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岗郡》UTechnician

82、第 82 章

　　墨迟是几天之后被叫去雾枭。
　　没有人前来抓捕，而是以电话的方式通知，意味着良湛的说法基本被雾枭接受了。或许良湛本人没有那么能耐，只不过墨沉按捺不住的潜逃，给整件事定了性质，也给了剧情的走向。
　　墨迟有些感慨，不知道曾经给他背上刺杀政敌而潜逃罪名的墨沉，是不是也像他当下一样舒了口气。
　　他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痛快，复仇的情绪和他想的不同，只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卸下了，竟让他感到惆怅。就像许久之前他与墨沉对峙，了解到对方已知晓彼此不是亲缘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被撬动了，有了丝丝裂痕，可是被他们狠狠地压制着，微不可闻却又难以忽视。
　　他没有问精油墨沉去了哪里，他无所谓，甚至无所谓精油到底是杀之后快还是刀下留情。或许这就是他不及墨沉的地方，墨沉总能执着地把事情办到底。可墨迟做不到，墨迟的恨比爱艰难，需要鞭策才行。
　　见到良湛的时候，雾枭的阳光很好。良湛站在行政楼前等待墨迟，阳光像能穿透他一样让他浅色的衬衫变得剔透。来到雾枭人变得清爽了，洗掉了浊岗的污垢，竟是连头发丝都飘着清香。
　　与他一起等候的还有两名雾枭官员，一个会把墨迟带进行政楼，而一个陪同良湛回到浊岗。
　　“你不和我一起啊。”墨迟问。虽然已经猜到良湛一定会借这件事赚到好处，但他还是忍不住多嘴。
　　良湛说不，“我回浊岗等你。”
　　船佬帮被打散，良湛取而代之。他有自己的人么，没有，但他可以假装有。他给展浔收下，他与阿柴交好，他为黑渣立功，到了这会，他甚至帮墨迟平反，帮鹰派代表上位。他或许没有那么骁勇，也没有那么精明，但局势造人，他脱颖而出。
　　所以良湛回到浊岗后要做的就是与官员一起，见了展浔与黑渣。
　　展浔完全没有想到良湛能走到这一步，他觉着前一天对方还是那个光着膀子跪在垃圾桶旁的家伙，怎么到了这一刻，竟与他隔着桌子，装模作样地谈话。
　　但黑渣想得到，因为黑渣清楚他自己就被这么推上舞台。他不是走上舞台的刹那就知道怎么做一个阿大，而是在满是污垢的浊岗混迹，混着混着，就变为了他人谈论的黑渣。
　　那一天良湛走上了炮楼。
　　街道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那是浊岗的居民，是黑渣帮与脂粉街，是黑拳手与焊火帮，还有很多与良湛打过交道或未曾听闻他名号的人。雾枭的官员与朗峻就站在他的侧旁，于是所有不服气的音量便在雾枭与鹰派的威慑下，变得鸦雀无声。
　　炮楼的前方是□□的牌匾，而炮楼后方是一片狼藉的口岸。
　　良湛点燃了火焰，指着港口的方向。
　　他说——“我要在这里造出条隧道。”

　　卓文再次竞选，当然这次他没有劲敌。他的票数以压倒性的优势让他坐在了郡长的位置。
　　当然，他的口号也变了。毕竟当下的浊岗最关键的问题已不是帮派横行，而是造出那条能带动浊岗经济的隧道。
　　墨沉已经为他扫清了障碍，只不过没有人讨论墨沉的功绩，他们所能看到的只有墨沉以不正当的手段攀爬，曾经当上总巡岗是这样，后来做郡长也是这样。卓文被栽赃了，斯文事件，不过是墨沉的自导自演。而为了获取权力，他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弟弟墨迟。
　　墨迟被聘为卓文的秘书，墨迟当然接受。只要他还留在浊岗，参与过权力斗争就无法全身而退。他到底还是得有个派系为他做盾牌。只不过他表示秘书就不做了，给他改个岗位，他想处理沃水的版块，他愿意被派到与沃水比邻的地方，他认为他能为抵御丛林人的扰乱出力。
　　这事良湛是有些不情愿，要是处理沃水的事项，墨迟就要跑雾枭。
　　墨迟说怎么，我们这一轮狼狈为奸给你搞到个阿大做还不够，你还想继续绑定啊。
　　良湛说，要是……不止是相互利用呢。
　　要是，我对你有感情呢。
　　墨迟看着说出这句话，自己都有些无措的良湛，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说我又不是一直在雾枭，回到浊岗还得靠你这个阿大护着。何况丛林人的问题越来越明朗，要是我能在这块打下基础，你的位置也不可取代。
　　“就怕你做了阿大，逐渐就看不上我了。”墨迟打趣。
　　良湛扣紧墨迟的后背，急切地说不会，肯定不会。
　　墨迟笑起来，他说墨沉对精油说过这样的话，黑渣同样对展浔说过这样的话，“但到底我们会变为墨沉与精油，还是黑渣与展浔，没有人能知道。”

　　雾枭的隧道开动的那一天，黑渣与展浔也登上了导航架。
　　他们看着工程队轰轰烈烈地开进来，看着港口里渣帮和拳场甚至船帮的人混在一起，看着雾枭与几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穿着华丽到处打量。他们走过了口岸，走过污水河，又走到了洼地。他们指指点点，像是商讨着怎么瓜分油水。他们窃窃私语，谋划着布设掌握浊岗的方式。他们放声笑起，手里的烟卷袅娜，烟灰在尘埃里漂浮。
　　“有件事，我想和你聊一下。”黑渣开口了，他搂了一下展浔，斟酌片刻，说，“我想，之后渣帮的事，你替我。”
　　展浔以为黑渣又生他气了，眉一皱，说你干啥呢，你就是不能好好和我处是不是。
　　黑渣说不是不是，你这么急干啥。
　　这事是黑渣在滚仔他们撤退后就想了，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与展浔说。当下所有事情都走上了正轨，他也可以坦言了。他说我的几个贴身助手都跑到岛上了，别人对我们渣帮的能力肯定产生质疑。这时候我继续话事，怕是有人会来找事。
　　“而你和脂粉姐被雾枭指定，身份比我有说服力。你来做渣帮话事，别人不敢动渣帮。”
　　何况黑渣也看清楚了，雾枭入驻之后，玩法就会改变。他那套方式适合混乱不堪的浊岗，但之后的尔虞我诈还是展浔在行。他的脾气又不适合与那些虚伪的官员打交道，他不想再受这个气。
　　展浔说，我甚至听不出你是夸我还是贬我。
　　黑渣说什么夸不夸贬不贬，我又不像你那么虚伪。
　　展浔忐忑，他说我没什么自己的人手，阿柴这会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良湛又升职加薪不知道有多快乐，你把渣帮交给我，你觉着我能做到管好它。
　　黑渣说，你能，只是我没有说出来，你就没有底气。可你想得到的认可，不需要从我这里拿。
　　黑渣会去那些岛屿走一圈，不管是找找阿改滚仔，还是问问阿柴的消息。这刚好给展浔适当的树立威信的机会，毕竟要是他还在浊岗，渣帮的人还是会习惯性让他拍板。
　　“那……那你回来以后呢，你不会告诉我你不想回来了，那我也不干了，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不管。”还是那句话，只要牵涉到和黑渣的感情，展浔就又变回跟在渣哥屁股后的那个。
　　黑渣说我当然回来，“要不你造个笼子，我钻进去伺候你。”
　　展浔竟还思考了一下这件事的可行性，只不过“男宠”这个称呼，他怎么也没法贴在黑渣的身上。
　　看着他认真思索的样子，黑渣自我评价——“糙是糙了些，但指不定你就吃我这款式，我又有什么办法。”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
　　黑渣从污水河走，他会直接到达粗砂岗，而后再从粗砂岗去黑岩河。他顺便与之前黑调料生意的伙伴见见，有那么多买卖往来，到底还是得与客户熟络熟络。
　　粗砂岗与黑岩河被各式各样的岛屿簇拥，虽然混乱，但也充斥着机遇。黑渣也想借此了解一下那片区域的情况，还有向来被人提及的沃水，以及与沃水和雾枭千丝万缕的丛林人派系。
　　“听说那里民兵多，你要不要多带些枪。”展浔问。
　　黑渣说民兵多枪也多，比这里好买。
　　脂粉姐说，你是不是想找找渣帮的脉络，就是之前创立你们渣帮的那个人。
　　到底是老家伙，还是脂粉姐点出了展浔想不到的角度。
　　黑渣是有这想法，曾经渣帮不是被劲敌打败，而是那个人的隐退而退出舞台，甚至在渣帮退出浊岗竞争时，还有着非常庞杂的势力。这些疑惑没有人能解答，黑渣得自己去找。
　　良湛表示他听墨迟说，之前豢养他们的那个人伪造了他们的档案，而且被豢养的不止墨沉和墨迟，但由于再没见过了，没法追查那个人的身份。良湛猜测指不定创立渣帮和豢养墨沉墨迟的是同一个人。
　　“我觉得不像是同一个人。”黑渣说，但不管怎么样，黑岩河与粗砂岗肯定有线索。
　　“找不到就回来。”展浔还是这句话，“回来钻我的笼子。”
　　脂粉姐和良湛没听懂，但无妨，黑渣听懂就行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