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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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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罗银眼之谜
第一章永历皇帝之死
这个故事开始的时间,是在距现在四百多年以前,十七世纪的中后叶,故事开始的地点,是位于中国云南南部的缅甸国首都阿瓦。
故事的主角名叫瞿文统,他是南明著名大臣瞿式耜的侄子,这个时候他的叔父已经故去了,而他因为叔父遗荫,成为皇帝身边的侍卫长。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随着南明的朝廷四处流浪,生活在风雨飘摇之中。在二年前,他们到达这里,这似乎已经是大陆的最南端,如果敌人继续追击的话,他们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逃。
整个中国大地已经完全在女真人的统治之下,复国的愿望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渺茫。
每个同行的人都知道这个事实,但从来没有人愿意提起。
每天早上,仍然是三拜九叩的礼仪,山呼万岁,虽然现在的金鸾殿只是河边的一幢茅草房,皇上的朝服也变成了当地土著的服饰,但这几百个人仍然严守着以前在肇庆时的规矩。
他们是在十一年前开始从肇庆逃亡的,从那以后便每况愈下,一路逃,一路变卖身上所带的珠宝物品,以维持日常的开销。
如今虽然还不至于三餐不继,却已经身无长物,绝望的情绪慢慢地爬上每个人的心头,虽然大家都选择视而不见,可是每一日的伙食越来越恶劣,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大家,最后的日子要到了。
这一天,已经是五月的天气,炎热在太阳刚刚露出头的时候立刻控制了整个大地。这里的气候比云南恶劣得多,到处是瘴戾之气,大家在初来的时候,都曾经生过病,皇上的哮喘症也比在云南时加剧了。
现在虽然已经慢慢习惯,可是,土著人的敌视、缅王的冷落却也一日胜似一日,这样的生活,每个人都默默忍耐,只希望能够生存下去,复国虽然是每日里例行公事的话题,但大家都知道,目前生存才是首要的问题。
他们这群人已经是大明唯一剩下的一群人了。
这一天的中午时分,瞿文统正在自己的草房里作饭前祈祷,他是一个基督徒,在十一年前,开始逃亡以前,他接受了来自德国耶稣会传教士安德烈亚斯科夫勒的洗礼,同时受洗的人还有皇后和已经故去的太后。
当时他还年幼,但现在他却知道那时他的叔父为何要请一位传教士为他们施洗,主要的原因是为了寻求葡萄牙人的帮助,然而,虽然受了洗,葡萄牙人却最终什么也没有做,他们仍然不得不开始这次历时长久,前途渺茫的逃亡。
虽然对于太后和皇后来说,是否受洗无关紧要,他却在十一年的生活中保留了饭前祈祷的习惯。
对于这个陌生的宗教,他并不了解,而且半信半疑,他与大多数的中国人一样,更愿意提到菩萨、和尚之类的词语,但既然已经受了洗,那么就按照他们的规矩进行一些日常的活动,也未尝不可,他是一个对于一切世俗都不太在意的人,既然要做,也便做下去了。
这个时候,有一个侍卫忽然走入他的茅草房,对他说:“皇上要到宫里去了。”
皇上指的是永历皇帝,宫里指的是缅甸王的王宫,虽然他们也称自己住的那些茅草房做皇宫,但只要在正式的场合一说宫里,便知道是指缅甸王的王宫。
他立刻放下面前的饭碗,虽然皇帝流亡在外,但宫中的规矩却是不能坏的。
走入主要的那间茅草房,他先跪在地上行礼,虽然皇帝马上便挥手说:“免礼!”他仍然把这个礼行完,才站起身来。
有一个缅王的使者据傲地坐在一张草椅上,他用一种十分不礼貌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瞿文统,瞿文统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注视,每一个缅王的使者都是同样的傲慢,他们必须得忍耐,因为他们是在别人的地方上。
旁边侍立的太监尖声说:“缅王请我们参加他的登基大典,并要求所有的人员全部参加。”
他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时那个缅王使者用一种十分骄傲的口气说:“昨天夜里,旧王他格利因病归西,新王猛白继位登基。”
瞿文统心里一紧,在缅甸的二年中,他早已经看出了他格利的弟弟猛白居心叵测,想不到,他居然会弑君自立。虽然他格利对他们十分冷淡,但却仍然容许他们在这里生活,而猛白此人,狼子野心,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他抬头看了一眼皇帝,永历皇帝用一只手按着头,流亡的生活使他迅速衰老,虽然他只有四十岁,看起来却已经象是六十多岁的老翁了。
皇上浑浊的眼珠茫茫然地盯着瞿文统,他知道皇上也一定感觉到了危机,但现在却只能随遇而安,他们在这里的人只有六百多个,又能做得成什么呢?
事实上,这个时候,在缅甸的北方,李定国仍然带领着一支军队,只是皇帝事实上已经被缅王软禁,虽然李定国部屡次要求缅王交出皇帝,但缅王却为了自已国家的安全,执意不肯。
如果皇帝被交回给李定国,谁又知道这支军队会否因为少了忌惮而攻入缅甸呢?
瞿文统向缅使行了个礼,问道:“为何要我们全部的人都出席贵王登基仪式?”
缅使回答说:“在本次典礼上,新王要知道居住在这里的所有中国方面的人,并由有关部门进行登记,你们必须得全部出席,如果有人未曾在这次典礼上出席,因此而没有被登记,那么以后这个人在缅甸的存留就是不合法的,我们有权以对待入侵者的方法进行处理。”
瞿文统在心里暗哼一声,两年前,在他们到达缅甸的时候,缅王就以入侵的借口处死了许多随行的人,以至于现在只剩下六百多个人还活着,现在他们又以这个做为借口。
这时皇帝挥了挥手说:“你快去集合大家吧!”
瞿文统无奈,只好行了个礼退了出去,如今无论对方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只能全盘接受,谁让他们在人家的国度呢!
庆典在当天下午举行,所有流亡政府的人都被集合起来参加这个庆典,但刚刚进入庆典会场,瞿文统就已经觉得不对。
庆典会场是设在阿瓦首都的广场上,广场的四周都有重兵把守,除了他们这一群人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人参加庆典。
瞿文统看见这种情形,心里暗暗吃惊,手心里也冒出了冷汗,他紧紧地跟随在永历皇帝的身边,一旦有情况发生,可以立刻保护皇帝。
同行的人显然也看出了不妥,大家轻声低语着,有一个侍卫走到瞿文统的身边向他请示,他环顾一下四周,每个地方的兵力都很平均,他略一沉思,便让那个侍卫传下号令,如果发生了不测,大家一起向南方突围。
这时,忽然听见一声炮响,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以为缅甸的军队就要开始攻击,但并非如此。
猛白已经穿着极华贵的衣裳出现在广场前的高台上,周围是重兵把守。
他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批来自□□的贵族,嘴角不由地露出了一丝冷笑,几百多年来,缅甸一直向明朝进贡,卑颜曲膝,想不到居然还会有今日。
这时瞿文统看见缅甸王的身边站着一个女真人打扮的使者,他便心里有数了,显然缅甸王是听从了来自清廷的命令。
果然,缅甸王把手一抬,四周的军队立刻向着中央的这群人冲过来,原来猛白是要在清的使者面前杀死他们,以便向清廷邀功。
瞿文统也立刻大喝一声,他们立刻向南方突围,他自己则紧紧地保护在永历皇帝的身边。
他们这六百多个人,大概有三百个是侍卫,另外三百个都是妇孺及太监,而且由于是参加庆典的原因,并没有人带着武器。缅甸的军队则不同,他们不仅身着铠甲,且手持十分精良的刀剑,每一刀砍下去,都会有一个明人倒下。
瞿文统自小学习武术,虽然他尚能在乱军中保护皇帝的性命,但是,自己一方的人却越战越少,而对方的人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在增多。
这其实并不是一场战斗,对敌双方的实力相关过于悬殊,事实上是一方对于另一方的屠杀,瞿文统眼见已方的人越来越少,而缅甸王陪同着清人的使者在高台上看着下面的屠杀,脸上露出十分满意的神情。
他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要出奇制胜,他立刻叫身边的二十名侍卫拼死保护住皇上,自己却在乱军中慢慢地向着高台边上靠近。
当时的场面实在是太乱,人的呐喊声哭叫声混成一片,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居然并没有谁注意到瞿文统已经慢慢地走到了高台的边上。
一走近高台,他立刻全力向上一跃,用手搭住高台的边缘,迅速攀上高台,这个时候才有两名缅甸士兵注意到他,上来阻截。
但瞿文统武艺本来就十分高强,他从一名缅甸兵手中夺过刀,反手将两名士兵砍倒,接着便向缅王扑去。
缅甸王大吃一惊,他也是一个身手敏捷的人,马上向后退,但其实瞿文统的目标并不是缅甸王,他一后退,瞿文统立刻抓住了机会,一刀砍在清使的脖子上,那个清使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一命归西了。
缅甸王见清使被杀,心里的惊骇程度可想而知,一下子便愣在当场,瞿文统绝不停留,一把抓住缅甸王,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大喝一声,“全部住手。”
这个时候,广场上的明人已经死伤殆尽,只有皇上周围还有几十个人站立在那里,但也已经疲惫不堪。
瞿文统眼见许多生死与共的同僚便这样死去了,心里自然是悲痛万分,但他知道这个时候正是最紧急的关头,一切都不能有所差池。
广场的缅兵见缅王被挟持,都停了下来,瞿文统沉声对缅王说:“你为何要下这样的毒手?”
缅王脸色发白,他虽然是一个狠毒的人物,但现在性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也不由地软了几分。他连忙回答说:“我只是听从清廷的指示。”
瞿文统冷冷地哼了一声:“如今清廷的使者已经死了,而你的性命就在我的手里,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他这样问,当然是为了和缅王做个交易,这个时候,就算他杀死了缅王,他们这群人也绝没有活着出去的希望,所以,虽然他恨痛缅王,却也只能耐着性子,不敢随便动手杀死他。
缅王眼珠转了转,他不仅狠毒,而且能屈能伸,他立刻回答说:“如果你放了我,我保证不伤害你们。”
瞿文统说:“但我不相信你。”
缅王回答:“我可以在佛祖面前发誓。”
缅甸是个全民笃信佛教的国家,如果有人说在佛祖面前发誓,那便是十分郑重的誓言,绝不会轻易违反。
瞿文统说:“我要你的儿子做人质,以后我们的日常开销都由你们负责。”
缅王立刻露出犹豫的神情,如果让他的儿子做人质,他是万万不情愿。瞿文统也看出了他的不情愿,立刻刀锋向下一压,缅王不由地惊呼了一声。瞿文统说:“怎么样?你不肯答应吗?”
缅甸王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露出十分狡滑的笑容,他慢条丝理地说:“就算你杀死了我,你们也一个都逃不出去,你们的皇上必然会陪我死在这里。”
缅王本来就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他在刚被瞿文统抓住的时候,由于太过惊骇,而乱了阵脚,时间一长,慢慢地镇定下来,就开始想到自己并不是完全落在下风。
瞿文统心里叹了口气,他本就想在缅王并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提出条件,但想不到缅甸王居然这么快就镇定了下来。
缅王继续说:“如果你现在放了我,我不仅发誓绝不伤害你们,而且允许你们住在缅甸,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缅甸的任何人都不会伤害你们,我还保证供给你们日常饮食。”
缅王提出的条件是十分诱人的,在这种情况下,瞿文统虽然抓住了缅王,却是绝对不能杀死他。因此,他只好暗叹一声,对缅王说:“我要你在军队面前向着佛祖发誓。”
缅王立刻点头,“那是自然。”
他马上大声对台下的军队说:“我缅甸王现在郑重地向佛祖起誓,以后缅甸的一兵一卒绝不加害来自大明的人,允许他们无限期地住在缅甸,并且供给他们的一切饮食开销,如若有违此誓,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他这样说的时候,台下至少有数千的士兵听到了他的誓言,以一国国王之尊,应该是不会那么容易背弃自己的誓言,更主要的是,瞿文统目前也无计可施,他抓住缅王本就是要保住永历皇帝的性命,如今,他只能相信缅王。
这时,缅甸的军队已经闪开一条道路,瞿文统并没有放开缅王,仍然拉着他一直走到军队的包围之外,才一掌推开缅王,沉声说:“希望你记得你今日的誓言,否则佛祖一定会报应你的。”
缅王面色一变,但他毕竟是个十分深沉的人,很快又露出了微笑说:“你放心,我一向言出必践。”
瞿文统冷冷一哼,现在他也只能寄希望于缅王不愿食言这一点上了。
几十个明人全速后退,回到他们在河边的茅草屋后,大家相顾凄然,本来出去的六百多个人,现在回来的只有几十个人。
永历皇帝仍然浑浑噩噩,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而十几岁的太子却十分悲伤,一直在低声哭泣。
瞿文统长叹一口气,想不到他们居然要受缅甸王这样的欺负。
虽然他从未经历过大明最辉煌的时期,但在小的时候却经常听到叔父提起以前明朝皇帝的英姿,那时缅甸只是大明的一个附属国,年年进贡,而如今大明的天子却落到这个田地。
以后的数月时间里,缅甸王居然能够信守诺言,并且还定期送来食物及日常必需品,但缅甸人与明人之间的来往却忽然之间断绝了,本来一些平民还会出现在这几间茅草屋的附近,但现在他们再也看不见任何缅甸人。
而如果一旦他们想要出去,却走不多远,就会被缅甸的士兵以各种借口拦了回来,事实上,他们这一群人已经被隔离了出来。
在这期间,瞿文统曾数次派遣侍卫到北方与李定国联系,可是派出的侍卫都是有去无回,不知道他们是被缅甸士兵杀死了,还是出了别的什么变故。
瞿文统自己不敢离开皇上一步,唯恐出了什么差错。
便这样惶惶不可终日地度过了半年的时间,冬天来临的时候,忽然传闻缅北有两支军队正在打仗。
消息来自缅甸王宫,过不多久,就有使者专程送消息说李定国的军队被吴三桂所带领的军队击败了,如今李定国已经向东逃窜。
这个消息一来,无异于雪上加霜,当永历皇帝听到这个消息时,一直麻木不仁的他,用力击了一下桌子,大声说:“吴三桂这个狗贼,想当初先皇那么信任他,委以重任,这个狗贼狼子野心,不仅投降了女真人,如今还赶尽杀绝。”
大家都默然,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时候太子却轻声说:“我们是不是要走了?”
永历皇帝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只有十几岁的儿子,“走?还能向哪里走?我们都已经走到这里了!难道真要走到天之崖,海之角吗?”
所有的人都拼命忍着不使眼泪落下来,瞿文统犹豫着说:“或者我们还是向南走吧!也许能找到一条出路。”
永历皇帝摇了摇头:“我不想再走了,让他们来吧!他们要的是我的头。再走也无处可去,我们的情况还能走到哪里去呢?”
瞿文统知道皇上所说的是对的,他们已经变卖光了所有从大明带来的东西,以后再走,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永历皇帝挥了挥手,他对瞿文统说:“你传下命令,能够自谋出路的人,就让他们走吧!别陪着我等死了!”
瞿文统倒退着走出屋子,他向手下的侍卫发布了这个命令,现在只剩下二十多个侍卫,这些年青人都是与他一起长大,从肇庆一直跟随着永历皇帝到这里来的。
哀伤的情绪象潮水一样涌了上来,但并没有人走,大家都表示要与永历皇帝共存亡的决心。
当此之时,看到这种情景,瞿文统也不知是悲还是喜,他自己是绝不能走的,他是忠良之后,从生下来起,他就注定着要为了大明的天下奉献自己的生命。
两天后,吴三桂的军队到达了阿瓦,那一天晚上,皇后带着所有的女子自尽殉国,她们也没有一个人走,都宁愿以死来表示自己不愿意为异族人统治的决心。
吴三桂的士兵并不急着捉拿永历皇帝,他们似乎知道这几十个人已经无处可去了。
当天晚上,吴三桂部在河的对面设下军营,彻夜狂欢痛饮。
河的这一边,二十几个侍卫严密地守在皇帝的茅屋前,他们看着对岸的军队,那些都是跟随着吴三桂投降的汉人,他们不能想象,曾经是大明子民,居然在追杀他们的皇帝时,那么地欢乐。
第二天一早,吴三桂的军队过了河,战争在小范围内展开,二十几个侍卫迅速被屠杀干净,他们并不是死在女真人的手中,也不是死在缅甸人的手中,而是死在同胞的手中。
不多久,永历皇帝,太子和瞿文统三个人就被活捉了,除了他们三个人外,所有与他们共同逃亡的人都死干净了。
这时,吴三桂骑着一匹十分高大的白马走了过来,他对于自己的文成武功十分满意,而永历皇帝等三人则被吴三桂的部下强行按着跪在地上。
瞿文统怒目瞪着吴三桂,大声说:“反贼,你胆敢对皇上不敬?!”
吴三桂从马上探头看了看他,微笑着说:“我什么时候对皇上不敬?皇上如今在北京城呢,我对他可尊敬得紧!”
瞿文统哼了一声,继续说:“你还记得你是个汉人吗?你们都还记得你们是汉人吗?为女真蛮子卖命,你们不怕死了以后无颜见列祖列宗吗?”
他这句话本是对着吴三桂说的,但说到第二句就转头对着周围的士兵说了,许多兵士都转过头去,显然他们的心里并非全无羞惭的。
吴三桂冷冷道:“成者王侯败者寇,现在你再说什么都是罔然,明朝早就灭亡了,闯贼攻入北京的那一天起,明朝就灭亡了。我可不是什么反贼,我只是顺应天命而已,如今的天命就是大清,谁不服从大清,那才是反贼!”
瞿文统“呸”了一声,他知道吴三桂既然已经决定追到这里来,就已经良心泯灭,再说什么都是徒劳。
吴三桂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你的主子可不一定也不怕死,如果你肯求我,也许我会放了这个小孩一条性命。”吴三桂用马鞭指着太子。
太子脸上已经全无血色,愣愣地看着瞿文统,而永历皇帝又恢复了置身事外的态度,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甚至连旁观的兴趣都没有。
瞿文统犹豫着说:“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吴三桂微笑,“我要的只是朱由榔,皇上可没有提到这个小子。”
瞿文统立刻说:“好,我求你,你放了太子殿下吧!”
吴三桂哈哈大笑,“这样就是求吗?给我磕三个响头。”
瞿文统脸不由涨得通红,他并非没有给人磕过头,事实上他经常磕头,每天见到永历皇帝,他总是严守着宫庭礼仪,一定要三拜九叩。但现在,要他给吴三桂磕头,却比杀了他还难过。
他咬着牙怒目瞪着吴三桂,吴三桂笑着说:“怎么?你不愿意?”
他侧过头,太子仍然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闷声不响,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他用的力气是如此之大,叩了三个头后,他的额头上就流出了鲜血,但他浑然不觉,大声说:“我已经叩了头了,快放了太子殿下。”
吴三桂哈哈大笑,拍了拍手掌,一个士兵便递给他一把金漆的弓,他招了招手,两个士兵已经扶挟着永历皇帝带到他的身前,他用这把弓套在永历皇帝的脖子上,用力一拉,这弓弦是用特殊的牛筋制成,十分坚韧有力。
永历皇帝怪叫了一声,嘴角吐出了白沫,他翻着白眼,非常痛苦。而两边的兵士紧紧地抓着他,以免他挣扎。
这个时候,瞿文统怒吼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向吴三桂扑去,但还未扑到永历皇帝的身旁就已经被十几个兵士围围周住,一个兵士用刀背在他的膝盖上重重一敲,瞿文统站立不住,扑倒在地,几个兵士立刻冲上来,将瞿文统牢牢地按在地上。
他觉得自己的头被人死死地按着,似乎都要变形了,地上的尘土混和着从他嘴角流出来的鲜血,又灌入他的口中。
他的眼睛勉强向上张望着,永历皇帝已经不再挣扎了,眼珠也从眼眶中突了出来。
吴三桂放开手中的金弓,一个兵士立刻走上来一刀割下永历皇帝的头,而另一个兵士已经打开了一个金漆的木盒等在旁边,头从永历皇帝的脖子上落下来,直接落下盒中。
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似乎是已经训练过不止一次。
吴三桂杀了永历皇帝,又拍了拍手掌,两个士兵把太子拉到他的面前。太子已经面色苍白,吓得说不出话来。吴三桂如法泡制,用同一把金弓及同样的方法杀了太子。
瞿文统看着那个孩子的头落入金漆木盒中,他想叫,却发不出声音,他知道他被吴三桂骗了,吴三桂根本就从未打算放过太子,他只是在玩一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这时,他才发现压着他的兵士已经走开了,他现在已经能够站起身来,但他却觉得自己全身脱力,再也没有力气和勇气抬起头。
吴三桂上了马,他看见马蹄从自己的头旁踏过,他想,如果这马一脚踏在自己的头上就好了。
有一个兵士问:“这个人怎么办?”
他听见吴三桂用一种十分傲慢的口气说:“这只是一条狗,失去了主子的狗还能有什么作为?”
周围的士兵哈哈大笑,这支军队又向北方退去。
这支军队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一会儿的功夫便消失不见,留在地上的只有几十具尸体。
瞿文统仍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不远处是永历皇帝和太子失去头颅的尸体,从这个角度,他能清晰地看见没了头的颈子上仍然不停地向外流着鲜血。
那血的颜色极浓,在瞿文统的眼中看来,那是一种接近于黑的颜色。
他的耳边仍然回响着吴三桂的话,这只是一条狗,失去了主子的狗还能有什么作为?
这个时候,他几乎忍不住想要自尽。
但他终于没有这样做,他是一个极坚忍的人,知道一死之后就真地一切都完了。
挣扎着爬起身,他受了很重的伤,但还不足以影响他的行动,他从小接受的武术训练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他从茅草屋里找了一把锄头,在河边挖了一个极大的坑,然后将死去的人们和皇帝太子的尸体都放进去,再用土将他们掩埋起来。
做完这件事情,日色已经接近傍晚,他也累得精疲力尽。
然后他到茅草屋里将能找到的有用的东西打了一个包袱背在背上,又勉强自己吃了很多食物。
他虽然一整天点滴未进,却一点也不觉得饥饿,但他必须得吃东西,他知道自己的伤势太重,如果再不吃东西,很可能会支持不住。
把一切都做完以后,他放了一把火,等火势熊熊而起时,他便开始了自己新的流浪历程。
大概是由于缅王的特殊吩咐的原因,无论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没有缅甸人过来查看,一直到火势蔓延开来,才有缅甸人跑来救火。
这个时候他已经走出了很远了。
第二章力量
三年后,瞿文统终于辗转来到了云南的昆明。
自从吴三桂杀了永历皇帝后,便被清廷封为平西王。做为天高皇帝远的一域之蕃王,如今的吴三桂已经比三年前更加功利兼收。
云南这一带地方,事事都由他亲自做主,百姓只知有平西王,不知有清朝皇帝。
但这些都与瞿文统无关,现在的天下已经是异族的了,他知道复明全无可能,他只想能够杀死吴三桂,替死去的永历皇帝报仇。
他用了三年时间才能够回到昆明,这其间历尽千辛万苦,九死还生,他之所以没有死,完全是为了心底一个十分强烈的愿望,杀死吴三桂。
开始的时候,他不敢直接向北方来,而是由缅甸的东部进入越南境内,再向北回到中国。
一路行来,听到的消息也越来越多,所有的南明残部都已经被剿灭怠尽,天下已经安定下来。
越来越多的汉人做了满清人的官员,对于旧朝的怀念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淡漠。
这一切,都使瞿文统痛心疾首,但他却又无可奈何。以他一人之力,又能做得了什么事情呢?
现在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杀死吴三桂,这个汉奸,清兵是他引入关内的,永历皇帝也是他杀死的。
每一天夜里,瞿文统都会从睡梦中惊醒,他总是听见吴三桂说,这只是一条狗,失去了主子的狗还能有什么作为?
然后便是那些士兵的哈哈大笑。
每当从这样的梦中醒来以后,他便觉得自己心底的仇恨又一次膨涨到胸口,就好象有一口闷气一直窝在心里,不吐出来的话,他便会被这口气憋死一样。
但是他仍然拼命忍耐,他必须得先保住自己的性命,然后看准机会,一击得手。
以吴三桂的地位,想杀他几乎是天方夜谭,但他却有十足的决心和毅力,一定要杀死他,无论如何一定要报仇雪恨。
便是带着这样的信念,他来到昆明。
这是一个十分繁荣的城市,人民也都富足,每日里市集总是熙熙攘攘的,他痛苦地发现,自从战乱结束后,人民的生活正在慢慢地恢复,那些背叛了前朝苟活的人们,开始穿上了光鲜的衣服,脸上也日见丰腴。
虽然这些都是他的同胞,但他却忍不住在心里诅咒,让他们遭到天灾人祸,让他们生活在颠沛流离中。
他根本没有感觉到,经过这三年的时间,他已经变得和以前完全不同,太多的仇恨压抑着他的心灵,现在他做事情只求结果,不讲过程。
这是他到达昆明的第一天,在穿过集市时,他见到一个奇怪的老者。
这个老者穿着一件从头到脚的黑袍,黑袍已经十分残破,在老者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项链,项链上悬着一个十字的形状。
当他初一看见这个老者的时候就心里一动,他想起年幼受洗礼时,见到的那个神甫,那个人的打扮就与这个老者十分接近。
老者盘膝坐在地上,似乎是在乞讨,但他眼前的破碗却是空空如也,没有人愿意施舍。
瞿文统从他的身边经过,可能是因为这个老者的打扮非常象神甫的原因,他便拿出一锭碎银子放在老者的碗中。
他也不知道他今天为何这般心善,自从三年前的事情发生后,他便再也没有施舍过一文钱给任何一个乞丐,他认为在清的天下做乞丐都是不能原谅的。
但今天,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当他看见这个老者的时候,他便鬼使神差地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这个老者的破碗中。
这个老者抬头看了他一眼,瞿文统心里一惊,这老者的目光十分明亮,一抬头便象两道电光一样射了他一下。
瞿文统虽然心里暗惊,但他知道风尘之中必多异人,而且他来到这里身负要务,也不打算多管闲事,便立刻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但就在他将起未起的时候,那个老者忽然说:“你是耶里可温教徒吗?”
瞿文统又是一惊,他知道耶里可温是蒙古人对于受过洗礼的人的通称,这个名字在当时已经不再流行。
他能够知道这个名字,是年幼的时候听他的叔父提起过。他的叔父瞿式耜是个极渊博的人,对于历朝历代的掌故都非常了解。
他还清楚地记得,他受洗后不久,他的叔父向他介绍这个教派的历史,提到除了罗马以外,还有一个派系本来存在于波斯,他们是被罗马认为异端的一些人。
这个派系也曾经传入中国,在元代的时候与罗马派系并存。
他便点了点头,那个老者又问道:“是波斯来的?还是罗马来的?”
他回答说:“罗马。”
那个老者一听之下,似乎觉得十分遗憾,长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沉思了一会儿,似乎下定了决心一样,对瞿文统说:“你加入我的教派吧!”
瞿文统愣了愣,在老者沉思的时候,他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老者的长相。
这个老者似乎并不是单纯的汉人后裔,他注意到他的眼睛深陷,鼻子突出。老者满脸的皱纹,看不出有多少年岁,但一定十分老了。
当他对瞿文统说,你加入我的教派时,用的语气十分理所应当,而且带着几分施舍了什么恩惠一样的慷慨。
瞿文统一听之下,心里就起了一些反感,他立刻站起身来说:“我不想加入你的教派。”
说完这句话,他立刻转身便走,唯恐那个老者再拉住他不放。
但那个老者却并没有再说,他听见老者在他的身后用一种奇怪的语言低声念诵着什么,那似乎是一种经文。
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瞿文统住在平西王府附近的一家小客栈里,他每天都在客栈的客堂里观察平西王府的行动,从早到晚,一刻也不放过。
然而王府的守卫实在太过森严,每天都至少有一个营的亲兵守卫在周围。
而平西王出来的时候,也是前前后后至少有几十个亲兵保护着,不要说刺杀他,连接近都是不可能的。
然而,瞿文统并不气馁,他在默默地等待机会,他相信百密一疏,只要自己有耐心和毅力,就一定能找到这个机会。
两个月后,他发现,吴三桂在每个月的十五日都会到一个庵堂去。他一直跟踪着他,当吴三桂进入庵堂后,所有的亲兵便会在周围把守,没有人跟着他一起进去。
他在平常的日子到这个庵堂的周围观察,这只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庵堂,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他不明白吴三桂到这里来是烧香拜佛,还是有别的所图。但这些都与他无关,他知道这个庵堂是他唯一的机会。
到了第三个十四那一天夜晚,他悄悄地潜入这间庵堂,这里并没有什么防守,他很容易便从围墙上翻了过去。
这个庵堂内只有前后两进,前面一进是一座大殿,供奉着观世音菩萨,后面一进数间僧房,住着几个尼姑。
他把每个房间都调查了一遍,绝看不出有任何出奇之处,在庵堂后院的角落里,有一个柴房,他便在柴房中住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一早,天才刚刚亮,他便听见兵士的声音,他立刻在柴堆中藏好,不多久,有两个士兵进来粗粗地检查了一遍。
他们只是例行公事地检查,可能是这样的事情以前做得太多,所以并不仔细,因此没有发现瞿文统躲在柴堆中。
等这些搜查的士兵出去以后,院子里就变得异常安静。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听见院子里传来靴子走动的十分响亮的声音,他走到柴房的门口向外张望,果然是吴三桂正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吴三桂比三年前要胖了一些,脸色十分红润,精神也很好,想必是生活过得惬意的原因。
当瞿文统看见他走进来的时候,他的手心里不由地渗出了冷汗,一种激动无比的情绪充满了他的心头,他终于可以报仇了。
吴三桂走入一间僧房,瞿文统立刻从柴房中出来,他在那间僧房外向里张望,只是僧房中坐着一个美貌异常的尼姑,那尼姑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正在低声念诵着经文。
而吴三桂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低声和那个尼姑说着什么话。
瞿文统这时已经不能再等待,他立刻一脚踢开房门冲了进去。屋子里尼姑和吴三桂都吃了一惊,吴三桂刚站起身,瞿文统已经用刀压在了他的喉咙上。
吴三桂显然已经认不出瞿文统,他立刻沉声问:“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瞿文统微微冷笑,吴三桂的命就在他的手里,他想什么时候杀他就什么时候杀死他,这个时候他觉得快意无比,三年来所受的苦似乎都已经值得了。
于是他便想起永历皇帝死时的情景。
他立刻说:“你想活还是想死?”
当他一开口,吴三桂脸上便现出惊讶的神情,他到底是一个智计过人的人,由于三年来瞿文统实在是变化太大,而他刚才也过于吃惊,因此一时没有认出他来。但当瞿文统一开口,他便马上想起,这个人便是永历皇帝手下的那个侍卫长。
他说:“是你?”
瞿文统忍不住哈哈狂笑,这个时候他的心情实在是太过得意,他说:“不错,是我,就是那个三年前被你骂成狗的人。”
吴三桂脸色变得益发苍白,他现在一定后悔当初没有一刀杀死他,想不到让他抓住了今天的机会。
瞿文统继续说:“如果你想活,就跪下来给我叩三个响头。”
这完全是当年吴三桂叫他做的事情,他忍不住想看吴三桂做回来,这几年的辛苦为的就是这一天,好不容易盼到了,他绝不想放过机会。
吴三桂迟疑地看着他,他当然也想起三年前的往事,知道就算是叩了头,瞿文统也必然不会放过他。
但瞿文统手里的刀向下一压,吴三桂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条血痕,他吃了一惊,腿一软便跪了下来。
瞿文统在这个时候把手中的刀离开了吴三桂的脖子,以便他能够叩头,但他仍然拿着刀监视着吴三桂,一有异动,就要一刀杀死他。
便在吴三桂要叩头的时候,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尖声响起:“救命啊!”
瞿文统大吃一惊,他才想起,自己刚才实在是太得意了,以至于甚至忘记了那间房间里还有一个尼姑存在。
这个时候那个尼姑已经悄悄溜入院中,正在拼命尖叫。
瞿文统眼睛不由自主向院子里一瞟,便在这个瞬间,吴三桂一头撞向瞿文统的肚子。
瞿文统被吴三桂一撞,踉踉跄跄地向后跌出好几步,而吴三桂也趁这个机会一下子爬起来跳到院子里。
与此同时,亲兵也已经冲入了院子。
瞿文统暗叹了一声,他知道自己完了,他现在忍不住后悔,刚才如果在见到吴三桂的时候便一刀杀了他就好了。
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亲兵蜂拥而入,他听见吴三桂大喊一声:“杀了他!”
几个亲兵立刻便涌入这间僧房里。
由于僧房太小,一时并不能有太多的人同时冲入,瞿文统一边挥刀抵抗,一边在寻找退路。
但他在做这件事以前便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本来这件事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他却失败了。
他挥刀砍死了几名亲兵,亲兵仍源源不断地涌进来,不管他杀死多少人,都会有人冲进来补充死去的人的位置。
吴三桂并没有离开,他站在院子里,被一大堆亲兵保护着,瞿文统知道,他是想看见自己被人杀死的情景。
瞿文统身上已经受了几处伤,他的右臂也已经被人砍伤,现在他用左手挥刀苦苦地支撑着,他知道他就要支持不住了,他很快就要死去了。
便在这个时候,一个老者忽然出现在这间僧房里。
这个老者地出现实在是太令人惊异,他并非是从房门走进来,也不是从窗口爬进来,应该说在这个时候,根本就不应该有任何不相干的人出现。
然而这个老者就是出现了。
他的出现完全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人看见他是怎么出现的,他就是凭空出现,就象是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这个老者出现的时候,几个亲兵都不由地怪叫了一声,而瞿文统由于受了重伤,虽然他也清楚地看见那个老者忽然出现在眼前,但他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老者甫一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立刻一把拉住瞿文统。
瞿文统听见他低声念诵了几句咒语,他的眼前便出现了一团团奇怪的光影,五颜六色,十分美丽。
然后他便觉得头脑发沉,晕迷了过去。
等到瞿文统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是在昆明郊外的一处茅草屋中了。
他看见这个茅草屋的墙上挂着一个十字架,而那个老者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低声念诵着经文。
瞿文统一睁开眼睛,那个老者也立刻停止了诵经,说:“你醒来了!”
瞿文统坐起身来,他已经认出来这个老者便是两个多月前他在昆明市集上遇到的那个乞丐。他说:“是你救了我?”
老者点了点头说:“这两个月来我一直在观察你的行动,知道你是为了刺杀吴三桂而来。”
瞿文统问他:“你为何要救我?”
老者微笑着说:“因为我希望你加入我的教派。”
瞿文统沉默不语,自从年幼时受了洗礼以后,他便一直信守着生活中的一些规则,如今这个老者虽然救了他,却让他加入他的教派,他一时之中还无法接受。
那个老者微笑着,并不勉强他,却问他:“你可知道我是怎么救的你吗?”
瞿文统摇了摇头,他忽然想起在那个尼姑庵中,自己完全没有看见这个老者是如何出现的。
他想也许这个老者是个武林高手,有极高的武功。
那个老者似乎看出了瞿文统的想法,他立刻说:“我不懂你们汉人的武术,我的力量都来自于我的教派。”
瞿文统吃了一惊,他疑惑地看着那个老者。老者继续说:“我并不是汉人,我的先人是在元代时来到中国的。”
瞿文统点了点头,在他刚看到这个老者时便已经感觉到他的相貌与一般的汉人不同。
老者说:“我的先祖来自波斯,在他们刚刚到达中国时,正是忽必烈汗统治天下的时候,他对于我的先祖十分尊重,因此我们的教派得以传播。
但不久后,汉人推翻了蒙古人的统治,这本来与我们的教派无关,可是新的汉人皇帝似乎不喜欢我们教派,再也没有人愿意信仰耶里可温教,我们也失去了原来的礼遇。”
老者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颇有崇元贬明的味道,不过并没有什么不敬的字眼,瞿文统便也没有与他争论。
那个老者继续说:“我们的教派开始衰落,到现在,大概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瞿文统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个老者语气中的落寞意味使他不由地产生了同感,南明的人们都已经死了,也只剩下他一个人。
“但是,谁也不会知道,我们的教派掌握了神秘的力量。”老者语气忽然一转,言语里充满了无比自豪意味。
瞿文统扬了扬眉,他知道这些人都喜欢夸大自己的能力,就象是佛教徒经常说自己看见了佛祖一样。
老者微微一笑,他说,“你不相信吗?”
瞿文统笑了笑,他虽然没有说自己不相信,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表现出来自己不以为然的心情。
老者并不动气,他只是说:“你看着我,看清楚我。”
瞿文统不知道他为何要自己看着他,但仍然睁大了眼睛盯着这个老者。
老者低声念诵着经文,忽然瞿文统发现老者的形象迅速地变淡,只一会儿的功夫,老者便消失不见了。
瞿文统立刻跃到老者刚才坐着的地方,那张椅子还在,甚至椅子上还有老者留下的体温,但老者便突然不见了,消失地无影无踪。
瞿文统愣愣地看着那张椅子,手心里已经冒出了冷汗。
这时,他忽然听见有人在他的身后说:“我在这里!”
瞿文统马上回头,那个老者含笑站在他的身后,神情安详,便仿佛这是家常便饭一样普通。
瞿文统立刻问:“你刚才用了什么障眼法?”
老者摇了摇头,他说:“你认为那是障眼法吗?”
瞿文统犹豫着点头,他自己也不能肯定,刚才他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老者,眼见他忽然消失在空气中,便仿佛蒸发了一般。
老者说:“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吗?我刚才救你的时候也是用同样的方法。”
瞿文统迟疑地注视着老者,老者又说:“如果你加入我的教派,你也会拥有这种力量。”
这个诱惑让瞿文统不由地有些动心,他问老者:“为何一定要是我?”
老者答道:“因为你有天赋,我一看见你就看出来你有天赋,这种力量并不是人人都能掌握,一定要有天赋的人才行。还有一点,你是个耶里可温教徒。”
瞿文统苦笑了一下,他知道第二点是非常重要的,那个时候在中国很少有人相信这种宗教。
他犹豫着说:“这种力量能干什么呢?”
老者神秘地一笑,他说:“你不是很想杀死吴三桂吗?如果你拥有了这种力量,那么你不就可以轻可易举地杀死他吗?”
老者这句话使瞿文统砰然心动,他立刻便在心里答应了老者的要求。
老者意犹未尽,他虽然已经看出来瞿文统已经应允了,但仍然要坚定他的信心,他说:“我是一个天赋有限的人,对于这种力量只能掌握到这个田地,而你不同,你还年轻,你学过中国的武术。”
老者顿了一下,不无遗憾地说:“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你们的武术是怎么回事,但我的先辈对我说,学习过中国武术的人,对于这种力量的领悟力更超过了普通人。”
瞿文统“哦”了一声,疑惑地看着老者。
老者说:“只要你能不断开发自己的潜能,对于这种力量能掌握到什么地步,这是我也不能预料的了,到时候也许你能创造未来。”
“创造未来?”瞿文统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当他听到老者说创造未来的时候,本没有什么感觉。
但忽然他想起了永历皇帝,想到了那些死去了的南明子弟,他便问:“是否能改变历史呢?”如果能够改变历史的话,也许可以改变清兵入关的已成事实。
老者摇了摇头,“历史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但创造未来却是一种很好的方法。虽然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但在未来你可以改变目前已经有的情况。”
老者这句话听起来十分费解,但瞿文统却马上明白过来,他立刻想起,如果自己能够利用这种力量推翻满清人的统治,那么虽然不能改变历史,使永历皇帝复活,却也可以重新建立明朝。
这样一想,他更加坚定了自己加入这个教派的决心,他马上对老者说:“好,我加入你的教派。”
老者微笑,这个结果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他知道没有任何人在看见了他的力量之后,能够拒绝他的要求,尤其是对瞿文统这样身负血海深仇的人。
自那一日起,瞿文统便开始和老者学习一些新的知识,他们离开了昆明向西方又折而向南,很快进入山区。
因为自从瞿文统刺杀吴三桂后,他便成了通辑要犯,到处有他的影像。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只好到一个清人的力量不及的地方。
第三章神秘死亡事件
在锦画记这件事的结尾,我曾提到过莫非花接到了一个电话,便匆匆而去,这个故事便是和她接到的这个电话有关的。
在此之前我必须得说明一下莫非花的工作职责。
她是这个国家安全部门的一位少将,主管一切神秘与超人类理解范畴的事务。
她可以说是一位位高权重的女性,又受过极严格系统的训练,不仅有男性的勇敢坚强,而且有着只有女性才有的极强的忍耐力。
这一点,在锦画记中便曾经提到过。
因为央金的事情,我在那一段时间十分悲伤,因此匆忙地离开了提贝,回到西南后只停留了三天,便想返回美国,然而便在这三天间,莫非花却经历了一些事情,终于导致她到机场来找我。又导致了以后一系列事情地发生。
这一切还都从这个电话说起。
莫非花接到的这个电话是从提贝警署打来的,为什么会打电话给莫非花,我刚才也说过了,是因为她负责一切神秘与超人类理解范畴的事务。
提贝警署的官员认为这件事情绝对是超过了人类能够想象的范畴,所以他们认为完全有必要向莫非花汇报。
因此,这虽然只是一件死亡事件,却最终还是转移到了莫非花的手上。
那么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事件呢?
莫非花在离开我后,立刻驱车来到了现场。
现场位于提贝市的西北,一栋新式的公寓里。这公寓的建筑方式与一般的提贝式房屋不同,它是由来自提贝国外的投资方出资兴建,完全是一栋现代化公寓。
公寓也象许多住宅楼一样,门口有警卫,大门的入口装置了安全锁。
这样的房屋在提贝可以算是十分少见的,一般只有一些到此地来做生意的商人,才会住在这样的楼房里。
死者住在这座公寓的七楼,他是一个云南来的药材商,专门从事贩卖雪莲,红花等珍贵药材。
这是一个本份的商人,身份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他的住所也与他的身份十分相配合,布置得与提贝人的房间绝不相似。房屋正中放了极大的电视,他死的时候便坐在电视对面的沙发上,似乎正在观赏电视。
然而此时,这个电视已经被人毁坏得不成样子,机芯焚毁,似乎显像管发生过极剧烈的爆炸。
当莫非花赶到现场时,她看见这个死者,不由吃了一惊,虽然提贝警方在电话中提到死者的死状十分离奇,但她也没有想到会离奇到这个地步。
这个死者,事实上,已经只剩下一堆骷髅了。
死者的尸体显然经过极高温的燃烧,燃烧的部位应该是从胸部开始的。
因为胸口部分燃烧最是彻底,连骷髅都已经被薰黑了,越向下身,燃烧越不允分,死者的双脚依然存在,并且脚上穿的鞋子也完好无损。
但小腿的肌肉已经燃烧干净,燃烧似乎是到了双脚忽然结束的,因此这双脚看起来十分突兀。
而死者所坐的那个沙发,紧靠死者身体一面的皮质也因高温而荡然无存,沙发内的钢骨清楚地显露出来。
这种情况说明死者一定经历过十分高的温度,但这种高温只在死者的身上产生,因为死者旁边的另一只沙发丝毫无损。
这样的高温如果不是用特定的仪器是不可能达到的,既使是点火燃烧,想要烧到这么彻底的程度也必须得经过相当长的时间。
但现场并没有点火燃烧的迹象,如果是用火焰进行燃烧的话,不可能只将火焰控制在死者周围,要想将死者的尸体烧成这个样子,除非是一场特大火灾。
事实上许多火灾现场后来发现的尸体都不是这个样子,他们多半是当时被薰死,在发现尸体时,至少还有一半的身体没有被焚毁。
莫非花在看到这具尸体时吃了一惊,她立刻在脑子中推测,这个人可能会死于什么原因。但推测的结果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绝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尸体。
除非是有人在其它的地方先将尸体弄成这个样子,再移过来,但这种可能性也不大,因为死者所坐的沙发显然也经过同样的高温燃烧。
这时现场的一位警官已经向莫非花进行了十分简短明了的汇报,原来在提贝境内这样的事件已经是第五次了。
第一次事件发生在三个月前,有一个人死亡,第二次事件发生在二个月前,在提贝市有二个人在同一天死亡,第三次事件发生一个月前,有一个人死亡。
莫非花立刻赶到提贝警署,将死亡事件的详细档案调出来。
第一个死亡的人住在提贝西南,是一个小学教师,死在学校的办公室里,那一天她由于要批改作业在下班后独自留在办公室中,第二天其他的教师来上班时,发现了她的尸体。
第二个死亡的人,是一位工人,他死在工厂的宿舍中。当天,在提贝的郊外,一个提贝牧民也被发现死于自己的帐篷中。
第四个死亡的人是一位政府官员,他是死在自己汽车中。
在第四次死亡事件中,曾经有一个目击者,这位目击者是一个商店的老板,他开设的这种商店是极小的临街的杂货店,通常店门是永远敞开的,他便坐在正对着店门的柜台后面。
那个政府官员曾经在他的杂货店前停下汽车买了一包烟,在他停车的时候,他看见他的车子里坐了一个提贝人。
那个提贝人在事后遍寻不见,因此被认为是最大的嫌疑人。
而这个店主也经过努力地回忆,描画下了这个人的图像。
虽然图像未必准确,但提贝警方已经将图像中的人通辑,但通辑后的一个月里,却始终没有人见过这个人。
莫非花仔细研究了这些资料,死亡的人并不在同一个城市里,从表面上看也全无关系,他们都死于高温焚烧,被人发现的时候,只剩下一堆烧黑了的骷髅,而死亡的日期相差大概是一个月左右。
莫非花立刻调查了那几个日期的中文历书,发现,那几天都是月圆的日子,也就是中国历法的十五日。
这些话都是莫非花在机场向我叙述的,当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忍不住插嘴说:“听说有一些性格分裂的人喜欢在月圆之夜杀人,因为据说月亮的圆缺对于人的生理能产生一定的影响,当月圆的夜晚时,他们就无法控制自己杀人的冲动。”
我这样说,莫非花冲我扬了扬眉毛,毫不掩饰眉宇间对我嘲笑意味。
我自我解嘲地说:“你不相信吗?有科学家研究过。”
莫非花笑了笑,她只是说:“你继续听我说下去。”
我便不再插言,其实我知道我那样说也是没有什么根据的,就算是一个疯子喜欢在月圆之夜杀人,他也不可能制造出如此惊世骇俗的杀人方法。
那个图画中的提贝人,长着一双十分阴骘的眼睛,像貌却甚是英俊,穿着极传统的提贝服饰,头上梳着长辫。
如果店主的记性不错,这样一个人应该是非常引人注目的,如果他一直留在提贝,不应该没有人看见过他。
莫非花沉默地想着,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她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护国寺的和尚回到提贝后去看望他们。
虽然天已经黑了,但她还是决定到护国寺去一趟。
莫非花在年幼的时候,曾经被护国寺中的和尚收养过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她另有奇遇,不过这不是本书的范围,将来有机会慢慢再交待。
因此,她与护国寺中的一些和尚其实是父女之谊。
当莫非花走出提贝警署时,她抬起头,看见天上的月亮十分明亮,这一天也正好是月圆之夜。
看来死亡的人并不一定是死在夜晚,今天发现的那具尸体是死于上午,在他死后不久,便被到他家里拜访的同僚发现。
这个人是死者生意的合伙人,与死者关系十分密切,有死者房间的钥匙,当他打开门走进去的时候,死者的尸体还在冒着黑烟,火焰也并没有完全熄灭,因此断定,在他进去的时候,凶手应该刚离开不久。
莫非花信步向护国寺走着,她忍不住猜测,十五还没有过去,不知道那个凶手是否还会行凶。
但目前并没有掌握凶手与要杀的人之间存在何种联系,因此即使知道凶手是在十五日行凶的,却也无法提防。
走入护国寺,许多僧房中已经点亮了灯火。
护国寺建在提贝市中心的六角街,建筑的风格与倚山而建的寺院不同,据传说这里本是按照数百年前一位公主的意愿建设的,这位公主招了一个汉人做附马,因此护国寺多少吸收了一些汉人建筑的特点。
在护国寺的中央有一个极大的庭院,围着庭院的周围都建有僧房。
莫非花走入护国寺的庭院,她站在庭院里抬头看了一会儿月亮,这完全是无意识的行动。
在这样做的时候,她的心里不由想到了刚刚转世的那西达泽活佛和已死的央金,心情便难免觉得沉郁。
然后她便低下头,打算向内走去。便在这个时候,她的眼角忽然瞟见了什么东西。
当她瞟见这个东西的时候,她立刻转过头,在她的左手边,有一间僧房里忽然闪出极明亮的灯光。
这灯光来得是如此强烈,莫非花一注视之下,眼前立刻变得白茫茫一片,出现了短暂的失明。
这种情况就象是有一个人拿着电焊枪在你的身边焊什么东西,你一看之下,眼睛立刻因为光线太强而出现五颜六色的光纹。
莫非花闭了闭眼睛,当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见一个人正从那间僧房中走出来。
这时月光十分明亮,因此是很容易看清那个人的相貌,但由于莫非花刚才注视强光时,眼睛出现短暂的失明,因此在乍一看见这人时,并不能看清他的容貌。
这个人走出僧房,绝不停留,立刻向寺门走去。
在这个瞬间,莫非花忽然觉得这个人她一定见过,便在这人已经走到寺门口的时候,她沉声喝了一声:“站住。”
她喝出这一声并没有指望那人能听从她的命令,与些同时,她也已经蓄势待发。
那个人果然并不停留,向外跑去。
莫非花立刻跟在他的身后,全力追赶。
那个人的轻功似乎极佳,且是全力向前奔跑,莫非花一时之间竟无法追上他。
这个时候我又忍不住插言说:“这个人的轻功看来真是不错,连你都无法追上。”
我这样说倒不是单纯地奉承莫非花,我曾经与她比较过轻功,那一次本来我也无法追上,但我却凭着言语使她心里一惊,才终于追上了她,因此我对她的轻功是从心底里敬佩的。
然而那个人似乎对提贝的地形并不十分熟悉,在街上跑的时候甚至撞上了摊贩,而莫非花却不同,莫非花曾经在提贝生活过,对于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了如指掌。
因此莫非花终于离这人越来越近。
那人也感觉到了莫非花离他越来越近,忽然回手扔出一把飞刀,莫非花立刻身形一侧,将飞刀接在手里。
这时她也来不及看那把飞刀,随手塞在自己的口袋中。
便这样一缓之下,那个已经跑出很远,莫非花仍然全力追赶,她现在视力已经恢复,虽然那个人刚才只是回了一下头,她却已经看清楚,那个人与图像中所画的那个人十分相似。
因此她是绝不想放过这个人的。
两个人在街上这样发力狂奔本来就是非常惊人的事情,虽然由于天色已晚,在街上行走的提贝人并不多,但仍然有许多人站住看他们。
提贝人生性淳朴,平时做事情也是平和缓慢,鲜少看见有人在街上这样跑。
那个人跑出了城,路上的人就更少了,那人的速度也加快了,莫非花想要追上他就更不容易了。
莫非花心里暗惊,提贝市被许多山脉包围着,如果让他跑出了城市,进入山区,那就更难以追到了。
这时,前面的那个人已经跑到了城外的一个小山头上,他忽然停了下来。
莫非花心里一喜,正打算追上去,她忽然发现那个人站在山头上,做了个十分奇怪的姿式。
这个姿式有些类似于佛教中的手印,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这个时候月亮更加明亮了,莫非花不知道是自己的感觉在做祟还是月亮真地变亮了。
她清楚地看见那个人指天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当他指天的时候,这枚戒指便反射着月亮的光芒,异常明亮。
与些同时,莫非花觉得眼前蓝光一闪,那个在山头上的人忽然便象在水中溶化了一般,形象越来越淡,终于消失不见。
莫非花当时的吃惊程度可想而知,她立刻冲到那个山头上,山头上已经空无一人。
由于在几天前下过了雪,因此,刚才那个人站立的地方还留着两个十分清楚的脚印。
莫非花揉了揉眼睛,这脚印从来的方向都有,但到了这里便消失不见了。
因此她能确定自己刚才并没有眼花。
我忍不住又要插嘴了,我说:“在他消失的时候,你确实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吗?”
莫非花立刻点头,我说:“但你曾经短暂失明,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莫非花耸了耸肩,对于我这样不信任她多少表示了自己的意见,她说:“如果我看错了,一个人怎么能够不留下脚印就离开呢?”
我想了想说:“也许他有踏雪无痕的轻功。”
莫非花冷笑了一声:“如果他有踏雪无痕的轻功还被我追得那么辛苦?”
我笑了笑,这也说得是,如果有踏雪无痕的轻功,就一定会比莫非花跑得快得多,没理由被她追成这样。
为了确定那人已经消失了,莫非花仍然在那个山头上徘徊了很久,一直到半夜,她知道再等下去也不会有个结果,才离开那里。
在离开以前,她很仔细地研究了那人的脚印,并且拍了照片。
这个人穿的鞋子是十分典型的提贝人手工制做的靴子,靴底的花纹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这种靴子很可能是提贝妇女亲手制作的,既使是调查了全境的鞋坊也未必会有结果。
莫非花回到护国寺后立刻到刚才那间闪出亮光的僧房中去检查,不出所料,那间僧房中的和尚已经死去了,死亡的样子与上午的那个药材商人完全一致。
莫非花叹了口气,她实在不明白这个人为何会杀一些看起来全无关系的人。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说:“这件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
莫非花笑了笑,她说:“本来是没什么关系的,但是,我在他做手势的时候看清了他手指上戴的戒指,”她顿了顿。
我皱了皱眉毛,“难道他戴的戒指和这只陀罗王朝的戒指一样吗?”
莫非花点头:“一模一样。”
我愣了愣,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看清楚了?”
莫非花确定地点了点头,“看得十分清楚,因为那个时候月光似乎特别明亮,我清楚地看见从他的戒指上射出的蓝色光芒。”
我绝对相信莫非花的眼力,即使那天月光不是十分明亮,她也一定足以在夜晚看清一个人手上戒指的样式,而且说不定能将花纹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就算那个戴的戒指与我发现的那只戒指相同,也不能说明什么。
几天前,在寻找大师的途中,我由于为莫非花疗伤,而在一个洞穴中发现了那只戒指,这件事情在锦画记中有详细记述,这里便不再赘述了。
莫非花继续道:“我已经找有关方面鉴定过了,这只戒指是陀罗王朝的古物。戒指上的蓝宝石在提贝极为罕见,这种蓝宝石据说是天神赐与人间的,在陀罗王朝一直在王室中流传。而且即使是王室也只有一颗,专家确定这便是陀罗月亮之魂戒指。”
我挑了挑眉毛,“那么这戒指很值钱了?”
莫非花笑了笑,很神秘地看着我说:“无价之宝。”
我瞟了她手中的戒指一眼,我虽然有一定的珠宝鉴定知识,但却也没想到这只戒指这么值钱。
莫非花含笑看着我,她说:“是不是后悔把它送给我了?”
我抬起头,她正挑衅地看着我,我叹了口气,说:“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后悔。”
莫非花说:“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那人的手上也有同样的一枚戒指?”
我立刻回答:“这有什么奇怪的?也许他手上的戒指上镶的不是蓝宝石,只是一块蓝玻璃。”
莫非花立刻摇头说:“不可能,我看见他戒指的光芒,一块玻璃绝不能发出那样的光芒。”
我也立刻说:“就算是一块蓝宝石,难道就不能是其它的宝石吗?这个世界上的蓝宝石并不是只有这一块。”
莫非花盯着我,脸上露出极不以为意的神情,她说:“你当时不在现场,那个戒指真地和这枚一模一样。”
我叹了口气:“就算是一模一样也没什么奇怪的,有人仿造这枚戒指做了一枚新的戒指,那也是很正常的。”
莫非花也叹了口气,她说:“我不知道,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人的戒指和这一枚一定有什么联系。”
我沉默不语,人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联想,尤其当一个人神经过于紧张的时候,我相信最近的几天莫非花由于一直在调查那个案子,神经一定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
虽然我没有说出口,但莫非花似乎马上知道了我在想什么,她说:“除此之外,还有那个人留下的一把短刀。”
她拿出一把短刀,我接在手里仔细观察,这短刀的式样十分奇特,与一般提贝人喜欢用的短刀并不相同。
刀柄上缕的花纹与那只戒指上的花纹显然出自同一体系。刀身上刻着几个字,是古提贝语的写法,那几个字翻译过来就是:“天神保佑附马。”
我看着这把短刀沉吟不语,“附马”这个词谁也不会陌生,只要有一点点古代戏剧的知识便会知道,这是指公主的丈夫。
那么这把刀的拥有者是一位公主的夫君了?
便在我深思的时候,莫非花说:“你不觉得你和这只戒指很有缘吗?”
“哦?”
莫非花道:“这只戒指到底为何会到那个洞穴中并没有人会知道,也不知道它在那个洞穴中多少年了,自从陀罗王朝灭亡后,便没有人知道这枚戒指的下落,但你却在完全不经意的情况下发现了它。”
我点了点头,如果这便有缘的话,那么我确是和这枚戒指很有缘。
莫非花又说:“而这件事情,我总觉得并不是那么简单,从那些人死亡的方式如此奇怪,到那只戒指,我觉得这其中必有超过常人想象的地方。”
我笑了笑:“你太敏感了。”
她立刻反驳我,“那么你怎么看待那些人的死亡方式?”
我皱了皱眉头,我当然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早就说出来了。
莫非花说:“我觉得如果有你在场,一定能够帮助我找到这件事情的真相。”
我注意到她用了真相这个词,而不是凶手,我说:“为什么是我?”
莫非花说:“因为你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力量。”
我忍不住失笑,“与众不同的力量?你太夸张了吧?”
莫非花也笑了,她说:“不夸张,你还记得那幅画吗?达真不能感觉到画上的信息,我也不能感觉到,只有你能感觉到。那就是与众不同的力量。”
我愣了愣,这倒是真的,可是央金同样也能感觉到,想到央金我心里不由地又是一阵刺痛。
这几天来,每当我想到她的死,都会忍不住问我自己,到底是不是我害死了她,如果我不答应雪桑上师去寻找神童,也许她现在还活着。
我这样想的时候,莫非花并不催促我,她一双明如秋水般的眼睛,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我。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的弱点,每当有一个美女要求我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会答应。何况,我还曾经与莫非花有过那样不同寻常的经历。
我说:“好吧!我可以留下来帮助你,但是,就算是我帮助你也未必会成功。我不想在这里逗留太久,我还得回美国处理一些约翰的事情。”
莫非花立刻露出喜悦的神情,但她仍然说:“我希望你至少逗留两个月,因为他会在每个月的十五出来杀人,如果你不能在十五的时候留在这里,那便等于没有留下来。”
我点了点头,她的要求十分合理,既然是在十五杀人,我当然至少要等到十五的晚上。
我希望运气好的话,可以在下一个十五的晚上让我遇到他,那么我便会尽一切可能的手段留住他。
既然不能回美国,我便临时改乘了到提贝的飞机,与莫非花一起回到提贝。
由于必须研究一下死亡事件中的几个人,到提贝的时候,我与莫非花一起来到了提贝警署。
想到我自己曾经的身份,如今居然跑到警察局来协助办案,我的感觉就象我是被招安的人一样,我不由地想起七侠五义里的白玉堂,他本是与衙门做对的,后来也替开封府做事情。
只不过这个人的结局不太好,在一次事件中丧了命。
我立刻甩了甩头,将各种杂念赶出脑海。
这时莫非花已经带我到停尸房看了那两具尸体,果然象她所形容的那样,只剩下十分完整的骨骼,还有就是一双突兀的脚。
真不能想象,在一个人的家里如何产生这样的高温,使人的肌肉全部消失,只剩下骨骼。
而且这种高温的作用想必也十分平均,因此使这个人的肌肉都消失地非常彻底,只有一双脚没有受到波及。
我叹了口气,我并非没有见过尸体,但看见这样的尸体还是让人不愉快已极,杀人的人一定是非常变态,才在杀了人后还用高温将尸体焚烧成骨骼。但他这样做是为什么呢?他何必一定要那么费事地将尸体变成骨骼?这必然会使他在杀人现场停留的时间长很多,那岂不是也给他增加了许多危险吗?
我摇了摇头,现在想也没用,再想也不会想明白杀人者的心理。
我知道通常凶手的心理千奇百怪,尤其是那些心理有些变态的杀人者,更不能以常理来推断。
我又与莫非花一起研究了那些资料,果然如她所言,这些人看起来完全没有关系,他们的职业不同,城市不同,年龄从二十三岁到四十八岁,也看不出有什么可能联系。
但他们都被这种方法杀死,难道真地一点关系也没有?
还是凶手临时兴起,想到一个人,便杀一个人?
这些资料实在少得可怜,我与莫非花研究来研究去,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从画像上看,那是个十分英俊的人,目光只是阴骘,并没有变态者的那种狂热的目光。
莫非花也回忆当时的情景,她说这个人的目光事实上是十分冷静的,完全看不出精神有问题的可能性。但一个人表面上看起来不是精神病患者,并不意味着他就真地不是精神病患者,有许多精神病患者在不发病的时候,也十分冷静,如同常人。
这个人,他杀人的目的到底何在?
第四章一个再生人
接下来的半个月中,我们几乎是一无所获,警方已经加紧了对于此人的通辑,由于莫非花曾经见过这个人,因此这人的图像就比以前描画得更加详细生动。
然而,这个人自从那天晚上消失后,就真地彻底消失了,没有任何一个人曾经见过他,无论警方如何调查,都没有办法发现一点线索。
我们并不知道下个月的十五,他会否出现,但根据以前的纪录,他在近三个月来,每个月的十五都出来杀人,因此我们暂且假定,下个月的十五,他仍然会出现。
但下个月的十五,他是否会出现在提贝呢?
这也是无法预知的,他所杀的那些人并不在一个城市里,完全没有规律可寻。他下一次杀人的对象很可能在提贝,也很可能不在。
提贝虽然不大,但到底有若干城市,又有许多牧民散居在高原上,想要预防他杀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由于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这些日子事实上我是游手好闲,每天在提贝的市区闲逛。
偶尔想到央金,仍然会觉得心如刀割。
从那西达泽寺传来的消息,大师已经举行了一次规模十分宏大的坐床典礼,许多官方的重要人物都被邀请参加。
这就表明了大师的一种姿态。
我和莫非花也收到了书面的邀请,但我们却只是写了一封措辞十分委婉的祝贺信,我实在不想再看到那西达泽寺这个寺院,虽然我知道从宗教的意义上说,央金这样做是非常伟大的,但我却仍然觉得,她是被转世这件事害死的。
虽然我知道我这样想过于偏激,但我却无法将这种想法从脑子里除去。
莫非花对于此事只字不提,她虽然过于倔强,却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子,察言观色的能力极强。
我知道在我的心底是十分欣赏她的,应该说这种欣赏已经超过了普通的感情,带着一定的男女之情的成份,但由于央金的死,使我选择漠视这种感觉,因为我一直认为,其实在我的心里更加喜欢央金一些。
我以前住在提贝的时候,习惯在尼玛甜茶馆喝甜茶,那里的老板是我的老朋友了。
在提贝的这些日子,我由于一直在研究那些离奇死亡事件,始终没有去造访,现在似乎已经无事可做,唯有等待十五的来临,我便决定去尼玛甜茶馆喝几杯甜茶,再与老朋友尼玛叙叙旧。
那一天下午,我独自来到尼玛甜茶馆,这家茶馆生意十分好,有许多提贝人都喜欢在下午的时间到这里来喝一碗甜茶。
我一走进茶馆,尼玛立刻就看见了我,这个时候他手里提着茶壶给几个客人加水。他一看见我,立刻大声说:“燕楚,好朋友,你回来了!”
我也走过去和他拥抱在一起,他用力拍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你找个地方坐,我马上过来。”
我点了点头,四面一环顾,发现座位上几乎都坐满了人,只有一张桌子上还空着一块地方。
我便走过去坐下来,桌子对面也坐了一个人,我一坐下来便和他打了个照面。
这是一个青年男人,穿着旅行服,头戴登山帽,身边放了一个十分大的旅行包,显然是个来旅游的人。
我坐在对面,他立刻十分善意地对我笑了笑,我也点头打了个招呼。
他便用日文说:“你好!”
这原来是一位来自日本的游客,我便也用日语回答:“你好,来这里旅游吗?”
这本是陌生人见面惯用的开场白,但对方却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算是旅游。”
我打量了一眼他的装束,这人不象是一个生意人,如果不是来旅游还能做什么事情呢?
这个时候尼玛到我的身边替我斟了一碗甜茶,便顺势坐下来。
我们两个已经有好几年没见,便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会儿,我们在聊天的时候,用的是提贝语,因此对面的那个日本人显然无法听懂。
谈了一会儿后,尼玛又走开招呼客人,那个日本人说:“你懂提贝语?”
我点了点头,“我曾经在提贝住过两年。”
那个日本人现出十分敬佩的神情,然后说:“我也已经在提贝流浪了很久,却一直没有办法学会提贝语,这种语言实在是太困难了。”
我笑了笑,随口问了一句:“你到提贝来干什么?探险?”
那个日本人说:“不,我是来寻找一些东西。”
许多人到提贝来都是来寻找东西的,有人寻找心灵的归宿,有人寻找财富,有人寻找失传了许久的文物。我以为这个日本人也象许多人一样,说寻找东西,无外乎几种。
那个日本人继续说:“在提贝以前,我已经找过许多地方,我去过南美洲,去过非洲,去过地中海,却始终没有找到,有人告诉我,这个地方应该是在提贝,我便来了。”
我愣了愣,听这个日本人的话,他并不是寻找那些东西,他是要找一个地方。
我便说:“你要找什么地方?”
日本人迟疑了一下,他的脸上忽然现出一种十分不好意思的神情,他说:“我说出来,你不要笑话我。”
看见他这样的神情,我已经忍不住想笑了,但我仍然严肃地摇了摇头,说:“我不会笑话你。”
他看了一会儿我的神情,对于我这样严肃的神态觉得十分满意,才继续说:“我是在找一个我经常在梦中到的地方。”
这句话一说出口,虽然我忍了忍,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寻找一个经常在梦中到的地方,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这好象有点不合逻辑。
日本人一看见我笑了,脸立刻涨得通红,接着说:“我知道这个地方一定存在的,虽然我还没有找到它,但我相信它一定是现实中的地方。”
我立刻收起了笑容,显然这个日本人对于这件事情非常认真,如果在这个时候嘲笑他是不得体的。我便问:“你经常在梦里到那个地方吗?”
日本人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他说:“是的,我从很小的时候便不停地在梦中到那里,一直到我长大成人,我仍然不停地做梦梦见那里。每当梦见那里一次,我就听见心底的招唤,我必须得到那里去。”
日本人这样说的时候,语气略显激动,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非常狂热的神情,我心里忍不住想,这种癔想症通常是精神病早期的表现,如果不提醒他,很可能会演变成精神病。
“我总觉得这个地方和我的前世有关。”这个时候日本人又说了一句话。
一听到他这句话,我立刻在心底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个日本人,一定是处于心底不断暗示的情况下而产生了奇怪的想法,如果他一直被这种想法所左右,他的头脑便会处于越来越危险的状况。
我叹了口气,说:“你怎么知道那是和你的前世有关呢?”我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立刻反对他,因为他的情绪一定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马上反对他的话,对于他的思想并没有好处。
那个日本人回答说:“因为我在梦境中看见我自己,我看见我自己穿着十分奇怪的衣服,”他说到这里忽然用手指了指那些提贝人,“以前我以为我穿的是非洲或南美洲土著的衣服,到了这里我才明白,原来我穿的是提贝人的衣服。”
我扬了扬眉毛不置可否。
那个日本人显然是压抑地久了,他这些话向别人说的时候一定是经常遭到别人的嘲笑,因此当我询问他时,他便有些迫不急待地想把自己的梦境告诉我。
“我在梦里是个大将军,虽然我不知道那个王国的官职是怎么设定的,但我一定是个大将军,我与许多外来者拼杀,我看见他们的血溅出来,溅到我的身上,那么清楚,似乎还带着血腥味,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我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向他说明,他看到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个梦境,那很可能与他平时看过的电影电视中的形象有关。
日本人看出了我不以为然的神情,他似乎有些失望,他说:“我对许多人讲过我的梦境,大家都认为那只是一个梦,但是,如果一个人二十几年的时间都在做着同样的梦,他会怎么想?”
他这样说的时候,脸上自然带着落寞的神色,这个人只是被梦所折磨,但他的心智却并未失常。
我安慰他说:“是的,如果我是你,我做了二十几年同样的梦,也会这样认为。”
他听了非常开心,立刻握住我的手说:“我叫松下竹次郎,我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告诉他我的姓名,他说:“我是一个画家,我把我的梦境都画了下来,其中有那个王国宫殿的样子,你是否有兴趣看一看?”
我本是无可无不可,松下竹次郎热切地看着我,显然对于他来说,有人分享他的梦境是十分愉快的事情。我便点了点头。
松下竹次郎立刻从背包里拿出一大叠画纸,这些画纸上都画着水粉画,每一幅画都画得形象生动,松下竹次郎的绘画技术十分高超。
这些画都画于不同的年代,最上面的年代近一些,越往下年代越早,想必是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慢慢画成的。
我拿过这些画纸仔细翻看,第一幅画,画着一座吉祥多门塔,这种塔是提贝独有的建筑形式,在其它的地方并不存在。这塔画得维妙维肖,我看了一下画的日期,是一年以前,如果这个人并不是见到了这座塔才画出来的,那么他梦里的情景必然十分逼真。
我翻过第二幅画,这幅画上画着一座坛城,看到这座坛城我不由地吃了一惊,这座坛城呈多棱亚字形,结构复杂,建筑宏伟,一定要有前进的工艺水平才有可能造出来。这样的坛城,我的记忆里只有一座,那便是座落于陀罗王朝遗址上的迦莎殿。
我抬头问松下竹次郎:“你可曾到过陀罗王朝遗址?”
松下竹次郎立刻摇头,“没有,我一直在提贝首都一带寻找这个地方,还没有来得及到那里。”
我皱了皱眉头,陀罗王朝遗址位于远离提贝市的雪山深处,从提贝到那里路程达几百公里。而提贝境内只有汽车这种交通工具,如果是开车去那里的话,最快也要二三天才能到达。
我继续翻看着他的那些画,后面的画也都是一些宫殿城堡的画像,这种建筑风格,我越看越象是雪山一带的陀罗王朝的建筑风格。
在这些画里,也时而可以见到一两张人物肖像,我注意到有一个女子的画像反复出现,这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年青女子,身穿极华丽的服饰。根据她的衣饰判断,这个女子的地位一定非常崇高。
忽然,我看到一个男子的画像,看到这幅画像的时候,我大吃一惊,几乎立刻失声问松下竹次郎:“你在哪里见到这个人?”
松下竹次郎看也不看,马上回答说:“所有的画像都是我在梦中见到的,我怀疑现实中并不存在这些人。”
我吸了口气,再次垂下头看手中的画像,这是一个男青年的画像,穿着提贝族服饰,面目甚是英俊,头上梳着长辫。如果我早半个月看到这幅画像,一定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我却在这个时候看到了。
我一眼便认出来,这分明就是那个神秘杀人案件中的男青年的画像。
我注意到这张纸的角落里写着一个日期,那个日期是十年前的日期,而这张纸已经有些泛黄了,可想而知,这幅画像一定是比较早完成的。
在这个时候,我的心念电转,首先我想到,这个人一定是认识那个男青年的,他故意拿这些画像来试探我,他的用意何在?
然后我便推翻了这个想法,到尼玛茶馆是我临时决定的,并没有人知道我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而且刚好坐在他的对面,如果不是机缘巧合的话,我应该是不可能看见这些画像的。
接着我就想到,这个人,他很可能是看到了通辑令,脑子中有了印象,因此在梦中见到他,才以为这个人是自己梦境中的人,把他画了下来。
如果是这个原因,那么他就无需伪造时间和画纸的颜色,让我以为他的画是十年前画成的。
我虽然心念电转,但其实只有几秒钟的时候,松下竹次郎见我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幅画像,也探过头来看了一眼,他一看到我是在看这幅画像,马上露出十分不屑的神情。
这个时候,我决定先试探他一下,我便问他:“这个人是谁?”
松下竹次郎耸了耸肩,“这个人,在我的梦中,他是我的情敌。”
“情敌?”我挑了挑眉,“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松下竹次郎露出十分喜悦的神情,他说:“你想听?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真地想听吗?”
我点了点头,我现在已经开始对这个日本人感兴趣,虽然我不相信他是在梦中见到的这个人,但听一听他的故事也无妨,如果他在骗我,至少我可以从他的故事中听出一些漏洞。
这个日本人,他说他在梦中叫做扎西,他是那个王国的大将军,地位十分崇高。
那个时候,他们正与拉达克族人作战,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几百年,双方是许久以来的世仇,对于对方的仇恨深入骨髓。
扎西家世代是王国的将军,到了他这里,也仍然是将军。他年纪轻轻,就已经非常勇敢,在几次战争中都立下了战功。
这个王国的公主名叫达娜,与扎西年纪相仿,他们从小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达娜卓玛象一切年轻公主一样任性而刁蛮,任何人对她都是百依百顺,因此,在她的心里也认为,人们本来就是应该事事顺从于她的。
这个时候,达娜公主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王国的许多年青才俊早在许久以前便已经开始暗中较劲,因为达娜公主是一位十分美貌的公主。
她虽然爱使小性,但年青美丽的女子,就算刁钻一些也并不是什么太大的过失,而且她还有如此显赫的身世,几乎王国内的所有与她年龄相仿的年轻人都是她的追求者。
但是,正因为如此,达娜公主对于任何一个青年都不愿假以辞色,太多的阿谀奉承养成了她无比高傲的性子,她觉得这些青年男子没有一个人足以当她的附马,她是这样一个清高出尘的女子,一定要有勇敢智慧过人的青年才配与她共度一生。
达娜公主还有一位哥哥,名叫阿依旺,这个青年比达娜公主要年长两岁,是王国唯一的一位王子,将来必然会成为王国的国王。
他也同样还未娶妻,每日沉溺于兵法的研究及训练勇士中。
扎西象绝大多数男青年一样,深深地爱慕着达娜公主,由于扎西的出身不同,自小便出入王宫,与阿依旺是莫逆之交,因此他与达娜公主的关系也比其他人要好得多。
但是扎西却觉得,达娜公主越长大便越是疏远他,他是一个直爽的年青人,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他也从来不敢询问达娜公主,唯恐惹恼了公主,以后便再也不理会他了。
那一天,当他们遇到画中的这个男人的那一天,他与达娜公主正在高原上骑马。
提贝并不出产马匹,事实上,一般的马也无法适应高原的气候,但他们所骑的这两匹马却是从西域专门买来的依力马,这种马虽然生活的地方不及提贝这么高,但他们的生命力十分顽强,只要进入提贝的时候不死去,便能够在这里生存下去。
而达娜公主自小便喜欢骑马,为了使她开心,老国王特地请了一位来自依力巴利的骑手教她骑马。
所以达娜公主虽然是个年轻的女子,在高原上却是马术的一流好手。
而扎西因为自小便出入禁宫的关系,也得以学会骑马。
当达娜公主心情好的时候,她经常要求扎西陪她一起去骑马,这在扎西来说是十分美妙的事情,因为其他的青年人并不懂得骑马,只有他扎西能够陪同公主一起骑马,这样便显出了他的与众不同之处。
那一天,天气十分晴朗,可见度极高,达娜公主在骑马的时候觉得心情十分愉快,她所骑的这匹马是一匹红马,她并不知道这便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这马虽然长得并不高,跑起来却异常快速,没有一匹马能够超越它的速度。
因此,达娜公主越骑越高兴,对于马的速度完全不加控制,而扎西骑的虽然也是好马,便慢慢地落在了后面。
扎西虽然着急,却并不愿意叫喊,他知道叫喊也是没用,达娜公主绝不会等他,还会招至一通嘲笑。
所以虽然他落在后面,却只是奋力挥鞭,希望能够赶上达娜公主,但他与公主的距离却仍然越来越远。
达娜公主骑得太开心了,完全忘记了他们与拉达克人之间正在进行着战争,虽然拉达克人并没有攻入他们的王国,但由于最近的几次战役都是拉达克人胜利的原因,因此防线退缩的十分厉害,几乎已经到达了王国的都城附近。
更有个别的小股敌方士兵经常偷偷地绕过防线,侵扰牧民。
这个时候她骑到了一个山口附近,而这个山口就是敌方士兵经常出没的地方,她并没有觉得危险,因为她的马异常地快,在高原上,马本已是十分罕见,更何况是象她跨下的这样一匹宝马。
她看到已经到了这个山口附近,便勒住了马打算向回跑去,便在此时,她忽然听见人们的哭喊声,她愣了愣,决定先看一看发生了什么事,这时,有几个敌方的士兵推搡着几个牧民出现,另外有几个士兵正赶着一群羊,这羊显然是那几个牧民的。
达娜一见,心里便是一阵大怒,她早就听说防线附近的牧民经常受到敌兵的骚扰,想不到居然发展到光天化日下抢劫的地步。
她腰间本来就挂着短刀,这个时候由于心里大怒,也并没有估计敌我双方的实力,如果她在此时便跑走,对方的士兵根本就没有办法追上她。
但她不仅没有跑,反而策马迎了上去。
几个士兵看见她骑马跑过来,先是吃了一惊,然后立刻呼喝着将牧民推到了一边,正在放羊的士兵也跑了过来。
他们将达娜公主围在中央,达娜公主冲了几次都被士兵挡了回去。
这个时候,她才开始有些惊慌。
而一个士兵更悄悄地抽出了短刀在马腹上刺了一刀,这匹马受了重伤,长啸一声,两蹄立起,达娜公主措手不及,居然被马掀了下来。
一落到地上,那些士兵立刻大声笑骂着向达娜公主逼了过来。
达娜公主用短刀乱砍乱刺了几下,她毕竟是一个女子,很快连刀都被打落。这时她知道大势已去,而扎西却迟迟不来,她长叹了声,正打算束手就擒。
然而便在此时,一个人沉声说:“你们在干什么?”
这个人的提贝语显然并不好,说出来的话有些结结巴巴的。达娜公主立刻望过去,原来是一个风尘仆仆的旅客。
她马上叫道:“救救我,他们想杀我。”
那个旅客大概是来自异地,身上都是风尘,戴着草帽,脸上也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不出来多大年岁,听声音并不衰老。
他看了达娜公主一眼,似乎很惊艳于她的美丽,但立刻转过目光,对那几个士兵说:“你们放了这位姑娘!”
那几个士兵显然倚仗着自己人多,因此并不把旅客的话放在心上,反而一起围了过去,一个士兵说:“你让我们放了她?你是什么东西?”
旅客微微一笑,他的脸都蒙在黑布中,但从眼睛里也能看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他淡淡地说:“我现在让你们放了她,是留下了一条活路给你们,如果你们还不知进退的话,我只有对你们不客气了。”
这几句话说得气焰嚣张,那几个士兵听见了,先是一惊,然后便哈哈大笑起来,他们都是拉达克人的勇士,敢于孤身进入敌方的防线后面,就可以知道这一点。
有一个人立刻抽出腰刀,想给旅客一点厉害瞧瞧。
那个旅客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你想杀我?”
士兵冷笑,“我要看看是我对你不客气还是你对我不客气。”他说完话,立刻一刀向旅客刺去。
那个旅客,身子半转,一脚飞起,准确无误地踢在士兵的手腕上,士兵惊呼一声,腰刀飞得远远地,落在草丛中。他的手腕被旅客踢了一下,也红肿起来,他用另一只手托着这只手腕雪雪呼痛。
另外几个士兵大吃一惊,立刻包围了上来,旅客好整为暇,只兔起鹘落的几下,便将几名士兵全部打倒。他的动作极快,士兵都来不及反应,人已经倒在地上。
这时,达娜公主一直站在旁边愣愣地看着,她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动作能那么快,她的族中有许多勇士,但勇士通常就意味着大力士,而大力士的动作一般都不会太快。
但这个人不同,他看起来并不粗壮,动作十分敏捷,力气也一定并不小。
那个人把几名士兵打倒后,便不再看他们,转头对达娜公主说:“你家在哪里?”
达娜公主惊魂甫定,指了指王城的方向。
旅客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便率先向王城走去。
达娜公主连忙跟在后面,她虽然感谢这个旅客救了她的性命,却觉得这个旅客对她的态度十分冷淡,有生以来,还从来没有人用这种态度对待她。
她心中觉得不忿,便大声说:“喂,你是谁?”
那个旅客并不回首,一边走一边回答说:“我只是一个旅客。”
达娜公主说:“我的马受了伤,你去把它给我牵过来。”
旅客回头望了一眼,那匹汗血宝马虽然失血很多,但精神还好,正独自在一边吃草。
旅客说:“我不是你的奴隶,你自己不会去牵吗?”
达娜公主愣了愣,她想不到旅客居然会这样回答,她立刻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旅客笑了笑,回答说:“你是谁关我什么事?就算你是公主也与我无关,我不是你的子民,而且还救了你的命,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却无权命令我做什么事情。”
这下达娜公主真是尴尬得无地自容,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她用过这么粗暴的语气说话,就算不是因为她的身份,也会因为她的美貌而对她温柔有加,想不到这个男人却对她的美丽视而不见。
她虽然心里气忿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自己过去牵了马向王城的方向走。
这马已经受了伤,不能再骑了,达娜公主心里忿恨,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
这时,传来一阵马蹄的声音,扎西方才骑着马追了上来,他一看达娜公主的情况吓了一跳,立刻跳下马来,迎了上去。
连声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马儿怎么受伤了?”
达娜公主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等你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扎西吃惊地看着他,觉得莫名其妙已极,却又不敢再问。达娜公主接过扎西的马缰绳,一跃上马,对扎西说:“把我的马儿牵回去。”
扎西点了点头,这对于扎西来说,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达娜公主挥鞭飞驰而去,在经过那个旅客的身边时,她看到那个旅客嘲讽的目光,心里便觉得不舒服,却因为他救了自己的命,又不好发作。
忍不住想,“等你到了王城,一定好好整整你。”驰出了很远,还感觉到那个旅客的目光如芒在背地看着她。
第五章他为陀罗银眼而来
达娜公主骑马跑远了,而扎西是牵着马步行,自然而然便和那个旅客走在一起。
扎西是个热情的青年,他很自然地问那个旅客:“贵客从哪里来?”
旅客的回答十分简单:“中原。”
那个地方并不是没有见过汉人,西提贝人需要大量的茶叶维持自己的生活,所以经常要与汉人做买卖交易,因此对于中原并不陌生。
扎西便说:“贵客是来做生意的吗?”虽然他打量了旅客一眼,觉得旅客身无长物,但如果不是做生意的,汉人是不会到这么高的地方来的。
那个旅客摇了摇头,他说:“我是来找东西的。”
扎西愣了愣,自然便问:“找什么东西?也许我能帮助你。”
旅客笑了笑,很干脆地回答:“你一定帮不了我。”
扎西也是一个脾气比较倔强的青年人,他一听之下马上说:“如果是提贝的东西,我一定能帮助我,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一切东西都了解得很。”
旅客仍然说:“我知道你对这里的一切东西都了解得很,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想找什么东西。”
这下扎西真地觉得奇怪了,一个人说是来找东西的,而且从中原到这里,真是不远万里,但他却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东西。他诧异地看着那位旅客,觉得这位旅客恐怕是脑子出了问题。
旅客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并不解释,只是说:“这里离你们王城还远吗?”
扎西立刻摇了摇头,“不远,就在前面了。”其实他们只要转过一个山拗便立刻可以看见王城,但现在因为有山阻着视线,才无法见到。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谈,扎西发现这个旅客经历十分丰富,似乎去过许多地方,谈的东西也是他平时闻所未闻的。
他越与这名旅客交谈,便越喜欢他,他第一次知道,提贝以外,还有那么大的世界。
一路说一路走,很快转过了山拗,王城便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旅客看着落日下壮观的城市,有些感叹地说:“你们的王城十分宏伟啊!”
扎西立刻点了点头,他向来以自己的王国为荣,他说:“你们汉人的王宫也没有这么宏伟吧?”
旅客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却并没有说什么。扎西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仍然自顾自说下去:“我听做生意的汉人说过,有一个叫北京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很大的王宫,他们都说那座王宫比我们的王城还要宏伟,我却不相信,你有没有去过那里?”
旅客并没有回答,他现在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沉痛,扎西回过头,看见旅客脸上的表情,问道:“你怎么了?”
旅客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总有一天,我会回到那里去的。”
扎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觉得这个旅客异常神秘,似乎有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走入了王城,这是一个十分繁荣的城市,从城门进去,便是一条长长的街道,街道的另一端是巍峨的王宫。
旅客挥手与扎西告别,落脚在一家小客栈里。
这里并没有其它的客栈,只这一家小客栈,也是长期在这里的汉人开设的,这客栈是为了到这里来做茶叶生意的商人准备的,房间并不多,只有两间,由于战事的原因,许久没有商人到来,因此两间房间都空着。
店主见到这名旅客,显然也觉得出乎意料,连忙招呼他。
那个人自称姓瞿,对于本城的寺庙非常感兴趣,一走进客栈先询问本城都有什么寺庙。
这个地方,并不象提贝其他的地区,由当地的寺院统治,而是政教分离的体制,因此本城的僧侣虽然高尚,却并没有什么特权。
但仍然有一座寺庙是与众不同的,这座寺庙名叫托林寺,是王室特设的寺院,平民不能入内。而其他的寺庙也有七处之多。
这在提贝的境内并不算是多的,由于全民笃信佛教,许多城市里的寺庙数字要远远超过于此。
这位瞿姓的客人,便是从云南进入提贝的瞿文统,在刚进入提贝的时候,那个老者因为无法适应提贝的气候而一病不起,乃至不治而死。
对此瞿文统觉得十分内疚,但那个老者却说他的寿命已经到了,他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阳寿已尽才急于寻找一个继承人。
在他死以前,交给了瞿文统一本书,这书是用一种奇特的文字写成的,老者在那段时间里,尽自己可能地教瞿文统识别这些文字,而瞿文统也十分好学,他急于掌握那种神秘力量,总是如饥似渴地学习这些知识,因此当老者死的时候,他已经能够识别许多这种文字了。
但老者死的时候仍然不无遗憾,他认为瞿文统是个可造之材,如果他能够认全这些字,他的能力一定是不可限量,现在由于文字的关系,瞿文统的发展空间便会受到限制。
瞿文统曾经询问过是否有其他的人精通这种文字,老者沉思了许久才回答,“也许在遥远的西方,还会有部分人认识这种文字,但这样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瞿文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他只能凭借自己能够识别的一些字来阅读那本书,虽然还有些字不能识别,但他是一个极聪明的人,通过联系前后文,居然让他读出了□□成,这□□成的内容已经使他十分吃惊,他发现,这本书里藏着一个秘密。
第二天,瞿文统便开始参观本城所有的寺院,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要找的东西就在本城。
他是巡着自己的感觉而来到这里的,在刚刚进入雪山的时候,他只是为了躲避吴三桂的追捕,但随着他对于那本书了解的程度越多,他越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本书里提到的东西,他要找的那样东西,就在这附近。
老者死后,他便巡着感觉向西来,这期间路过了无数的城市,在每个城市中,他都停留下来,参观每个能到达的寺庙。
他有一种感觉,这样东西是和神有关的,而在提贝,一切和神有关的东西,都是出现在寺庙里。
虽然以往的每一间寺庙都没有找到那样东西,但他并不失望,他感觉到这样东西就在他西行的路上,它在那里等待着他到来,等待着他去唤醒它的力量。
参观并搜查了本城的每一间寺庙后,并没有他要找的东西,这时他的注意力便集中在唯一一间没有去过的寺庙里。
那是王家的寺院,普通人不能进入。
他在寺院的周围侦察过一段时间,发现这个寺院的守卫十分森严,如果想要强行进入的话,一定会大动干戈。他不明白一个普通的寺院为何会有如此严密的防守,这更确定了他的信心,他绝对相信他要找的那样东西就在这里。
由于他跟随那个老者的时间太短,他并没有学会那个老者神秘消失再现的能力,那个老者曾说过,这些能力也是他从这本书里学习来的,但各人的机缘不同,他能够从这本书里学到这个能力,未必瞿文统学到的也是相同的能力。
瞿文统在读懂了这本书后,对于此事已经不再介意,如果能够拥有另一项更加可怕的力量,那么神秘消失再现这个能力不学也罢。
他想通了这一点后,便将所有的精神都放在寻找那样东西上。但现在他却有点后悔,如果他能够学到这样的本事,那么他就可以自由出入那个寺院。
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看见达娜公主和扎西从那个寺院里走出来。
这个时候,瞿文统心念电转,他想起客栈老板曾经说过达娜公主尚未婚配,如果能够成为达娜公主的附马,那么他也成为王室成员,便可以自由进入这个寺院了。
想通了这一点,瞿文统觉得霍然开朗,他从未结过婚,也从未想过要婚配,但却曾有过与许多女子共同生活在一起的经历。如今他能确定他想找的东西便在这个寺院里,而娶了达娜公主以后,又可以拥有一个王国的力量作为后盾,何乐而不为?
他是一个十分聪敏的人,又见多识广,在乍一见到达娜公主时,就知道这种类型的女子,一定要使她明白自己比她更加强,那么她才会甘心情愿地委身于人。而当她决定嫁人的时候,更是任何人都拦不住,一定要嫁给她喜欢的这个人不可。
达娜公主显然也看见了瞿文统,这几天,她一直在想着这个旅客,总希望找个机会来捉弄他一下,让他在她的面前低下高傲的头。
但她并不能经常出入街市,因此一直苦无时机。如今看见这个人便在她的面前,她是绝不想放过这个机会的。达娜公主比一般的女子还要更加骄傲,她的心地其实是十分善良,但她却无法容忍瞿文统对待她的态度,那种态度表示这个男子完全不把她放在心上。
她立刻向身边的一个侍女使了个眼色,这个侍女本来是一伙盗匪的女孩,名叫青梅,阿依旺剿灭这伙盗匪时将这个女孩带回王宫。这个女孩从小和盗匪一起长大,接受过严格的偷窍训练。
达娜公主本来就是年少喜动,缠着阿依旺将这个女孩赐给了她,并要求青梅教她偷窍的技术。虽然她并没有学会什么,但却亲眼见识到了青梅精湛的偷窍技巧,她能够在人群中经过,并不做什么动作,便把别人身上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的偷窍过来。
因此,达娜公主对于青梅的偷窍术是非常有信心的,而青梅跟着她的时日久了,对于她的心思也十分了解,一见达娜公主使眼色,立刻心领神会。
她马上走到瞿文统跟前,用手推了瞿文统一把说:“让开,公主经过。”她的动作表面上只是为了使闲杂人等闪开道路,其实在这个动作中已经把一块美玉偷偷地塞入了瞿文统的怀里。
瞿文统似乎全无所觉,往旁边让了让。
这个时候,瞿文统身后站着的人忽然用力推了瞿文统一把,瞿文统完全促不及防,被那人推得向前冲出两步,居然撞到了达娜公主的身上。
达娜公主马上尖叫了一声,立刻向后退去。
瞿文统站住身形,转头去看,并不见有谁推他,而这个时候那个侍女的脸上露出十分得意的神情。
瞿文统回头来施了一礼说:“对不起,让公主受惊了。”
达娜公主并没有说什么,这时候青梅却忽然尖声说:“公主,这个人偷了你的东西,我看见他刚才偷了你的玉石。”
达娜公主马上摸了摸身上,立刻大声说:“对,我的玉石不见了,刚才在寺里还在的。”
这时旁观的人群立刻都望向瞿文统,瞿文统叹了口气,摊了摊手说:“我没有偷任何东西。”
达娜公主马上说:“那你为什么撞我?”
瞿文统回答道:“刚才有人推了我一把。”
达娜公主说:“是谁推你?”
瞿文统说:“我不知道。”
达娜公主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你说有人推你,却说不出是谁,而你一撞了我之后,我的玉石就不见了,你还敢说不是你偷的?”
扎西在旁边忍不住说:“公主,也许不是他偷的呢!”
达娜公主狠狠地瞪了扎西一眼,扎西立刻吓得不敢说话,达娜公主继续道:“你知道在我们国家偷窍会受到什么样的刑罚吗?”
瞿文统摇了摇头,说:“愿闻其详。”
达娜公主说:“凡是偷窍者,人脏并获,将按照情节轻重,被罚苦役一年到五十年不等。”
达娜公主笑嘻嘻地看着瞿文统,又补充了一句:“当然王室的成员对于这种刑罚享有特赦的权利。”
瞿文统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达娜公主忍不住继续道:“我心肠最好,如果是偷我的东西,只要那个人愿意在我面前叩头认罪,我便不会再追究。”其实达娜公主并不想使瞿文统受到苦役的刑罚,她只是想看见瞿文统在她的面前低头,所以提前说出这个要求。
她相信过一会儿,在瞿文统的身上搜到了脏物,他便只有选择叩头认罪这一途了。
瞿文统眼睛里仍然是那种嘲讽的笑意,淡淡地说:“公主心肠果然很好。”
达娜公主兴高采烈地说:“那么你还不认罪?”
瞿文统说:“我没有偷东西,有何罪可认?”
达娜公主立刻道,“如果你矢口否认,我只好让人搜你的身了。”
瞿文统拍了拍衣服,淡淡地说:“好,让人来搜吧!”
达娜公主立刻向青梅使了个眼色,青梅马上走过去搜查瞿文统的怀里,她刚才便是把那块玉石偷偷地放入他的怀中的。
但她的手在瞿文统的怀里摸了半晌,脸色越来越阴沉,瞿文统则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达娜公主。
达娜公主也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问青梅:“有没有啊?”
青梅无奈地把手拿了出来,说:“没有。”
达娜公主立刻用眼神询问青梅,青梅只能做了一个很无奈的手势,其实连她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刚才分明是将那块玉石放入瞿文统的怀中的。
瞿文统淡淡地说:“其它的地方还搜不搜?”
达娜公主瞪了他一眼,“看来你真地没有偷东西,刚才是我错怪你了。”她现在只能退一步委屈求全。
但瞿文统却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她,“我刚才也看见有人偷你的东西,但不是我,是另一个人。”
达娜公主睁大了眼睛,奇怪地问:“是谁?”
瞿文统立刻用手指着青梅说:“是她,我刚才分明看见她把一块玉石放入了自己的口袋。”
这时旁观的人立刻都看着青梅。
青梅脸色有些发白,连连摇手说:“我没有。”
瞿文统笑笑说:“你敢不敢让人也搜一搜你。”
青梅立刻大声说:“为什么不敢?”
达娜公主笑了笑说:“你不要随便诬陷别人,诬陷也是一项罪名。”
瞿文统摊了摊手说:“如果她口袋没有,我愿意服罪。”
达娜公主半信半疑地挥了挥手,另一个侍女走到青梅身边,她的手一放入青梅的口袋中,就惊呼了一声,果然在她的口袋里有一块美玉。
这时,青梅自然是惊呆了,而达娜公主心里也绝不好受,她是完全相信青梅的技术的,而且也相信青梅绝不会贫图这点便宜,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本来想算计瞿文统,却反过来着了瞿文统的道。
这时瞿文统淡淡地说:“怎么样?”
达娜公主一时竟无话可说,而青梅愣愣地发着呆,她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自她出道以来,几乎从未失手过。
瞿文统哈哈一笑说:“公主身边的人,是不是可以不受惩罚。”
达娜公主马上摇了摇头,她的王国法律一向严格,绝不能因为身份的不同,可区别对待。
瞿文统淡淡地说:“那么公主是罚她多少年苦役啊?”
达娜公主愣了半晌,虽然气忿却无法可施。
瞿文统笑说:“对了,公主不是最仁慈的吗?只要她肯跪下认错,就可以免她的罪。”
达娜公主立刻省起,她刚才由于太过吃惊而忘记自己说过了话,现在反而被瞿文统提醒了,她马上看了青梅一眼,青梅也十分机灵,立刻走上来跪在达娜公主面前,轻声说:“对不起公主。”
达娜公主挥了挥手,让青梅立在一侧。瞿文统淡淡地说:“公主果然是仁慈得很。”
一边说,一边拂袖而去,似乎已经不愿再看达娜公主一眼。
这时达娜公主心里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她真想冲过去狠狠地抽上瞿文统几鞭,但此时旁观的人群都在轻声称赞公主,她只能勉强自己露出笑脸。
那一天剩下的时间达娜公主一直觉得心里非常地不愉快,她总是想着瞿文统似笑非笑,带着嘲讽表情的眼神,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用这种态度来对待她。
事后,她询问了青梅到底是怎么回事,青梅也茫然不知所以,但她确定自己是真地将那块玉石放入瞿文统的怀中的。至于后来,玉石又如何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她便不明白了。
到了下午,达娜公主觉得心里的郁闷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边缘,但独自一人骑马跑出了城。
她甚至连扎西都没有带,她只想在草原上奔驰,以发泄心中的忿闷。
由于那匹汗血宝马受了伤,她今天所骑的马是一匹白马,这马儿虽然不及那匹汗血宝马,却也是百里挑一的好马。
她策马转过城外的山拗,忽然看见一个人正在草原上漫步而行,她的马从那人身边驰过,她便看出来,原来这个人正是瞿文统。
这个时候,达娜公主正是对他十分痛恨,所以二话不说,立刻一鞭向瞿文统脸上抽去。
马鞭堪堪击到瞿文统的脸上时,瞿文统却手腕一翻,正好将马鞭扣在手中。
这时,白马正以高速行进,达娜公主的马鞭一被瞿文统扣住,她便觉得有一股大力从马鞭上传来,而达娜公主本是倔强的人,她虽然感到了这股力量,却并不愿放开马鞭。
这样相持之下,达娜公主居然从马背上被拉了下来,而由于马行的速度过快,达娜公主跌下来的时候,几乎是平平地飞了下来,如果这样直接落在地上,一定受重伤。
瞿文统一见达娜公主飞下来,连忙拦腰将她抱住,轻轻地放在地上。
这时,那匹白马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达娜公主被瞿文统放在地上,她立刻感觉到自己是依偎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从未有过被男人抱着的经验,如今又是惊魂甫定,一时竟忘记了挣扎。
而瞿文统也并不放开她,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达娜公主这才发现,这个人居然长得很高,她抬起头,便看见瞿文统的脸。虽然和瞿文统已经见过两次了,但她从未仔细看过瞿文统的脸,如今认真一看,发现这个男人长得很是英俊。
她脸上不由地一红,便垂下头去。
这种小儿女的姿态本来是少女身上最动人的地方,瞿文统注视着她,并不多话,却一把将她抱起来,扛在自己肩上。
达娜公主吃了一惊,失声呼道:“你要干什么?”
瞿文统沉默不语,在一块大石的后面将达娜公主放下来,这大石的后面也长了厚厚的草丛,瞿文统将达娜公主放下,仍然将她抱在怀里。
达娜公主脸更红了,她虽然刚才十分痛恨瞿文统,现在这种恨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少女的心便在刚才的瞬间已经被瞿文统征服了。
女孩子的心事本来最是变幻莫测,对于一个男子的恨意会在瞬间变成爱意,瞿文统却已经早就料到了。
他搂抱着达娜公主倚石而坐,达娜公主垂着头不说话,瞿文统便轻轻地解开了达娜公主的衣袂。
达娜公主马上用手去拉紧衣服,但瞿文统却并不理睬她,仍然坚持将她的衣服解开。
提贝人本来就是一个开放的民族,在婚前的性行为并不被禁止。达娜公主虽然还是处女,但对于这样的事情平时也听说得多了,而她由于身份的原因,一直无法真正与男子接触,如今瞿文统固执地要占有她的身子,她的心里还有一丝丝窃喜。
事后,瞿文统一边抚摸着她,一边亲吻着她,用不太流利地提贝语说着一些情话。达娜公主也觉得心满意足,她一下子便爱上了这个男子,心里暗暗地下了决定,一定要让他成为自己的附马。
当天色快黑的时候,他们步行回到王城,那匹白马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达娜公主也懒得去找它。
她正想和瞿文统提自己和他的亲事时,瞿文统忽然说:“我想到托林寺去。”
达娜公主愣了愣,她想不到他会对一个寺院感兴趣,“为什么要去那里?”
瞿文统笑了笑,他诡秘地眨了眨眼睛,“因为是在那个门口,让我爱上你的。”
达娜公主笑着说:“怎么你不是见我的第一面就爱上我了吗?”
瞿文统回答她:“当然,只不过,在那个地方,使我更加爱你了。”
达娜公主便也笑了,这种情人间的私语本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完全想不到,瞿文统所说的“在那个地方使我更加爱你了”会有什么其它的意思。
而他们刚好经过托林寺,她便说:“好啊!让你见识见识我们陀罗王国最伟大的东西。”
瞿文统心里一喜,但他的脸上并不表现出来。
达娜公主引着他走入托林寺,现在是由公主带着他进入,当然再也不会有任何人留难于他。
托林寺十分宏伟壮观,层层叠叠的佛塔、僧舍几乎占据了一座小山。达娜公主一边走,一边自豪地向瞿文统介绍着这座寺的历史,它是七百年前开始建立的,经过陀罗王的代代发展,才终于有了这样大的规模。
说到这里的时候,达娜公主便开始介绍自己的王国:“我们的王国已经有七百年的历史了,自从最后一代雪山之王过世以后,我们的祖先便流亡到这里,建立了陀罗王朝。”
瞿文统对于陀罗王朝的历史并不感兴趣,他急于想见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但达娜公主却不慌不忙,引领着瞿文统参观每一个佛殿。
这里的殿宇实在太多,瞿文统终于忍不住说:“你刚才说你们王国最伟大的东西是什么?”
达娜公主现出自豪的笑容,她说:“这东西并不是世间的,它们来自于天空,是上神赐予我们的。”
瞿文统露出十分感兴趣的神情,达娜公主不再带他参观每个佛殿,而是将他带入一间看起来并不起眼的侧殿。
瞿文统一走入这间侧殿,脸上立刻现出惊讶的神情。
这殿内并没有什么其它的东西,只错错落落地分布着十四座佛像。这些佛像都是由提贝特产的红铜制成的,神态维妙维肖,象许多其它的佛像一样,身上雕刻有各种装饰品。
但这些佛像却又与其它的任何一座佛像都不相同,他们的眼睛,全部都是用蓝色的宝石镶嵌而成。
这也并没有什么奇特的,最奇怪的是,佛教的眼白部位居然是用白银镀制而成,在整个提贝境内,还没有同样的镀银技术。
瞿文统一看到这些佛像,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他慢慢地走过去,一直直视着一尊佛像的眼睛,他看到这个佛像的眼睛里的宝石发出一种妖异的光芒。与此同时,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肯定的告诉他,是的,就是他们。
虽然他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就是他们的,但他却能够确定,他要找的便是这些佛像。
这十四尊佛像是以一种杂乱无章的方式排列着,这个殿四面都没有窗户,殿内十分阴暗,在殿中许多地方都点了酥油灯。
瞿文统抬起头,只有殿的最顶上有一个象是出气孔的地方,他不明白为何这个殿建得这样阴暗。
达娜公主看着瞿文统脸上的神情,她知道瞿文统一定是被这十四尊佛像所征服了,事实上这种与众不同的镀银技术也是除了陀罗外,其它地方所没有的。
达娜公主说:“佛眼中的宝石是来自于天外的奇石,我的祖先说,当他们刚刚到达这里的时候,得到了上神的启示,上神告诉他们,这里便是他们应该停留的地方,因此他们才在这里建立了一座城市。”
瞿文统认真地听着,他虽然对于陀罗王朝的历史不感兴趣,但对于和这些佛像有关的事情却是感兴趣的。
达娜公主又伸出手指来,瞿文统注意到她的手上戴着一只戒指,也同样镶嵌着一颗蓝宝石。“这颗蓝宝石也是来自天外的,是这些宝石的核心。”
“核心?那是什么意思?”
达娜公主摇了摇头,“我也不明白。”
“上神都启示了什么?”瞿文统问达娜。
达娜公主皱了皱眉头,其实她对于这样的事情也并不是了解地十分清楚,事实上,每一个陀罗王朝的王室也并不能完全明白,他们只是代代相传,至于最初的那个陀罗王到底听到了一些什么启示,全无详细的记载。
“启示的具体内容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上神说,这些奇石是与我们王朝的兴衰有关的。只要我们拥有这些奇石,它们便能保佑我们永世长存。”
“永世长存?”瞿文统心里不由地冷笑,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永历皇帝和大明江山,每一个帝王都是希望自己的基业永世长存的,但并没有什么人的国家真能够永世长存。他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继续询问这些佛像的来历。
达娜公主显然对于这些佛像并不是十分了解,她只能尽自己的可能来回答瞿文统的问题。“当时上神教会了我们的祖先建设这些佛像的方法,建这个殿的地址也是上神选择的。上神说,这殿必须得建在这个地方,才会有效。”
“哦?”瞿文统不明白为何一定要建在这里,他问:“那么这些佛像的排列方式呢?看起来似乎是杂乱无章的。”
达娜公主点了点头,“本来我的祖先是非常敬佛的,他想把佛像都供在高台上,但上神说,这些佛像必须得这样排列,而且这个殿的形状也是上神启示给我的祖先的。这个殿如果不按照上神的意旨去建立,就无法保佑我的国家。”
瞿文统点了点头,这时时间已经很晚了,外面的天色全黑了,这一天虽然只是上弦月,但月色十分好。
达娜公主一边说一边频频地看着外面,瞿文统知道她是想回宫了。他便说:“今天太晚了,我还是先送你回宫,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达娜公主点了点头,心里觉得无比甜蜜。
瞿文统和她一起走出殿门,这时月正中天,忽然殿内大明,瞿文统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只见月光正从头上的那个通气孔一样的孔里射下来,正正地照在殿中。而十四个佛像的眼睛同时反射着月光,蓝宝石发出极刺眼的光芒,这些光芒全都照射在一点,一下子,殿内月华大盛,竟然比白天还要明亮。
达娜公主说:“看,这就是神迹。”
瞿文统此时心里真是惊讶到了极点,他从未见过宝石发出如此明亮的光芒,如今他能确定,他确实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第六章金木水火土和日月
松下的叙述到这里便结束,我已经听得入了神,他一停止,我便问他:“后来呢?”
松下耸了耸肩,“没有后来,我的梦只做到了这里,以后的事情我还没有梦到,也许再过一些日子,我便能知道以后的事情如何了。”
我盯着他看了半天,脑子里将他所讲的故事思考了一遍,如果这个故事是他编出来的,那么他一定是对于中国明代末年的历史十分了解。
我说:“你刚才说达娜公主有一只戒指,你有否将它画下来?”
松下摇了摇头,他说:“你想知道那只戒指的样子,我马上便能画出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铅笔,在一张纸的背面迅速地画了一幅图画。
这图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勾就,但重要的部份都画得十分详细,我一见之下,居然和我所发现的那只戒指一模一样。
这时我就算不想相信他,也不得不相信他了。事实上,只有我和莫非花见过那只戒指,而莫非花说他曾在那个人的手上看见过同样的戒指,那么难道莫非花所见到的那个人便是瞿文统。
想到这里,我拼命地摇了摇头,如果按照松下的叙述,瞿文统是十七世纪的人,他应该早已经做古了,难道他掌握了什么长生不死的方法,一直活到了现在?
有了这种想法,我自己都不由地苦笑,我是从来不相信什么长生不死的,现在居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我对松下说:“我觉得很奇怪,你说你的前世是扎西,为何你对于瞿文统的事情那么了解?甚至连他未到达提贝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松下脸上露出十分茫然的神色,“我也不明白,我就是能梦见他的事情,就好象是看电影一样。”说到这里,他有些沮丧,“难道这一切并不是真的,只是我的癔想吗?”他不甘心地说。
我默然半晌,才回答他:“也许你能找到那个地方,根据你所画的这些图画,其中的一些建筑,我几乎可以肯定是属于陀罗王朝的。”
松下兴奋地问我:“你真地能肯定吗?”
我点了点头,陀罗王朝的宫殿遗址发现的时间并不长,这虽然是一个十分优秀的文化,但相对于北京的故宫、西安的兵马俑等地仍然是逊色了许多,因此许多西方游客对此并不了解。
我大略向松下介绍了一下陀罗王朝的历史,并且详细地告诉他去陀罗故地的路程。他听了以后十分高兴,马上就跳起来,仿佛立刻就要动身一般。
我对松下说,“在你走以前,我想请你去看一幅画像。”
松下露出疑惑的神情,他问我:“是哪一位艺术大师的作品。”
我笑了,“并不是哪一位艺术大师的作品,你看了就明白了。”
我与尼玛挥手道别,带着松下回到警察署,将关于那个凶手的通辑令出示给他看,他刚看到通辑令时便惊呼了一声,立刻问我:“怎么你也曾经见过这个人?”
我摇了摇头,这时我已经向莫非花简短地说明了我与松下交谈的过程,莫非花说:“是我见到了他。”
松下立刻问:“他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莫非花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如果我们知道的话,也不必通辑了。”
松下是可以读一些汉字的,因此他对于通辑令上的内容也略知一二,他说:“这个人,是个凶手?他杀了人?”
莫非花道:“并不能肯定,但他是一个很重要的嫌疑犯,所以,如果你见到这个人的话,千万要保持和他的距离,不要太接近他,另外,尽快地通知我。”
松下说:“他杀了什么人?”
我与莫非花对视了一眼,莫非花说:“是一位药材经销商。”我们不愿将瞿文统杀人的过程说得过于详细,那种高温杀人的方式很容易引起恐惶。
松下点了点头,他说:“我要去雪山深处寻找陀罗王朝,如果我在路上遇到此人,一定会通知你们。”
莫非花对松下表示了谢意,并将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他。
送走松下后,我问莫非花:“你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莫非花叹了口气:“很难说,你是否知道有一些人是保留着前世的记忆的?”
我耸了耸肩,“是的,我听见过许多这样的传说,但现实中从来没有见到过。”
莫非花笑了笑,“我的机构专门处理各种神秘事件,也接到过几起关于人类保持上一世记忆的报告,但经过我的调查,这些当事人在叙述前世的生命时,里面总是有纠缠不清的地方,而且我怀疑他们受到了历史体裁的电影电视及文学作品的启发。”
我说:“那么你并没有见过真正有前世记忆的人了?”
莫非花肯定地说:“是的,至少我从来没有见过。但是,世界各地却都有详尽的资料记载着转世人,有一些个案中,转世过的人,能清楚地回忆起他曾经住在哪个地方,这个地方街道及商店,和他前世生活中的各种细节。并且,这些转世人所说的话经过证实,确实是真实的。”
我忍不住笑道:“我听说,人死的时候会去阴间,在去阴间的路上有一个关卡叫做奈何桥的,桥头有一个叫孟婆的人,每个鬼魂经过她的身边,都得喝一碗孟婆茶。凡是喝过孟婆茶的人,便将前世的记忆全部忘却了。”
莫非花很认真地说:“也许有的人运气好,混了过去,没有喝孟婆茶呢?”
我哈哈大笑,“那么那些西方人呢?他们也归孟婆管,也有些人刚好没有喝孟婆茶?”
莫非花瞪了我一眼,有些嗔怒地说:“这有什么好笑的?他们当然不归孟婆管,他们是归上帝管的,上帝当然也有方法让他们忘记前世的记忆。”
说到这里,莫非花也忍不住笑了,自从西教进入中原后,许多国人了解了世界上还有个上帝存在,白种人几乎都是信仰这个宗教的,那么这个上帝和我们的佛祖到底谁更大一些呢?
于是只好这样认为,上帝是专门管西方人,佛祖是专门管中原人的。
这也没有什么可笑,文化的调和,本来就是这样开始的。
这以后的日子,也一无所获,日本人松下竹次郎在当天就匆匆离开提贝,向雪山而去。
到了阴历十五的那一天,从早上起,我就十分紧张,如果估计不错,今天那个人,松下口中的瞿文统,他就应该出现了。
但一直到了中午还是没有什么消息,而莫非花从早上起便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四处寻找她,所有的人都说没有看见她。
虽然我知道她必然是有要紧的事情离开了,但今天正是一个月来最重要的一天,就算她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也应该等今天过去了再说。
我心里略有不满,一直到了下午二点钟的时候,我才看见莫非花匆匆地回到警察署,她一见我,便说:“跟我来。”
我立刻一跃而起,问她:“是不是他出现了?”
莫非花摇了摇头,“不是,但是我有其他的发现。”
我和她上了汽车,向提贝郊区驰去,在汽车上,莫非花说要带我去见一个人,我打趣着说:“是什么人?难道又是一个有前世记忆的人?”
莫非花说:“是一位陀罗考古专家。”
我“哦”了一声,便不说话了,虽然这件事情很可能与陀罗王朝有关,但我却不认为一个陀罗考古专家能对我们有什么帮助。
不过莫非花脸上的神情却是十分兴奋,她一定是得到了重要的资料。
汽车一直驰到了郊外一所建筑前面,我看了一眼建筑的标牌,上面写的是:提贝精神疾病患者疗养所。
我愣了愣,问莫非花:“怎么考古专家住在精神病院?”
莫非花耸耸肩,“他以前是考古专家,现在是精神病患者。”
我吹了声口哨,“一个专家级的精神病,你认为他会对我们有所帮助?”
莫非花说:“这很难说,你不是照样也相信一个自称是转世人的话吗?”
我一下被她问倒了,嘀咕了一句:“那不一样,那个人至少精神是正常的。”
莫非花看了我一眼,“这个专家在平时,精神也是正常的。”
“那么他什么时候不正常?”
莫非花摊摊手,“我不知道,我不是精神病医生。”
我叹了口气,“希望他在和我们说话的时候,不会精神病发作。”
进入建筑后,一位护士指示我们,郑博士在活动室里。我与莫非花走入那间活动室,活动室中有一些病人,他们有些在下着象棋,有些与护士聊着天,有些打乒乓球。这些都是症状并不严重的人,当他们没有发病时,与普通人无异。
有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独自坐在活动室的一角,他的头发已经完全白了,身材却仍然愧伟,面色红润,他正低着头看着一本书,看得十分认真,连有人走到身边都没有感觉。
莫非花轻声叫了一声:“郑教授。”
那个人似乎吃了一惊,抬起头,莫非花笑着说:“郑教授,我来看望你了。”
郑教授立刻露出喜悦的神情,大声说:“陀罗丝丽,是你啊!我们有两年没见了吧!”
莫非花点了点头,陀罗丝丽是她的提贝语名字,她向郑教授介绍我,关于我的身份说得十分含糊,只说是自己的一个朋友。
郑教授和我握了握手,脸上的神情就象是一个长辈在替自己的女儿相亲一样,看了半晌,才拍了拍我的肩头,对莫非花说:“这个小伙子不错,可以配得上你。”
莫非花脸上微微一红,有些尴尬地看了我一眼,说:“郑教授,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郑教授哈哈笑着,大声说:“当然,我知道,你们只是普通朋友。”
这位郑教授在这个时候看来十分正常,我真难以想象他会是一个精神病人,而且他显然是一个很爽朗的人,我在一见之下,便对他极有好感。
莫非花也不再解释,其实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越解释越麻烦,她看了一眼郑教授手中的书,忽然惊呼道:“郑教授,想不到您还是古叙利亚文的专家。”
我听莫非花这样说,但也伸头看了那本书一眼,这才发现,这是一本十分奇特的书。
事实上,说它是一本书,是有点夸张了,其实那只是几张羊皮叠在一起,大概有十来张那么多。而羊皮已经全部泛黄干脆,有些地方也出现了破损。这些羊皮自发现后,一定是得到了极好的保护,每一张都用塑封起来,然后再将塑封多出来的地方,用线串在一起,就勉强形成了一本书。
书中的文字是小刀刻在上面的,有些已经模糊不清,但仔细去看,仍然能看出来,这是古叙利亚文。
我对于叙利亚文所知不多,勉强能认出一些字。这种文字现在已经死亡,世界上古叙利亚文的权威虽然有一些,但大多数都是在欧美的一些国家。
郑教授露出赞许的神色,他拍了拍莫非花的头,就象是一位父亲对女儿经常做的那样,“怎么你也认识古叙利亚文吗?”
莫非花很谦虚地说:“前一段时间,和几位专家学习过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因此对于古叙利亚文略知一二。”
郑教授点了点头,“能够读过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看来你的古叙利文有很深的造诣。”
莫非花连忙说:“哪里哪里。”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很好,我虽然不好意思打断,却也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因为这一天实在是个关键的日子,随时都可能会有事情发生,所以越早回到警察署等待消息越好。
莫非花瞪了我一眼,但仍然道:“郑教授,我们今天找您,是有事情想询问您!”
郑教授半开玩笑地说:“我听说你现在神通广大,居然还有不明白的事要问我?”
莫非花马上说:“我再怎么神通广大,在遇到陀罗王朝的事情时,也一定会来请教您,谁不知道您是权威中的权威。”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莫非花这两句话一说,郑教授马上便眉开眼笑,拍了拍莫非花的肩膀,“是什么问题,看看你能不能难倒我。”
莫非花迟疑了一下,她说:“这件事情,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好,但我相信是和陀罗王朝有关的,所以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郑教授露出凝神倾听的神色,莫非花便将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向郑教授讲了一遍。
在她讲述的时候,首先是从发现了那几具奇怪的尸体开始,当她刚说到这些尸体的死状时,郑教授的神色已经大变,他的脸色本来十分红润,但此时已经变得煞白,双手也开始颤抖。
我和莫非花马上注意到了他的异样,莫非花立刻停了下来,关切地问:“郑教授,您怎么了?”
郑教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这时想到他是个精神病患者,担心他会忽然发病,但他深吸了一口气后,却说:“你继续讲下去,我会告诉你原因的。”
他的声音也已经颤抖得象是秋风中的树叶,但神情间仍然是清明的。
莫非花只得继续讲下去,等到她把一切讲完时,郑教授的颤抖已经发展到了全身,显然是到了崩溃的边缘。
这时一直在活动室里的护士也已经发现了异样,走过来抚慰着郑教授,低声询问他是不是感觉不好,郑教授摇了摇头,他似乎一直用很强的意志控制着自己,对那个护士说:“我很好,我有事情要和这两个年轻人说,你先走开。”
他这样说的时候,声音有些尖锐而且十分无礼,那个护士犹豫地看着他,郑教授马上又说:“你快走,我有话要和他们说,你不能听。”
护士皱了皱眉头,不再勉强,却对莫非花说:“有什么不对,马上叫我。”
莫非花点了点头,郑教授等护士走远,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莫非花说:“你可知道我为何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莫非花愣了愣,这个问题真是使她十分尴尬,我相信她一定是知道郑教授为何会进精神病院的,但她却不忍心说出来。
郑教授笑了笑,“这是一个多余的问题,住进精神病院的人,当然是精神出了毛病。”
莫非花轻叹了口气,低下头。
郑教授继续说:“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陀罗遗址上,对于陀罗遗址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熟悉得就象是自己的掌纹一样。”
我与莫非花都愣住了,谁也不知道他为何忽然说起了自己的专业。但我们谁都没有阻止他,对于一个精神处于崩溃边缘的人,还是应该多顺从于他。
“陀罗遗址有一个千人洞,你们知不知道?”
莫非花点了点头,这本是一个著名的地方,那是一个十分阴暗的地窖,地窖里据说藏着数不清的尸体,每具尸体都整齐地排列着,一层层,一排排,一丝不乱。而最奇怪的是,所有的尸体都没有了头颅。
我曾经看到过这个千人洞的照片,照片是从外面拍的,里面的情形不得而知,从照片上看,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洞穴,而且洞口并不大。照片下说明,进了洞以后,洞内越来越开阔,到了极阔处,居然有三千平方公尺左右,高度也相当于三层楼房那么高,洞内全部是尸体,想必是陀罗王朝历代的尸体都被放在了那里。
“可能是因为那里都是尸体的原因,并没有谁愿意进去,我们虽然是考古学家,却比一般的人还要更加害怕鬼神。”郑教授自嘲的笑了笑,“但是,洞在那里,总是要研究,没有人愿意进去,我便自己进去。”
我与莫非花都露出了钦佩的神情,一想到满满一洞的尸体,我就已经觉得即害怕又恶心,如果让我进去,我是万万不愿意的。
“那里的气味可真不怎么样,我第一次进去的时候,五分钟后就不得不被迫出来,当我闻到那种气味时,我真宁愿我的鼻子从此失效。”想必那一次的经验让郑教授始终无法忘记,当他这样说的时候,鼻子自然而然地皱了起来,脸上露出极厌恶的神情。
“自那以后,每次进去,我都得带上氧气筒。”
“本来我并没有想发现什么,除了尸体还是尸体,一些零零碎碎的尸体身上带的东西,大多数都腐烂,王族的人另外有埋葬的地方,葬在那里的大概都是平民。”郑教授自言自语地说,“谁会想到,我居然在那里发现了这个。”
他说到这里,又有些激动起来,用力扬了扬手中的书,原来他一直在看的这本书,就是在千人洞里发现的。
“在陀罗王朝发现了古叙利亚文,这足以引起世界的注意了吧?”郑教授有些自豪地说。
莫非花马上点了点头,“是的,这真是一项了不起的发现。”
郑教授笑了笑,他继续说:“我那个时候,对于古叙利亚文并不精通,陀罗王朝研究所里也没有人能够识别这种文字。我便带着它请教了一位古叙利亚文的专家,他很快就把这些字译了出来。”
郑教授顿了顿,他说:“你们知道这书里写什么?”我与莫非花一起摇了摇头,他显然是在卖关子。
郑教授并不马上说出书里写什么,而继续说:“那个古叙利亚文专家译出来以后,他对于此书上写的字完全不相信,他说这只是一些教派的胡言乱语。但我却不同,我相信这书里的字,我相信这书里的每一个字。”
我皱了皱眉,忍不住说:“那书里到底写什么?”
郑教授得意地看了我一眼,他用发布学术成果的语气说:“这书里记载了一个秘密,一个可以改变未来的秘密,任何人,只要他掌握了这个秘密,他便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塑造一个未来。”
我实在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想,怪不得他会进了精神病院,按照自己的意愿塑造未来?简直是开玩笑。
莫非花却非常认真,她问:“能不能讲得更清楚一点?”
郑教授赞许地点了点头,他对于莫非花的态度十分满意,大概这么久以来,只有莫非花没有露出嘲笑的神情。
“在这本书里记叙了一个方法,真正掌握了这个方法的人,他会根据要求收集起八个灵魂,前面七个灵魂分别代表着金木水火土和日月,第八灵魂是这些灵魂的控制系统。当他将这些灵魂收集全以后,他可以将这些灵魂炼制成一种祭坛,祭坛的力量,能够改变整个世界的进程。”
莫非花认真地听着,这个时候居然也说:“这种方法听起来很象是一些道教的修炼方法,据说一些邪派的剑仙便是用收集灵魂的方法来修炼一些法器。”
莫非花这样说,我真是大掉眼镜,所谓的剑仙,在民国初的武侠作品里经常出现,他们神通广大,能够驭剑飞行,飞剑传书,取人的首级之千里之外,有些修炼到顶点的剑仙,更是白日飞升,羽化成仙,名列仙班。
但这都只是武侠小说中的想象,神仙这样东西到底还是传说中的,终究还没有人真正能证明他曾经见过神仙。
莫非花续道:“他们收集灵魂的时候并不是随便收集,听说是有极严格的要求,生辰八字必须完全符合才行,不知道这种方法对于灵魂的收集是否也有限制,还是只要随便收集八个灵魂就可以了?”
郑教授摇了摇头:“当然不是随便收集八个灵魂,这种方法对于灵魂有极严格的规定,不仅规定了出生的时间,并且连灵魂的前世是做什么事情的都有极大的关系。”
“前世?如何能确定一个人的前世?”
郑教授叹了口气:“虽然在书里有详细的说明,我却一直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照道理说,按照它所提到的方法,应该可以准确地知道自己所需要的灵魂的位置,但我却不明白到底是如何进行的。”
莫非花继续问他:“那么收集灵魂的方法是什么?”
郑教授赞许地看了莫非花一眼,这个问题与几个人的死亡有紧密的关系。“那个灵魂的收集者,他有神的力量,通过念诵咒语能够引发人体内的火种,瞬间产生高温,而使那个人迅速焚化,成为骷髅。”
我与莫非花同时“哦”了一声,这倒是与几个人的死亡不谋而合。
“那段咒语在这本书里有详细的记载,但是,这个地方破了一个洞,少了两个字,想必这段咒语是一个字也不能少的。”郑教授指给我们看,果然在那一页纸上有一个地方,由于年代久长的原因,而少了两个字。
郑教授叹息着说:“不能知道那两个字是什么,这段咒语根本就是无用的。”
我虽然并不相信一段咒语就能产生那样的力量,但还是暗暗松了口气,万一此事是真的,如果有这样的一段咒语传世,那么真不异于产生了一种新的武器。
“金木水火土日月,他已经杀死了五个人,那么只要再杀三个人,就可以达到他的目的。对于他将杀死的人,您一点概念也没有吗?”
郑教授摇了摇头,“这种方法并不是人人都能掌握的,否则这个教派也不会逐渐衰落,虽然他们掌握有神秘的力量,却无法运用,有一个关键的问题。”
莫非花马上问:“是什么?”
“开启这种力量的关键,他们不知道在哪里。”
“开启这种力量,还需要什么?”
郑教授露出茫然的神情,“这个,我也不能明白,但其中确是有一个关键,在这本书里曾提到将这个力量带到这里来的人,他同时将这个关键带来了这里,但那个关键被放在另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在哪里,并没有人知道。”
“是谁将这种力量带到这里来?这里指的是哪里?”
郑教授笑了笑,“这个就没有详细的说明,这里也只是这里,到底是哪里我也不明白,我甚至怀疑是外星人将这种力量带到地球来的。”
“外星人?”我呻吟了一声,我虽然不反对外星人的存在,可是对于外星人是否真的访问过地球还在置疑,但现在却有一些人,无论什么事,动辄便是外星人,比如说地球的古代文明稍微辉煌了一点,也会说是外星人的功劳。
金字塔是外星人建的,长城是航向标,玛雅人是外星人后裔,到处充满了外星人的足迹。
但事实上,真正能证明外星人到过地球的官方资料却从来也没有过。而某些所谓UFO照片更是假得可怜,一看便知道是做出来的。
我的行动显然使另外两人十分反感,他们很有默契的一起瞪了我一眼,我耸了耸肩,做了一个很无奈的表情。
“如果他能够准确的知道那些灵魂在哪里,也就是说明他必然已经掌握了那个关键所在?”莫非花自言自语地说。
郑教授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我相信他一定已经掌握了这个关键。”
“有没有可能,”莫非花犹豫了一下,但仍然继续说下去:“有没有可能,他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郑教授严肃地考虑了一会儿,“如果他已经掌握了这个力量,他完全可以穿越时空。”
“穿越时空?”又是一个多么时髦的概念,这已经成了近代科幻片的一个永恒的主题。
“如果他是穿越时空而来的,为何要选在这里,这个时候动手?”
郑教授说:“因为今年是二千年。”
“是了,他们是信奉基督的,相信二千年有独特的意义。”莫非花恍然大悟地说。
接下去,他们又说了一些闲话,都是与这件事无关,郑教授对于此事,所了解的一切都已经告诉给我们,他只是根据死者死亡的方式推测与这本书有关。
第七章失踪
在傍晚时分,我们告别了郑教授,回到警察署。路上我忍不住问莫非花:“你真地相信他的话?”
莫非花一边开着车,一边说:“对于这件事,你可有更好的解释?”
我叹了口气,“这本来就是一件十分古怪的事情。”
她接着说:“到目前为止,我只能相信郑教授的话,也许过些日子会有新的发现。”
我忍不住嘀咕,“这根本没有任何根据,只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的癔测。”
莫非花瞪了我一眼,冷淡的说:“他虽然时而会发病,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正常的,而且,他是那样杰出的一位考古学家。”
我知道她与郑教授一定是有着父女一般的感情,便不再开口。
刚踏入警察局,电话便忽然响了起来,这部电话是属于莫非花的,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莫非花立刻走过去拿起电话,刚听了两句话,她的脸色就变得异常苍白,她说了一句:“我马上来。”就放下了电话。
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我看出,她的精神一定已经紧张到极致,因为她的手指居然在微微颤抖,从我认识她到现在,即使在生死的关头,她也是十分从容冷静的。
她对我说:“郑教授死了,我们离开不久,有一个人冒充医务人员进入杀死了郑教授。”
我大吃一惊,我们刚刚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想不到马上便出事了。
我立刻与莫非花又上了车,莫非花一路开得极快,有好几次都险些和其它的车辆撞上,我很想安慰她两句,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一直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到了医院,里面已经乱成一团,附近的警署已经有人到来,现场被严密地保护了起来。
我与莫非花一直进入那间活动室,郑教授仍然坐在刚才坐的那个地方,姿式也没有改变,但他已经变成了一具枯骨,死亡的方式与前几个人完全一致。
那个时候莫非花的脸色变得如此惨白,我真怕她会昏过去,但她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便马上又镇定下来,这个女子似乎有着钢铁一样的神经。
有一个护士正在接受盘问,她显然受了惊吓,不停地颤抖。
我与莫非花走了过去,那个护士看见我们时说:“真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我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她说:“别怕,已经过去了。”
那个护士说:“我看见那人走进来,然后到郑教授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他……”她颤抖着指着枯骨,“郑教授忽然就起火了,特别亮特别亮的火,我从来没见过那么亮的火。”
那个护士虽然语无伦次,但却算也把大概经过都说了出来。
我问她:“然后呢?那个人,他到哪里去了?”
护士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火太亮了,我什么也看不见。”
想必那光芒实在太亮,造成人的眼睛一时之间的短暂失明,就象是不小心看见焊接工人正在喷着火焰的焊枪,会使人的眼睛短暂失明一样。
我问她:“等你能看见东西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护士拼命地点着头,我知道在她的身上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那个在记录的警察对我们说:“已经问过警卫,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进出。”
我点了点头,这是意料中的,如果此事里有神秘力量存在,普通的人是根本无法看见他的。就算没有神秘力量存在,以那个人的身手,想骗过警卫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时莫非花只是安静地观察着尸体,她已经完全镇静了下来。我走过去,对她说:“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
她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意料中的。”
那本书,堕落在郑教授的跟前,并未受到破坏,莫非花把它捡起来,随手塞进衣袋,我知道她必然是对那本书还不死心。
我本来是对于为了收集灵魂而杀人这件事情充满了疑惑,但在这么多无法解释的事情面前,也不由地不产生了怀疑。难道真的是一种超过人类所能想象的能力在作祟吗?
现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看的,在经过走廊时,仍然能听见几个受了惊吓的病人大叫的声音。莫非花轻声说:“如果我们晚一点走就好了,也许能够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我拍了拍她的手,“如果我们不走,他是不会出现的,他是一个很狡猾的人。”
莫非花叹了口气,这时天已经黑了,我们站在医院的门口,一轮明月正当天空,不知道今天是否还会有人受害。
我拉开车门,坐上汽车,莫非花也拉开车门,这个时候,她的目光不经意地回头瞟了一眼,忽然她脸色大变,立刻一个箭步向医院旁边的一条小路上冲去。
我吃了一惊,也连忙从车上跳下来,隐约中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莫非花已经全力向那个人影追去。我毫不迟疑,也马上用最快的速度追上去。
由于我从车上跳下来,稍微晚了一步,而我与莫非花及那个逃跑者的轻功都是在伯仲之间,一时之间,谁也无法追上谁。
那个人全力向旷野方向跑,我无法看清他的面貌,但从装饰上看,应该就是莫非花曾经见过的那个凶手。他与莫非花之间大概保持着五十米的距离,我与莫非花之间也保持着三十米左右的距离,我们三个人象是发了狂一样在旷野中狂奔,显然莫非花这次是绝不会放过他。
这时,月亮的光华已经十分明亮,前面跑的人使了许多方法也无法摆脱我们,他显然也是心中焦急。
莫非花因为与郑教授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因此几乎是用出了身体的所有潜能在追他,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
那个人这个时候忽然停了下来,一停下来,他立刻做了一个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姿式,月亮照着他的身上,一时月华大盛,他手上的一只戒指发出了极耀眼的光芒。
我心里十分着急,知道他必然又要遁走,眼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淡,这个时候,莫非花忽然全力向前一扑,不要命地抓住了他的衣袂,此时,这人的身影已经淡得几乎消失,当莫非花一抓住他的时候,莫非花的身影也立刻迅速变淡。
我心里暗暗吃惊,拼命地祈祷,千万不要消失,至少等我一秒钟。
我也用尽全力向前一扑,努力去抓莫非花的衣袂,但我毕竟还是比莫非花慢了那么二秒钟,便在这二秒钟的时候,他们的影子忽然便消失不见,便如溶化了一般。我扑了个空,重重地跌在地上。
我立刻一跃而起,四野中寒风阵阵,天空晴朗无云,月光明亮地照着大地,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人在这里。
莫非花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的惊骇实在过甚,一时之间,脑子里一片空白,竟然茫然不知所措。一直过了好几分钟,我才慢慢地能够组织脑子里的思维。
莫非花拉住了那个人的衣服,这时那个人正在消失中,而莫非花也跟着他一起消失不见,也就是说,这个人将莫非花带到了他的地方去。
甚至,他是将莫非花带到了他的年代,如果他真的是那个瞿文统。
我重重地击了一下头,我刚才只要能够再快二秒钟就能够抓住莫非花,便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到那里去,至少我与莫非花在一起,她的危险会少一点,而不是象现在这样独自一人,到一个不知道所在,不知道年代的时空里。
我仍然不死心,在四周寻找了许久,没有人,没有人活动过的痕迹,没有半点人的气息,我可以感觉到,他们是离开了,完全离开了。
真不能想象,两个大活人,就是在我的眼前这样消失不见,除了追过来的脚印外,再也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如果不是因为追来的脚印还存在,我会怀疑我是在做一场梦。
我马上回到提贝警察署,将这个情况通知了他们,请他们全力搜索莫非花的下落。而我自己,有一个忽然的决定,在做这个决定以前,我绝想不到我会做这样的决定,但忽然之间,就好象这个念头是别人强塞入我的大脑中一样,我决定马上到陀罗遗址去。
我认为,也许在那里,我能够发现一些什么。
做出了这个决定,我立刻马上行动,并将我的行动电话号码留给提贝市警察署,请他们一有莫非花的消息便马上通知我。
我在第二天清晨动身向陀罗王朝遗址而去,这一段路程大概需要七八天左右的时间,因为现在已经是深冬,大雪封山,在一些地方可能会出现麻烦,因此很可能要十天左右才能到达王朝遗址。
但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自从莫非花失踪那一刻开始,我便心急如焚,我总是觉得如果我的动作不是那么慢,至少不会让她独自一人涉险。
至于到了陀罗王朝遗址后能够有何发现,我自己也不能确定,我只是觉得我必须得到那个地方去看一看,似乎一切的事情都和那里有关,如果我还是在提贝等待,就算急也会急死我。
一路十分惊险,路况实在是差到了极点,曾有几次险些翻车到崖下的事情发生,也不足以一一细说,十一天后,我才到达陀罗遗址,考古所便建在这个遗址的附近,在我来以前,提贝警署已经和他们联系过,要求他们给予我尽可能的帮助。
因此,我一到达王朝遗址,便受到了极热情的接待。考古所的所长是一位十分友善的人,他做事显然非常干脆,绝不拖泥带水,一见到我,便问:“燕先生到这里来,是想了解一些什么情况。”
我皱眉不语,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想了解什么情况,事实上,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我都不太清楚。
我说:“我听说,贵所曾经发现过十四尊陀罗银眼的佛像,我很想见识一下。”
这位黄所长点了点头,“这些佛像是陀罗王朝所有文物中最珍贵的精品,在提贝的境内,除了陀罗王朝外,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民族具有同样的镀银技术,因此这些佛像被发现后,便移至考古所中严密保护起来。”
我点了点头,黄所长引领着我进入了一间层层保护的地下室,这其中经过了许多道安全检查,最后终于进入房间,房间内的玻璃罩中摆放着十四尊佛像。
我立刻走过去,那些佛像雕塑传神,无论神态动作,乃至衣物饰品,全都栩栩如生,光是这样的雕塑已经是精品。而且他们果然如传说中一样,眼睛部分都已经镀成了银色,但所有的佛像,他们的眼珠都不见了。
我指着佛像的眼睛,“为何这些佛像的眼珠都不见了?”
黄所长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我也不明白,在我们发现的时候,这些佛像便都已经没有眼珠,当地的提贝人都十分信仰佛教,照道理说,不应该存在窃取佛像眼球的事情。但这些佛像却无一例外,全部失去了眼球,而陀罗王朝,他们并没有什么记载流传下来,在当年,拉达克人攻入王城时,他们烧毁了一切能烧的东西,几乎所有的书籍都糟到了破坏。”
我说,“那么黄所长对于这些佛像的眼球本来应该是什么东西,是否有一点概念?”
黄所长摇了摇头,“全无概念,无非是一些宝石之类的东西。”
我点了点头,对黄所长表示了谢意,并表示自己想到陀罗遗址上去转一转,如果有任何问题一定会来请教他。
黄所长问我:“是否需要陪同?”
我摇了摇头,“不必。”
虽然我从未来过陀罗遗址,但以前在书上也曾经看过许多关于陀罗王朝的介绍,对于这个地方的建筑,大体有所了解。
我想起日本人松下关于陀罗银眼所在寺院的描述,立刻直接向托林寺而去。沿路所见,各类殿堂房屋、洞窟碉楼、佛塔城墙,重叠而立,映着雪光夕阳,壮观已极。
我却实在无心欣赏,如果是平时,就算是一道残垣也够我看半天的,现在这些灿烂辉煌的文明在我的眼中如同无物,我只希望能够得到一点启发,让我对于寻找莫非花能够有一点概念。
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我对于莫非花的关心程度,绝对超过了我自己所想象的程度,我一直将她当做一个十分值得尊重的朋友,精明强干,有着男人没有的忍耐力,又有着女子所没有的勇敢。却因为央金的缘因,我始终选择忽视自己对于莫非花的情感,如今我才发现,原来她在我的心中竟然是那么重要。
进入托林寺,一个人站在寺中天井里,如同痴呆地看着眼前的大殿,我走过去,原来是松下竹次郎。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松下吓了一跳,怪叫一声跳起来,我连忙说:“是我。”
他转过头,露出欣喜的神情,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说:“你怎么也来了。”
我叹了口气,用手抚了脸一把,还没来得及说话,松下已经自顾自地说下去:“你知道吗?就是这里,我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他用手指着寺里的殿宇,“我和达娜公主曾经在这里看过活佛坐床,那个时候,她坐在这里,这里搭了一个高台,我坐在她的身边,陀罗王坐在这个地方。”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示着,脸上的神情兴奋已极。
听着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让人觉得怪异已极,我说:“看来你已经找到了你的故土?”
用“故土”这个词也莫名其妙已极,他只是在梦中到过这个地方,到底他是不是一个转世人,还不得而知。
松下大大地点着头,“是的,就是这里,这里就是我的故土,我一看见这个城,就明白了,我梦里见到的地方就是这里,虽然许多房子都已经毁坏了,但这种布局,这些佛殿,全都和我梦中的一模一样。”
他似乎很想继续说下去,再将他在梦中的事情与这个地方联系起来,一一对我解释,我却完全无心再听,我立刻打断他说:“有十四个陀罗银眼佛像的侧殿在什么地方?”
松下被我打断了话,显然十分难过,他重重地咽了一口口水,才指着前方说,“我带你去。”
我点了点头,看来他对于这个地方的了解程度一点也不亚于任何一个研究人员。一路上他仍然喋喋不休,见到什么东西都要向我解释一下,他曾经在这个地方做过什么事情。
我全没有用心去听,但也并不阻止他,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尤其是他对于达娜公主,显然已经如同那个扎西一样,完全是陷入了对她的迷恋之中。
进入那间侧殿,殿内仍然立着十四尊陀罗银眼的佛像,但这十四尊像已经是仿制品,仿制的技术十分高明,和真的佛像一般无二。
佛像错落而立,似乎只是随随便便放在里面,而这个侧殿的建筑很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虽然已经是四百多年的时间,整个殿仍然十分牢固,里面的木制结构没有一点损坏,就算是再过四百年,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殿的顶上果然开了一个孔,从孔中望过去,只是一片天空。这时,月亮还未上来,我对松下说:“这里的佛像完全按照当初的排列吗?”
松下肯定地点了点头,“完全一样。”
我说:“你先到别处去看看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坐一会儿。”
他疑惑地看着我说:“我陪你吧!”
我立刻摇了摇头,十分肯定地说:“我想独自一人,谢谢你。”
松下耸了耸肩,不再坚持,一个人到别的地方去了,这个殿中没有什么可坐的地方,我便盘膝坐在地上,我打算至少等到月亮升起,虽然我知道佛像的眼珠没有了,已经不会再发生任何事情,而且这些佛像更是仿制品,也绝不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但事情的一切,似乎是从瞿文统找到这些佛像开始有所转机的,因此,我想在这里看一看,是否能够给我什么提示。
四周万籁俱寂,人一安静下来,各种思想就会纷拥而至,我想着莫非花很可能到达了四百多年前的陀罗王朝,在那个年代里,她举目无亲,一个能够帮助她的人都没有,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真是无法预料。
而瞿文统,虽然他未必是个丧心病狂的人,但显然对于复国存在着契而不舍的愿望,在这种愿望的趋使下,他已经杀死了六个人,他必然还会杀第七个人,和第八个人,达到那本书中所要求的数目。
那本书已经被莫非花带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如果现在那本书在我的手中,我还可以研究一下,也许能够发现什么奚跷。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天色已晚,月亮也升了上来,有一个时间,月亮正好从孔中射进来,我并没有看到月华大盛,月光如同白昼一般明亮的情形,虽然这也是意料中的,但我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我知道,在这里已经不能发现什么。
接下去的时间,我仔细地研究了陀罗王朝中的每一个建筑及其中的文物,这些文物如果已经被收藏起来,我也必然要求黄所长带我看一看原物,甚至连千人洞那样的地方,我也在里面足足呆了三天,我希望能够有所发现,但除了尸体外,便只有老鼠,大得如同猫一般的老鼠,看见人也不怕,真是恶心到了极致。
那几天的时间,我都几乎不能吃任何东西,如果不是受过极严格的武术训练,一般的人绝无法支持下去,现在我对于郑教授也从心底里敬佩,他只是一个考古学家,其勇敢和毅力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全无任何发现,但我一定要等到月圆的日子,我相信月圆的日子会有所转机。
我已经不再妄想能够阻止瞿文统的行动,现在我只希望能够再次见到莫非花,只要她能够平安,就算让我马上死去,我也愿意。
忽然意识到心里居然有这样的想法,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时候,我有如言情剧中的痴情小生,要死要活,婆婆妈妈。
十五的那一天,我从早上起便坐在那间有陀罗银眼的侧殿中。我决定一定要守候一天,无论是否有事情发生,如果今天过去,全无发现,那么我就再回到提贝去。但如果不找到莫非花,我绝不回美国。
我那样决定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如果莫非花便从此失踪再也不出现了,难道我要在提贝住上一辈子吗?
不过,也许真住上一辈子,也说不定。
白天的时间迅速地过去,我只是盘膝坐着,一边运着气功抵抗着寒冷,这个殿中没有取暖设施,在里面停留的时间太久,简直是一种苦难。
一直到了晚上,月亮升了起来,我睁着眼睛看着十四尊佛像,从第一尊到第十四尊,今天我至少已经看过了几千遍,我能够详细地说出他们的任何一个极细微的特征,我相信自这次以后,我绝对有资格成为一个陀罗银眼专家,至少对于他们的各种特征,了解程度不亚于任何一个专家。
眼看着月当中天,我也越来越焦急,如果再无所获,我真地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
便在这个时候,忽然之间,殿内开始起了点极微弱的光线,我抬头看了一下头顶,月亮正好从那个孔中射入。
那点光线本来十分微弱,倾刻便明亮了起来,光线之中,一个人影也慢慢地显现出来。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人,人影越来越清楚,穿着提贝族少女的服饰,瘦削的身材,明亮的眼神。我立刻一跃而起,一把抱住她。
她微微笑了笑,说:“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我几乎喜极而泣,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起来要到这里来。”
这时光芒已经消失,莫非花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出现的方式如同消失的方式一样奇特。
她似乎对于能够回到这里来也十分喜悦,任由我抱着,并不挣扎,我们两个人便在黑暗的殿中静静拥抱,一直过了十来分钟,她才说:“你也不问问我到哪里去了?”
我放开她,“你不会真得到了四百多年前的陀罗王朝吧?”
莫非花笑了笑,“你不是不相信吗?”
我叹了口气,“现在我什么都能够相信。”
莫非花笑着说:“现在来不及说了,我们必须得再回到那里去。”她顿了一下,问我:“和我一起到四百多年前的陀罗王朝去,你敢不敢?”
我愣了愣,“什么?”
她扬了扬眉,挑衅地看着我:“到一个陌生的王国,没有人能够帮助我们,你敢不敢去。”
我笑着说:“你敢去,我怎么不敢?”
她马上说:“好,我们过会儿就去,现在我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她和我一起走出了侧殿,一直到考古所,这时夜已经很深了,所有的人基本都已经睡下了。莫非花显然对于这里很了解,她直接走到黄所长的住所门外,敲了敲门,黄所长在里面答应了一声。
莫非花说:“是我,小莫。”
黄所长打开门,他显然也已经睡下了,看见莫非花,他非常喜悦,一把握住她的手:“我听说你失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莫非花急急忙忙地说:“现在来不及说了,我需要定时□□。”
黄所长对于莫非花十分信任,他立刻二话不说,带我们到了一间贮存工具的房间,这里有一些□□,可以炸开山体。
莫非花取了定时器和数目并不多的爆药,她对黄所长说:“我和燕先生有急事要离开,发生的事情,等我们回来后,一定详细地向您说明。”
黄所长点了点头,“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莫非花蹙着眉毛,“如无意外,一个月后,我们便会回来。另外,麻烦您通知提贝方面不要再寻找我。”
黄所长点头应允,莫非花立刻拉着我向外走,我说:“要这个干什么?”
莫非花叹了口气:“希望不会用到,但总是留一手准备。”
我与她一直走到野外无人的空地上,莫非花从口袋里取中一只戒指,正是那只蓝宝石的戒指,她戴在手上,对我说:“拉住我的衣服。”
我依言拉住她的衣襟,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嘴里嘀嘀咕咕地念着一些咒语,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眼前一片蓝光闪过,十分耀眼,让人几乎无法看清周围的景物,蓝光之中,似乎有许多景像从眼睛一掠而过,又似乎完全没有看到任何景像,忽然蓝光消失了,我眨了眨眼睛,已经能够看清周围,我又回到了有陀罗银眼的殿中。
我愣了愣,忽然发现这个殿中并不是我刚才所在侧殿,殿中每一个陀罗银眼佛像的眼中都有一颗熠熠生辉的蓝宝石。
我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莫非花拉着我说:“快跟我来。”
我也来不及问,连忙跟着,她的动作十分小心,一走出侧殿立刻藏身入黑暗之中,然后轻声地学了三声猫叫。
这个时候,一个女子忽然从一棵树后转了过来,她低声说:“你回来了?”
莫非花轻声回答:“是的,他大概也要回来了。”
她便说:“跟我来。”
我与莫非花跟在她的身后,她从一个侧门走出寺庙,这个时候,我已经注意到,所有的房屋没有任何损毁的迹象,每一个佛殿都挂着极洁白的布幔,整个城市虽然是在黑夜中,也能感觉到生机勃勃,这不再是那座死了的陀罗遗址,这里是陀罗,是真正的陀罗,我知道,我已经回到了四百多年前,陀罗王朝没有毁灭的时候了。
那个女子带着我们在街道上绕来绕去,后来来到一座府坻的前面,这些街道也是我极熟悉的,只是街道上的房屋不再是残垣断壁,全都是实实在在的房屋,没有毁灭以前的陀罗,我忽然想到,我是不是应该带一架照相机来?
想到这里,我摇了摇头,就算我将这一切照下来又怎么样,谁会相信我真地到了陀罗王朝,大家只会以为那是一个布景。
女子带着我们走进那座府坻,将我们安置在一间书房的密室中,便自行离开。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有机会向莫非花询问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第八章陀罗银眼
“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询问过我是不是真地是陀罗王朝的后人?”莫非花并没有马上开始诉说她的经历,却先问我这个问题。
我点了点头,“当然记得。”
莫非花苦笑了笑,“我的外祖母,她是陀罗家的最后一个女儿。”
“哦?难道四百年前,陀罗家还有人幸存?”
“是的,四百多年前,”莫非花笑道:“或者应该说就是现在,陀罗王朝因为拉达克人的侵略而灭亡,王朝覆灭后,阿依旺带着战争中幸存的人们向北方逃亡,后来他们在北方地区定居下来,形成了一个部落。”
我点头,想到这些事情,从这个时代来讲,马上就会发生,真是替陀罗人觉得惋惜,但他们却还一无所知。
“陀罗族人仍然代代在那里生息,直到六十年前,陀罗的最后一位公主,也就是我的祖母,她艳羡中原的文化,悄悄地逃离部落,到中原去学习武术,而陀罗部族也终于并入了提贝的其他部族之中。祖母后来嫁给了中原武林的一位少年英雄,后来他们生下了我的父亲。”
莫非花看了我一眼,“因此我其实是陀罗王族唯一剩下的人。”
我点了点头,莫非花并没有说她的父亲是谁,她似乎从来不愿意谈她的家事,如今说起这些,也想必是另有用意。说到这里,她忽然便转移了话题,不再多谈她的身事,而开始述说别后的经历。
那一天,莫非花因为抓住了瞿文统的衣襟,而被瞿文统带回到陀罗银眼之殿,刚刚到达那里,莫非花还不知道她已经回到了四百多年前,但她以前曾经到过陀罗王朝遗址,因此对于陀罗银眼之殿十分熟悉。
她一见之下,大吃一惊,立刻问瞿文统:“我们在哪里?”
瞿文统冷冷地一笑,“现在我们在陀罗王朝。”
“陀罗王朝遗址?”
“不,你已经到了四百多年前,陀罗王朝还未毁灭的时候。”
莫非花心里的吃惊真是无可比拟,她本来就十分相信郑教授的话,现在更加全盘相信那是真的。瞿文统也并不动武,他说:“我本来不想将你带到这里来,但你现在来了,我倒是更省事了。”
莫非花愣了愣,她问:“你是什么意思?”
瞿文统冷冷一笑,“下个月的十五,等我杀了那个月属性的人,就回来杀你,你是我需要的第八个灵魂。”
“我?”莫非花吃惊地问,“为什么是我?”
瞿文统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是你?反正就是你,也许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有陀罗王族血统的人。”他因为去过了现代,因此行事也有了现代人的气息。
莫非花“哼”了一声,她并非普通之辈,想让她束手就擒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正当她想有所行动的时候,瞿文统却拍了拍手掌,立刻有二十名武士拥进了侧殿,瞿文统说:“你最好不要妄想抵抗,因为这里已经是我的地方了。”
莫非花环顾一下四周,二十名武士显然受过极严格的训练,一进入殿中便将莫非花所有的退路都守住了。她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绝不可能逃出去的,而因为她出来的匆忙,根本没有带手枪,否则便可以用手枪来自卫了。
虽然万般不愿,她还是跟着瞿文统回到他的府坻,一到府中,瞿文统便将她关进一间看守极严密的监狱,这监狱的四壁也全是用铁板铸成,只门上开了一个极小的窗口,看来瞿文统对于莫非花也是十分忌惮。
这间监狱无法看到日光,只能通过送饭的次数来计算时日,大概过了十来天的时间,有一天,忽然有人走进监狱。
莫非花觉得奇怪,因为自她被关入监狱后,瞿文统便再也没来过,他可能是事情很忙,无暇顾及,也可能是对于自己的监狱十分有信心。
过了一会儿监狱的门打开了,莫非花立刻站起身来,这对她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只要有人进来,她便可以挟持着他离开。
果然有一个人进来,莫非花立刻窜了过去,一掌击向那人的颈部。那人促不及防,惊呼了一声,居然是个女人的声音,莫非花一掌几乎已经击中那人,但一听见她的惊呼声,立刻便硬生生地收住了势子,掌风吹得那个人的头巾落下来。莫非花立刻看清,进来的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少妇。
那个少妇显然被莫非花吓了一跳,脸色发白,莫非花冷冷地说:“你是谁?”
那个少妇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莫非花,也问她:“你又是谁?”
莫非花的手并没有离开她的颈部,她忽然想起曾经看过松下画的那些画像,画像中的达娜公主和这个女人十分相似,她有些疑惑地说:“你是达娜公主?”
她只是试探着问,问以前自己也没有希望能够猜对,但想不到,居然一猜便对,那个少妇仪态高贵,她说:“不错,我是达娜公主,你又是谁?附马为何将你关在此处?”
莫非花“叹”了口气,她是一个非常的女子,一听之下便知道这个女人是怀疑自己和瞿文统有什么暧昧的关系,她立刻说:“公主,我本来不认识你所说的附马,我到这里来,完全是个错误。”
达娜公主警惕地注视着她,她也是一个极聪明的女子,看见莫非花脸上的神情,就觉得她并未在欺骗她。
莫非花考虑了一下,她这个时候已经知道她是达娜公主,那么她只要能够挟持公主,必可以离开这里。但是,因为她是陀罗后人的原因,因此对达娜公主自然而然地生起了一些亲近之心,于是她便下了个决定,她想先向达娜公主解释所发生的事情,希望能够争取达娜公主对于她的帮助,如果不能取得达娜公主的帮助再挟持她,想必也不迟。
于是她便放下了手掌,从这个女子的反应她能肯定,达娜公主是不会武术的。
于是,她便十分简短地将过程向达娜公主讲述了一遍,包括日本人松下说的话。达娜公主先是露出极不相信的神情,后来听到关于她与瞿文统相遇的过程,才开始表现得非常惊奇,乃致于她与瞿文统之间的定情,莫非花全无隐瞒,她知道达娜公主对于她的帮助将会是十分重要的。
等到莫非花讲完之后,达娜公主才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本不该相信你的话。”她这一句话并没有说完了,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她相信莫非花所说的一切。
莫非花立刻露出喜悦的神情,她拉着达娜公主的手说:“我想请你帮助我离开这里。”
达娜公主呆呆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她自言自语地说:“我早就怀疑附马与我结婚是别有用意,想不到居然是真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神情似足一个被冷落已久的少妇,想必她婚后的生活并不愉快。
莫非花轻轻叹了口气,她并没有告诉达娜公主自己与她之间应该还存在亲戚关系,但达娜公主已经与莫非花十分亲近。
她点了点头说:“好,你跟我走,我不管附马是为了什么,我绝不会让他杀你。”
达娜公主为何能够下这个决心,可能是因为她怨恨瞿文统娶她别有用心,她本是一个重感情的女子,希望瞿文统是一心一意地爱恋她,因此,当她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便有些心灰意冷,只想做一些忤逆瞿文统的行为,以惩罚他对自己的利用。
达娜公主很容易便带着莫非花离开了监牢,她并没有将莫非花带离附马府,却让她藏在书房的暗室中,这间暗室瞿文统并不知道,达娜公主是个聪明的女子,她知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当瞿文统发现莫非花不见了以后,必然会四处寻找,但却绝不会想到莫非花就藏身在自己的家里。
我在这个时候,忍不住问莫非花:“我记得郑教授曾经说过,他能够准确地定位自己所要的灵魂的位置。”
莫非花笑了笑,“我那时也想到这一点,不过,我也实在无处可去,只能先躲在那里。结果几天后,他都一直没有找到我。而自那以后,我都在研究郑教授的那本书,我发现,因为我借用了蓝宝石的力量来到这个年代,已经打乱了灵魂本来所处的时空,因此,他便不再能准确地找到我。”
我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希望他也不能找到那个月属性的人。
莫非花续道:“后来,我甚至学会了穿越时空所需要念诵的咒语,所以我才能够在瞿文统走了以后,利用陀罗银眼之殿回到我们的时代。”
莫非花说起来虽然容易,但我知道这绝不是普通人所能做到的,郑教授研究这本书那么久的时日,也无法掌握的咒语,莫非花在短短的一个月内便掌握了,这不仅是聪明而已,也必然是她的本性是能够掌握这些咒语的。
我忽然想起莫非花的陀罗血统,也许她能够掌握这些咒语是和她的血统有关。
便仿佛要印证我的想法一样,莫非花若有所思地说:“传说中,提贝王并不是普通人,他们是天神与人结合的产物,而陀罗王本是最后一代提贝王覆灭后逃到雪山深处提贝王后裔,因此陀罗王的血液中也有着天神的基因,我想,也许是这个原因,我才能够掌握这些咒语。”
我点了点头,在提贝的传说中,有许多天神的故事,而关于提贝人的产生,更加是与几只猴子有着莫大的关系,提贝人认为,猴子是他们的祖先。我忽然想起郑教授所说的话,他认为也许这本书和这些蓝宝石是外星人带到地球来的,如果天神就是外星人,那么莫非花岂不是外星人的后裔?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露出十分古怪的笑容,莫非花瞪了我一眼,虽然我没有说出来,她却已经知道我在想什么,她淡淡地说:“也许地球人全都是外星人的后裔呢!”
我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你为何要取定时炸弹?”
莫非花说:“我想炸掉陀罗银眼。”
我吃了一惊,“什么?”
莫非花说:“瞿文统一时找不到我,但并不是永远都找不到我,我总是要回到我们的时代去,只要我一回去,他便能确知我在哪里,所以我想炸掉陀罗银眼,至少炸掉一座,那样,他便再也无法利用时空转移,他的计划也就无法完成了。”
我点点头:“好办法!”想到那么精美的塑像将毁于一旦,真是于心不忍。
“等到下一个月圆之夜,我将定时炸弹安放在一座陀罗银眼的塑像上,等我们离开后,让它自动引爆,这样就绝了后患了。”
我叹了口气,如果陀罗银眼的塑像被炸毁,那么陀罗考古所的陀罗银眼塑像必然会消失不见,那样还是影响了将来发生的事情。但除此之外,也实在别无他法。
莫非花自言自语地说:“他们那么笃信佛教,而且相信陀罗银眼能够使陀罗王朝千秋万代,永世存在,想让他们自己毁去陀罗银眼的佛像,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接了一句:“绝对是不可能。”
莫非花说:“希望能够尽量劝说他们自己毁去佛像。”
我拍了拍她的肩头,“也许事情会有转机,别忘记我们所看见的陀罗银眼都是没有眼球的,也许有人愿意将那些蓝宝石取出来。”
莫非花耸耸肩,没有说什么。这时,想必天已经亮了,有人送来了饮食,我与莫非花饱餐一顿,闲暇无事,便一起研究那本古叙利亚文的书。
为了尽量避免麻烦,我们一直没有离开那间密室,只等待下一个月圆之夜将定时炸弹安放在陀罗银眼的塑像上。
在此期间,达娜公主曾经来过密室几次,她与松下的画中长得十分神似,只是多了一些成□□女的味道。然而在她的神情中似乎隐有重忧,随着时间的推移,忧愁也越来越甚。
莫非花曾经询问过她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达娜公主只是说拉达克人越来越接近王城,城中的许多青年男子都在战事中死去了。
我与莫非花都知道陀罗王朝必然会在这个时期灭亡,但达娜公主并不知道,我们虽然深知这一点,却不能告诉达娜公主,而且在陀罗人民的心中,他们必然是希望自己的国家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极慢,莫非花曾经数次试图劝说达娜公主在我们离开后毁去陀罗银眼的佛像,达娜公主每次的表情都是惊鄂异常,我们知道想让一个笃信佛教的人毁灭自己的佛像,真是不可能的事情,看来,只能用炸药炸毁一尊佛像。
到了国历十五的那一天,早上并没有人送来饮食,我与莫非花都是几顿不吃饭也无所谓的人,但却觉得奇怪,因为这一个月的时间,每一天的饮食都十分规律,我已经知道一直给我们送饭的便是达娜公主身边最得宠的侍女青梅,她是一个即机灵,作事又极守时的女孩子。
因此,当早上没有送来饮食时,我们已经觉得事情有变。一直到了中午,她仍然没有来,我们所在的密室是处于地下,对于外面的情况全不了解,如果发生了什么变故,我们必然也是一无所知。考虑到这种情况,我与莫非花便决定出去探了探。
才一走出书斋便马上感觉到不对劲来,空气中有浓重的血腥气味,莫非花立刻窜出书斋,外面的花园中倒卧着两具尸体,看服饰是府中的两名侍卫。
我们连忙走上去查看,这两个人是被刀剑所杀,从伤口上看,死的时间并不久。
这时忽然有人声传来,我与莫非花连忙藏身在假山之后,一队士兵走过来,似乎正在搜查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我与莫非花屏息不动,待这队士兵过去后,莫非花悄声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一定要先找到达娜公主。”
我点了点头,现在的情况,显然是有人冲入了附马府,而以达娜公主的地位,如果不是发生了极重大的变故,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们正打算到前面去寻找,忽然一个女子的身影躲躲闪闪地走了过来,莫非花低声说:“是青梅。”
我立刻窜过去,一把将青梅拉到假山的后面。青梅先是吃了一惊,看见是我们露出惊喜的神情,她轻声说:“我还怕你们冒冒然地出来会遭到不测,还好你们没事。”
莫非花问:“发生了什么事?”
青梅轻声说:“是王城卫队长库休带人冲进了附马府,现在公主已经被他们抓住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明白,只是听说和附马有关。”
我点了点头:“公主在哪里?我们先救出她来再说。”
青梅说:“在前面的大厅里,他们马上要带着公主离开,说是要到王宫去。”
现在的情况并不十分明朗,但达娜公主与我们关系非浅,我们是绝不愿意看见她落在别人的手中,而且这件事很可能是一件叛乱,如果他们挟持了公主,那么投鼠忌器,便很难平息。
莫非花对青梅说:“你先到书斋躲进密室去,如果我们不回来,千万不要出来,我们去找公主,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救出公主来。”
青梅坚持说:“不,我和你们一起去。”
莫非花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对公主十分忠心,但你和我们在一起会妨碍我们的行动,因为我们不得不照顾你的安全。”她这句话说得十分不客气,但青梅却马上理解了,她点了点头,向书斋方向走去。
我与莫非花一路躲过卫兵,到了大厅外面,果然达娜公主坐在里面,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身边带着几名侍卫,大概便是青梅口中的卫队长库休。
我与莫非花作了个手势,我们立刻同时窜入厅中,莫非花一进入厅中便停在达娜公主的身边,蓄势以待,而我则停在库休的身边,手中一把刀抵在他的喉咙上,由于我们的动作太快,因此虽然他们的士兵是受过训练的,却完全不能反应,等到他们明白过来时,我已经挟持了库休。
几个卫兵马上抽出腰刀,但他们的首领在我的手中,却不敢轻举妄动。
库休虽然身在险境,却还十分冷静,他大声问我:“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
我也立刻大声回答他:“你为何要冒犯公主?”
库休忙问公主,“他们是您的侍从?”听他对公主说话的口气,似乎十分尊敬。
公主叹了口气,对我说:“你先放了他吧!并不是他挟持我,而是我自愿和他们去。”
我愣了愣说:“什么?”却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刀。
公主脸色苍白,我才注意到她的神情十分忧伤,她说:“附马谋反,现在他已经挟持了我的父亲和兄长,库休到这里来,本是想用我来交换父兄,我开始不知道他的来意,以为他居心叵测,想不到,居心叵测的人居然是我的丈夫。”
达娜公主虽然受了这样的打击,却仍然非常冷静,三句两句便将事情交待清楚,我与莫非花相视一望,谁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我放开库休,说:“对不起,冒犯你了。”
他全不介意,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你的身手真是不错啊!”
我苦笑了笑,向他询问:“现在情况如何?”
库休皱起了两道浓眉,“附马的军队虽然不多,但却已经占据了王宫,王上和太子殿下都在那里,我现在十分担心他们的安全。”
这时,达娜公主似乎已经完全决定了,她站起身来说:“附马的军队虽然人少,却是他平日自己训练的,除了他的命令以外,再也不遵从任何人的号令,我们到了那里见机行事,如果他愿意用父王和兄长来交换我就好,如果他不愿意,就算杀了他,也要救出父王和兄长。”
她这样说的时候,虽然已经完全下定决心,脸上难免还是露出极悲戚痛苦的神色,一边是她的父兄,一边是她的丈夫,让她做一个决定真是十分困难。
库休深施了一礼,他显然对公主也是十分敬服,达娜公主率先走了出去,我与莫非花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以妨出现任何不测,这时,莫非花悄声问达娜公主:“扎西在哪里?”
达娜公主轻声说:“他在督战,敌人已经将我们包围,兵力几乎十倍于我们,这个城危在旦夕了。”
事情发展得如此之快,真是始料未及,瞿文统选择在这个时间叛反大概也是知道大多数的兵力都在与敌军做战,无暇顾及城内,否则他也无法如此轻易地便占领了王宫。
一路之上,百姓纷纷走避,个别的地方还有王城的卫队与瞿文统的军队正在巷战,库休并不去理会,他只想快一点到达王宫,救出国王及太子。
到达王宫门口,宫门紧闭,库休脸上露出了忧色,他叹息着说:“如果打不开宫门,我们是无法进入的?”
莫非花皱了皱眉头:“为何不用大树撞开宫门?”
库休看了莫非花一眼,脸上露出自豪之意:“我们的宫门是用纯铜浇铸而成,厚达七寸,里面有七道纯铜的门栓,大树是绝不可能将这样的宫门撞开的。”
我环顾了一下宫墙,墙壁极高,用极厚重的大石堆彻而成,想要撞塌宫墙看来也是不可能的。这时,宫墙上忽然现出一队士兵的身影来,他们一现出来,便立刻向下射箭,大概宫内的人已经知道我们的来意了。
我与莫非花一边躲着乱箭,一边急忙让大家后退,库休也马上下令后退,但便这会儿功夫已经有数人受伤。
莫非花与我相视一眼,她说:“看来只好用炸药了。”
我点了点头,现在只有用炸药炸开宫门,至于陀罗银眼只好再想别的办法。
这时,城上的乱箭仍然象飞蝗一样的射下,我脱下身上的外衣,一边挥舞着身前冲去,莫非花跟在我的身后,一冲到宫门口,他们的箭便无法射到,莫非花从口袋里拿出炸弹装置,这个装置十分小巧,只有火柴盒般大,但却有着极大的威力,能够一下子炸开一座小山头。
她将炸弹安放在宫门之上,设置好一分钟的时间,我与她连忙后退,退到众人所在的地方,让他们扑倒,刚刚趴在地上,炸药便爆炸了,一阵硝烟弥漫过后,城门果然被炸开了一个大洞。
陀罗人显然从未见识过炸药,趴在地上的人脸色发白,大家都不敢站起来,城上的士兵因为受了冲击,也一时之间无法继续射箭,我大声说:“大家快攻进去。”
库休马上冷静下来,他立刻一跃而起,大声下着命令,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我与莫非花率先向王宫内冲去。
一些士兵从内宫的方向冲了出来,他们大概是听到了爆炸声,赶来支援的,这时库休的人马都已经冲入宫门,双方的军队立刻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我与莫非花一路护着达娜公主,避免她被误伤。由于库休的士兵在人数上占优,不久之后便控制了局面。
一路向内而行,沿途仍然遭到零星的抵抗,瞿文统手下的士兵都极为彪悍,完全是不顾性命的打法,虽然人数不多,却也让库休十分头痛。
总算进入了王宫的大殿,瞿文统坐在大殿的宝座上,国王与太子被捆绑在一起,旁边有几十个侍卫用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进入大殿后,达娜公主立刻暗示了一下库休,库休便也用刀架在达娜公主的脖子上,我也莫非花站在侍卫之中,希望瞿文统不会看见我们。
这时,双方默然对恃,形势一触即发,我看见库休的额上流下冷汗,手掌微微发抖,他现在也定是紧张已极,而达娜公主虽然脸色苍白如死,却十分镇静,神态从容已极。
瞿文统淡淡地说:“你们来得倒是很快。”
库休大声说:“你的妻子在我们的手中,如果你敢轻举妄动,我便杀死她。”
瞿文统露出一丝冷笑,他淡淡地说:“她是我的妻子,也是你们的公主,你想杀她吗?那么请便。”
达娜公主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她用一种极平淡的语气说:“你让他们杀我?我是你的妻子。”
瞿文统笑了笑,“你放心吧!我知道他们不会杀你,他们一向对于王族敬如神明,怎么会舍得动你一根汗毛。”
他这样说话的时候,脸上全无关切之情,完全看不出他对达娜公主有任何感情。我心里疑惑,从松下的叙述中,他应该是一个极忠义的人,为何会如此冷漠?
这时被绑住的太子并不知道达娜公主是自愿与库休合作的,他大声说:“库休,你干什么?快放了公主。”
库休无奈地看了太子一眼,回答说:“太子殿下,我现在不能释放公主。”
我与莫非花使了个眼色,我们两个慢慢地在侍卫中移动,想出奇不意到国王及太子附近,但我们刚刚一移动,瞿文统便说:“我的第八个灵魂,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很久,幸好你自动送上门来,要不然,岂非要误了我的大事。”
莫非花一滞,她走上前去,问道:“如果没有我,你的事情便无法成功吗?”
瞿文统点了点头,“不错,这第八个灵魂便是你,换了任何人都不行。”
莫非花问:“为何?”
瞿文统笑了笑:“因为你的血统,你有陀罗王族的血统,我必须需要一个陀罗族的血统,只有这样的灵魂才能够帮助我实现改变未来的愿望。”
莫非花问:“那么,如果用我来交换国王和太子呢?”
瞿文统扬了扬眉,“你想来交换他们?”
莫非花肯定地点了点头,我连忙拉住莫非花,轻声问:“你要干什么?”
莫非花看了我一眼,低声说:“如果阿依旺死了,我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我心里一惊,想起阿依旺是莫非花的祖先,如果他死了,他的后代就绝不会出现,那么莫非花也会死去。
瞿文统说:“其实交换了他们又怎么样?等到我的事情成功了,他们还是会死。”
莫非花说:“如果我逃跑了,你就不能成功。”
瞿文统仰天大笑,“你能逃得掉吗?”
莫非花笑了笑:“我在二千年逃不掉,但如果我不离开这个年代,你却没有把握找得到我。”
她这一句话一下子说到了瞿文统的心里,瞿文统神色微变,莫非花又说:“怎么样?换不换?”
瞿文统点了点头,莫非花正要走出去,达娜公主大声说:“为何要她的灵魂?我也是陀罗族的人,为何我的灵魂不行?”
瞿文统看了她一眼,“我的爱妻,我需要的是二千年的灵魂,你虽然也有陀罗王族的血统,但你却不是二千年的人。”
达娜公主并不知道二千年是什么意思,她的脸上露出极疑惑的神情。莫非花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没关系。”
她看了我一眼,我心里焦急已极,虽然知道她可能会有机变,但对方有几十名侍卫,莫非花虽然机变,一个人对付几十个人也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第九章结局
莫非花慢慢走过去,当她走到距瞿文统五六米的距离时,停下来说:“把国王和太子放了。”
瞿文统说:“你的武功十分高强,我不得不有所防备,让我先点了你的穴道。”
莫非花说:“好,你来点吧!”
瞿文统走过来,他因为有恃无恐,所以并不怕接近莫非花,而国王与太子身边的侍卫将刀更紧地架在他们的脖子上。瞿文统一连点了莫非花几道大穴,这是中原武术的精华,可以控制住莫非花的武功,却不会限制她的普通行动。
我一看瞿文统的出手,心里便暗叹一声,他必然是受过极严格的武术训练,出手准确果断,全不拖泥带水。
然后他挥了挥手,那些侍卫果然将国王与太子推了过来,库休连忙过去给国王太子松绑,这时瞿文统亲自抓着莫非花的胳膊,他显然对于莫非花极为重视。
我乘乱慢慢走过去,瞿文统却忽然对我一指,他说:“你,不要过来,我见过你,你不要妄想救她,如果你再靠近一步,我便马上杀了她。”
我心里一惊,连忙收住脚步,虽然焦急已极,却完全无能为力。
这时,达娜公主高声说:“带我走!”她是对瞿文统说的,此时,瞿文统押着莫非花打算向外走去,因为莫非花在他手中的原因,并没有人阻拦他。
瞿文统看了达娜公主一眼,说:“你想跟我走?”
阿依旺已经大声说:“妹妹,不要跟他走,这样的恶人,你还想跟着他吗?”
达娜公主脸上全是绝望的神情,她低声说:“他到底是我的丈夫。”
瞿文统道:“你根本就是和他们串通一气,想欺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原来他早就看出来达娜公主是帮助库休的。
达娜公主脸色苍白,她问瞿文统:“我想问你,你到底为何娶我?是为了爱我?还是为了我的身份?”她心里多少还存着一些奢望,希望瞿文统是回答为了爱她。
但瞿文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淡淡地说:“当然是为了你的身份,我的心里只有复国的念头,根本从未想过要结婚。”
达娜公主神色更加悲伤,她看着瞿文统说:“但是,我到底是你的妻子,你让我和你走吧!”
瞿文统皱了皱眉毛,达娜公主马上说:“而且,有我在你的手中,你也可以不必担心他们会追杀你。”
瞿文统想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达娜公主似乎十分喜悦地走了过去,而这时阿依旺完全不能相信,大声说:“妹妹,你疯了吗?”
达娜公主回过头来看着阿依旺,低声说:“哥哥,你保重。”
我看见她的神情,心里一动,她的神情决绝,完全象是一个正在赴死的人。
瞿文统站在原地,达娜公主走过去,她似乎想去拥抱瞿文统,一下子向瞿文统的怀中扑去,瞿文统向后一闪,一把抓住达娜公主的右手,只见达娜公主的右手中寒光闪闪,持着一把极锋利的短刀。
我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立刻全力扑上去,一掌击向瞿文统面门,瞿文统甩开达娜公主,用手来迎我的掌,我却只是虚招,另一只手已经抓住莫非花用力一拉,将莫非花拉出瞿文统的控制。
我立刻拉着莫非花后退,一直退出了两丈以外,瞿文统面色铁青,他这个时候既失去了国王及太子,又失去了莫非花。
我不及说话,连忙在莫非花的几处大穴上拍了几下,解开她的穴道。
这时达娜公主慢慢地站起身来,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瞿文统说:“你完了。”
瞿文统怒不可遏,反手一掌击在达娜公主的脸上,达娜公主被他击得摔倒在地,口中鲜血直流,国王太子库休全体失声惊呼,阿依旺大声说:“不要伤她。”
达娜公主扑在地上,脸上仍然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她扬着头,眼中似乎是无尽的悔恨之意,“你虽然从未爱过我,我却是很爱你的,从见你的第一面就爱上了你,可惜我错了。”
达娜公主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弱,瞿文统走上去拉起达娜公主,他似乎意犹未尽,还想要痛殴她,却忽然发现达娜公主的胸口插了一把短刀,原来达娜公主刚才摔倒的时候,便用短刀自尽了。
瞿文统脸上的神情慢慢地从凶悍变得仓皇,他抓着达娜公主的身子,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达娜公主轻声道:“以后你都不能再骗我了,我只后悔,为何会爱你。”
说到这里,她的头垂下来,这个美丽的女子已经气绝了。
事情忽然演变到这一步真是始料未及,在场的每个人都呆住了,谁也想不到达娜公主会忽然自杀,莫非花的身子微微颤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而老国王更是惨叫一声,当场昏死了过去。
阿依旺则满面是泪,他全不顾自己的安全就想冲上去,却被库休等人紧紧地抓住。
瞿文统抱着达娜公主的尸体,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凄楚,这时,他身边的一个士兵低声说:“主人,我们快走吧!”瞿文统却全无所闻,他盯着达娜公主,已然全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
阿依旺大声说:“你这个畜生,你逼死了她,你这个畜生。”
阿依旺显然十分爱护他的妹妹,他泪流不止,几乎已经到了发狂的边界。
瞿文统抬起头,他并没有流泪,但脸色却异常的苍白,我心里暗叹,他分明是爱她的,却被自己的野心冲昏了头脑,我相信,他本来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永历皇帝的死,使他改变了许多。
他环顾了我们一眼,沉声说:“请你们放我的手下走,他们全都是听从我的命令行事,这件事情的主使人是我,与他们无关。”
阿依旺边哭边说:“我要杀光你们,一个也不留,你这个畜生,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瞿文统露出一丝冷笑,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对他的手下挥了挥手,他的手下犹豫了一下,瞿文统淡淡地说:“你们都走吧!”他们显然是十分听从他的命令,听见他这样下令,虽然摸不着头脑,但也向殿下走去。
库休的手下立刻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双方都拔出了刀剑,眼见又会发生一场战争。
我拉了拉库休,悄声说:“让他们走吧!”
库休迟疑了一下,我说:“你放心吧!他们以后绝不会做乱,而且擒贼先擒王。”我指了指瞿文统
库休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他现在已经对我和莫非花十分信任,挥了挥手,他的手下便让出路来。
阿依旺仍然拼命地挣扎,我走到他的身边,点了他一个穴道,他便慢慢地安静下来,终于沉入了梦乡,库休忙问我:“你对太子殿下做了什么?”
我说:“你放心,我只是让他睡一觉,他的精神太紧张了。”
瞿文统一直呆呆的注视着达娜公主的脸庞,对于我们的行动全无所觉,这时库休的士兵已经慢慢地向瞿文统围了上去。
当他们就要靠近瞿文统时,瞿文统却抬起头说:“你们不必过来了。”他一把拔出达娜公主胸口的短刀,士兵们都吃了一惊,以为他要负隅顽抗,他们显然都知道瞿文统的武术高极。
瞿文统露出一个极古怪的笑容,他轻声说:“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是爱你的。”说完这句话,他便一刀刺向自己的心脏,我与莫非花都失声惊呼,立刻同时上去救援,但已经来不及,刀不偏不倚地刺入他的心脏,他只看了我们一眼,便气绝身亡了。
我与莫非花默然相对,瞿文统与达娜公主的尸体倒在一起,他们的血也流在一起,瞿文统一直紧紧地抱着达娜公主,我想他现在一定很后悔,如果能够重新选择一次,也许他会对达娜公主说出他是爱她的,那么也许一切还会有所转机。
瞿文统的叛乱就这样平定了,他的部下并没有逃跑,却都在宫门前等候,在他们听说瞿文统已经身死后,便都放下了武器,表示愿意接受一切的惩罚,他们本就是陀罗当地的人民,对于陀罗王充满敬意,但却因为更加敬爱瞿文统的原因,而愿意和他一起谋反。
库休将他们收押入监,我与莫非花虽然是外人,却也向库休表示了一下,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何不将他们编入军伍,共同御外。
库休只是说那得看太子殿下的旨意,我们也不便多说。
到了傍晚时分,阿依旺从睡梦中醒过来,他知道了一切后,便命人将瞿文统的尸体扔到城旁的天葬台上。
陀罗人的传统并不象其他地方的提贝人,是死后天葬,他们的人民在死亡以后,都是被放入千人洞的,只有一些不是陀罗族的人,认为不能进入千人洞的,才会被丢弃在天葬台上。
陀罗族也不似其它的民族那样有天葬师,主持天葬的仪式。
瞿文统的尸体被扔到天葬台上后,我忽然想起他的戒指,这枚戒指是时空转移的核心,万万不可失去。
我连忙和莫非花向天葬台走去,看见他的尸体伏卧在台上,一只右手搭下来,右手上蓝光闪闪,正是那枚戒指。
我刚想走上去拿起那戒指,忽然一阵风声扑面而来,我连忙向后一避,只见一只十分巨大的秃鸠从天而降,这种秃鸠在葬地甚多,经常在天空盘旋,寻找食物,当它们看见尸体时,便成群而至,能够在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内,将一个人的尸体啄成骷髅。
因此这种秃鸠十分可怕,在提贝旅行的人,经常要提防着它们,以免为啄伤。
这只秃鸠来势异常凶猛,我向旁边一让,它便一口向下啄去,正好将瞿文统的手指啄断,连同那枚戒指也进了它的肚子。
莫非花惊呼了一声,叫道:“糟了,它把戒指吃了。”
我心里一动,想起我发现这枚戒指的情形,在那个小山洞中,似乎有一个鸟巢一样的东西,那么这枚戒指应该是被一只鸟儿带走了。
我走下来,对莫非花说:“也许不太糟,既然让它吃了,便让它去吧!至少人们不太容易再找到它了。”
莫非花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我说:“现在的事情倒是十分麻烦,如何说服阿依旺毁掉陀罗银眼的佛像。”
莫非花摊了摊手,“只有尽力而为了,现在我连炸药都没有了。”
我苦笑了笑,只能尽力去说服他了。
阿依旺已经控制了城内的局势,拉达克人的攻击也告一段落,他与扎西站在城头上正在分析战况。
我与莫非花并未见过扎西,但一见之下,就觉得他与日本人松下果然有着许多神似的地方,并不是长得相象,应该说长得并不象的,但他站在那么多人中间,我与莫非花一望之下便知道他是扎西,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是觉得他很象松下竹次郎。
我们也走到城上去,城下拉达克人的帐篷很多,一直连绵着,几乎看不到边际,阿依旺已经不象下午时那么激动,但脸上的神情即悲伤又忧虑。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国王呢?他怎么样了?”
阿依旺轻轻叹了口气说:“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了这样的刺激,神志有些不清醒。”
我点了点头,知道他正处于国事家事双重忧虑之下,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说起。他这个时候忽然问我们说:“你们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们?还有瞿文统,他和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花说:“我们正是想对你说明一切,但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阿依旺点了点头,他随着我们下了城,莫非花将一切的事情尽量用阿依旺能够明白的方式向他解释了一遍,我不得不说陀罗家的人都是极聪明的,他虽然露出极疑惑的神情,还是很快就能够明白我们在说什么。
其实我们所说的话,在四百多年前的人听起来真有点象是天方夜谭,想要听明白是极不容易,但陀罗家的人,先是达娜公主,再是阿依旺都很快就明白了,我不由地想起郑教授说的话,难道陀罗家的人确实有与众不同之处?
阿依旺上下打量着莫非花说:“那么你是我的后代?”
莫非花点了点头,“我是你的后代,因为陀罗银眼的力量而来到这个年代。”
阿依旺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他说:“陀罗银眼竟有这样的力量,我从来不知道。”
我心里一惊,阿依旺不要变成另一个瞿文统,莫非花也马上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她立刻说:“不错,只不过这种力量是毁灭人的,如果不是为了这个,达娜公主又怎么会死?”
阿依旺脸上兴奋的神情便有如一团热火忽然被一盆冷水熄灭了一般,他叹了口气说:“是的,她本应该快乐地活在世上。”
莫非花深吸了口气,“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回到我们的时代,我希望我们走了以后,你能够毁灭陀罗银眼的佛像。”
阿依旺立刻露出十分惊诧的神情,“你让我毁灭陀罗银眼?那不可能,那是我们的保护神,是按照天神的意志建立的,天神曾经说过,只要有陀罗银眼,我们的陀罗王国就会存在。”
我忍不住冷冷地说:“可是敌兵已经压境,他们的兵力多于你们十倍,你认为你们能赢这一仗吗?”
阿依旺脸涨的通红,他知道我说的全是事实,但他却不能接受自己的国家会灭亡这件事情。
莫非花轻轻叹了口气,她说:“天神只给了你们七百年的国运,现在七百年的时间已经到了,你们的国家已经走到了尽头。”
我看了莫非花一眼,她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掌,我知道她是为了说服阿依旺而在胡编乱造。
阿依旺说:“你怎么知道?天神对你说过吗?”
莫非花犹豫了一下,她说:“库休可曾向你汇报过我们是怎么攻入宫门的?”
阿依旺点了点头,莫非花说:“你也看到宫门上的大洞了,你以为以凡人的力量,能够对一个纯铜的大门造成那样的毁坏吗?”
阿依旺愣了愣,摇了摇头,莫非花微微笑了笑:“对了,如果不是天神给我力量,我怎么能够打开大门呢!”
莫非花知道想要说服一个四百多年前的古人是很难的事情,她只能利用一些类似于神迹一样的事情来使他相信自己。
阿依旺疑惑地看着她说:“你真是天神的使者?”
莫非花说:“我并不是天神的使者,天神只是派我来告诉你一切,我所做的都是天神要我做的,也许这样也算是天神的使者。天神说,无论陀罗王国是否存在,你都必须得活下去,因为你有天神的血液,你必须使你的血统传承下去,真到永远。”
我转过头,莫非花越说越神,我几乎忍不住想要笑了,莫非花脸上神色仍然十分严肃,她继续说道:“天神还说,陀罗银眼本是他赐予陀罗人的,如果陀罗王国毁灭了,你一定不能让陀罗银眼落在敌人的手中,因此你要毁去它,不能让敌人拥有它们的力量。”
阿依旺叹了口气,刚才他全不想听从莫非花的话,等到莫非花开始冒充天神的使者时,他倒是越来越相信莫非花了,他低声说:“那么,你告诉我,我的王国真是会灭亡吗?”
莫非花轻轻叹了口气,她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我们来自未来,你的王国确实灭亡,并没有永远存在。”
阿依旺脸上露出极悲伤的神情,他点了点头,轻声说:“我明白了。”
这时,月亮已经到了中天,阿依旺抬头看了看月亮,他说:“你们要走了?”
我与莫非花点了点头,他说:“我想看你们是怎么离开的,可以吗?”
为了使阿依旺更加相信我们的话,莫非花点头同意,他便随我们向陀罗银眼之殿而去。
路上,莫非花悄声用英语问我:“如果我不这样说,是不是陀罗王朝能够度过这次危机呢?”
我握住莫非花的手,也用英语回答她:“你认为他们能够战胜人数是自己十倍的敌人吗?你这样做,让他们早一点做准备,也许可能少死一些人。”
“但是瞿文统已死,我们还有必要一定要毁去陀罗银眼吗?”
我说:“虽然瞿文统已死,但他那本书,我们一直没有发现,而且谁也不能保证以后会不会有人也妄想改变未来,为了以防万一,毁灭陀罗银眼还是必须的。”
莫非花轻轻叹了口气,她到底是陀罗的后人,想到这样欺骗自己的先辈,心里多少有点内疚,虽然陀罗王朝灭亡是必然的事情,但让一个陀罗王族知道自己的王朝一定要灭亡也实在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到了陀罗银眼之殿,月正中天,我与莫非花进入殿内,阿依旺站在殿门口观看。过了一会儿,月亮便正好从殿顶的孔□□进来,莫非花拉住我的手,轻声地念诵着经文,忽然之间,我的眼前一片光彩飞扬,等到光芒消失时,我们已经站在陀罗银眼之殿中,当然这一次是二千年的陀罗银眼之殿。
莫非花耸了耸肩,“我的技术不如瞿文统,只能穿越时间,还不能穿越空间,要不然,倒是可以直接回到提贝去。”
我笑了笑,“能够穿越时间已经谢天谢地,如果让我永远呆在四百多年前,我一定会闷死。”
莫非花冲我做了个鬼脸,这时她的神情十分可爱,全不象平时那般冷淡坚定。
我们走出陀罗银眼之殿,殿外,一个人正坐在雪地里发呆,从背影看,正是松下竹次郎,我大叫一声:“松下,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松下吓了一跳,跳将起来,看见是我们,很吃惊地问:“你们从哪里来?”
我随手向后指了指,“从后面来的,看见你傻呆呆地坐在这里,你在干什么?”
松下露出极痛苦的神情,他说:“我知道后来的事情,这一个月来你到哪里去了?我去问黄所长,他也说不知道你的去处,我又作梦了,后面的事情我都梦见了。”
我点了点头,不致可否,松下续道:“我梦见达娜公主死了,那个瞿文统也死了,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我拍了拍松下的肩膀,“我建议你回去把自己的梦写一本小说,然后给我看,我现在不想听你的梦,天太晚了,我只想回去好好地睡一觉。”
说完以后,我与莫非花走出殿去,松下大声说:“我会写的,我一定会写的,奇怪的是,我好象是在梦里看见了你们,好象你们也去了那里。”
我与莫非花相视一笑,这个松下真是可怕,做梦能够做得与事实毫厘不差,看来他真得是个转世人。
松下仍然在大声说:“你们知道吗?这陀罗银眼的宝石到哪里去了?”
我立刻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说:“你知道它们到哪里去了?”
松下苦恼地摇了摇头,“现在在哪里我当然不知道,只不过那个时候去了哪里我却知道。”
我连忙追问:“那个时候,陀罗银眼的宝石到哪里去了?”
松下说:“阿依旺在城破以前将宝石都挖了出来,他说这是他们族的宝物,他绝不能让它们落入敌人的手中。后来,他带着一些人向北方逃去了。”
我说:“宝石被阿依旺带走了?”
松下说:“是啊!我想,如果能够找到阿依旺的坟墓就一定能找到这些宝石,那些宝石,据我的梦中所见,真是天下无双的,任何一颗都是绝世之宝。”
我笑了笑,“你知道阿依旺的墓在哪里?”
松下更苦恼了,他摇头说:“我当然不知道,我在城破的时候就以身殉国了,我是陀罗的忠臣良将,根本没有跟他一起逃亡,怎么会知道他的墓在哪里。”
我松了口气,莫非花微笑着拉了我一把,我们继续向外走去,身后松下仍然在喋喋不休地诉说他梦中的情景,如果他知道我们曾经到了四百多年前的陀罗,说不一定会吓得昏死过去,但我却不能告诉他,不仅不能告诉他,甚至不能告诉任何人。
第二天,黄所长见到我们回来十分高兴,莫非花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向他解释了我们的行动,黄所长对莫非花极为信任,虽然觉得理由不可信,但也没有追问。
我们也知道在我们离开的那一天,果然又有一个人死于高温,但从那以后,便不会再有人死于这件事了。
这个时候,莫非花问我:“我手里的陀罗戒指该如何处理呢?”
这只戒指,莫非花利用它进行时间穿梭,它本是四百多年前瞿文统使用,后来被一只秃鸠吃入腹内,然后被我发现,送给莫非花的。想到一切是这样离奇,因果倒置,真是不胜唏嘘。
而瞿文统,这个一心想要报仇复国的人,却在达娜公主自尽后,也紧随着她自尽而死,我虽然想到他可能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却想不到,他竟会深情至斯。
如果当达娜公主问他,是否爱自己时,他能够回答一句是的,那么以后的一切,也许会改变,也许两个人还能够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但仇恨却蒙蔽了他的心,使他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回答是的,因此达娜公主才会在绝望之下自杀而死。
其实说到底,瞿文统到底是罪有应得,还是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呢!我忽然想起应该告诉他,吴三桂在不久以后便背叛了满清,然后在众叛亲离之下死去,也许他听到了这个消息,会开心一些。
莫非花一直抬头看着我,我想到当她失踪那一段时间里,自己仓皇的心情,其实我和瞿文统又何尝不一样,有一些话,就是无法说出口。
我轻轻叹了口气说:“把它扔入大海中吧!希望不会有人再找到它。”
莫非花眼睛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她将陀罗戒指交给我,说:“这里离大海很远,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海上去,还是你去扔吧!”
我收下戒指,她转过身,我知道她的心里一定是极为不满,我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很想说什么话,却终于还是不能说出口。
这个时候,忽然之间天地震动,我与莫非花促不及防,同时跌倒在地。
震动持续了一会儿,我滚到莫非花的身边抱着她,一起滚到了一张桌子下面,震动十分剧烈,房顶的沙土纷纷地落了下来。整间房屋摇摇欲坠,一直过了二分钟才总算结束。
我与莫非花连忙跑出屋外,许多人也纷纷跑了出来,这个地方本来就都是十分底矮的房屋,有几间倒塌了,还有一些房屋出现了裂缝,并没有什么人员受伤。
莫非花自言自语地说:“奇怪,怎么会地震。”
有一点儿地理知识的人便知道喜马拉雅山是欧亚大陆和印度洋版块冲击生成的,这是版块构造说的基本理论,而提贝之所以海拔如此高,也是这个原因。
但我们所处的地方,位于提贝的内陆,长久以来都没有发生过地震,因此这一场强烈的地震,便让人觉得十分突兀。
然而当时,我们并没有放在心上,我与莫非花已经决定第二天便离开陀罗遗址,回提贝去,而我也决定回到提贝后便回美国。
想到要与莫非花离别,便有一种愁绪蓦然上了心头,但我知道,我与她之间存在着隔离层,这使我始终控制着自己,不向她表示什么。
一切的事情都让它们随缘来去吧!我想起瞿文统与达娜公主的悲剧,我努力控制着自己,在事情还可以收拾的时候,使它不再有所发展。
莫非花,想必也是同样的。
许多人急急忙忙地救援着受伤人员,莫非花也立刻投入他们的工作中,她也许是在故意回避我,也许并不是。我独自站立在提贝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上,寒风凄凄,心里无限寂寞,旧年要过去了,新的一年就要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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