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过不相识》晒门大人

58、再见蛔虫

　　杭州到苏州短短两小时车程，我却过的如一世一般艰难。全程，我望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红肿双眼。脑中不停回想小易刚才的话，想起蛔虫此时虽然不愿让我知道她的病情，却一定很想见我。而我，一直没有勇气面对她。
　　小易也一路静静的开着车，我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但我知道她时不时的会看向我。车里的空气有些闷，小易稍稍放下副驾的玻璃窗，寒夜的风从一丝玻璃缝中渗入，吹在我的脸上，有尖尖的刺痛，但立时让我精神一振。我摸了摸眼角被吹落的泪水，深呼吸。
　　“谢谢你。”
　　我仍是看向窗外，而语气能听出我由衷的感激。
　　小易没有回应我，只是把油门加的更急。

　　车子停在了爸爸所住的小区门口，夜已经很深。小易没有要送我进去的意思，只是为我打开了车门，脸上依旧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看着我。
　　“你搭了我的车，就是欠了我的人情。不过，你这一副样子，我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下次见到你回到容光焕发的时候，我会讨回来的。”
　　说完，她伸手过来，朝向我的衣领，我下意识的躲避。小易呵呵一笑，还是伸了过来，将我的衣领扣上。这动作很轻，很温柔，就像小时候一样。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以前那个初识的小易又回来了。然而我的理智又在告诉自己，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她这么做，只是在耍我而已。
　　小易的车在黑夜中离去，冷风吹来让我确实打了个哆嗦。我看了看手机，已经凌晨2点，这个时间爸爸一定早已熟睡，我犹豫着要不要去打扰他们。再过几个小时就是天亮，我知道医院早晨6点半就会取消门禁，可笑的是我竟然能对蛔虫避而不见那么长时间，却等不了这短短的几个小时。
　　我决定要直接去医院等天亮，可是夜深却没有车可坐。索性那寒风吹面的冰凉刺痛，让我有一种自我折磨的快感。我在心里偷偷的觉得，蛔虫的病让她吃了那么多苦，我能做些什么？若我这般能分担她的病痛，该多好……

　　第二天，我在医院长廊的嘈杂声中醒来。尽管医院里开了暖气，可我仍然觉得浑身酸痛，手脚冰凉。意识到已经到了看病时间，我猛然站起，又因为脑中突然而至的充血感而坐了下去。身边刚好有护士经过，问我怎么样。我扶着发烫的额头说没事。蛔虫还在等着我，我们只有10个月时间能在一起，一分一秒我都不愿浪费，怎么会有事？

　　当我强忍着头重脚轻的感觉冲到蛔虫病房时，才发现那原本的7号床位已经躺了别人。我很疑惑，蛔虫去了哪里？心里咯噔一声，我不敢往下想。
　　“请问，原来这里的病人……她去哪了？”
　　我战战兢兢的向护士问出，却害怕听到答案。
　　“你是说那个得胃癌的女病人？”
　　我缓慢的点点头。
　　“哦，她出院了。”
　　“出院了？她好了吗？”
　　我的声音近乎尖叫。
　　“她已经是晚期，治愈可能性很低。她已经放弃手术，回家静养了。”
　　是啊，我回杭州之前就已经听说了，蛔虫自己已经放弃了治疗。她知道自己只有十个月的生命，那么会替人着想的她，又怎么会让家里再在她身上白花那些治疗的费用？
　　扬，你真傻。你怎么能只为别人着想就不愿延长寿命，而不去想想他们其实多么希望你能多活一天啊！

　　走在蛔虫家楼下，我抬头望。刺眼的阳光又让我有眩晕的感觉。我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等待的铃声如此漫长。
　　“辰？怎么这么早？”
　　“想你了……”
　　“呵呵，笨蛋。”
　　“难道你不想我吗？”
　　“想……非常想。”
　　蛔虫的声音有些微弱，字字却压的我透不过气。
　　“那你想见我吗？”
　　“辰，我还在乡下……”
　　“我知道，你要照顾生病的表亲不能回来。但是你也是想见我的，想要我陪的对不对？”
　　电话那头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我甚至能听到蛔虫忍住的哽咽。而后，却是装出的欢愉。
　　“当然了，乡间风景好空气好，你要能在就更好了。”
　　我握着电话，流泪微笑。终于鼓足勇气踏上向上的台阶，一步一步的朝自己最后的幸福迈去。
　　我按响门铃，清脆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也传了过来，我知道蛔虫就在家中。门被打开，是蛔虫的妈妈。她看见我显然有无比的惊讶。我挂断蛔虫的电话，换上我此刻能伪装出最自然笑容，礼貌的问候。
　　“阿姨好。”
　　“妈，谁来了？”
　　蛔虫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只是这一句，就叫我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再次决堤。卫妈妈看见我这副摸样，脸上的惊讶也变成的同样的伤感，眼圈顿时也红了起来。她拍拍我的肩膀领我进门，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着里屋一个房间指了指。
　　“进去看看她吧，你来了她一定很高兴。”
　　话未说完，泪水已经滴落。
　　我点点头，看着那道暗红色的木门，双脚如灌了铅一般。

　　“妈……”
　　蛔虫看见推门而入的是我，表情瞬间凝在脸上。下一秒又变得很兴奋，继而又变得很不安。她试图从厚厚的被子下挣扎起来，用灿烂的笑掩盖那藏不住的病容。
　　“辰，你怎么来了。”
　　我虽也陪着她笑，可我更毫不客气的释放着我的眼泪。
　　“我想你，很想很想……”
　　蛔虫没有说话，眼神却带着深深的抱歉。她在责怪自己，责怪自己的病，责怪自己不能实现与我许下的那永远的誓言了吗？
　　“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
　　我再也控制不住，扑到在蛔虫怀里。她的身上带着浓浓的药味，但是怀抱依然温暖。她依然是我爱着的扬，是我一辈子的幸福！
　　“笨蛋……”
　　蛔虫没有说任何话来阻止我放肆的眼泪和呼喊，她的手在我发间轻揉，是那样熟悉的感觉。
　　我哭的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