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醉》暮晓爱

5、第四章

　　自桑府出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原本闷热粘稠的空气也开始变得清透了。

　　碧影坐在轿里，随着轿夫的步伐，轿子一颤一颤的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伸手掀起轿帘，原本灯火阑珊的街道，现下也安静了下来。虽然身体已经很是疲倦了，头脑却异常的清醒。

　　不远处依稀一点灯火，买面老伯的摊子还摆着。老伯身边的小女儿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娇俏可人。不由得心生回忆。便命轿夫先行回去，坐在面摊前，叫了一碗热呼呼的云吞面。

　　双手捧起汤碗，轻轻吹开漂在汤上的香菜叶，放在嘴边喝了一口。汤水顺着喉咙一路滑到胃里，依稀又回到多年前那个下着雪的冬天。

　　父亲的大手牵着自己行走在冰天雪地里，小小的女孩胸前沾满血迹，手脚冰冷，神色恍惚。那是她第一次将锋利的剑刺入别人的胸膛，看着魁梧的男人倒在自己的脚下。本就单薄的身体越发的感到寒气刺骨，连心都是冷的。就那样恍惚的被父亲牵动着。直到父亲将一碗热腾腾的云吞面放到自己手里。喝下一口，汤水好似晨雾中第一缕阳光般破云而出。飞出去的三魂七魄才一瞬间又回到了身体。父亲慈祥的笑容终于融化了冰冷的小脸，绽放出一个绝美的笑容。

　　“一碗云吞面。”温和却不羁的声音，将飞远的思绪生生的拉了回来。

　　循着声音便撞上了那张英气且琢磨不透的脸。

　　“是你。”

　　“影姑娘。真巧。”

　　“是啊，巧。”说不出的心绪，那悄无声息自心头涌起的喜悦，竟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荡漾如春水。

　　“好吃么？”

　　“不~~~~~~~~~”有稍许的迟疑，碧影回答。

　　“那这么热的天气，为何还要跑到这来吃云吞面？”

　　碧影微微的叹气，“只是偶尔会想要来这里坐坐。”

　　“哦？一个人？以后我陪你，如何？”口气虽似玩笑，神情却无半点玩笑之意。

　　“你？”

　　“我。”

　　雅兰小筑靠窗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多了桌椅，环儿说是为了多摆些花草。

　　而凌空还是一如既往得了空闲便会到雅兰小筑来坐坐，大多时间仍是听琴。偶尔能听到二人闲谈几句，伴着女子恬淡的笑声。

　　塘中的清莲便在这琴音与闲谈之间生出了莲藕。于是，院中的秋海棠悄悄地长出了小小的花蕾，一朵朵红色的花，热热烈烈的在院中绽放着生命的绚烂。慢慢的院中的绿色退去，天空飘下羽绒般洁白的花儿，塘中结了冰、落了雪，偶尔几只小麻雀会在上面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在靠近庭院角落的地方，一株腊梅在风雪中舞着淡淡的粉红色衣袖，美的热烈，美的圣洁且孤傲。

　　火炉上煮着一壶水酒，酒香丝丝缕缕的自壶中飘出来。深深地吸上一口，人便醉了。醉倒在眼前这诱人的景致之中，醉倒在这看似恬淡温馨的画面里。碧影刚刚送走了来此小酌的凌空，俯身倾在雪白的裘皮毯中，端起酒盅独自饮着。

　　“进来。”她微闭着双眼。

　　来者单膝跪地，模样十分拘谨。

　　“有消息了。”

　　“是。”

　　那人上前，在碧影耳边轻声的说着什么。

　　“是他！”骛的坐起身来，手中的酒盅被攥的啧啧作响。

　　哐啷~~~~~~~~~

　　碧影仍在桌子上一块铜牌，对方立刻会意，拿起令牌，道：“是，少堡主。”

　　手下得令离去，碧影心绪却久久难平，记忆毫不留情的将她带回了一年前那个使人瞬间坠入深渊的时刻。

　　“张太守，可否听说了？”说话的人口齿有些不利落，且一身苗裔装束，半闭着眼睛听着歌姬抚琴，漫不经心的问。

　　“左护法可是说，凌家堡的事么？”苏太守放下手中的茶盏，瞟了一眼苗裔护法。

　　“张太守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说前些时日凌老头惨死于家中，死得甚是离奇。”

　　雕梁画栋的亭台，配上美人与琴音，这是张太守多年不变的嗜好。而这次为了笼络势力，特意请了技艺高超的琴姬前来伺候。而此时那白玉般的手指正弹奏着一曲十面埋伏。

　　“除了凌老头，似乎当日留在堡中的弟子也无一幸免。一出手就是血洗满门。我喜欢！若有朝一日得知是谁，我定要好好的谢他，终于替我教除去了这么一个心腹大患。”护法裂开嘴肆无忌惮狰狞狂笑。

　　“也是，那凌峰自视武功高强又是武林盟主，天天把武林正道挂在嘴上，处处与贵教为敌，还扬言要铲除贵教一干人等，真是自不量力。现在自己还不是被人给……呵呵，您说是吧，左护法？现在，左护法便可以高枕无忧了！”一脸的谄媚，狡黠的奉承着。

　　这就是官。而他们身上通常都会散发着同样一种，比腐尸还要令人作呕的恶臭味道。

　　“呸！什么名门正派，都是狗屁！还不是被人给灭个精光，唉~~~~~不过这人下手也真够狠的~~~哈哈哈~~~~~~~~~”护法笑的愈发的龌龊。

　　嘣！

　　碧影手中的筝弦突然断裂。

　　随之而来的则是凄厉的惨叫划破天空。

　　方才狼狈为奸阴险毒辣的邪教护法和张太守，便被割破咽喉命丧当场。

　　碧影冷哼一声，宝剑入鞘。

　　待要转身离开时，由墙外飞身跃入一道人影，单膝跪于碧影脚下，拱手道：“少堡主，出大事了！堡主他．．．．．．”

　　碧影将记忆拉回现实，伸手将墙壁暗格之中藏匿的月翎剑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老爷，不好了，有贼人杀进府了。”

　　亥时刚过，桑府上上下下一阵惊慌逃窜。

　　‘快来人！快去官府通知秦大人~~~~’

　　‘老爷呢？’

　　‘还在书房。’

　　‘夫人•••••夫人••••••••您去哪？小心啊，夫人•••••••••’

　　‘快来人！快去！保护夫人！’

　　“桑大人！我想，因该称呼你‘魔音圣手’才对。”

　　“你是何人？如何知晓我的身份？”

　　“我不仅知道你的身份，还知道你做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今日，便是你的业报到了。”

　　“想我桑某行走江湖多年，与人结怨亦是常事，却从不买这糊涂账！说！你究竟是谁？”

　　“好，那就叫你死个明白！前任武林盟主凌峰，可是你勾结苗人暗杀的！”

　　“什么？你胡说些什么？”

　　“伪君子，铁证如山岂容你抵赖。”

　　碧影与桑华厮杀之处事物禁毁，然而一直出于劣势的桑华竟然在生死关头，拼尽全力使出了天玄琴音的最后一重‘破命’。碧影被含着深厚内力的琴音震得大脑和心脏都快要裂开了，努力地想要让自己清醒，却在心脏爆裂之前感到了右肩的皮肉爆裂开的疼痛。手中的月翎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眼看桑华就要再次拨动手中的琴弦。

　　“老爷！”桑华的妻子猛然间闯了进来。

　　桑华愣怔的间隙，一个黑衣男子忽然出现在此，而黑衣男子消失的时候，倒在地上的女刺客也跟着消失了。

　　　“那刺客是谁？”桑夫人忧心重重的看着自己丈夫。

　　桑华摇头。

　　“为什么把琴仍在地上，你不是最宝贝它了吗？”

　　“毁了。”

　　“怎么会，这不是好好的。”

　　桑夫人走过去，手指刚刚抚过琴身，便听到‘咔’的一声脆响，整个琴在她碰触的瞬间断裂开来。

　　桑华若有所思的盯着二人逃走的窗口。

　　“那男人~~~~~~~~~~好深厚的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