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短篇》牙膏君

9、【戚顾穿越】杀戒 中

　　阿七遇到了劫杀。
　　在利落的解决掉对方后，他捂着受伤的手臂回到家，对顾惜朝说道：“我们得搬家了。”任务失败，总会遇上对方的杀人灭口。这个时候的杀手处境最危险，不但要逃避警察的追踪还要防着时时刻刻的暗杀。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没多远，阿七住的那间屋子就突然起了大火。阿七连头也没回，只是拖着步子继续朝前走。顾惜朝又想起戚少商，受了重伤还不断被自己追杀的人，是不是也和眼前的阿七一样，将许多的痛都掩埋在内心深处，强迫自己冷静面对现实的一切？
　　当阿七再也走不动，在一个小巷子里坐下时，顾惜朝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不断地喘着粗气。“再这样下去，你会死。”阿七点头，却没多少表情，“那时候，我以为你会跟着那个人走。”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你心里一直想要再见到他吧。”
　　顾惜朝笑起来，“你果然不是他，他永远不会这么想。”
　　“那他会怎么想？”阿七的声音有点低，他的头也垂了下去，顾惜朝在他身旁坐下，“他知道，我永远不会跟着他走，他更知道，我和他啊，注定是一明一暗，交集便是互相杀戮。”
　　“就像我和那个于佑和？”
　　顾惜朝因为阿七这句话而转头看他，阿七继续说道：“那个人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永远也不能触摸的阳光。”顾惜朝似乎明白什么，嘴里突然有些发苦：“你不是杀不了他，是宁可让自己陷入绝境也不想杀他。”
　　这一刹那，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和戚少商互相杀来杀去数次，却最终都没能杀掉对方。

　　戚少商还是找到了顾惜朝，那时候他和一个浑身染满鲜血的黑衣人靠坐在一起。顾惜朝看见戚少商，站起身拍拍身上不可能沾上的污迹，“救他。”戚少商轻笑，指指身后，说：“会有人救。”

　　戚少商凭着直觉找到顾惜朝，但他在去之前偏偏不顾于佑和的处境拉了他同去。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或者真有那么点艺高人胆大的自信，而于佑和更是半点不愿意的想法都没的被戚少商拖着去做了免费搬运工。
　　戚少商和顾惜朝都不能碰到阿七，看着于佑和吃力的背起那个人，戚少商对着顾惜朝说道：“你看，你这身板真的该多练练。”后者赠送顾氏纯正白眼一枚：“他弱不代表我弱，这一点，大当家你的亲身经验应该很清楚。”

　　于佑和找了自己私交甚笃的医生来给阿七处理伤口，戚少商和顾惜朝便趁着这时候在于佑和的家里晃来晃去。
　　“你不怕他知道阿七就是要杀他的人吗？”顾惜朝一边好奇的戳着墙壁上的插座孔，一边如此问道。戚少商眼疾手快的扯开他的手，不太自然的说道：“别乱戳，那东西会把你击晕的。”顾惜朝狐疑的看着他，最后了然的说道：“我明白了，这又是大当家的亲身经验吧……”戚少商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于佑和这个人是不一样的。”
　　“和我比较吗？”
　　“……嗯。”
　　顾惜朝不做声，其实戚少商和他一样。不停地在面容相似的两个人身上找着对方的影子，比较着对方，接着再失望的发现，无论有多少相似处，某个人始终是天底下唯一的存在。
　　“我做了杜鹃醉鱼给阿七。”
　　戚少商一愣，随后“哦”了一声，顾惜朝在软软的沙发上坐下，偏头看着戚少商道：“阿七啊，他喝酒就跟你一样，吃东西也是。”
　　“是吗？”戚少商在他身旁坐下，顾惜朝感觉到沙发垫子因为身旁重量而产生小小的倾斜，让他朝戚少商靠了靠。
　　“好奇怪，这些软软的东西就不会穿过去，坐在上面还能有感觉。”
　　戚少商不经意的动动身体，加重重量，顾惜朝的身体一歪，彻底的和他靠在了一起，“唔，大概是因为它们有什么特殊构造吧？”顾惜朝感觉到自己肩膀处传来一股温热，他一面想着灵魂怎么也是有温度的一面又不着痕迹的贴近些。
　　“戚少商。”
　　“我在呢。”
　　“……能来到这里，也许是件好事吧。”
　　戚少商悄悄的将手伸过去叠放在顾惜朝的手上，顾惜朝没有挪开，只是低低的说道：“阿七说，这里的我，只是我而已。”戚少商叠在顾惜朝手上的手微微用力，他笑起来，虽然还有很多东西不能遗忘，但他仍然努力说道：“这里没有顾惜朝，也没有戚少商。”
　　“回去之后呢？”
　　戚少商没回答，只是手中的力道更重。顾惜朝一直盯着他，直到戚少商投降，慢慢说道：“回去之后，你是顾惜朝，我是戚少商。”
　　顾惜朝不再说话，只是抽开手，站起身道：“去看看他们吧。”

　　顾惜朝从坐在床头的于佑和眼中看到同情。虽然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但内在始终差了十万八千里。
　　“阿七是个强者，他不需要同情。”他这么说的时候，不止于佑和，连戚少商都看了过来。顾惜朝冷淡的看回去，“我认识阿七的时间比你们都长。”于佑和皱着眉头，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阿七，低声道：“认识的久便能了解的多些吗？”
　　“总比刚认识的你了解得多些。”
　　于佑和摇头，看着顾惜朝一字一句的说：“你并不了解他。”
　　“他昏迷不醒，你就知道他心里所想？”
　　这般步步紧逼的顾惜朝让戚少商皱眉，他拉了拉顾惜朝，换来对方的一瞪：“同样的脸，为什么我就这么讨厌你？”这话来得突兀，戚少商在最初的不解之后无奈的说道：“是是，顾公子从第一眼看到戚某起，眼睛里就一直是讨厌。”
　　“知道还靠过来？”
　　戚少商无言，默默后退几步。于佑和好笑的看着他们，引来顾惜朝同样不客气的瞪视。于佑和轻咳，“我想他需要休息，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入夜，顾惜朝一个人在花园里杵着数星星，戚少商走过来陪着他数。等到两个人都数到9999快眼花的时候，戚少商转头看着顾惜朝道：“你不喜欢于佑和？”顾惜朝撇撇嘴：“任谁看见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都会内心犯怵。”
　　“会吗？”戚少商想起阿七，但他并不觉得讨厌。顾惜朝继续嘀嘀咕咕：“阿七说过，于佑和是他永远也触摸不到的阳光。对我来说，也是这样。”戚少商笑起来，“你是想说，于佑和是你的阳光面，而阿七就是我的黑暗面吗？”
　　顾惜朝不再数星星，看向戚少商，“黑暗与光明之间有界限吗？什么是黑暗什么又是光明？你杀人我也杀人，为何我就是错，你就是对？”
　　这话又回到金銮殿两人对决之前的交谈，戚少商被堵住，忽然发现自己再不能像最初那样用些溢满正义味道的词藻去劝说。
　　“你说阿七是你的黑暗面，当真如此吗？你敢对天发誓说你戚少商一身正义，半点邪恶不沾？那当年为了息红泪背叛雷卷算什么？你那连云寨就当真正义不干半点杀人劫货的匪事？比起你，阿七其实和于佑和一样，单纯多了。”
　　一番话说下来，顾惜朝只觉得长久埋在心里的气闷都发泄了个干净，戚少商只是低着头，并不辩解。顾惜朝便继续说道：“我承认我不是个好人，我为了权势名利不择手段，可至少我在这点上比某些人诚实。”
　　好半天后，戚少商问道：“旧账翻完了？发泄够了？”顾惜朝瞥他一眼，后者笑笑，笑意却不达眼，“你说得对，黑暗和光明之间的界限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的正义使者划定。我戚少商也不见得就是个多么高尚的人，为了某些目的，也不是没耍过卑劣手段。所以，在金銮殿上，我就对你说过，我不是那以杀止杀担尽世间罪责的佛者。”说到这里，戚少商将最后一点笑意也收起来，“就像所谓的保家卫国一样。无论当年的我们如何努力，大宋终归是要亡的。而在这个世界里留下来的历史，对我们这些为了大宋朝抗击辽兵的人，到底留下多少注解？而这其中又有多少是在辱骂愚忠的？大家都知道朝廷和帝王已经腐朽，为什么还要傻乎乎的去护卫？”
　　“你在金銮殿上指着皇帝嚣张，若被这些后人知道，也许会有不少人称赞你的出格。因为他们都知道那皇帝并不值得臣子效忠，可是，即便我已经知道这无法更改的历史，回到过去，我还是会阻止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无关乎所谓的正义。
　　顾惜朝听着戚少商的长篇大论，忽然大笑起来，那模样就像两人还站在金銮殿前手持利剑互指时的张狂。
　　“每个人都会被他所处的时代拘束。江湖的道义，国家之间的争斗，拼死的保护，不过也只是想守护住自己一直想要保护的故土和所珍惜的一切。”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大笑，他说的话尽皆被那笑声所淹没。许久后，顾惜朝才对他说道：“大当家，你的梦想是什么？”
　　“保护所有我想保护的人，甚至是过往的那些或痛或快乐的记忆。”
　　“大当家，你可知道，黄金鳞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怀揣着梦想的顾惜朝很可怜，注定失败。”
　　“哈。”戚少商一笑，再次抬头数星星，顾惜朝深深看他一眼，转身进屋。戚少商在他离开后才轻声说道：“无论如何，你我都已无法回头。”

　　阿七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触摸到他一直渴望的阳光。他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于佑和自己就是差点要了他命的杀手。正彷徨的时候，戚少商走了进来。这还是他们两人第一次面对面接触。阿七看着戚少商，憋了很久才说出一句僵硬的话：“你好。”戚少商在这一刻意识到，顾惜朝说的看见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会犯怵，原来是真的。
　　“呃，你好。”来到这里已不是一天两天，戚少商或多或少也明白这是这个时代人们打招呼的方式。但这句话之后该说什么，他完全搞不明白。而坐在床上的阿七本身就是个不太说话的人，现在他也只能盯着戚少商。两个人互瞪许久，戚少商别开脸，说道：“他知道你是那天的杀手。”阿七一怔，低下头，手指把被单抓了放放了抓。
　　“那他为什么还要救我？”
　　“这个问题，你该亲自去问他。”
　　阿七抬起头，看一眼戚少商又低下，手指继续在被单上抓抓放放。最后他抚平被单的皱褶，低声说：“他们不会罢休的。”戚少商有一瞬间觉得阿七的思维跳跃太快，但他还是接口道：“如果有你在，他不会有事吧？”
　　“你认为我会保护他？”
　　“难道你不会吗？”
　　阿七不再说话，戚少商站了一阵，觉得闷，便走过去打开窗户。外面顾惜朝和于佑和站在一起，似乎在说着什么。顾惜朝在这时候突然抬头朝他看了一眼，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和于佑和说话。戚少商微微一笑，阿七似乎也注意到那边的小动作，他朝站在花园里的两个人看去，阳光从树叶上破碎了身体的跌落，斑斑光点却只落在了一个人身上。阿七恍悟一般的喃喃说道：“你说的对，我会保护他。”

　　对方的确不肯善罢甘休。
　　一个月内，针对于佑和的暗杀已经有好几起。虽然阿七说出了雇佣的人，但为了他的安全，于佑和也不可能将他交给警察。而警察虽然锁定了目标，一时半刻却找不到决定性的证据。顾惜朝在这种时候就嘲讽的说道：“不管是什么时代，衙门里的都是些庸人。”戚少商在这时候就反问他：“那你还一个劲的往里面跳？”顾惜朝理直气壮的回答：“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若掌了权势，这天下必然不是现在的模样，我……”话被他自己截断，他瞪着戚少商：“你以为你好到哪儿去？你还不是为了那白痴皇帝奋不顾身？”戚少商气定神闲的回：“我也和你们不一样。”
　　于佑和只能无奈的看着这两个以千年为单位计算年龄的“老人家”在那儿互相指责，他转过头看向阿七，却发现对方正出神的看着窗外。
　　“阿七？”
　　阿七回头，看着于佑和，笑了笑，慎重的说道：“我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