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乱》夕阳夕照

3、第三章

　　{三}
　　陈年的桑落酒最是绵甜。
　　清冽的酒香伴着夜间湖上歌女的弹唱一同混进那液体里，喝下去更显香醇。
　　韩允之端着玉杯，呆在茗香居最顶层的一间雅室，靠着窗，惬意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湖面倒映着画舫上蔷薇色的灯笼和透出的暖黄色的烛光，为这美丽的湖水平添了一层温柔的暧昧。
　　韩允之的唇角微微翘起来。

　　“小公子，好雅兴。”身后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人。
　　韩允之倒也镇定，连头都没回：“莫先生，别来无恙？”
　　“还是老样子，劳小公子费心。”莫语走上前来，靠着窗棂，“听说你给瑾陵君出了一道不可能完成的试题。”
　　韩允之放下杯子，莞尔：“茗先生比较喜欢夸张。”
　　“白色墨确实少见。”莫语随意地拿过酒壶，直接灌了一口。
　　韩允之看着窗外，不做声。
　　莫语也陪着他沉默，只是一口一口地喝桑落酒。

　　“莫先生有心事。”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莫语苦笑：“有时候不要这么尖锐比较好，小公子。”
　　韩允之垂下眼：“是为了邵先生和家兄？”
　　“小公子，话说多了容易让人讨厌。”莫语的表情冷下来。
　　“何必呢，”韩允之笑，“莫先生不会生我的气。我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小公子……”莫语看着对面笑得寂寞的男子，叹息，“你不是也有心事。”
　　“话说多了真的容易让人讨厌，莫先生。”韩允之别过眼，继续看着窗外。
　　歌女的曲子忽然听得让人心烦起来，莫语叹了口气，放下已经空了的酒壶。

　　“世界上怎么会真的有白墨……”韩允之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那种东西……本来就是不存在的吧。”
　　莫语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那么我为什么会存在呢？”仰头，看着漫天繁星，韩允之的表情有点茫然，“我本来也是不存在的，对不对？”
　　“小公子……”
　　“我大概是一只蝴蝶，睡着了之后在做梦，梦里我变成了一个人，对不对？”
　　“是，你现在叫庄周。”莫语不客气地冷哼一声，看着窗外。
　　韩允之抚额：“啊莫先生你真是煞风景的人呐！”
　　“我只是想让你从这种莫名其妙的状态里爬出来而已。”莫语叹气，“你总是自寻烦恼。”
　　“大概我……好吧，也许。”韩允之笑笑，“其实我没指望瑾陵君真的能找到白墨。”
　　“嗯？”
　　韩允之想了一会儿：“大概……我只是不想那么轻松地答应他而已。”
　　“有没有说过其实你很恶劣。”莫语看着他，面无表情。
　　韩允之看了他一眼，眉眼弯弯：“有啊，莫先生不是正在说。”
　　“切。”
　　两个人互相对视着，终于忍不住一起大笑起来。

　　茗站在门外，看着正笑得开心的两个人，微微皱起眉。
　　小公子，你真的……只是为了寻瑾陵君开心而已？

　　林寒景很烦躁。
　　为了那个莫名其妙的白墨水。
　　他问遍了所有的门客，没有人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古怪的东西。
　　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极品美人在自己手里溜走？
　　啊啊这些吃白饭的关键时刻一点用处都没有啊！
　　很纠结地扑在书案上，林寒景现在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
　　正在这时，他屋子的门开了，一直照顾他的女官安氏笑眯眯地端着食物走进来：“寒景，吃东西呀。”
　　“未夏姐姐……”瑾陵君苦着脸，“我遇到一个美人。”
　　“哦……”安氏把食物从托盘里拿出来，顺口答应着，“那抢过来吧。”
　　“未夏姐姐……”林寒景抽搐了。
　　安氏眨眨眼：“我开玩笑的。”
　　林寒景气结，觉得还是自己继续烦恼比较靠谱点。

　　想了半天肚子也饿了，于是他伸手打算拿托盘里的点心。
　　谁知袖子过于宽大，不小心带翻了摆在点心前面的碗，白色的牛乳洒了一桌。
　　寒景赶紧跳起来：“哦……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安氏依旧笑眯眯，“寒景先让一下，姐姐把东西收拾好。”
　　瑾陵君乖乖地站到一边，看着安氏把洒掉的牛乳擦干净。

　　忽然，安氏一直微笑的表情僵住，眉毛轻轻皱起来：“啊……可惜了……”
　　“什么？”林寒景凑过去，却只见一沓被牛乳浸湿的宣纸。
　　安氏“啧啧”两声，摇摇头：“真是可惜了，上好的徽纸呐。”
　　林寒景不以为意：“啊，烘干了再用不就好了。”
　　安氏拿起已经被沾湿的纸，摇摇头：“牛乳这种东西，被烘干了的话，会在纸上留下痕迹的。我小时候经常玩这种东西，在白纸上用牛乳写字，烘干了就能看见了，像墨水一样。”
　　像墨水一样……
　　林寒景一愣，顿时雀跃起来。
　　白墨！
　　这是白墨！
　　兴奋地吼了句：“未夏姐谢谢你！”林寒景急急忙忙地冲出门去。
　　安未夏皱皱眉，又微笑起来：“小孩子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