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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禛妃 ...

  •   彦帝在汲古斋翻着一册册泛黄的宫中秘史,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印象中的那个红衣女子——禛妃,明眸皓齿总是着一身热烈红衣的禛妃,却是满脸满脸的清冷,她很少笑,眼角眉梢的漠然。他本应是叫她母妃的,但禛妃总是坐在自己的弄玉轩里,足不出户,母后更是不肯让他们接近禛妃,宫里总是风传着禛妃是狐狸精再世,不然那样的冷淡表情却为何又透着媚骨,险些便真的倾国倾城倾朝。

      记忆是种很可怕的东西,你以为忘记了它却一直躲藏在你脑海里,直到哪一天你有把它捞出来。人心如百合,很多瓣,最美的花蕊是躲在丛丛的花瓣下。汲古斋昏黄的光线如同二十年前夕阳西下时的弄玉轩。他私自跑到弄玉轩,想听听那些嫔妃口中的狐媚子究竟长什么样,却看到那个大红裳衣的女子坐在台阶上哭泣,余晖映在她精致的脸上更让人失魂,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神情却依旧是高傲的。

      他不知该称号她啥,傻傻地说了声,“小姑姑。”
      她转向尚年幼的他,轻轻巧巧地勾起嘴角,令云霞都失色的笑容。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禛妃的笑,也许也是禛妃最后一次的笑,所以她要把她所有的美丽都绽放在这一笑里。

      禛本是吉祥如意的意思,而禛妃却成了胤朝的祸端。先皇高帝最爱慕的禛妃,却与当朝大将军宋蕤庭有着斩不去的情丝,宋蕤庭本是同高帝一同打江山的结义兄弟,二人曾携手并肩打下了半壁江山。而后却因为禛妃而反目成仇,一日宋蕤庭暴死,高帝颁列了宋蕤庭十大罪状,宋家满门抄斩,九族一并发配边关,而就在这日,禛妃也在宫中消失,如同一缕香气般蒸发了,众人各说一辞,有人说看到禛妃化做一只白狐,窜出了弄玉轩,也有人说禛妃殉情,投井自尽,亦有人称禛妃是被高帝秘密处死。没出几年,禛妃便成了宫中的一则传奇,关于禛妃的容貌也愈谈愈夸张。

      胤朝刚定天下不久,根基未牢,时有宵小作乱,而宋蕤庭一脉更是对他的猝死感到不愤,密谋多年后举着宋家军的旗号叛乱,这一场大叛乱令江山为之动摇。

      高帝死时方值中年,死于作战过程中身心过疲,宫中秘传高帝死时禛妃又出现过一次,没有穿红衣,而是穿着白衣在长乐宫里飘来飘去,但还是那绝美的容颜,一点都未老去,有人说那是禛妃的魂。

      当时彦帝夜王两兄弟虽年轻,却都在外征战,太后本是贵族女子,精明强干,便稳坐后宫掌管宫中一切。高帝一死,洛都收复后,太后以不吉为由下令销毁宫中所有一切与禛妃有关的记录,汲古斋中史官记下的后妃传凡是禛妃的都撕下烧毁,烟画阁本挂着历代后妃的画像,禛妃的却用一张白纸替代。帝后如同想要抹掉一切禛妃的记忆般,弄玉轩被拆,甚而连御花园中一座本叫禛和园的园子因带了个禛字,太后亦下旨改为闵和园。聪明的人都对禛妃二字绝口不提,于是烟尘覆过了所有的故事,所有的人都选择了默然。

      彦帝本是不理会后宫之事的,也相信以太后的聪慧不会做对胤朝不利的事,禛妃的脸他已记不清。只是恍惚间,红衣的苏洛颜那张脸和夕阳下的那张脸慢慢地重叠起来,似曾相识。

      是他想太多还是因为巧合,或者她真是那二十年能永葆青春的狐仙,也许……
      彦帝朝窗外画了一个手势,突地一个黑影跃了出来,黑衣长剑,站在阴影中,看不清脸。  “快影,你和绝影帮我去查……”

        胤朝后宫,等级分为宫女,女官(宫使,宫伶),姬,嫔,妃,后。一般服侍嫔妃的自是小宫女,整理内务的则为大宫女,管理大小宫女的为宫使,而宫伶受封则是因为曾收过帝王恩宠。苏洛颜原是一般出身,跟彦帝也只有春宵一度,原不过封个宫伶,而今却直接封为苏姬。原先宫中人不禁言语纷纷。

      封姬时焚香,沐浴,朝拜天地,一系列的礼仪颇为折腾人。幸而苏洛颜甚识大体,上上下下都打点一番,倒是颇为顺利,宫里小太监宫使们原先都觉得她是小官吏女儿,凭着貌美受宠,如今看来却又都觉得她那气派是天成的了。原先是要见太后的,但因为天气渐凉,太后便又去云山休养,封姬本不算宫中大事,况彦帝近年封姬颇为频繁,太后亦不为然。这确叫苏洛颜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那日刚入了御赐的玉澜轩,便有一拨拨人忙不停地来贺喜或挖苦,也有不少嫔妃听闻她的倾国之貌便来‘观察观察’,拉拢或者立个下马威。一天下来苏洛颜浅笑陪客察颜观色,倒也看得七七八八,倒省得她以后一个个去拜会。淑嫔柔婉温和,昭嫔年纪甚小,活泼爽朗却带点小女子心计,……至于后头的李妃,韵妃,德妃无一不是家世了得,识得大体的,饶是新升的丽妃王嫣然许是由于父亲是武将出身,倒独独有些不饶人的气势罢了,话语刻薄,洛颜也不以为忤,一个人把精明话都放在外头,确见其人心中其实并无丘壑了,成不了多大气候。后宫如朝廷,看似一片和乐,众人都笑颜以对送这送那,心中却各有计较。

      调给苏洛颜的小宫女叫瑶瑶,年纪甚小,长得倒颇为秀气,极会梳妆,每日都给苏洛颜梳不同的发型,衬得苏洛颜更是明眸皓齿,如画中之人。她倒让瑶瑶无须如此精心装扮,瑶瑶却抿嘴一笑,道:“娘娘是瑶瑶进宫以来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能给娘娘梳头是瑶瑶的福分。娘娘打扮得美点,可把其他宫的人都比下去了,瑶瑶出去也高兴。”

      苏洛颜轻轻点了点她的唇,“以后这般话可莫要随意说出去。”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也知配上这挽云髻确实更美,但有时她却觉得那镜中人并非自己。她微微一笑,镜中人也跟着笑,她朱唇轻启,镜中人也朱唇轻启,但却如雾里看花,这张脸看过去……更像另一个人,但她已许多年没有再见过她了。她正发着呆,外面的小太监却喊道:“萧嫔到。”

      只见正是宋宛如裹着白裘走了进来,依旧一副宛如远山之姿,而面色竟还是苍白。

      “我就知你不会甘于居在书岚斋的。”宋宛如高傲地抬着头。

      “后宫之中,事事难料。”苏洛颜依旧坐在镜前,平静地说道。“萧嫔娘娘,多自珍重。”

      “上回你救了我,这次我便也救你一次,明日的冬暖宴,你最好莫来参加。”宋宛如迟疑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来。

      苏洛颜只是一转身,扶了扶头上的珠花,笑问:“萧嫔娘娘,你说这珠花好看么?”

      宋宛如眼神一滞,甩袖走了出去。

      这冬暖宴是每年冬至时众妃嫔、公主、王妃等宫中女眷所一同参加的宴席,于闵和园中,或赏雪,或咏梅,妃嫔们自是都盛装出台,争奇斗艳,生怕被人比了下去。

      只见跟随彦帝年份最久的李妃居上席,身着浅金大袖衣,红罗裙,显得高贵端庄,王嫣然也不甘人下,大朵牡丹碧霞罗添凤尾裙,妖娆妩媚;宋宛如虽依旧穿着惯常的白衣,却笼了层烟翠纱,批着画帛,显也是精心打扮而显得与众不同。苏洛颜却随意穿着嫣红短襦月华裙,中规中矩,不突兀也不卑微,李妃似是颇为满意她的选择,中肯似地向她了点了点头,苏洛颜也温婉地点了点头。

      最后姗姗来迟的则是夜王未过门的王妃江轻竹,她倒又颇为另类,打扮成胡人冬日的模样,左衽窄袖袍,织金长裙,倒在冬日里显出另一种英姿飒爽、轻便潇洒的风味来。她与宴上众人此刻已均无利益冲突,又将是朝廷栋梁支柱的唯一的王妃,各人自都是对她礼貌热情,甚而带点谄媚。江轻竹倒也娘娘长娘娘短地回应,逗得李妃只说唤姐姐即可,娘娘可万不敢当。

      宴席办在闵和园水榭的画舫上,席上摆上了各式各样的糕点瓜果,众女眷一面坐在舫上,一面嬉笑。

      李妃落落大方地先举起杯道,“今日此酒先敬给我们未来的夜王妃江妹妹,再敬给我们新来的妹妹苏妹妹。”二人也面含笑容着接酒,苏洛颜饮酒时却瞥见宋宛如正冷冷地望着她,心中不由想到那日她所说的话,而舫上此刻看去却又是一派和乐融融之相。

      年纪最小的昭嫔提议要玩扔花球的游戏,此游戏是洛梁宫中女眷常玩的游戏,即将一纹着百花齐绽的绣球众人抛来接去的游戏,绣球中有一小口,每人将自己所出的赌本塞了进去,一般便是头上戴的凤钗珠翠,若谁接丢了便罚饮一杯酒,最终赢的人便拔得头彩。今日李妃像是兴致起了,竟脱下手中凤镯放了进去,直笑:“我年纪大了,我铁定是输的人,今日这就权当给众位妹妹的见面礼。”

      王嫣然娇笑道,“这今日的花球可格外重啊。”又看了一眼宋宛如道,“宋妹妹,你这回可莫再上回那样抛出画舫,即便你在这数九寒冬跳下水,也没捞上李妃娘娘的貔貅玉佩啊。”

      宋宛如的脸色愈发苍白,只默默不做声,德妃看了王嫣然一眼,似是怪她多嘴。江轻竹好奇地看了看李妃,李妃笑容可掬地道:“王妹妹,莫提此事了。宋妹妹不过是一时手疏,才将花球掉进了水里,妹妹又分外倔强,竟不顾阻挡跳下水去。其实那些不过是些娘家带来的饰品,大可让下人去拾,即便丢了也无妨,倒是宋妹妹身子骨这般弱又下了水,让姐姐好生担忧。”李妃一番话说得妥妥帖帖。众人也接道,“便是便是,宋妹妹倔强了。”

      昭嫔嘻嘻笑道,“不要再提旧事了,这回便先开始吧。”她语音未必,便抛出了花球,这一来二去,倒也颇为寻常,不过是小女儿家扔扔花球,各人都应对得颇为轻松,苏洛颜心中略生狐疑,见宋宛如脸上似有忿色,便觉得事有蹊跷。而她方在生疑,只见那花球已迎向她来,她轻轻一掂却不料那花球如飞弦般直线地向舫外飞驰而去,舫上众女尖叫道,中间还有人夹杂着说:“哎呀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禛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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