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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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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辰客栈应该关门了吧?”远远看着漆黑的小镇,李戌摸着下巴说。
“要我进去给你开门吗?”对于鬼来说,那扇木门还不算什么。
“不用不用,我们用这个吧,这个快很多。”说着,他摸出一张符咒,用空闲的一只手揽了红衣鬼的腰身,念了个诀。红衣只觉得眼前一花,身旁尽是浓重的土地的气息,几乎就是在眨眼之间眼前出现了些收起来的木头桌椅,是到了客栈的大厅中。
“这是缩地符。”看着红衣有些好奇,李戌把手收紧了些,低声说:“我们先上去。”
“这倒是个好东西?为何你以前不用。”才一跨进门槛,红衣就忍不住问。
“呵呵~我的东西自然只会是好东西。我也很像经常用。但是老大不喜欢,好像前年吧,有一天黄昏的时候下雨,我就搂着老大的脖子强制他和我一起去到最近的镇子上,哪知才在镇子外露出地面,老大一撅蹄子蹬到我脑门儿,昏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下着雨,我又故意选了一个很没有人的地方冒出来。那次被踢加上淋雨,让我在床上足足呆了大半个月,如果不是大哥赶来救济我,估计我现在还在那家客栈洗碗。”心有余悸地摸摸脑门,应该不是错觉,每次摸都觉得脑门凹进去一块儿。
“就算是那畜生可以辟邪,也不能那么宠它,现在就已经爬到你头上了。”红衣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把头畜生给悄悄解决了。
“别,别,这头青驴可是师父送我的,听说从小用上好朱砂养大,也知道是不是师父骗我的,但是它真的挺厉害的,你别去动它,它专克恶鬼的。”无论是青驴还是红衣都是他的财产呀~坏了哪个都心疼。
红衣看着他,没表示,看得李戌有点心虚,急忙转移话题:“你饿了没?”还没等红衣回答,就划破指腹,滴了几滴血在茶杯里,混了水递给红衣。
红衣接过,一口喝完,摸了摸自己胸前的伤口,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连伤口都愈合了?”
“人说十指连心,指尖上的血是除了心头血阳气最足的,你的魂魄得到足够滋润生前受到的伤自然就愈合。”李戌裹了伤口,打了个哈欠。
现已临近寅时,奔波了一夜快撑不住了,“啊~~你先逛着,我睡了。”说完,和衣倒头便已经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早,收拾行囊准备回家,“那你的崔员外的事儿怎么办?”看着一边数铜钱一边哼小曲儿的李戌,红衣问。
“不管了,回家事大,现在没钱了,说不定回家还要在路上挣路费,如果回去晚了,哪怕一天都会被老母亲念叨死。”把衣服打个包甩到肩头上,“开路。”
于是一人一鬼一驴踏上归家的路,除了偶尔看着鬼和驴斗法鼓掌叫好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记录的事情发生,值得称赞的是,一路上极为顺利,到家的时候,最后一个铜板化为一个烧饼,李戌拿着半个,驴嘴里叼着半个。
“你已经在大门口晃荡了一个时辰了。”红衣冷眼看着烧饼早就吃完,开始舔指缝间的芝麻粒儿的李戌。
“哎~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呗~到时候进去如果老爹要揍我你可要帮我挡着。”最后这句话是把飘在身边的红衣拉到怀里悄悄说。
“你呀,别人怕的鬼怪你当饭碗捧着,别人杀的畜生你也当宝捂着。”
“就这样说好了,我去敲门了。”跳下青驴,磨磨蹭蹭地走到大门口,叩响门环。
不一会儿,黄铜大门缓缓打开,一个毛头小伙儿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在门口站着牵着驴的人,呆了一下,然后把门大开,热情地迎了出去,边走边对着门内大叫:“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回来了。”
李二少爷进门低着头,目光直视脚尖前五公分远,一步一顿,不像回家的人,倒像是即将入门的大姑娘。走了几步,李戌发现这次家里似乎比以前热闹了不少,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满眼都是鲜艳的红色,这个颜色,倒是和身边的红衣倒是极为相称。
“这是要做什么?”李戌拉停了走在前面的小厮。
“二少爷不知道吗?是大少爷就要娶亲了,现在大家都在忙活着呢~”提起大少爷,小厮的脸色满是自豪,“新娘子是大家闺秀,啧啧~听说还是个大大有名的才女。”
大哥结亲,我怎么不知道,李戌想着,拔腿就往主屋跑,一脚踢开半掩的大门,大声叫道:“大哥~你要结亲啦?”
屋内,一位蓄髯的中年男人正在喝茶,听了李戌的大动静,一碗茶几乎送到鼻子里。中年男子身边坐着一位紫衣的妇女,虽然算不上美,但挺直的腰板和微微上翘的眼角也给其添了几分坚强的魅力。
还没等中年男子开口,站在下首的青年大喝道:“像什么话!进来不会先敲门吗?”
“大,大哥。我只是问你什么时候觉得结亲的?”然后对着中年男女恭敬地行了一礼,“父亲、母亲,我回来了。”
中年男子拿一块手帕摸着满是茶水的前襟,没有理会他,倒是女子看到他显得很高兴,笑着点点头说:“戌儿不用多礼,回来就好,路上还顺利吗?”
“回母亲,路上一切顺利,孩儿这一年历练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李戌更喜欢她温柔而坚强的母亲,对着她话自然多了不少,“如果母亲想解闷儿,孩儿可以给母亲说说。”
“无非就是一些什么神神鬼鬼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中年男子打断了李戌的话,有转过头对着青年说:“自然是张家的三女儿,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虽然是问句,但语气里却充斥着不可逆转的意味。
红衣飘到李戌耳边说:“这个老头让人好生厌烦,要不我去吓他一吓,你说可好?”
“当然不好。”李戌在心里呐喊,但在家人面前却不敢多做怎么动作,依旧是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
青年道:“孩儿自然没有什么不满,一切都听从父母的意愿,申儿告退。”说完,拱手行礼,转身走出大厅。
中年女子看了一眼日铺的背影,对着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抱怨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爷何必管那么多。若找个不顺眼的人相一生,无论何人都不会乐意的。”
“不要多说,我意已决,夫人早点休息吧。”说着,甩袖离开,走到李戌身边的时候停了下,“你回来的早些也好,等到你大哥结了亲再走,没事儿多陪陪你母亲。”
能不在老爹面前晃荡,李戌自然乐意,连连点头,等到老爹一走就走到母亲身边,坐在下首,尽挑了些好玩的事情说给母亲听。他的口才不错,每件事情都说的绘声绘色,虽有些夸张的成分,却也颇有意思,特别是这些事情都不是一般的人能够知晓的,就连红衣都安安静静地坐在李戌老爹的椅子上,听得津津有味。
直到亥时才告别了母亲退出来。走在回屋的路上,红衣还有些意犹未尽地问:“像你这样乱说不会被雷劈?”
四下无人,李戌也不在意被其他人听见,“你说哪件事是乱说?”
“白无常真的是为了黑无常才上吊自杀的?”红衣随意挑了一个。
“那是自然,要不怎么他们到了地府关系还那么铁呢?如果你想听我找时间说给你听,这种事情多得是,不止地府,天宫的神都能活得很长,所以做的无聊事情就更多了。”
“这么说,真的有神仙?”饶是经过了那么许多,红衣还是有些不信。
“仁兄~你当鬼都当了四十来年,既然相信有鬼,为什么不相信有神呢?”李戌停下脚步,有些无奈,就像有些人总是相信世间的黑暗,也对污垢的存在坚信不疑,但却不相信世间的美好以及纯粹。
“没见过。”
“其实你那天看见的白无常也算是神仙,只是算个鬼仙。”李戌掰着手指头细细数着,“人死后无非就是几种情况,入地狱抵前世债或者直接入轮回,这两种最后都是入轮回,只是时间的问题。还有就是成仙,也就是尸解仙,当然啦~我比较不推荐这种成仙的办法,还有一种就是如同无常一样当鬼仙啦~或者心里有执念当个几百年的孤魂野鬼,但怎么说都要入轮回的,最后一种就是魂魄被打散,也就没有往生的机会了。”说到神神鬼鬼的事情,他的兴致又上来了。
红衣没有接他的话头,心里暗想,死亡那么恐怖的事情,为何经他一说,会觉得有些……无聊。也不想再这个问题上多扯些什么,换了个话题问:“你大哥结婚,你不乐意?”
“你连这个都看出来了,我觉得我装得很好的呀~”李戌扰扰后脑勺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说:“是挺不乐意的,我老爹觉得如果长子不结亲,后面的儿子也不可以,但如果大哥成了家,离我被绑上那种红色大花样子的枷锁也不远了。”在胸前比划了个桶口大小的圆,然后双手掐住脖子,做了个窒息的样子。
“你倒有趣,这世间哪个男子不愿意早早成家立业,看你样子也是过了可以成家的年纪。”红衣后退几步,上下打量着李戌,“你多大?”
“今年十七。你可知我为何不愿成家?”看着红衣摇头,他摆出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之类的表情,“可谓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成家和立业在我看来就是鱼和熊掌。”
在李戌自报年龄的时候红衣就感觉到有人走到身后的灌木丛后听着他们的对话。那人的脚步声很轻,并且很稳,应该是个练家子,没见过李戌的三弟,但是就凭他看到的另外几个人来说,有这样修为的应该是李家大少爷。红衣也不点破,接着问:“为何?”
“哪家的姑娘不是想找一个安定的家,可靠的汉子嫁了,向我这样整天东奔西跑,还满口妖魔鬼怪地念叨,估计没有几个女子能够忍受,就算有人嫁给我我都觉得挺对不住她的,与其到时候觉得歉意,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去做。”他说着,随手在空中划了个图案,一时间,许多小的光点从地面上升起来,离开地面后还缓缓往上飘,发出柔和的浅黄色。飘到衣袖里,发丝中,就像可爱的小精灵一般,顽皮地装到衣领中,过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往天空飘去。
“好看吧。”看着面前的鬼点点头,李戌苦笑一下说“这些是还没出世就夭折的婴孩对人世间最后的一点眷恋。也只有还未入世的婴儿才能有如此纯粹的感情。”
“夕暮还不去休息?这么晚了站在院子里自个儿嘀咕些什么。”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把李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伤感之情击退的干干净净,转过头去,一身藏青色劲服的李申走了出来。
“大,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李戌有些战战兢兢,心里一边把自己知道的神佛全都拜了一边,一边拼命给红衣打眼色,但红衣似乎困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飘飘悠悠地飘到一棵大树丫枝上闭目养神。“靠~太不够哥们儿啦~关键时候就掉链子。”他在心里暗骂。
“那颗梧桐树上有什么东西?值得让你看到眼角抽搐。”月光下,李申的脸庞和李戌有七分相似,只是眼角微挑,似乎随了母亲。也许是长年练功的缘故,他要比弟弟高上不少,衣服掩饰不住充满力量的肌肉,长发只在脑后束了个高高的马尾,显得干净利落。
“没,没什么。大哥,你在练功?那么小弟就不打扰了,周公在呼唤我去吃晚饭。”说着就想溜走。
“等等,你和我来一下。”说完,提脚就走。
跟在后头的李戌对着梧桐树狠狠地竖了下中指,却不敢违背大哥的意思,跟着他去到书房。
“你有什么要说的。”走进书房,李申先走到椅子上四平八稳地坐下。
“大哥,你的口气和老爹要揍我前的一样,换一个成不?”也是笃定了不会挨揍,他自个儿坐下,拿了两个杯子倒上水,推了一杯在大哥面前,自己抬着一杯喝着。
李申喝了一口手边的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的朋友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