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转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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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神绩的手紧紧缠在马疆上，却禁不住手的颤抖，那枯瘦而蜡黄的的手上，还有未结痂的疮，脸上的皮肤也显得松弛干燥，他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整个人就像一枚枯黄的叶子，毫无生气，他不断地咳着，那尖锐的声响，让一旁的军士紧皱着眉。
一个看来不过四十岁上下的副将将马鞭一指，对丘神绩说「大人，那里就是雍王的送行棚子。」
「知道了，你当我瞎了？」丘神绩暴躁地说，副将一挑眉，冷笑一声不再理会他，而丘神绩又咳了几声，他心里不禁怨恨起女皇来，只让他带这几百军士，顶什么用？雍王身边有数千左羽林卫兵马，本来是要去突厥的，所以个个厉兵秣马、装备齐全，反观自己，这几百军士虽是右羽林卫军，但是既不是惯用的兵，也没有重装，要是闹起兵变来，怎么与雍王抗衡？
想着想着，越想心里越是乱如麻，很快的，他的军队便驰到了棚子外，下得马来，他揉了揉发麻的腿，风沙吹得眼睛干涩，只见棚内，一个绯红礼衣的女子坐在主座，两旁雁翅般坐着六个青年，都是一色王服紫袍，唯有女子左手边那人，头顶远游冠，看来品阶最高。
众人见他进来，都停了话语，那个女子突然出声「丘将军，好久不见了。」
丘神绩站在棚子中央，里面有点暗，过了一段时间，才看清楚众人的脸，望向那个女人，他紧绷的嘴角一抽一抽，僵硬地行下礼去「太子妃万福。」
「这是雍王，丘将军也很多年没见过了吧？」房妃将手一让，似乎毫无芥蒂地说。
丘神绩转过脸去，混浊的眼，在看到守礼的剎那露出惊恐的神色，他抖着嘴，连连退后，而房妃好整以暇地说「别害怕，这是雍王，不是太子。」
丘神绩转身想冲出棚子，却有个身穿铠甲的人挡住了去路，他抬头一看，是身高八尺的李多祚，李多祚抱拳一揖「丘大将军。」
「李…李…李将军…」丘神绩勉强地说，想从李多祚旁边出棚，却见李多祚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只好转过身来。
雍王守礼已经站起身，他一甩缨带，背手而立「丘将军此行，所为何来？」
丘神绩死盯着守礼，倒冷静下来，阴恻恻地一笑，躬身行了一个军礼「雍王殿下万福。」
「什么事？」守礼不掩敌意地说。
「突厥已经打进了蔚州，正往定州前进，大家要在下护送殿下回长安，当然，要请殿下先与在下进太极宫缴旨…」丘神绩拿出了诏命，提高音调，环视众人，又把目光停在李多祚身上「李将军，您和您的羽林卫军即刻前往定州，与沙咤将军合兵，迎击突厥。」
「什么？」、「怎么回事？」
棚内众人纷纷丢下酒杯，急切地讨论起来，成器看了房妃一眼，房妃侧了侧脸，两人看起来并不特别惊讶。
「所以，雍王殿下，请上马吧？大家等着呢！」丘神绩侧身一让，紧盯着守礼。
守礼横了他一眼，转身走到房妃身前，躬身「大母，儿去了。」
他的身子巧妙地挡在房妃跟丘神绩中间，房妃从怀中拿出一把短剑，迅速地放进守礼怀中，她冰凉的手握住守礼的手腕，快速地用巴州话说「他要是对你拔剑，就杀了他。」
「大母...」守礼将短剑藏好，一揖「儿去了。」
转过身，他走出棚子，房妃等人也跟着走出去，丘神绩似乎很讶异守礼竟然没有反抗，一开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接着又露出了算计的冷笑。
金刚早已拉过马来，担忧地看着守礼「殿下…」
「别怕，金刚，服侍好太妃。」守礼一撩袍角，上了马，回头依恋地看了房妃一眼，一拉缰绳，绝尘而去。
房妃由成器搀着，凝视着守礼与远去的右羽林卫军，成器小声地问「二伯母，可要我们跟上去？」
房妃摇摇头，不语，只是冲着远去的烟尘，若有所思。
「太妃，在下往定州去了。」李多祚上前，向房妃行了个军礼，他早已卸下重装，一身轻便，他似乎对这突来的消息并不惊讶「此去定州，生死未卜，还望太妃与雍王殿下保重玉体，在下若能生还，任凭二位殿下驱策，在所不辞。」
「多谢李将军，请将此书转交沙咤忠义将军，就告诉他“莫忘房家故人情”。」房妃点头，将一封书信递给李多祚，又示意金刚端过酒盅、酒壶，亲手斟上「定州距京三千里，信息难通，我敬将军一盅酒，愿将军早日凯旋。」
「多谢太妃。」李多祚从金刚手中接过酒，一饮而尽「太妃、各位殿下，在下去了！」
说完，他翻身上马，一声尖利的口笛声划破沉沉的天空，数千左羽林卫军呼啸而去，扬起满天尘埃。
「回去吧！李家抬头的日子就要到了。」房妃望着在场的少年们说，自己在金刚的搀扶下，登上了太子妃车驾。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往长安前进，李家的少年们则驾着马走在最后。
隆基骑在成器身边，他看着他，怀疑地问「大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集中到成器身上，而他淡淡一笑「问这么多做什么？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大哥，你跟二伯母到底都计划了些什么？」隆基沉声问，他看起来相当愤怒。
「三郎！注意你的礼貌！」成器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隆基别开头，嘟囔了一声，成器向来是温柔敦厚的，此刻，却显得莫测高深，他想了一想之后，才说「我们已经向阿母子显示了李家的势力，她只有两条路走，一是跟我们用武力相拼，所以派来丘神绩，但是她拼不过，丘神绩现在应该已经死在半路了，她要是硬来，我们也来硬的，说句犯上的话，阿母子立马就得死。」
「第二条路呢？」隆基问。
成器揉揉他的头，隆基不自在地躲开，成器说「第二条，是当作没看见，将来等到她老人家百年之后，把皇位传给雍哥哥，保她善终。」
众人听了，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李家复辟有望，忧的是他们可能必须与亲祖母刀兵相向，就算赢了，永远都要背上不孝的罪名。
夕阳照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长长的，越走越是沉重，马蹄达达，踏碎了多少少年情怀，早早地承担起李唐王朝的责任，在危机四伏的长安城里，他们能信任的，只有彼此。
当晚，一道诏命从大明宫发出，长安的各个官府、王府都点起了灯，彻夜谋画对策。
女皇把太子之位还给了李家儿郎！这个消息瞬间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人们隔着高高的坊门，透过门缝传递消息。
然而，新太子是她的第三个儿子─庐陵王哲，女皇自己则要回到洛阳，并命太子即刻从房州启程，奔向定州挂帅，阻挡突厥的入侵。
「好个阿母子！」成器说，守礼点点头，他裹着一件常服，底下只穿着单衣，环视众人，几乎也都是这样的打扮，成义打了个呵欠，隆基端端正正地坐在守礼左边，崇简默默不语，而隆范、隆业睁着惺忪的睡眼，背靠着背，坐在两张春凳上。
「不得不佩服，她竟然能想出第三条路。」守礼拉拉常服，端着一杯热茶，抬头问「大母怎么说？」
房妃身上裹着一件大氅，白色的五幅湘裙曳在身后，她站在窗边，闻言，回头飘忽地一笑「把位子给哲也行，你们的三伯母─韦氏是个聪明人，她对阿母子是恨到骨子里了，不怕她不跟着我们。」
「只是阿母子这招的确棘手，立了哲做太子，将来他当了皇帝，谁当太子呢？是从前做过皇太孙的重润？还是你？」
她看了守礼一眼，叹口气，转回去望着耿耿星河，目光有些惆怅，嘴上淡淡地说「都回去睡吧！安心睡…天，就要亮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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