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开门，我是师尊》文命

16、相见

　　59

　　诸葛渊再见到李火旺，已经是两年后。

　　这次，李火旺周身并无火焰，也未引得时空扭曲。他看到诸葛渊，眼睛一亮，上前紧紧抱住对方。

　　“终于......见到你了。”

　　诸葛渊用触手轻抚李火旺的脊背，留意到对方背上残留被火焰灼烧的痕迹。他没有多问，不动声色地帮李火旺理好道袍，问他想不想再去邪崇村小住。

　　李火旺这次留了半个月。将离开时，他还未开口，诸葛渊便似有所觉。

　　“我帮姐姐梳个头吧。”诸葛渊勾着李火旺的发丝在指尖绕了一圈，“好漂漂亮亮地回去。”

　　李火旺当然不会拒绝。

　　对他而言，头发与头皮相连之处极为敏感。过往三清为他晞发吹头，李火旺连半炷香的工夫都耐不住，就自己上手应付了。他头发常年打理得颇为随意，虽黑亮旺盛，却毛毛躁躁，打结之处不少。

　　诸葛渊拆开榫卯结构的骨梳，用梳齿衔起李火旺的发丝。他动作轻缓，头发随梳篦外展的背脊而下。李火旺眼帘颤动，忍着手指拂过时的细微感受。他抬眼去看诸葛渊，却见铜镜昏黄，难辨其神情。

　　“一日三篦，发须稠密。”诸葛渊在他耳侧说：“姐姐回去，可有人为你挽发？”

　　李火旺回眼来看，烛光落在他瞳仁里，“唯候先夫魂归，方来为我簪。”

　　诸葛渊笑了一下，起身拉开了暧昧的距离。他把造型精致的骨梳填在李火旺手心里，说：“姐姐，你该启程了。”

　　60

　　李火旺或两年来一次，或一年来一次，全无定数。诸葛渊却从未有过怨言，亦不多问。他自青年起便四方游学，将途中所见所感，一一落笔成文，积攒了厚厚一叠书信。待李火旺再来时，便将这些书信交予他，缓声道：“你带回去，闲时慢慢翻看。”

　　一来二去，李火旺不由得心生愧疚。这年李火旺一到，便偷偷潜到大齐守藏室来——诸葛渊不知怎么运作的，投了守藏室之史的喜好，在内领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1]他平日工作清闲，便倚架读书，将历代帝王的政令，外交、占卜、战争记录都阅览一遍。阳光从守藏室的小窗口漫进来，诸葛渊抬眼，发现帛书边缘按上一只细瘦的手指，来人用指腹摩挲过书页边缘，接着又轻敲他的手背。

　　诸葛渊反扣住对方的手腕，倾身说：“姐姐，别躲了。”

　　李火旺自窗口露出半张脸，向他眨了眨眼睛。

　　扳住窗口，李火旺敏捷地爬进来，诸葛渊在下接住。两人正要话旧谈天，却听得门外传来声音：“诸葛小吏，左大人要的文献，你可整理好了？”

　　话音刚落，木门嘎吱一声打开，李火旺慌忙躲到书架后。诸葛渊将人捂住嘴压在书格上，四目相对，他笑着轻眨眼帘，示意李火旺稍安勿躁。

　　“放心吧，他不会过来的。”诸葛渊倾身在李火旺耳边低声道。如今诸葛渊已经成年，身量颇高，挡住李火旺完全不会令人发觉。李火旺听到前方传来窸窸窣窣的翻找声，很快，来人找到了诸葛渊整理好放在角落的书籍。

　　门嘎吱一声合上，再无人声。

　　李火旺掰开诸葛渊的手就要出去，却见诸葛渊将手臂撑在两侧，专注地看着他。

　　“又要走了？”虽是发问，语气却很笃定。

　　李火旺垂下眼，“嗯。”

　　诸葛渊把头埋在李火旺的颈窝蹭了蹭，悄悄叹了口气。

　　其实他早就知道李火旺不是妒女了。

　　入水不濡、入火不爇，想必是天外飞仙了。可惜他是个凡人，没有仙家寿绵无绝，红烛烧却便余灰烬，野物食尽只有枯骨，凡人易逝，如何善终？诸葛渊没有拖泥带水，他将整理好的书信放在李火旺怀里，说：“去吧。”

　　李火旺从窗口跳下，道袍在空中开始燃烧，空间缝隙闭合的一瞬，他听到身后传来诸葛渊的声音：

　　“如果我能修仙，是不是我们就不用分离？”

　　61

　　李火旺回到七宝宫，打开了信件。

　　里面夹着一柄木梳。

　　李火旺伸手摩挲过梳背上的纹路，发现梳背梳身各刻了一行小字。

　　一刻木齿丹心，愿君长寿。

　　二刻青丝共挽，此世不离。

　　李火旺握着木梳，手指不断收紧，直到指尖嵌进血肉，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

　　宫里的道人劝他抱元守一，不要再度走火入魔。

　　李火旺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

　　“我不能......我不能留他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