9、侍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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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清来人的样子后，香融诧异不已，那样一身白袍欣身长立，面若玉雕，眉似墨画，目如珠嵌，唇为绛点的男子站在这破败拥挤的木屋里是那样的不和谐，屋里衣裳褴褛，发髻散乱或跪坐或依靠的女子们倒更衬得他高贵如神祗，而她们倒似他脚下的尘埃，不值一提。可就这样一个恰似误入凡尘的仙君一般的人物为何会出现在清风庄这样的土匪窝里？更令人不解的是他虽站着不言不动，可香融却察觉到他有些气息不稳，白袍的边缘也沾染上了泥星，像是从别处急忙赶来，倒让他多了几分人气，少了些仙姿，而微蹙的眉头和四处搜寻的目光，显得有些焦急和担忧。
不经意间，香融对上了那男子的目光，霎时那目光里砰发出夺人的光彩，似狂喜，似了然，似忧伤，又好似心安……她觉得那熠熠黑眸里溢出来的情绪复杂得让她难以看清全部。不知为何，香融总觉得这男子只一眼就看清了她的样子，也同时看透了她的身份，她有些戒备，虽觉得他好像并无害她的恶意，但这种被人看穿又不在把握的感觉让她甚至有些厌恶，她低敛了目光，收起所有的情绪，不再打量那男子。
这时，一个领头的卒子慌里慌张地从门外冲进来，再看见那男子后，脸瞬间白得透明，“扑通”一声就跪倒在那男子身侧，“庄主！”一个劲儿地磕着头求饶，“小人不知是……是庄主驾临！这些人是…是…庄主饶命！…”
那声“庄主”让香融立马又重新抬起了头来，更加小心慎重地观察起眼前这男子来，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惊人气势，倘若这清风庄为他所创，那这人绝对深不可测，恐怕对这个国家而言都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庄主仿佛没有看见卒子的惊恐无措，只是淡淡地说道，“无事！只是惟浅斋伺候的婢子近日病了，需新添二人补上。听闻汪东正新得了好些仆妇婢子，便亲来挑两个合心意的。”
那卒子听他这样说，脸上顿时笑开了花，狗腿地谄媚道，“汪三当家不知道庄主会来西营，这会儿……已经歇下了。不过就是要两个婢子，难得庄主亲来，就是汪三当家在也必没有不允的。能看上咱西营的婢子，那也是西营的福气和荣耀。庄主尽管挑选，就是把这些的仆妇婢子都挑去，那也该随庄主高兴才是。”
庄主并不看那卒子一眼，纤白的玉指一点，“就她们俩吧！”
香融顿时呆住了，那玉指不偏不倚，正好点在她和梨若的方向。
“两个蠢妇！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向庄主谢恩！”那卒子一声怒喝，惊醒了还有些呆愣着的香融和梨若二人。
庄主摆了摆手，“免了。且跟我走吧。”转身走出了木屋，站在门外。
香融和梨若起身时对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莫名和惊诧，却也只好利索地走出木屋，立在庄主身后。
庄主冷冷地瞥了一眼也毕恭毕敬地立在门外的领头卒子，嘴角带上了一丝冷硬，“既已是我的人，便轮不到你来教训！再者，你该知道私自关押这些……妇人的罪责。如有下次，就是汪东正也护不了你，念在勉强算照顾有周，就罚你去恭房干活，永不得升任二等兵卒！”说罢就带着四个护卫迈步离开。
香融瞅了眼似是受了天大的打击瘫软在地的领头卒子，快步跟上。
出了西营大门后，他们一行人往位于清风庄中间的殿阁而去，绕过最中央的殿宇，又走了会儿就进入了一个跨院，一位侍婢装扮的女孩打着灯笼正和两个小厮立在院中等候，一瞅见庄主跨进院子就欢快地迎了上去，脸上漾起两个小梨涡，一双清澈的杏眼满是笑意，似是会说话，双丫髻下垂挂的粉晶珠子更是映衬着她面若桃夭，肤赛玉脂，端得是娇俏无双，天真可爱。
这会儿她只顾着和那庄主说话，竟没发现除了守在门口未进院子的守卫，还多了两个人，“公子怎么这会儿才回来，盼儿和顾桐，顾松等了你好久了！今儿小厨房竟得了梅花香露，盼儿就给少爷做了您最爱吃的梅香卤鹅肝，还有好多您喜爱的菜，从申时就巴巴地等着公子回来，竟是等到了戌时一刻您才回来，倒白费了我这殷勤劲儿了！说吧，您倒是该怎么补偿我！这回可别想再像上回那样打马虎眼，说好了要带我去灯会，结果竟自个儿去了，就给带了个巴掌大的小灯回来！”盼儿一边比划着，一边娇嗔道。那庄主也不插话，只是眼含笑意，一直安静地听她含娇带怨的唠叨。
“扑哧！”梨若见盼儿虽一口一个公子，竟没有半点惧怕，反倒一副理直气壮不哄不罢休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喷笑了出来。
听见这声笑，盼儿这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两个人，越过庄主就细细地打量起香融和梨若来，“咦，你们是何人呀？怎么看起来这么狼狈呢？可是遭了难了？”说着就用眼去询问身侧的庄主。
庄主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重，望着香融的目光柔得似一汪碧潭，即使是在黑夜里也眸光闪闪，“这两位以后也要住在燕浅斋，这样你也就不寂寞了，记住要好好对待她们。”
盼儿一听乐得脸上都笑开了花，一把握住香融和梨若的手，“我叫顾盼，你们可以叫我盼儿，今年十六。我喜欢吃，也擅长做吃的。我该叫两位姐姐是不是？那两位姐姐该怎么称呼呢？”
“我叫若雪，今年十八了，这是我姐姐，比我大三岁。”梨若不敢报上真名，但真心有些喜欢这个毫无心机，活泼无邪的盼儿。
香融原本有些戒备的冷漠面容在听见这盼儿如此天真有趣的问询后也终于裂开了道缝，“顾盼”，倒是好名字，极衬她的人，顾盼生姿，这样想着眼里嘴角也带上了一抹笑意，“我叫浅浅。”
庄主在听到香融这话后一怔，望着她的眼睛瞬间睁大，满是不可置信的巨大喜悦夹杂着一丝忐忑，隐在宽大袖子的手竟然些微颤抖，愣神了好久，才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抖音开了口，“盼儿，你先带着若雪姑娘到白术先生那里去，就说她受了伤，让白术先生好好看看，若是无甚大碍，便将若雪姑娘安顿在西厢客房里。浅浅…姑娘且先随我来。”他转身进了正屋，步履急切又有点踉跄。
香融有些困惑，也只能尾随他进了屋。
庄主进了屋后却只是坐在一张紫藤圈椅上，微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烛台忽明忽暗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有点出尘般的不真实。
见他迟迟不开口，香融索性主动打破这有些怪异的沉默，“不知庄主找…奴婢所谓何事？”
庄主听见香融问询，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一会儿方开口，“在下顾雁北。”他停顿了下，见香融不为所动，想了想又问：“请问……你为何会称呼自己为浅浅？”
香融惊诧了一下，莫非庄主已然识破她的身份，可看他的表情又分明不是这样，倒像是有些期盼她的答案又有些害怕她开口，略微思量了下便道，“奴婢的母亲给起的名字，自小父母都是这样唤奴婢，也并无深意，想来该是随性而取。”
庄主听了她的回答，脸上浮上浓浓的失落和寂寥，怔愣了会儿又恢复了最初那淡然的神色，看着香融说道，“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他朝门口唤了一声，“顾桐！”
“在！”只见刚才院中之一的青衣小厮推门而入，立在香融身后恭敬地等候吩咐。
“带浅浅…姑娘去西厢房休息。需要的物什都准备妥当，切不可怠慢了。”
“是！奴才知道了。”顾桐朝香融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请随我来。”
香融皱着眉头望了眼依然坐着淡淡打量她的庄主，有些迟疑。
似是看出了香融的犹疑，顾雁北出声问道，“浅浅…姑娘可还有话想说？”
“顾庄主折杀奴婢了，唤奴婢浅浅即可。奴婢只是有一事不明，望庄主赐教？”
“哦？何事？”顾雁北盯着香融，有些意外。
“庄主怎知奴婢的妹妹受了伤？”香融确实担心这个清风庄的庄主和三当家汪东正是一伙儿的，不然怎能知道梨若的伤势，可如果知道她们的身份，又为何如此善意？她实在是想不出，忍了很久，还是打算探探他的口风。
顾雁北轻声笑了出来，“呵呵。浅浅你难道就没闻到你妹妹身上那股淡淡的茜草味道？！”
香融扯了扯嘴角，“奴婢明白了。”自己确实被这两天连续发生的事情弄得有些成了惊弓之鸟，也或许自己一直跟梨若在一起，所以反而忽略了她身上的草药味。遂行了个退礼，就跟着顾桐退了出去。
等香融他们一出去，顾雁北嘴角最后一丝笑意也散去无踪，只留了一脸的肃然，眼眸深得不见一点光彩，好似全无情绪，又好似脆弱得再经不起撩拨。果然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终是自己痴想而已。罢了，本也不该妄想那么多。他在心里暗自叹息。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侍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