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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谁在骂我?! ...

  •   夜风掠过夏语凉的发梢,带着多瑙河特有的湿润气息。他仰起头深深吸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叶,刺痛感让他微微眯起眼睛。布达佩斯的夜空压得很低,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那些稀疏却明亮的星子。

      "一颗、两颗..."他在心里默数,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得见。数到第七颗时突然顿住——那是李临沂教他认的北斗七星。回忆像涨潮的海水漫上来,冲垮了他精心筑起的堤坝。那些一起走过的街角,共享的咖啡杯,还有那人指尖的温度,全都鲜活如昨。

      林程突然拍了下栏杆,金属的震颤惊醒了夏语凉的思绪。"拍照拍照!"他晃着自拍杆,醉眼朦胧地比划,"我要把链子桥的灯光都框进去!"

      夏语凉低头看向脚边——七八个空酒罐东倒西歪,铝制表面凝结的水珠在月光下像泪痕。他随手捡起一个摇了摇,残余的啤酒在罐底发出寂寞的声响。
      "哟,酒量见长啊?"夏语凉用脚尖轻踢林程的鞋帮,"借酒消愁结束了?"
      "切!"林程一把抢过酒罐,手指在变形的罐身上留下凹痕,"我这叫品酒懂不懂?意境!意境!"他打了个酒嗝,柑橘调的香水味混着麦芽香气扑面而来,"你俩一个喝饮料似的抿,一个干脆滴酒不沾,太扫兴了!"
      "妈耶!"夏语凉突然拔高音调,双手夸张地捂住嘴,"我居然从你这个死宅嘴里听到'意境'两个字?"他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活像只受惊的猫。

      林程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里的空酒罐被捏得咔咔作响。夏语凉见状更来劲了,一个箭步跳上栏杆,学着林程刚才的样子捶胸顿足:"'我烦死他了!我俩不可能!'"铁栏杆在他脚下发出沉闷的"哐哐"声,惊飞了桥下栖息的夜鹭。

      "夏语凉!"林程像只炸毛的狮子般扑过来,"我哪有这么夸张!"他的拳头雨点般落在夏语凉肩上,却收着力道,更像是在挠痒痒。

      "哎哟喂!杀人啦!"夏语凉边笑边躲,卫衣帽子都被扯歪了。他朝林彦南伸出求救的手,却发现对方正抱臂旁观,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

      "还拍不拍了?"林彦南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拍!"林程一个鲤鱼打挺从夏语凉身上爬起来,掏出手机时还不忘嘚瑟,"用我的!像素高得能拍出你们脸上的痘痘!"他一把搂住夏语凉的脖子,冰凉的手机贴上来时激得夏语凉一哆嗦。

      "心情好点没?"夏语凉借着整理衣领的机会,凑到林程耳边轻声问。他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酒香混着柑橘沐浴露的味道。

      林程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秒,嘴角微微上扬:"嗯。"这个笑容比夏语凉想象中要温柔得多。

      "三、二、一——"

      快门声过后,林程盯着照片皱起眉头:"夏语凉,你板着张死人脸给谁看呢?"他把手机怼到夏语凉眼前,屏幕上的自己果然面无表情。

      夏语凉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嘴唇。那个该死的记忆又冒出来——李临沂捏着他的下巴说"你一笑就露牙龈,丑死了"。当时那人带笑的桃花眼,现在想来全是嘲弄。

      "靠!"他突然骂出声,把另外两人吓了一跳,"老子爱怎么笑就怎么笑!"说着咧开嘴,露出八颗整齐的白牙,牙龈在月光下泛着健康的粉色。

      林程一脸莫名其妙:"你抽什么风?"

      "我笑起来丑吗?"夏语凉揪住林程的衣领凶巴巴地问。
      "还行吧,"林程漫不经心地划拉着照片,"跟河马打哈欠差不多。"
      夏语凉转头用湿漉漉的眼神望向林彦南,像只求抚摸的奶猫。
      "很可爱。"林彦南的声音像杯温热的蜂蜜水,瞬间抚平了夏语凉炸起的毛。他顺手整理好夏语凉被扯乱的衣领,指尖不经意擦过后颈时,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删了重拍!"夏语凉夺过手机,笑得见牙不见眼。这次他故意把牙龈全露出来,洁白的牙齿在夜色中闪闪发亮。去他的李临沂,他在心里比了个中指,老子的笑容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夜风裹挟着多瑙河的水汽拂过三人的面颊。拍完照后,他们倚在绿桥的栏杆上,看游人在灯光下来来往往。夏语凉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屏幕上还残留着拍照时的余温。

      "你们知道吗,"林程突然撞了下夏语凉的肩膀,"我家楼下那家热干面,老板往芝麻酱里掺花生酱。"他夸张地比划着,"被我逮到还死不承认!"

      夏语凉立刻来了精神:"武昌江滩那边有家才是正宗!"他咽了咽口水,仿佛能闻到芝麻酱的香气,"面窝炸得那叫一个酥脆..."

      林彦南望着两人眉飞色舞的样子,镜片上倒映着跃动的波光。当话题转向他时,他轻轻推了推眼镜:"银川的骆驼很有意思。"

      "骆驼?!"林程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手里的啤酒罐都忘了放下,"是那种会吐口水的野生骆驼吗?"

      "家养的。"林彦南的嘴角微微上扬,"在沙坡头景区..."

      夏语凉突然凑近,眼睛亮晶晶的:"能吃吗?"他舔了舔嘴唇,仿佛面前已经摆好了一盘驼肉。

      林彦南的眼镜差点滑落:"这是重点吗?"他无奈地看着两个吃货,"那是保护动物..."

      "那骆驼蛋呢?"林程不死心地追问,"听说一颗蛋够十个人吃!"

      林彦南扶额,月光在他指缝间流淌:"你俩..."他深吸一口气,"以后谁再提骆驼,我就把谁扔多瑙河里。"

      夏语凉正想反驳,手机屏幕突然亮起。蓝光在暮色中格外刺眼,映出"李临沂"三个字。他的呼吸瞬间停滞,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微微发抖。河水的哗啦声、游人的谈笑声,全都远去了,耳边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小凉?"林彦南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夏语凉盯着那个熟悉的名字,胃部突然绞痛起来。万圣节那晚的记忆碎片般闪过——李临沂把他按在墙上时滚烫的呼吸,还有事后那句冰冷的"就当没发生过"。
      手机仍在震动,像只不安分的萤火虫在他掌心扑腾。夏语凉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还在期待。这个认知让他喉头发紧,像是吞下了一块棱角分明的冰。
      林彦南的目光落在夏语凉颤抖的睫毛上,那里挂着细小的水珠,不知是夜露还是别的什么。他悄悄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要接吗?"林彦南轻声问,声音比多瑙河的水流还要平静。
      夏语凉猛地抬头,对上林彦南镜片后温柔的目光。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守护。河对岸的灯火倒映在水面上,碎成无数闪烁的星辰。
      "不接了。"夏语凉按下拒接键,将手机塞回口袋。金属外壳贴着大腿,残留的温度很快被夜风吹散。他深吸一口气,转向林程:"你刚才说骆驼蛋有多大来着?"
      夏语凉的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方微微发抖,通话记录里"李临沂"三个字刺得他眼眶发酸。他多想立刻回拨过去——听听那人带着笑意的"喂",再和他斗几句嘴,就像从前一样。他们已经整整47天没有好好说话了。

      指腹轻轻摩挲着手机边缘,金属外壳被夜风吹得冰凉。夏语凉突然想起上次自己连发三条消息都石沉大海,李临沂的聊天窗口安静得像座坟墓。他猛地攥紧手机,关节泛白。

      "哼,凭什么..."夏语凉咬着下唇把手机塞回兜里,牛仔布料立刻传来沉甸甸的坠感。衣袋内衬还粘着上周吃融化的巧克力时蹭上的污渍,此刻摸起来又黏又冷,"这次偏要挂你电话!"

      可不到五分钟,他又忍不住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夏语凉的心跳快得像是要撞碎肋骨——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新消息。锁屏照片里的多瑙河日落突然变得刺眼起来。

      "小气鬼!"他在心里狠狠骂道,指甲无意识地在手机壳上刮出细痕,"再打一次能要你命啊?"河风卷着潮湿的水汽扑在脸上,他眨了眨发涩的眼睛。

      转头瞪向林程时,夏语凉的眼神活像要杀人。林程正缩在桥柱的阴影里,抱着一包薯片啃得小心翼翼。包装袋上印着匈牙利语,被他捏得哗啦作响。

      "都怪你!"夏语凉一把抢过薯片袋,"谁让你碰我手机的?"塑料包装在他手里皱成一团,散发出诡异的酸臭味。
      林程的腮帮子还鼓着,像只受惊的仓鼠:"我真不是故意的..."他伸手想拿回零食,指尖沾着亮晶晶的油光。夜风吹乱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委屈巴巴的眉眼。
      "呕——"夏语凉突然把薯片袋甩回去,"这什么鬼味道?"他夸张地干呕,却闻到空气中飘散的熟悉香气——是李临沂最爱用的那款香水,带着雪松和柠檬的味道。幻觉让他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
      林程委屈地嗅了嗅薯片:"匈牙利特色酸奶油味啊..."他小声辩解着,又往嘴里塞了一片,咀嚼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李临沂的公寓里,落地窗外布达佩斯的灯火像被打翻的珠宝盒般璀璨。他握着手机的五指缓缓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色,手背上淡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嘟嘟"作响,每一声都像根细针扎在太阳穴上。
      "啪!"
      手机被重重摔在胡桃木茶几上,惊醒了蜷在沙发角落睡觉的布偶猫。猫咪竖起耳朵,琉璃般的蓝眼睛里映出主人阴沉的脸色。
      "第二次了..."李临沂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他抓起茶几上的冰水灌了一大口,玻璃杯外壁凝结的水珠顺着腕骨滑进袖口。
      茶几上的iPad还亮着林程发来的照片。他伸出食指放大画面,指尖在夏语凉的笑脸上停留。那人熟悉的牙龈笑让他胸口发闷——明明说过多少次很丑,却还是改不掉这个习惯。
      "笑得真难看。"他自言自语,拇指却不自觉抚过屏幕上扬的嘴角。
      当画面移到林彦南搭在夏语凉肩头的手时,李临沂突然眯起眼睛。皮质沙发被他抓出几道皱褶,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纽扣,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喉间的窒闷感。
      布偶猫轻轻"喵"了一声,蹭到他腿边。李临沂弯腰抱起猫咪,手指深深陷入蓬松的毛发中。
      "你说..."他挠着猫咪的下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是不是真的和姓林的..."
      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窗外突然划过一道车灯,刺眼的光亮照出他眼底翻涌的情绪。猫咪不安地扭动身子,从他怀里跳了下去。
      李临沂拿起手机,指尖悬在通讯录上方。屏幕光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在脖颈处投下锋利的阴影。最终,他锁上屏幕,把手机扔进了沙发深处。
      茶几上的威士忌酒杯还留着琥珀色的残液,在灯光下像凝固的蜂蜜。他盯着杯壁上夏语凉上次来时留下的指纹印,突然觉得这个宽敞的公寓安静得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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