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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密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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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轻便的马车中,看着窗外的景物从熟悉变得陌生,再变得荒凉。我现在已经在被送往宁塞城的途中。身边跟着我的只有安之若素这四个丫头。看着一同坐在车内的这四个一脸无奈的小丫头,我想她们一定在抱怨皇上的决定,因为宁塞城是整个皇朝最北边的城市,过了这个城市的关门便是无边雪原荒芜人烟,实在是无法与春秋分明四季宜人的皇城相比,只是她们敢怒而不敢言罢了。
“知道,为什么要给你们起名叫安儿、之儿、小若、小素吗?”我忽然出声问她们。
“主子,奴婢不懂,只觉得这名儿还蛮好听的。”年纪稍长的安儿答道。
“你们四个的名合起来便是安之若素这句话了,就是讲无论遇到怎样的困窘,都要心情平静得像往常一样,所以这趟被谴往宁塞城,是福是祸都要安然以对。”我呷着茶说道。不过这只是她们名的字面含义,我当初选这四个字也是为了告诫自己对于宫内的言论事物当做到不闻不问、听之任之。只是当一切扯上了他,便早已忘了自己的初衷。
放下茶杯,看了看天色,不早了啊,心想得要快点赶到驿站,不然今夜得要露宿在外了。忽而觉得袖内似有异物,指尖伸进袖笼,却探到了一封书信,这才想起这是临行前他亲手交于我,叮嘱要远离皇城百里后才能拆看。
百里啊,原来我离开他有百里了啊。
这一路上尽顾着回想往事,想起第一次开口讲话,叫的便是他的名字。从小在他的宁王府长大,母亲逝前,是托他来抚养我。
脑海中不由忆起十几年前我还是垂苕小孩时就已经十分粘他的情景,那时的他还不是皇储,十七八的样子是那么的和煦而雅,一双清澈的眸流露的是脉脉温情,他会任我坐在他的肩上,连弄皱了他的朝服也只是笑笑拍着我的头,说句淘气而已,那时的宠溺让任何人都误以为我是他的女儿(皇族早婚,十四岁有子女也不稀奇)。二十年的相伴,我早习惯了有他的生活,而从小累积的亲情也不知何时转变为爱情,只是后来当先皇病危,他被立皇储之后,那个暖如熏风的男子便再也找不回来了。随着我逐渐变为婷婷少女,他命我学习琴棋书画,好,我学,因为是他要我学的,为了他的一句赞扬,我可以弹奏练习至深夜,直至弦断方才停手。而他甚至亲身教我床闱之术,我学,因为这样我可以成为他的女人,而不是女儿或妹妹。当他的手指游走于我的每一寸肌肤,强势的男性气息充斥在我的唇间时,我感到的是幸福,因为他终于把我当做是一个女人来对待,而非他抚养的小女孩了。只是他从未真正地占有我,一切只是点到为此。可是每次的唇齿交汇时我们都在深深的悸动与震憾还有挣扎。思及此,我不由地以指描绘着自己的唇瓣,却在失望中用力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流下来。
“主子,行馆到了,”盯着窗外留意行途的小素略有兴意地汇报着。
“噢”我随口应着,将思绪从往事中带回现实。
晚膳后,我借沐浴将随侍的人撤了出去,整个人浸于温热的水中,从袖笼中取出那封信,隔着氤氤水气看着洒金筏上熟悉的遒劲笔迹,见字如见人,那力透纸背的字让我再一次想起离我百里之遥的他。只是不知道他是否如我想他一样的想挂念我。
短短数行字,却将我已然出现的细缝的心硬生生地掰成两半,闭上眼,任水珠挂满双颊,分不清是蒸腾水气还是自己的泪,太久没有流泪了,只顾着在他面前笑,却连哭也由不得自己了。
起身,穿上中衣,将这无情的书信递近灯烛,愣愣地盯着跳动的火舌一寸寸一字字地吞噬着写有他字迹的书信,连火舌舔上了指尖也不觉得痛。直至小若进来加热水时发现我呆立于桌边才知道自己的指甲早已烧焦。
我想我现在样子一定狼狈极了,湿漉漉的头发将整件中衣的后襟全部弄潮,赤着脚衣衫不整地站在桌旁,手指尖还被火烧焦了,“哈、哈、哈、哈”我突然放声大笑,笑得连泪也漰出眼框,笑得几乎岔气。将身边的人吓了个够呛,可是脑海中那几行字如扎根般地不停在眼前回旋。“此赴边塞,以彼之身,诱帅易权。若引将争,各自为政,则为上选。分化人心,使众互忌,渔翁收利”三十六个字道尽了他要我离宫的缘由。我以为我是和他一起下棋的人,却原来自己也只是他局中的一枚棋子,一枚自以为重要的棋子。哼,我竟是如此高估自己,此时方知,要我怎能不笑,笑我的傻气,笑我的自以为是,笑我的真情对他来说竟是如此的廉价。可是我更笑我自己纵是知道如此,却仍是不恨他,因为我知道权势对于他有多么的重要,一个被架空了权力的帝王不是他的选择,他要的真正的天下。那么或许当他君临天下,一呼万应,没有了想争想斗的对象时,我才能实实在在的走进他的心里吧。
眼光扫过桌上信筏的残烬,我对自己说,好,我帮你!
宁塞城是北方重要的交通商贸往来点,从关外入境的外族商人,还有想挖掘商机的投机客构成了城内最重要的人口结构。而随着商业的繁荣,各种饭庄、酒肆,甚至勾栏院都相当热闹,除了气候严寒之外,与关内的其他城镇并无多大区别。因为地理位置的特殊,此城还长年驻扎着五万的金帜军,这五万的驻军对于炎城来说是相当重要的一股力量,而目前这股力量无从派属,颇有点天高皇帝远、自立为王的意思。这同时城守向来是由军人担任的,现今的城守就是金帜军的统帅----司徒为焯,即是他要我诱惑的帅。只是我现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诱,因为据安儿打探得来的消息是司徒为焯不喜女色,已是而立之年,家中却无一妻一妾。这让我实在不明为何他会要我去引诱一个不喜女色的将军。莫非这个司徒将军有龙阳之癖,这让我委实猜不透了。
住在他安排好的宅子里,我捧着瓷杯,看着院里的槐树。
“安儿,你再去打听一下,司徒将军常会出入哪些场所,有什么特别喜好没有,例如爱不爱财,贪不贪杯,好不好古玩,还是喜欢收藏剑器什么的?”我吩咐着。
“是,主子,奴婢这就去办。”安儿说着就转身向门口走去。
唉,这四个丫头中就安儿最让我放心了,正应着她的名儿啦。“不急”我叫住欲出门的安儿,“安儿啊,你和之儿、小若、小素跟着我也有六七年了吧,其实我们年岁相仿,更何况这里不是宫中,你们就不要自称奴婢了。就叫自个儿的名字,也不用称我为主子,叫声小姐就行了。”
“主子,这可不成,这是规矩啊,那安儿先去办事啦,之儿就在房外应着。”
安儿说着就匆匆忙忙出门去办我交待的事了。
不过最后在我坚持之下,她们终于放弃了自称奴婢的习惯,只是依旧叫我“主子”说是叫得顺了,喊不来小姐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