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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冰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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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空无一物,徒有四壁,唯有石壁上开的小窗透进点幽光。一男人脸上带着银白面具背墙而站。
身后跪着一人,额头抵着膝盖,左耳缠着厚厚纱布,身体打颤。
“你的耳朵怎么?”银面男人声音沙哑,但听得出是特意为之,转过身看着地上的人。
男人抬头,露出一张瘦削的脸,深深地眼窝中泛出浑浊的光:“属下无能,被容成百部所伤。”
“一捻红。”银白面具下瞳孔紧缩,含着阴冷,递出一封函:“你把这个交给九疑。”
顾一鹤接函:“属下这就去办。”匆匆退去。
屋中只剩一人,龙涎浓盛,连身影都愈渐模糊,只能看到一张银面。
墨玉谷
玉案上堆着厚厚一打玉石开采资料,封裔粗粗瞟过一眼,拿起玉觞呷一口竹酒:“来人。”
黎南推门而入候命:“谷主。”
“近日新增不少劳力,为何玉石产量相与上季只减不增?”
“玉石开产,一直是由副谷主负责,只能问他要来底账盘查才知。”
玉石产量有蹊跷,封裔阖眼只觉得有些倦,轻声:“北销的玉石装运得如何?”
“已经装运妥当,再加盖一层防水料子,明日便可起运。”
商船北上壁江乃必经之水道,而容成峰一段,南峰为迎风坡四季多雨水,沙石易被冲刷到江中,泥沙堆积水位最浅,现又正赶上旱季,大商船必将搁浅,玉石船又比一般商船吃水更深,船要继续北上,不得不要容成峰特备的纤夫纤船过峰才行。
容成峰历来培养精壮武士为纤夫,峰上金银早已积如山,何况峰主容成百部心性高傲,世间之物未能入其眼,何况这钱财俗物。所以上门求纤船者,九有十拒。
这批玉石订量大,不得已才旱季运货,势必要亲自去一趟容成峰才行。
“谷主。”黎南踟蹰着,打断封裔的思路。
封裔回神,摇着杯中醇酒,眼神随着杯中的液体旋转,下巴微场示意黎南继续。
黎南低头:“派出的探子回报蔓公子在西街花坊留住过,可是当我派人前去,人已不知去向,是属下失算。”
墨眸望着杯中旋转绿液,眼神荡漾涣散成一片寂寥。
“下去准备,明天就起程。”
天微明,暗霜未融,封字大旗已升上主桅。
船头
封裔肩覆玄色戟氅,眺江万里,长氅飞鼓,风领竖挺将刚毅的脸挡去大半,只稍稍留出侧面一截直挺鼻梁,不见神情,嘴唇一动 :“起锚。”
黎南即墨一同嘹亮:“起锚。”
大船破浪北上。
容成峰
自从被带上峰,就被安排在一个布置典雅华丽的宽大内阁,每天除了邑人会过来送食物,就再没见过什么人,时间过得有些慢,蔓笙推门而出,屋外便是白色琉璃拱廊,拱廊环嵌于峰腰,廊外一片厚厚云海,云雾翻腾溢满白廊,好似灵鹤仙道之地。
外探依稀能看到云下青青参树,温暖如春。壁江绵绵延延,横卧南越大地,由远及近对峰一穿而过。蔓笙敞臂,云迎面而涌,欲飞,好想一直这样再也不涉世,就这么遗忘。
环着长廊而走,云雾渐渐稀少,越往峰北侧气温越低,长廊开始结霜,蔓笙环臂抱身继续往北绕走。
一个拐弯,温度剧降,呼!吐出一口气,呵气成霜。
峰腰至峰顶,冰魄雪魂,万树如白玉雕琢,不时有冰凌折断枝丫,雪粉逍遥而下,犹如乱琼碎玉,毫无声息地坠落于峰腰下一片枯黄败叶之中。
冰廊里侧乃一雪洞,拱形雪门,蔓笙好奇往洞里探去。冰敷洞壁,壁上点一只白烛,烛光由冰反射,整个洞被照得剔透通亮。
又往里面深探一步,见有一人侧对中央及胸高的冰台,茜红魇裘,淡缎子长袍,樱色銮带束腰,脖间搭一条火狐皮。闻有动静,那人便侧脸向自己看来,火狐首尾相咬,焰红狐毛随风在耳畔盈动,茶色眼眸微微一澜,宛若往一杯清茶中送了一口气,荡起千涟万漪,清澈得折射不出世间万物,空空荡荡。
“这个……这个不是故意闯入的。”天气过于凉快,自己说话都开始结巴。
高耸的眉骨下,睫毛微微一扇,回过身又去看那冰台。蔓笙也顺他的目光望了去。
兰花
竖在冰台中,叶杆近乎透明,如冰似玉,无瑕剔透,根埋在冰台中央的一个浅坑中,坑中填了少许土。
“冰兰”嗓子都被冻着,蔓笙低低惊了一声,挨近冰台。
容成百部侧脸,眼睑一掀,华丽的容颜盛着清傲:“你认得?”
“不,不认得,只是听说过冰兰一说,猜大概就长成这样吧……”蔓笙手脚几乎已经冻僵,用手捂了捂脸,捏上两个红耳朵,又去看他。
见他点头,婉然:“不错,只是这世上仅剩两株,一雌一雄,这便是其中一雌。”
蔓笙脑仁也被冻住,没来得及思索他的话,轻轻哦了一声。
“这是容成峰禁地,没有允许不准入内。”
“嗯。”还是没法思考。
容成百部转头看向旁边的人:两手扒着耳朵,鼻尖血红,一动不动望着自己,眼神呆滞,何止用傻气来形容,但着白衣的他却犹如这雪洞冰兰一般剔透如冰。
“走。”再不走恐怕眼前这人是要冻死在这洞里。
这回儿他讲得少,蔓笙听得真切,扭动了一下邦邦硬的腿跟在了后面。
见前面的人撩起缎袍,俯身出了雪门。
日暮苍山雪如尘,皓质清飒一捻红
此景蔓笙忽然想起这一句,邑人每每谈及他家公子,总会添上这一句,可惜自己每每总不能体味,听过就罢。
随他一路赶到南面一个向外靠出的巨大崖台,台上放满了各色兰花。
阳光淡淡的洒下来,蔓笙蜷着捂了半天也没暖回来。只觉得肩膀被人一推,一股暖流从肩一直流串到全身,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谢谢……你…..”他竟费内力为自己驱寒,他人好像也没曾老板说得那么不近人情,就表面冷淡了点,蔓笙心生感激。
“照看这些兰花就是。”说完便转身入弯,只留下一道风。
呃!脸色这么难看又走这麼快做什麼,自己只是谢谢他而已。
不过交代的这个差事倒是很对自己胃口。
对着满崖台的兰花,蔓笙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