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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军报 ...


  •   朱雀大街上的队伍还在行进,街边的几个锦衣少年则退到后面,跨上骏马,往城西而去,他们穿过无数的坊门、小巷,才穿出城西的金光门,一群身穿劲装的男子早已等在门边,会合而去。

      沿着遍植杨柳的灞水岸,数十匹骏马奔驰在通往灞桥的唯一道路上,扬起满地尘烟。

      灞桥边上搭起了棚子,水酒、菜肴都放在旁边备用,一个身材敦实的矮壮少年正在指挥,见他
      们来,便行下礼去「奴婢金刚,请殿下们万福、大公子金安。」

      寿春王成器兄弟与崇简翻身下马,成器说「生受你了,都安排妥当了?」

      「是的,另外,这是太妃要给各位的…」金刚让人拿出一个大匣子,打开,里面是几把作工精细的匕首。

      成器率先拿起一把,仔细端详,黑色刀鞘上刻着繁复的图案,刀口有着漂亮的弧度,拔出来,只见青芒游走于刀锋之上,成器顺手往隆范头上一抽,隆范痛呼一声,几根头发已经在成器手上,他将头发放上刀锋,马上就分做两段掉落在地。

      「好匕首,看这刀口,不是中原师傅做的吧?」隆基也拿起一把,那微微上弯的刀口,带着时髦的异国风情。

      「殿下好眼力,那刀剑作坊里有个大食来的师傅,据说那里的大刀都是这种样子的,那师傅只是把它缩小了,一样可劈可勾可刺。」金刚解释着说。

      众人点了点头,成器等五人,先从怀中取出自己的匕首,再把新的放进去,匣子里还多了一把,金刚将那匕首递到崇简面前「大公子,太妃也准备了您的。」

      「我的?我要匕首做什么?」崇简诧异地说,他拍拍自己腰间的配剑「我有配剑了。」

      成器兄弟五人相视而笑,那形状相似的唇边,带着一抹苦涩,成器示意崇简与他同行,两人走到灞水边,成器说「崇简,我不管隆基跟你说了什么,我只问你一句─你确定要跟着我们吗?」

      「成器兄?何出此言?」

      成器沉吟了一下,郑重地说「崇简,光复李唐,是我们堂兄弟六人必须背负的责任,但是你不一样,不论天下是谁做主,太平姑母都是堂堂正正的公主,你并不需要跟着我们,这种事情,要是失败了,别说是自己,就是几代儿孙都翻不过身的。」

      崇简淡淡地微笑着,抚着那柄匕首「我必须跟着你们,成器兄,不是为了光复李唐,而是要找到一个属于我的地方。」

      成器不解地看着他,于是崇简又说「我从来就不知道我该属于哪里,薛氏家族早就死光了,武氏家族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不愿意依附在母亲之下,所以我必须加入你们,我非常确定。」

      「那你就接下匕首吧!隆范他们会教你怎么把它贴身藏好,方便随时抽出,而且搜身时不容易被发现…」成器叹了口气,眼神温和沉静「如果有人意图伤害雍哥哥,崇简,当你看见我们把手放进怀里时,你也要准备把匕首抽出来,懂吗?」

      远方响起了低沉的声响,是车驾、马蹄交杂的声音,成器走回原处,对金刚说「突厥那里报信的军使,已经进城了吧?」

      「是的,一个时辰前就已经进城,现在应该已经进了太极宫。」金刚说。

      成器抬起脸,转过头去,专注地望着长安的繁华烟尘。

      同时的太极宫里,女皇依然眺望着已经恢复正常、熙来攘往的朱雀大街,她想起稍早房妃与守礼一起来辞行的场景,她是故意不让房妃去突厥的,也听太平说房妃似乎异常地不满,甚至在宣旨的时候哭了。

      这不是房妃的作风,是在阴谋着什么吗?房妃是个可以冷静看着自己亲人死去的女人,很像一个人…女皇冷冷地笑着,是的,很像她自己,不是吗?就像她可以冷静地看着太子弘的死亡。
      有没有可能,守礼才是房妃真正在乎的人,所以才会如此失态?意图用眼泪来打动女皇?

      不管是或不是,女皇都觉得纳闷,为什么房妃可以为不是亲生的守礼花那么多心思?

      她向来不喜欢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萧淑妃的素节、王皇后的太子忠,她从第一眼见到,就觉得是两个乌眉灶眼、没有人君之相的福薄孩子,不像弘温文儒雅、不像贤才华洋溢、不像哲忠厚老实,更没有旦的柔顺贴心。

      至于义阳、宣城两公主,虽然漂亮,却长得一脸薄命,不似太平丰颊广额、气派雍容,这几个孩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怎能要她去疼爱他们?

      女皇突然笑了,她想起千金公主说过的一句话「孩子是自家的好,男人是别人的妙。」

      这是人性吗?自家的孩子怎么看都漂亮,别人的男人则一定比现在拥有的好,女皇赞同似地点了点头,却又马上皱起眉头,那么,房妃为什么不维护她自己的儿子,却要保住不是亲生的守礼呢?

      她可以清楚地记得守礼长得什么样子,是个有着火焰般的灵魂,冲动、热情的孩子,很像太子贤,但是不是他。

      太子贤看起来像火,其实是冰冷的铁,他的意志非常坚强,像女皇;也有着文人般纤细敏感的心思,像先帝,他不像太宗或女皇那样毫不犹豫地铲除异己,也不像先帝或太子弘那样忍气吞声地包容一切,这就造成了他的悲剧、一幕幕冷漠、痛苦却又无能为力的悲剧。

      「阿房啊…」女皇轻声地说,拽紧了大氅,彷佛这个名字令她不适。

      听到女皇的声音,婉儿的身体抽了一下,小声地问「大家?」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阿房…」女皇摆了摆手,淡淡地问「妳还记得贤的大儿子吗?从前封过皇太孙的那个?」

      「有点印象…是乐安郡王…大家为什么问起这个?」

      「他是怎么死的?」

      婉儿想了很久,才回答「回大家,企图谋反,命来俊臣、周兴将其下狱,鞭杀而死。」

      「阿房,可说了什么?」女皇点点头。

      「没有,来俊臣他们是趁乐安郡王进宫向太妃请安时抓的,大家那时好像问过,但是来俊臣他们说,太妃什么也没说。」婉儿的记忆力奇佳,想不起来则已,只要记起一点线索,马上就能讲出完整的事来。

      女皇没有说话,她看了婉儿一眼,突然笑了起来「婉儿,妳想去突厥吗?」

      婉儿吓了一跳,连忙否认,多年在宫廷里打滚,她已经可以几近反射地说出违心之论,其实扪心自问,她其实是愿意的,当然,是要在没有那个突厥公主的前提下…婉儿很庆幸自己还能保有一部分的理智,她才没那么傻,跑到那个蛮荒之地,屈居在一个番女之下,做小伏低。

      女皇不再搭理她,专心地思考着房妃、守礼与最近一连串隐隐窜动的军队收买事件之间的关连。

      女皇有许多得到情报的管道,最近听说有人正在串连军队,但是背后的主使人并不明朗,女皇直觉这必定与房妃有关,但是,她以前不过是个太子妃,现在也是深居简出,哪来那么大的人脉去串通军队?而且,守礼就要到突厥了,她一个人、一个女人,想要做什么?

      造反吗?那要有名目,女皇相信那个名目会是守礼,但是守礼就要去突厥,还会有谁?相王吗?不可能,房妃与相王早就反目成仇,如果可能,相王会很乐意亲手杀掉房妃…女皇闭上眼睛,脑中的思绪飞梭般地交织着。

      此时,一个内监登上望楼「禀大家,西境有军报来了。」

      女皇挥了挥手,那内监便下楼把一个军使带上来,女皇简明地说「讲!」

      「禀大家,突厥违背了约定,不等雍王到突厥,已经拥立阎大将军为可汗,用我们的部队做先锋,进攻河西。」军使急急地说,叩了一个头「请大家下令驰援。」

      是了…就是这个!女皇原本微瞇的眼,闪过一丝电光火石般的兴奋,像逮住老鼠的猫,她说「来人,追回雍王,并命护送雍王西行的李多祚即刻驰援河西,不得有误。」

      「大家,可要指定何人承旨?」婉儿问。

      「丘神勣,只能要丘神勣去,让人去找他,就算他病了,只要还有口气,就要赶去!务必挡住雍王,不能让他过灞桥!」女皇沉声说。

      内监去了,女皇转过身,望着西方,婉儿轻声问「大家,为何要丘神勣去?」

      女皇转头,婉儿以为会看到笑容,她知道女皇一定是要对守礼不利的,但是女皇的脸扭曲着,似乎就连恶意的笑都无法伪装出来「守礼必须死,而禁军统帅中,只有丘神勣才下得了手。」

      「因为他逼死过太子?」婉儿悲哀地看着女皇,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话是相当不敬的。

      「小心妳的言词,婉儿!」女皇冷冷地说,那淡色的眼珠里透着冰一般的冷漠无情「不过朕可以告诉妳,选丘神勣,是因为禁军统帅里,只有他不可能被收买…」女皇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蹦出,又恨又怒「整个大明宫、太极宫,都是阿房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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