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平淡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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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知道自己是个衰命，果不其然。上辈子命运不济，这辈子依旧命途多舛。
苏晓芙的父亲苏缜本是户部从四品的小吏，却因文辞锦绣为人清正，偶获当朝的太子太傅叶知秋赏识，平步青云指日可待。苏晓芙十五及笄后便由太傅保媒许给了当时的兵部侍郎李文启三子李颀。世人称赞李氏三子皆是少年英才，人中翘楚。苏晓芙偶然（这个偶然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吧）得见李颀真面后更加情深意笃。本来两家说好待次年择吉日完婚，怎知第二年刚及初春，北方大旱，以柔然为首的游牧部落频频犯边作乱。嘉和皇朝多年未经烽火，雍帝年迈，朝臣党争，各种势力盘根错节，主战主和派争论不休。兵部侍郎李文启奏请率兵出征，书曰不平柔然之乱誓不还朝，李颀也随父出征频立战功。苏晓芙一日三祷，只盼柔然之乱早日平定，所待之人平安归来。
一等三年，三年后终于盼来李氏父子旌旗飞扬铁甲簇拥班师回朝。
论功行赏，李氏父子功勋卓著。李文启升任兵部尚书，封定北侯，三子皆获重任，李颀也因战功卓著受封光北大将军。李氏家族深获雍帝荣宠。
不久又有传闻，李颀不仅深得雍帝赞赏，还得到太后和铭瑄公主青睐。
世易时移，同年太傅叶知秋因言获罪被诛满门，门生故旧多有牵连，苏缜左迁至陈州，限期一月上任不得有误。
谢言心下了然。所谓的不慎坠马以及左肩的伤，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谢言在心里为苏晓芙叹气。世间很多事，哪里有那么多守得云开见月明。王宝钏十八年寒窑也只换来一个18天的平起平坐。并且这个平起平坐还是人家宽容大度慈悲为怀的赏赐。至于那不宽容大度不慈悲为怀的，的确要嫌苏晓芙碍事了。也不怪小澄要谢言换男装上路。如果依旧穿了女装上路，说不定还有溺水坠崖等诸多意外等在前面吧。那么以后呢，苏晓芙被抢去心爱之人又被逼的不容于世，她走了，自己后半生恐怕要一直以男装示人了。
人如蝼蚁，想以个人微小的力量去改变一些东西无异于蚍蜉撼树。谢言早就明了这个道理。她的生存哲学历来是有山过山有河过河，前面有树枝子挡路那就把头低一低。
小澄讲完苏晓芙的故事，谢言只静默无语。
傍晚的风吹进小屋，夕阳斜斜照进来，柔和的光铺泻一地。
谢言吧头微靠在小澄肩上，感到他身子一僵，继而稍稍放松。
小澄侧头，看见谢言微笑着闭上双眼。下一刻，却听她轻轻唱到：
“马踏残阳日月穿梭
红尘撤手谁得解脱
昨日江南春雨
今朝天涯暮歌
世事几番沉浮
人生几回起落
难明了谁对谁错
。。。。。。”
谢言唱完，两人俱是无声，室内是片刻安静。
“姐姐……”小澄带着试探轻声道。
谢言抬头，眼前的少年尚显稚嫩的脸白皙细腻，唇红齿白，眼睛写满与年龄不、符的清明冷静，一动不动此略带紧张的望着自己。
一瞬间，谢言灿然一笑，手已经伸过来胡乱揉着小澄的头。
“姐姐唱歌好听吧？”
“……”
小澄觉得脸颊上一阵温暖，带些微痛。反应过来时，白皙脸上一片红晕。
正要拍掉谢言的手，她已经收了回去。
“怎么不说话。敢说不好听……”苏言凶恶嚣张的举起拳头。
“……”
“快说好听！”
谢言玩心更起，弄乱他头发又开始蹂躏他的脸。小澄一时间脸涨得通红。
“说不说说不说……”
“……”
此时的谢言一脸灿然笑容，与那个醒来时眼神空洞沉默寡言的人判若两人。
小澄忽然觉得适应不过来。
小澄雇了马车，三四日便到了陈州。
甫一见到苏缜很有些吃惊，不过四十上下年纪，却面容苍白，身材瘦削，看上去有些老态。宦海沉浮官场失意大抵如此吧，历史上左迁遭贬的文人墨客留下过那么多湿漉漉酸溜溜的诗句。
小澄将路上遭遇大致讲了一遍。苏老爷听完，不发一言，只闭眼仰头，一会儿顺着眼角竟留下几滴泪来。
据说苏缜与苏晓芙蓉生母伉俪情深，苏晓芙幼年失怙，是以苏缜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很是疼爱。此刻苏缜怕是在哀叹自己对不起苏晓芙去世的母亲，连自己唯一的女儿都保护不好。
自己何曾被人这样的疼爱过。谢言原本还可怜过苏晓芙，此刻心里却暗暗羡慕起她来。
小澄垂首静立。芸姨无声垂泪。一时间满室寂静。
“爹爹，无须自责。时移世易，人所难料。生死变故本就飕忽，此番能保性命已是万幸。况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番爹爹也算离了虎尾春冰之地，以后我们一家人和和气气过些安静日子，未尝不是福气。娘在泉下有知也会保佑我们的。”
谢言说完，见三人均望着自己，尤其苏缜眼里更是掩不住的惊讶。
“爹爹也不用为女儿担心，过去的事便过去了，没什么好惦念的。”微微一顿，继而微笑着说道“从此世上便没有苏晓芙，只有一个---苏言，是苏老爷远房过继的儿子。”
日子明明灭灭，光阴荏苒，转眼已是五个寒暑。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才至端午时节，院里已是蝉鸣嘶嘶。这一季有金黄的枇杷上市，小贩们担在竹筐里沿街叫卖。苏芸姨让丫鬟碧儿用将刚买的枇杷洗了，又用井水泡了半个时辰，方用小小篮子盛了走进后院。
初夏的日光透过槐树密密层层的绿荫，在地上印满铜钱大小的光斑。
一人静卧在竹椅上，月白的男子长衫，肩膀瘦削，书遮在脸上，似在沉睡。
苏芸姨将书轻轻拿开，却见苏言疏淡眉目间含了隐隐笑意。
苏芸姨嗔道：“调皮鬼。”
苏言一跃而起，就着苏芸姨提着的小篮随手拈起一个来，撕开黄澄澄的皮，露出里面肥厚的果肉，水润多汁，咬一口甘甜无比。
仰靠在竹椅上，满足地用舌尖轻舔唇角，苏言微有些夸张的叹道：“世界上还有比吃新鲜水果更舒服的事情吗？芸姨也来一个---”
苏芸姨摇头笑道：“可是这几日连日看账有些累了?刚前头说刘掌柜来了，要给你报上个月的账呢.要不就叫他明日再来吧。”
“无妨无妨，这就去。这树下躺着舒服的很，芸姨也休息下，晚饭也别自己动手了，就叫下人们简单弄些。”说着，一手拿了三五个枇杷，嘴里还咬着一个，哼着古怪的曲子往前院去了。
苏芸姨眼望着那阔袖散发的瘦削背影消失在拐角长廊，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下个月初三，便是苏言生辰。二十四岁生辰。
二十四岁，这个时代的女子已是几个孩子的娘。
苏言不回头也知晓芸姨在叹气。苏言却有自己的计量。
前世的苏言也曾经历刻骨铭心的情爱，最后现实告诉她所有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终究抵不过时间磨砺和缤纷诱惑。以这个时代芸姨所受的教育，没办法奢望她能理解自己早已忘情忘爱，只想安静生活度日。芸姨不明白自己心思，苏言也无力解释。苏言是个残缺美主义者。人生本不能尽如人意，所求之事能满足十之三四已经欣慰。前世就不再指望“但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来到这个世界，莫名其妙变成了苏言，即使劝慰自己入乡随俗，终难指望现代人的想法被这世的人接受。又如何奢望还能遇到知心的人？
苏言只愿自己能一如眼前这般，以己之力不算吃力地挣些银子，闲暇看书喝茶找点有意思的事做做，算是流年里偷来的恬淡时光，闲散而自得。
五年光阴流逝，现在的苏言走在陈州城大街上，不少人都要恭敬地称呼一声苏老板。
早就知道，想保持自由想按自己意愿随心所欲的生活，最有力的保证莫过于经济独立。刚来的时候，苏言想自己原本的外语专业到了这里算是用不上了，只好另寻他路，冥思苦想，除了会画两笔画唱唱歌还真没别的本事。
难道做画师？收入是否稳定，会不会饿死？
后来苏缜生辰，苏言下厨做了几个以前常做的菜式，餐后又来了两个甜点。没想到小澄和苏老爷一致说好吃。苏言忽然灵机一动，吃穿住用行，吃字当先。前世也曾为夏明海洗手作羹汤，努力扮演过几天贤妻，没想到这辈子倒可以作为谋生的手段。
几个月后，陈州城百姓都知道繁华的百福街开了家【快哉坊】,菜式新鲜，美味可口，餐后点心也别具风味。一时间客似云来，【快哉坊】一个月的流水便是苏老爷半年的薪俸。
只是苦了小澄。苏言是个懒散惯了的，各项菜式.点心的用料做法，一一写明，交给几个考察后忠厚老实技术过硬的大师傅，平日也就管管收账看账，日常经营主要靠小澄操心。小澄偶尔抱怨一句，苏言便硬勾着他肩膀道：“兄弟合心，其利断金。等挣够了银子，叫芸姨给你娶个美娇娘回来，哈哈。。。那时候。。。”苏言还没有说完，忽然发现小澄一脸阴沉，苏岩后半句生生噎住了，再看时小澄已狠狠瞪他一眼甩下他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平淡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