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开门，我是师尊》文命

11、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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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子临终开花，稻麦将死结实，它们的渴望无非重返自我。只有人才会意识到死亡，并为此恐惧、为此需要一系列仪轨的锚定。

　　死亡、殉葬、供奉......自古以来，殉葬筑庙，葬以藏形、庙以养神。三清却对此不屑一顾：一个灵魂是鬼是神（祖先），全都仰赖观者。一人之祖先，或为他人之鬼。这样的标准，又凭何永世一系？

　　真正万古不磨的，只有天地。

　　万物一府，死生同状。修仙者求长生，却不畏死。

　　三清仰躺在血水浸透的地面上，艰难地喘着气，四周是无数残肢断臂。无间断的围剿耗尽了他的气力。

　　他终究不是真正的仙人。

　　趁他还活着……三清用力握住李火旺的指尖，从齿缝里挤出声音道：

　　“取……骨。”

　　“取我的……脊骨，铸剑。”

　　在李火旺惊恐绝望的眼神里，三清握着他的手洞穿了自己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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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修真有成，已非凡骨。李火旺以骨筑剑，至少能自保一二。三清感到大量真气随血液涌出，当心脏停跳时，他身体开始奇妙地抽搐，喉咙痉挛，像破风箱一样急喘。

　　修真者以食气为生，所有真气排出后，他的身体自耳朵开始变冷，瞳孔变得如同玻璃一般。

　　开始有淅沥的鲜血滴在那透明的瞳孔上。

　　三清顿感不妙，然而此刻他连眨眼也无法做到。神智开始剥离身体，在那一瞬他生出一种上下太清，漏刻之间可以周游八极之感。万物皆有所凭依，将死却觉无拘无束，如果道家典籍中的“合道”境界真的存在，想必就是如此了吧。天地载他以形、劳他以生，佚他以老、息他以死。人死便归藏于天下，如同藏舟于壑，不亡不失。

　　就在他将失去神智时，忽然临空传来一道怒喝：

　　“三清！！！”

　　三清猝然睁眼，只见小小的李火旺拄剑半跪他身前，护卫着他的尸体。小家伙身上遍布伤痕，已近昏迷，不远处，敌人的尸体零散地堆筑在荒野上。更远的地平线上，一串烟尘如蛟龙般蜿蜒而起，追兵的影子于其中若隐若现。

　　就在他们陷入绝境时，天幕忽然撕开一道绚丽的巨缝，如同王母以金簪划开银河。一位红袍道人御剑而出，衣摆于风中猎猎作响。他手持长剑，剑锋寒芒四射，直指上京。

　　随他一剑斩下，大地震颤，龙脉自沉睡中惊醒，挣扎而痛苦嘶吼。飞沙扬砾、山石崩裂，伟力加于自身的龙脉竟如朽木被生生折断，大地随之开裂，留下一个黑沉沉的豁口。

　　那道人横剑向皇城，眼睛却死死盯着他。

　　三清对上来人的眼睛，只觉对方如焚烧的烈火，有种扑面而来让人沉溺其气场的侵略性。他的心脏开始急速跳动起来，直到裂缝闭合而吞噬来者，三清才恍然想起：

　　为什么他会知道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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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朝悟道，死而复生，追兵被吓得连连后退，李火旺却猛地扑上去，拥着他的脖颈痛哭起来。

　　小孩子哭着哭着便累得睡了过去，三清把李火旺抱在怀里，感到真气流转过体表，却再也不能深入脏腑。他不能再食谷、食气，他成了活死人。

　　——也成就了半仙。

　　三清踏剑飞往上京，在半空向下看去，只见云气缭绕，万里山河小。他叹道：“原来如此。”

　　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知慧而夭，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

　　万物皆有所食，又谈何超脱？只有合于天地，才能真正不死。

　　成就半仙，进则斩情合道，退则死。

　　他没有退路。

　　三清来到上京，将大梁龙脉做过手脚后，又重新塞了回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如今龙脉盘踞五界，奴役苍生、杜绝两界百姓往来，他一人无法抗衡。为今之计，唯有扶持道脉，与皇室分庭抗礼，之后蟠结所有龙脉联通五界，寻到新的气运中心替代后再一剑斩之。

　　龙脉既殁，玄门必将兼并凡界，既放天下。

　　那就是他真正合道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