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短篇》牙膏君

7、【戚顾】人生在世

　　擦剑
　　戚少商在擦剑，他很少擦剑。
　　但某天那把剑上沾了一个人的血和那个人最爱的女人的血。
　　他把剑扔的很远很远。
　　离开皇宫的时候，跑的最快的追命在他刚刚和息大娘吻别之后出现，站在不远的地方，同样的清秀容颜却显出另外一人永不会出现的促狭。他嘀咕，十之八九刚才的香艳都给这不正经的小子看了个干净。
　　追命只是给了他一把剑，很眼熟。
　　“师傅说，皇宫可不是让你乱丢垃圾的地方。”
　　“……”
　　戚少商拿着剑，想了很久，去了一个高崖，想着丢在这儿总没问题了吧？但路过的一个樵夫很鄙视的看着他，说“你不知道那下面也是有小动物住的吗？或者说不定还有些世外之人居住，你这样乱丢垃圾，万一砸到他们怎么办？”
　　戚少商扛着剑，表情抽搐的问“阁下是环境和动物保护协会的吗？”
　　樵夫轻松的换肩膀挑柴，“不，我是环境和动物业余保护协会。”
　　“有区别吗？”
　　樵夫丢给他个“懒得跟你解释”的酷酷眼神，扬长而去。
　　于是，戚少商开始擦剑，即使他并不想擦剑。

　　路边的东东
　　戚少商扛着剑回京城，无所事事之余想自己果然得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土匪开始转变为正直的捕快。
　　离京城数里之地的大道上，一堆青色蜷缩在道边草堆。戚少商想自己的眼睛还是很厉害，居然能从一堆相同颜色中认出这是不同于草的物体。
　　蹲在那物体身边，他颇为感叹的说“你知不知道，现在的法律有明文规定，不能随便丢弃垃圾，我扔把剑都被人四处鄙视，你还扔这么一大堆……”
　　碎碎念被那物体发出的咕咕声打碎。
　　戚少商戳戳那青色东西，“饿啦？饿了就说话。”
　　青色东东蠕动了下，露出黑色的脑袋。戚少商一直紧紧盯着，不自觉的握紧双拳。就在他紧张万分的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以为他要来个突然袭击时，青色东东自己慢慢的坐起身，背对着戚少商望着前面不是很大的林子。
　　他似乎一直在发呆。
　　戚少商却很有耐心的等了下去。
　　直到日半斜，那人忽然转过身来，脏脏的脸上全是委屈。戚少商清晰的听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裂，无法压抑的悲伤涌到喉间，他一边哑着嗓子轻声问“怎么了？”一边小心的给他擦拭脸颊上凝固的血污。
　　“你为什么不去给我找吃的？”
　　戚少商抚着他脸颊的手僵硬，化石之后一小块一小块的崩裂。

　　馒头
　　“为什么是馒头？”顾惜朝咬着硬硬的馒头，蹙眉不甚高兴。戚少商掏出水囊喝了一口，“有馒头给你吃你还嫌？”
　　“我想吃包子。”
　　顾惜朝忽然展开异常甜腻的笑颜，戚少商拿水囊的手一颤，差点将水泼洒出来。
　　“你笑再可爱也没包子给你吃！”
　　顾惜朝恼怒，瞪着戚少商，低哼一声继续啃馒头，只因他确实是饿了。戚少商将水囊递给他，顾惜朝闷闷的接过，瞟了他一眼，再一眼。
　　“想说谢谢就爽快点。”
　　“不，我只是想说你一个大男人捆辫子很恶心。”
　　“……”戚少商努力压住自己的愤怒，嘲笑道“我这小辫子你看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才说恶心不嫌太迟啊？”
　　顾惜朝叹气，“那是因为之前我都没正眼瞧过你。”
　　戚少商用逆水寒的剑鞘干脆的给了顾惜朝的脑袋轻轻一下，“你是不是觉得之前的架还没打够？”顾惜朝眼睛的光芒瞬间黯淡，他低着头啃他的馒头，干涩的味道塞满嘴，努力的咽下去，弄疼了喉咙，落进胃里却奇异的很充实。
　　“这馒头，虽然难吃，但的确很填肚子。”
　　戚少商交叉着双手靠在树边，半眯着眼睛轻嗯了一声。

　　鞋子
　　下雨了。
　　顾惜朝的鞋子坏了，赤脚走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踩到雨水的刹那感觉到脚板被吸附。戚少商只有一把有些破的油纸伞，那破洞不大，刚好漏下雨滴而已。他将漏洞移至自己这边，淋湿半个身子，顾惜朝看见却故作不见。
　　“吱嘎吱嘎”
　　雨声之外就是这踏碎雨滴的丑陋声音。
　　“喂，”顾惜朝停住脚偏头看向戚少商，戚少商翻白眼，“什么喂，你忘了我名字吗？”顾惜朝不理他，张张脚丫子，“把你的鞋子给我。”戚少商低头，看着顾惜朝那玉白的被水浸润的脚丫，“给你之后我就要打赤脚了。”
　　“你是大侠我是小人，大侠就该被小人压榨。”
　　“你这是什么逻辑？”戚少商好气又好笑，顾惜朝轻哼，“顾氏不外传之绝密逻辑，你想学的话我可以给你打九折传授。”
　　“我们的关系不能多打点折吗？”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小得意的眼神，叹道“好吧。既然如此，那这鞋子我们一人一只。”一面说，戚少商一面脱下右脚的鞋，示意顾惜朝穿。
　　顾惜朝低头望着那鞋，瞄到戚少商还穿在脚上的左边那只已经破洞，而右边的却是完好无损。嘴角微微一笑，他看也不看戚少商的低声道“你有脚臭，我怕传染。”
　　戚少商发怒，“说要我鞋的是你，给你你又不要，你有毛病啊？还有，谁说我有脚臭的？你闻过啊？”
　　“我才不屑闻你的臭脚，但你和你那些红颜知己们谈情说爱的时候就没人事后抱怨过么？”
　　“顾惜朝，你想你脑袋上长包吗？”
　　“如果长的包子可以吃的话，你种吧。我不会收你使用土地费的。”
　　“砰。”
　　响声之后，直到两人走进一家尚在营业的鞋店，顾惜朝才慢半拍的跟戚少商抱怨，“好痛。”

　　何处为家
　　惜晴小居里已是杂草丛生。
　　顾惜朝脸上看不出半点表情，手却几乎将自己身上的青衣撕碎。他故作惊讶的问戚少商，“你怎么知道这地方的？”
　　戚少商一边用逆水寒除草，一边答道“你以为我想知道这地方啊？只是我四处闲晃的时候在这遇到过铁手，不知道是不是离开六扇门之后无所事事让他变唠叨了，他叽叽咕咕的非要把这些说给我听……”
　　顾惜朝听着戚少商的话忽然有些出神，门边似乎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有个人倚在门边笑靥若花却更胜花，
　　“惜朝，你回来了？”
　　一股热流漫上双眼，他转过身，却无法遗忘自己答应晚晴的事。
　　“晚晴，我想咱们的家要有一个大大的门庭，有一辆马车，让你出入不用步行……”
　　“晚晴……”
　　戚少商听见身后人痛至心扉的呼唤，他站起身，手上还拿着一堆的杂草。默默的看着顾惜朝消瘦的身影，他却无能为力。
　　该去安慰吗？
　　他背叛自己杀了无数连云寨兄弟时，可没见他顾惜朝来安慰你戚少商。
　　杂草落地。
　　戚少商想了很久后才问顾惜朝 “你在想什么？”
　　顾惜朝依旧背着身，良久之后沙哑着嗓音答“我在想我这样的人还能以何处为家。”戚少商默然，转头看着有些破败的小屋和满园的杂草。
　　“收拾一下，这里也可以住人。”
　　顾惜朝半转身，自嘲的望着戚少商“这宅子已经和晚晴一起去了碧落黄泉，如何住？”话落，掉头就走。戚少商想顾惜朝的任性这辈子真是没得改了，小步跟上顾惜朝，他在他身后不甚在意的说“既然你嫌弃这里是鬼屋，那就到我地方住吧。”
　　“戚少商，这是鬼屋，你的地方就是猪圈。”
　　戚少商差点一跟头栽倒，“猪圈就猪圈，爱住不住。”戚少商想自己跟顾惜朝可还摊着仇人名声，做到这地步已是给足面子，若换作别人，没一剑送他去见阎罗就算轻了，这天下还有谁跟他戚少商一般犯傻的仇以恩报啊？

　　画眉
　　戚少商拿着眉笔有点无言以对。
　　他身边的红颜知己无数，但却从没人让他给画过眉。
　　“发愣干什么？”顾惜朝仰着头有点累，催促道。戚少商瞪着他，“你要装疯自己装就是，干什么拖我下水？”
　　“我好好的装什么疯？”顾惜朝开始不高兴，“不过劳你大驾画眉而已，何必损人？”
　　得，说到底即使是顾惜朝不对，最后总会莫名其妙的变成自己不对。戚少商认命的拿着眉笔一点一点小心的画那青山眉黛。
　　“一个大男人画什么眉？”小小的嘀咕声，因为两人的近距离接触没能逃出顾惜朝的耳朵，顾惜朝听在耳里，自己也觉得荒谬。
　　“我曾经给一个女人画过眉。”
　　“不是晚晴？”
　　顾惜朝的眼睛紧紧的盯住戚少商，半晌后笑道“嗯。”
　　戚少商的手渐渐温柔，顾惜朝的眉型本就好看，画与不画其实无甚大区别。
　　“我知道她喜欢我，我本不想理她，却为了去见晚晴而不得不利用她，片刻的柔情让她拿命来换。是不是很残忍？”
　　戚少商没回答，只是说“画好了。”顾惜朝从戚少商身后的镜子里看见自己的影子，“戚少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给我画眉吗？”
　　戚少商避重就轻，“你无聊闲的发疯。”
　　站起身，戚少商开门走出去，在外大声道“我们要准备搬家了，金风细雨楼请我去做代楼主，比六扇门捕快自在，我已经应了。”
　　英子曾经说，画眉，是情人之间才做的事，顾惜朝还牢牢的记着这句话。

　　人生在世
　　人生在世，多少变数，爱恨之间的界限总是模糊难辨。
　　戚少商拉着顾惜朝的手大摇大摆的进了金风细雨楼，进门之前，息大娘给了他一巴掌，穆鸠平扛着长枪问他为什么牵着顾惜朝的手。
　　戚少商摸着红肿的脸，无奈的瞅着笑得打跌的顾惜朝，“没办法，当了几月捕快，深得神侯不得乱扔垃圾的教导……”
　　很多年之后，
　　戚大侠终究还是在坐在了群龙之首的位置上，顾惜朝就坐在他旁边。戚少商叹息般的说道“凡人就是凡人。”顾惜朝不言，轻扣着茶碗喝茶。
　　“戚大侠不想做凡人？”
　　戚少商哂然一笑“神仙不就是捕快么？那般束手束脚的活我可不干。”
　　顾惜朝放下茶碗，“神仙？就你那德行，能攀上个妖孽已是奇事。”
　　“你说你自己呢吧……”
　　人生啊人生，就那么百年而已。恨他也爱他，丢了他又想他。若这是罪，他受了，到死的时候拉着他一起去十八层地狱给逝去的兄弟们赔罪就是。
　　大侠是人，小人也是人。是人，就免不了染些人骨子里的劣根性，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