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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第 174 章 ...

  •   到了中午,聂红裳和楼婉清见凌芸精神尚可,又有林渡在身边,便先行离开了医院,约定晚上再过来。

      她们走后不久,护工准时送来了午餐,还是精心搭配的产后营养餐,清淡而滋补。

      林渡像早上一样,将饭菜在移动餐桌上摆好,然后端着一碗熬得软烂的菜肉粥,坐到床边,准备喂凌芸。

      不过,与早上的沉默耐心不同,林渡周身的气压低得明显,她舀起一勺粥,递过去的动作虽然平稳,但唇线紧抿,眼垂着,刻意不与凌芸对视,那副样子,任谁都看得出她在生闷气。

      凌芸是何等人物,林渡这点情绪变化在她眼里简直无所遁形,她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粥,并不急着吃下一口,好整以暇地看着林渡紧绷的侧脸,“怎么?林少主这是跟谁置气呢?我这刚生完孩子的产妇,可没力气招惹你。”

      林渡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依旧不看她,硬邦邦地回了句:“没有。”

      “没有?”凌芸挑眉,故意拖长了语调,“那这脸拉得比马脸还长,是给谁看?”她说着,轻轻“嘶”了一声,仿佛牵扯到了伤口,眉头微蹙。

      林渡立刻抬眼看了她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很快又别开,语气更生硬了:“吃你的饭。”

      凌芸却不依不饶,往后靠了靠,抱臂看着林渡,“林渡,我累了,没心思猜你的闷葫芦。你到底在气什么?说出来。不然这饭,我不吃了。”她这话带着点威胁,又因为虚弱而显得不那么有威慑力,反而有种别样的娇纵。

      林渡握着碗的手指收紧了些,指节泛白。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加湿器的细微声响。

      过了好半晌,林渡终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声音低得凌芸差点没听清:

      “……为什么不让她跟我姓?”

      这话问出来的瞬间,林渡自己似乎都愣了一下,耳根迅速漫上一层极淡的绯红,她大概从未想过自己会问出如此……直白甚至带着点委屈意味的话,这与她平日里清冷寡言、万事不萦于心的形象简直天差地别。

      凌芸显然也没料到她会问得这么……幼稚,先是怔住,随即看着林渡那副明明在意得要死却强装镇定、连耳根都红了的别扭样子,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牵动了伤口,让她又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但笑意却止不住,眼角都沁出了些许生理性的泪花。

      “哈哈哈……哎哟……就……就因为这个?”凌芸一边笑一边抽气,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林渡被她笑得脸色更沉,几乎想立刻起身走人,可脚下像生了根,只能抿紧唇,眼神懊恼地瞪着窗外。

      凌芸笑够了,缓了口气,看着林渡那副难得吃瘪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被她擅自宣布名字而产生的不快也散了不少。

      她伸出手,轻轻拽了拽林渡的衣袖。

      “喂,”她的声音放软了些,带着点哄劝的意味,“我不是不同意她跟你姓。”

      林渡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没回头,但显然在听。

      凌芸叹了口气,解释道:“但是林渡,你想过没有?在红裳和婉清面前,你连问都不问我一声,就直接说叫林昭,你让我怎么下台?”

      “这孩子是我十月怀胎,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就算我心里愿意让她跟你姓,你至少……是不是也该先郑重其事地问问我?给我这个当母亲的一点基本的尊重?你那样说出来,倒像是我什么都得听你的,一点自主权都没有了。我不要面子的吗?”

      林渡终于缓缓转过头,看向凌芸。

      眼底的愠怒消散了,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早上的行为,在凌芸看来是一种怎样的“无视”和“越权”。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词穷了。在人情世故方面,她确实迟钝得可以。

      凌芸看着她这难得懵懂的样子,心里一软,故意板起脸:“所以,想让孩子跟你姓林,叫林昭,不是不行。但是——”

      她拖长了音调,看着林渡不自觉微微前倾的身体,嘴角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你得好好求我。至少,得有个像样的表示吧?比如……等我出院了,找个正式点的场合,你再好好问我一次?”

      这分明是给了台阶,也暗示了她内心其实是同意的,只是需要林渡补上一个让她感到被尊重和重视的仪式感。

      林渡沉默了片刻,然后,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好。”她应道,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仔细听,比刚才松快了一丝。

      她重新舀起一勺已经有些凉了的粥,递到凌芸唇边,这次,动作明显轻柔了许多。

      凌芸满意地张开嘴,接受了这勺迟来的、带着和解意味的粥。

      林渡喂凌芸吃完午饭,仔细替她擦了嘴角,然后将移动餐桌推到一边,她自己则端起了那份早已温凉的饭菜,走到靠墙的沙发边坐下,安静地开始吃了起来。

      凌芸没有休息,她就半靠在床头,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林渡身上。

      阳光从侧面的大窗户倾泻进来,毫不吝啬地照亮了林渡的侧影,成为凡人,剥离了神格与力量,时光却仿佛在她身上凝固了,她看起来就像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肌肤是长久不见天日的苍白,如同上好的细瓷,在光线下有种透明的质感,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她身量很高,即便坐在那里,也能看出双腿修长笔直的线条。黑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地贴在额角,更衬得那张脸惊心动魄。

      眉如远山含黛,本应是极温婉的线条,此刻因习惯性的微蹙而显出几分冷峻的英气。鼻梁挺直,唇色很淡,像初春的樱花瓣,唇线紧抿着,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毅。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凤眼,生得狭长,瞳仁是极致的黑,深不见底,眼尾天然上挑,勾出薄淡的弧度,像是水墨画中轻描淡写却韵味无穷的一笔,又似天边斜挂的一弯清冷新月。

      这本该是一双妩媚多情的眼,此刻却沉淀着难以揣摩的冷傲,可在那片冰封的湖泊之下,似乎又隐隐流动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媚色。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矛盾而和谐地熔铸于她一人身上,形成了一种独一无二的、极具冲击力的美感,惊艳却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凉薄。

      此刻,她正用筷子夹起一片青菜,那握着筷子的手,指节分明,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透着健康的淡粉色。

      手腕纤细,骨骼的线条清晰而漂亮,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由她做来,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冷感的风情。

      凌芸的目光近乎贪婪地流连在林渡的身上,她心里再清楚不过,林渡这副皮囊,对于她们这个圈子而言,意味着什么——简直是行走的、可遇不可求的顶级瑰宝。

      清冷禁欲的外表下,偏生藏着这样勾魂摄魄的骨相和一双欲说还休的眼,矛盾得让人心痒,也脆弱得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揉碎,看看那冰层之下,是否藏着滚烫的熔岩。

      似乎是察觉到了凌芸过于专注的视线,林渡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目光带着询问看向凌芸。

      那双极黑的眸子望过来,像骤然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荡开细微的涟漪,凌芸被抓个正着,却丝毫不显慌乱,慵懒地勾起唇角,“看你能下饭。”

      林渡闻言,明显怔了一下,像是被这直白的话烫到一般,迅速垂下眼睫,浓密的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无措,她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几口将剩下的饭菜扒拉完,然后将餐盘推到一边——自然会由稍后进来的护工收走。

      她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凌芸,假装眺望窗外的景色,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尖,终究没能逃过凌芸锐利的眼睛。

      她刚平复下被凌芸直白目光和话语搅乱的心绪,口袋里,手机就突兀地震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声响。

      凌芸微微蹙眉,有些意外。

      除了聂红裳和楼婉清,几乎不会有人打她的电话。

      林渡迟疑了一下,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一个没有存储的号码。

      “喂?”她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声音是一贯的清冷,没什么情绪。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带着点急切的女声,声音不小,连靠在床上的凌芸都隐约能听到一些:“师父!你终于接电话了!这几天你去哪儿了?副本CD都刷新了,我们团就缺你这个主C输出啊!还有竞技场,说好带我上分的……”

      林渡听着,下意识地侧过身,避开了凌芸投来的探究目光,语气平淡地打断对方:“最近有事,走不开。”

      “啊?有什么事比打本冲分还重要啊?师父你什么时候能上线?我们都等着你呢……”那边的女孩子显然不肯轻易放弃。

      “不确定。这段时间都没空。”林渡的回答简洁而干脆,“先这样。”

      她没等对方再说什么,直接结束了通话。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凌芸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接电话的背影,此刻见她收起手机,才慢悠悠地开口:“谁啊?听着挺年轻的。”

      林渡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并不觉得这通电话有什么需要隐瞒的:“游戏里的徒弟。”

      “徒弟?”凌芸挑眉,对这个词汇感到些许新奇,随即,她像是随口一问,“男的女的?”

      林渡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如实回答:“女的。”

      凌芸闻言,鼻腔里轻轻哼出一声,听不出是满意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她没再追问关于这个女徒弟的细节,比如怎么认识的、多大年纪、为什么叫她师父之类,仿佛只是确认了性别就足够了。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身旁监护床里睡得香甜的女儿,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淡然,却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看来我们林少主,无论在哪个江湖,都挺招人惦记。”

      房里的空气,好像因为这一通无关紧要的电话,又变得有些凝滞起来。

      林渡听懂了,凌芸这是吃醋呢。

      她没说话,走到床边坐下,目光落在凌芸因生产而略显疲惫、却难掩昳丽锋芒的脸上,俯下身,缓缓靠近。

      凌芸本能地感觉到了某种压迫感和……意图?她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背部抵住了床头,眼神警惕地瞪着林渡,“林渡!我刚生完孩子,医生说了至少六周不能同房!你想都别想!”

      林渡的动作顿住,看着凌芸那副如临大敌、甚至耳根微微泛红的样子,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像是冰雪初融,那总是紧抿着的唇,极轻微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

      她难得地笑了一下,虽然那笑意很淡,转瞬即逝。

      “我只是想亲亲你,没有那个意思。”

      凌芸被她这话和那个短暂的笑容晃了一下神,紧绷的身体不自觉松弛下来,随即涌上的是一股被看穿心思的羞恼,她别开脸,避开林渡过于专注的视线,嘴硬道:“谁、谁管你有没有那个意思……离我远点,热。”

      林渡从善如流地直起身,没再继续靠近,但目光依旧胶着在凌芸微微泛红的侧脸上,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我知道你辛苦。”她的目光转向旁边监护床里安睡的小婴儿,又落回凌芸身上,“谢谢。”

      这句“谢谢”很轻,却重重地落在了凌芸的心上,她转过头,对上林渡那双清晰地映着她身影的眸子,所有故作强势的盔甲,在这一刻,都被这句最简单的话悄然融化,她哼了一声,握住了林渡放在床边的手。

      林渡的手指微凉,被她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微微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收紧,回握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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