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红尘》撒哈拉

1、０１章

　　是什么，让人沉醉在这繁杂红尘？

　　戚少商最终还是没有留在六扇门。

　　夕阳西下，染红了半边天。戚少商坐在桌边，手握一杯，悠悠的热气从杯口升腾出来，带着茶特有的醇美芬芳。

　　戚少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喝这样的茶，当他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很习惯的捧着茶杯一边悠闲得喝着，一边看着坐在窗前的消瘦人影痴痴的望着窗外的风景。
　　空洞的眼神，不知道望着的是何方。青衣卷发的人就是这么坐着，望着。而戚少商大多数时候也这么看着他，不说话。只有屋外偶尔的鸟鸣划破这里静谧的空气。

　　戚少商偶尔还会想起以前在连云寨自在的日子，接着是和眼前人的相遇，和他在旗亭且歌且酒的一夜，然后还是这个人掀起的腥风血雨。明明是该刻骨铭心的事，却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变得遥远飘渺起来，恍若做了一场梦。
　　但不真实的，到底是那时的生死相搏，还是现在这样的平静？
　　难道当初在这盖了这木屋，取了“忘尘”这名字，真这么有用？可以让人淡化仇恨吗？那时，还是为了让铁手相信自己会照顾这个恶贯满盈的人，在远离世俗的深山里，亲手造了这木屋，亲自取了这名字。

　　是什么让他离开六扇门，到这来照顾这样一个人？戚少商这一年多来一直在想这个的问题。
　　也许是不忍，真的不忍。

　　晚晴死了之后，就看着他恍惚着离开。
　　一个月后去见铁手，还有他，却看到了人偶一般的顾惜朝。
　　“顾惜朝！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凭什么变成这样？你没有权利忘记你的罪！你给我清醒过来！你听见没有！”戚少商还依稀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顾惜朝时暴怒的样子。紧紧抓着那人的衣襟，用全身的力气摇晃着他，但他眼前人的表情还是那么的淡漠，黑色的眸子看着他却又穿过他。这样的顾惜朝是戚少商从没见过的。这让他出离的愤怒。如若不是铁手拦住了自己，还不定当时的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把晚晴火化了。”当时的铁手镇静的说出这样的话来，吃惊的是他，不可置信的看了眼铁手，在回头看了眼木木然坐在窗前的顾惜朝。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阻止他。”铁手继续说道，“也许被他喃喃说的话给鼓惑了。”铁手露出一个笑。他不知道铁手也会那样无奈的笑。
　　“这个肮脏疯狂的世界根本不配让晚晴沉眠。也许他说的对。我大概永远忘不掉他看着火光喃喃自语的样子了。他把骨灰撒在深不见底的山谷。没有人会打扰到晚晴了。”
　　“有时候，顾惜朝不得不让人佩服。”铁手忽然看向他，口气转换道，“受了那样的伤，竟然坚持把所有的事做完了才倒下。等他醒来，就是现在这副样子，什么都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做。只会呆呆的出神。”
　　“你……”他原本想质问铁手为什么不早点阻止他，早点给他治疗，说不定，现在顾惜朝就不是这个样子。但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他不知道他该以什么身份说，敌人么？难道还是背叛之前的知己？因为，他觉得那时如果是他跟着他，也许还是同样的结局，他也不会阻止那个凄然而绝望的顾惜朝。

　　“我想照顾他。”再看了眼没有神采的顾惜朝，他就说出这样的话来。震惊了铁手，还有自己。
　　但还是这么做了。
　　放弃了留在六扇门，只是为了照顾这个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人。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离开的理由，以及，会去的地方。包括息红泪。他最终还是负了一个好女子。
　　这屋子，这名字，都是显示当时他的决心。
　　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这样的顾惜朝，是不是也有他的错？这算不算一个原因？
　　铁手在安心他不会伤害顾惜朝之后，也没有回六扇门，不知道现在，人已经浪荡在什么地方。半年，铁手就会回来照顾几天，让他有机会出去会会老友。其实上次出去，就让他烦恼好些时候。老八不停在耳边说小妖对红泪穷追不放自己再不努力就没有老婆，还有六扇门的人让他回去，过去的兄弟让他重建连云寨干一番事业。结果约定时间还没到，他逃回来了。

　　捧着茶杯，戚少商苦笑。当初的“九现神龙”，竟然安逸起现在的生活，不知道真让那些人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窗边的人似乎动了动。戚少商以这么久照顾的经验知道也该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麻利迅速地做了些饭菜，这样的生活，不仅磨练了他的耐心，还有厨艺。
　　回到主屋里，顾惜朝还是一样坐着，不在乎窗外已经夜幕四合。
　　和往常一样，戚少商开始喂他吃饭。这和照顾一个婴儿没什么不同。铁手初见这样的画面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想不到你这样的大侠也会做这样的事。”然后又一脸正经道：“你真的不恨他？”
　　戚少商很无奈，因为这问题的答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铁手，他只好反问道：“你也有恨的理由，你恨么？”
　　“我的答案于你，又能改变什么？我只知道我答应晚晴不让他死，我做到就足够了。”沉默许久，铁手才道出不是答案的答案。
　　那个问题也就不了了之，两人再也没有提过。

　　“这样安静的你我开始还真不适应，现在也还是不习惯。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清醒？”许是寂静了太久，戚少商一边喂着，一边开始和他说话，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任何回应，“如果你醒了，是不是还是那个才华横溢，骄傲，却为目的不折手段的顾惜朝？如果是，我还真不知道该不该让你醒。难道要我这么照顾你一辈子？”
　　其实他和铁手找过不少大夫来看他，包括圣医手白药，他们可是求了三天三夜才让他肯出山救医的，结果他只叹了口气，说了句“当醒时自会醒”便走了。
　　木屋里一直断断续续响着戚少商的自言自语，最后以一声叹息做结。
　　收拾了一下屋子，宽衣入睡。一天又这么过去。日复一日，说重复的过日子也许更合适。有时候，戚少商真要以为他是不是真的已经忘记了尘世。明天也还是今天，不会有什么改变。

　　但你想要的平静别人不一定给。
　　是不是太长时间安逸的生活会降低人的警觉？屋外幽深的林间，闪过几道人影，带着若有若无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