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说爱你》绿辛

60、第六十章

　　主题演讲环节，终于在一种极其微妙、仿佛绷紧的琴弦被轻轻拨动后的余韵中，画上了休止符。

　　会场内，那种几乎凝固的紧张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缓缓泄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赞叹、深思、以及些许意犹未尽的骚动。

　　顾时韫稳步走下讲台，皮鞋踏在地毯上，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他能异常清晰地感受到周遭空气中，那些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其性质和温度发生了显著的变化。

　　先前，那些目光或许更多地包含着对“新闻人物”的好奇，
　　对“脸盲学者”能力的审视，甚至不乏一丝等待看好戏的、隐秘的期待。

　　而此刻，
　　其中大部分已被真诚的尊重、发自内心的赞赏，以及一种对于他学术深度与临场风范的、探究性的好奇所取代。

　　几位之前仅在会议间隙点头之交、甚至连名字都对不上号的学者，主动穿过稀疏的人群，上前与他握手。

　　他们的称赞并非泛泛而谈的客套，
　　而是具体提到了他报告中某个模型构建的巧妙，或是应对提问时展现出的逻辑韧性。

　　最让他心头微震的，是那位以犀利和不留情面著称的陆明远教授。

　　在与顾时韫擦肩而过的瞬间，这位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者，
　　并未多言，只是伸出宽厚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脚步未停，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却留在了他耳畔：

　　“后生可畏。沉得住气，思路清晰，很好。”

　　这简短的、几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肯定，从这位素来严苛的前辈口中说出，
　　其分量远比台下任何热烈的掌声都让顾时韫感到珍贵，如同被授予了一枚无形的勋章。

　　他没有被这初步的胜利冲昏头脑。

　　依照林夕通过耳机传来的、冷静的提示
　　——“避免在人群中心过度停留，接受善意，但保持距离，你需要冷静期”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而礼貌的微笑，用简洁得体的语言回应了那些善意的寒暄，
　　然后便以“需要稍作休息，整理一下后续讨论的资料”为由，
　　巧妙地脱离了围拢过来的人群，再次向着那个被他视为临时“安全屋”的角落——签到大厅东侧，
　　那盆生机勃勃、叶片阔大的龟背竹旁——走去。

　　直到背脊靠上那面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墙壁，隔绝了大部分探寻的视线，顾时韫才允许自己一直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下来。

　　一阵强烈的、如同退潮后裸露出的沙滩般空旷的疲惫感，如同无形的巨浪，一阵阵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他微微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深深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胸腔里那颗因为高度兴奋和持续专注而依旧跳动过速的心脏。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西装内里的衬衫，背心处确实已经被一层细密的冷汗微微濡湿，
　　此刻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丝真实的、冰凉的粘腻感，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短短几十分钟内，他所承受的巨大心理压力。

　　“感觉怎么样？”

　　耳机里，林夕的声音几乎是掐着他放松下来的节点，适时地响起。

　　先前在“战斗”中那种如同精密仪器般冷静、高效的指挥语调已经褪去，
　　的是毫不掩饰的、柔软的关切，像温热的流水，熨帖着他疲惫的神经。

　　“还好，”

　　顾时韫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气音，同时抬起手指揉了揉隐隐发胀的太阳穴，

　　“就是……有点累。像……刚打完了一场耗尽全力的硬仗。”

　　他寻找着恰当的比喻，却发现只有这种最直接的体能消耗，才能勉强形容那种精神高度集中后的虚脱感。

　　“你打得非常漂亮。”

　　林夕的语气没有任何迟疑，充满了肯定，

　　“不仅仅是演讲本身的内容和呈现，更是后面那个突发提问的回应。
　　有理有据，不卑不亢，既维护了尊严，又展现了风度。
　　很多人都看在眼里，我能感觉到。”

　　她此刻正坐在会议中心附近的咖啡厅里，面前的平板电脑屏幕上分割着几个窗口：
　　官方提供的延迟直播画面（她刻意调慢了节奏，以便更仔细地观察与会者的微表情）、社交媒体上相关的关键词讨论趋势、以及一个后台运行的音频分析软件，
　　正在处理从顾时韫耳麦里实时传回的环境音，试图从中捕捉更细微的情绪氛围变化。
　　她像一个最敏锐的雷达，捕捉着一切有利于他们的信号，并转化为对顾时韫最有效的反馈。

　　“是因为你在。”

　　顾时韫再次强调，这句话在今天，几乎成了他面对外界纷扰时，内心深处重复默念的精神咒语。

　　他无法想象，如果没有林夕在后方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存在，没有她那些精准到令人叹为观止的提示和信息支持，
　　独自一人面对那突如其来、充满恶意与陷阱的刁难，
　　自己是否还能保持住那份近乎冷酷的从容，是否能在情绪被挑动的边缘，被及时拉回理性的安全区。

　　“如果不是你提前让我对各种刁难有心理准备，
　　如果不是你在我差点被激怒、想要更激烈反驳的时候，提醒我保持冷静和格局……”

　　“我们是一个团队。”

　　林夕温和却坚定地打断了他，不愿他沉浸在那种后怕的假设中，

　　“现在，稍微放松一下，深呼吸。
　　下午还有分组讨论，但议题更专，氛围会更轻松，压力会小很多。
　　你现在最需要的是补充水分和能量。
　　我已经查过会场平面图和往届参会者的经验分享，三楼东翼有一个不对普通参会者开放的附属咖啡吧，环境清幽，人流量少。你可以去那里坐一会儿，避开主通道的人群。”

　　顾时韫依言行动。

　　他凭借着脑海中记忆的会场地图和林夕通过耳机进行的、如同GPS导航般清晰的语音指引
　　——“前方左转，绕过那个咨询台，看到右手边的电梯厅，上三楼，出电梯后直行约二十米，右手边一个不起眼的木质门，门口有盆栽”
　　——顺利找到了那个隐藏在一片办公区域旁的、名为“竹苑”的咖啡吧。

　　果然如林夕所说，这里静谧异常，只有零星几个看起来像是会议工作人员或资深学者模样的人，在角落里低声交谈或独自阅读。

　　他走到吧台，点了一杯双份浓度的热美式和一份简单的金枪鱼三明治，然后选择了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下。

　　午后的阳光，不再像上午那样灼热逼人，而是变得温和而慵懒，
　　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洒下大片大片的、暖洋洋的光斑，
　　暂时驱散了会场内部那种无处不在的、冷气充足的压抑感。

　　他小口啜饮着滚烫而苦涩的咖啡，感受着咖啡因沿着喉咙滑下，
　　带来的轻微振奋感，一边慢慢吃着食物，一边透过那枚隐藏在耳中的微型设备，
　　与远在咖啡厅的林夕，进行着低语般的、断续的交流。

　　他们复盘着刚才提问环节的每一个细节，讨论着哪些回答可以更加精炼有力，
　　哪些地方或许留下了可以被继续攻击的缝隙，也分享着彼此在那一刻最真实的感受
　　——他的紧张与她的担忧，他的释然与她的骄傲。

　　这种隔着物理空间、却通过无形电波紧密相连的感觉，
　　奇妙地缓解了他身处陌生环境、面对众多“模糊面孔”时，那种深植于基因里的孤独感和鏖战后的精神疲惫。

　　然而，
　　就在顾时韫享受着这短暂却宝贵的宁静，以为可以稍作喘息的同时，
　　城市另一端，一股针对他们的、更加恶毒的暗流，
　　并未停止涌动，反而正在加速汇聚，即将形成新的风暴。

　　陈锋所在的、位于市中心顶级公寓楼高层的豪华套间里，气氛与“竹苑”咖啡吧的宁静祥和截然相反。

　　厚重的窗帘半掩着，挡住了外面过于明媚的阳光，室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郁的烟味和一种压抑的暴躁感。

　　昂贵的曲面电脑屏幕上，同时开着几个令人眼花缭乱的窗口：
　　会议官方直播页面的回放（画面被刻意定格在顾时韫面对记者提问，眼神冷静而坚定作答的特写瞬间）、数个社交媒体平台上关于此事开始零星冒头的讨论帖、以及一个不断跳出新消息的、经过加密的私人聊天窗口。

　　陈锋陷在柔软的皮质转椅里，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能滴出水来。

　　他猛吸了一口指间快要燃尽的香烟，然后将烟蒂狠狠地、带着一股戾气摁灭在面前那个价值不菲的水晶烟灰缸里，仿佛那烟蒂就是顾时韫本人。

　　屏幕上，
　　顾时韫那张即使在高清镜头下也依旧看不出丝毫破绽、反而更显沉稳自信的脸，让他感到无比的刺眼和烦躁。

　　顾时韫在会场上的表现，远远超出了他最坏的预期。

　　他原本指望那个他精心设计、通过匿名渠道递出的尖锐问题，
　　至少能让顾时韫方寸大乱，当众出丑，最好能激怒这个一向冷静的学者，
　　让他在情绪失控下说出些不理智的、可以被大肆渲染的话来。

　　没想到，对方竟然如同早已料到一般，表现得如此无懈可击，
　　回应得滴水不漏，逻辑严密，姿态从容，反而借着这个机会，赢得了不少在场学者的同情和尊重！

　　这简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废物！”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低声的咒骂，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不知是在骂那个收钱办事却未能达到预期效果的提问记者，还是在骂完全不按他精心编写的剧本发展的顾时韫，或许，两者皆有。

　　他精心策划、寄予厚望的第一波正面攻击，就像一记汇聚了全身力量的重拳，
　　却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包裹着最顶级棉絮的钢板上，不仅未能造成预期的伤害，
　　反而让对方借力站稳了脚跟，甚至反弹回来，震得他自己手臂发麻！

　　那个加密的聊天窗口里，一个熟悉的、标注为“八卦搬运工”的头像急促地闪烁起来，是那个之前负责爆料林夕“抄袭”黑料的营销号负责人。

　　“锋哥，情况好像不太妙啊。顾时韫这小子反应太快了，心理素质也太硬了，现场根本没掀起什么预想中的风浪，反而好像……
　　还帮他立了波稳重大气的人设？而且看他回应时那笃定的样子，好像手里真有东西，根本不怕我们查啊。”

　　陈锋烦躁地“啧”了一声，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回复道：

　　“急什么？自乱阵脚！
　　这才哪儿到哪儿？
　　第一波只是试探水温，顺便给他们提个醒，恶心恶心他们，真当老子我就这点手段？好戏还在后头！”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弄？” 对方小心翼翼地问。

　　陈锋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凌厉的光芒，如同黑暗中吐信的毒蛇。

　　他熟练地切换电脑窗口，打开一个标注着“素材库”的加密文件夹。

　　里面是几张他花费了不少心思和金钱才搞到、并经过精心挑选和后期处理的照片。

　　有的是林夕和顾时韫前后脚进入大学实验温室的模糊远景（他雇了私家侦探长期蹲守偷拍的）；
　　有的是将林夕几年前某个都市爱情剧本的宣传定妆照，与顾时韫发表在某顶级期刊上的论文封面并置在一起的拼图，旁边配上误导性的文字说明；
　　还有一段他精心剪辑、处理过的音频片段，是之前他假意关心、套林夕话时偷偷录下的，经过巧妙的截取和降噪处理，
　　林夕承认自己“只是记忆力比一般人稍好一些”的话，被断章取义，听起来就像是含糊地承认了“依靠记忆复制他人创意”。

　　“把这些，‘好东西’，连同之前准备好的那些关于他们项目资金来源模糊、早期资料缺失的‘黑料’，一起打包放出去。
　　这次，标题要更劲爆，更直接，更有煽动性！”

　　陈锋敲击着键盘，下达指令，

　　“就写：‘学术圈新贵与他的超忆症缪斯：天才人设下的伦理黑洞与利益链’、‘是科研合作还是灰色交易？起底顾时韫背后那个‘过目不忘’的女人’。
　　多找几个有影响力的大V和职业水军团队，一起发力，线上线下联动，把话题彻底炒热！
　　重点带节奏，集中火力质疑他们那个‘恒忆’项目巨额资金的来源是否干净，
　　暗示林夕利用其超忆症的特殊能力，帮助顾时韫在科研上‘走捷径’、‘速成’突破，甚至……
　　可以适当暗示，可能涉及核心数据的美化或造假！”

　　他要把这潭水彻底搅浑，搅得臭不可闻。

　　既然无法在纯粹的学术层面和正面交锋中直接击垮顾时韫，那就转变策略，
　　从道德层面、从公众舆论上下手，利用普罗大众对于“学术不端”、“权色交易”、“特殊关系”天然的敏感、不信任和丰富的想象力，
　　发动一场范围更广、手段更卑劣、攻击性更强的舆论绞杀。

　　他要让顾时韫和林夕深陷舆论的泥潭，疲于奔命地应付各种质疑和调查，
　　让潜在的合作方和投资方望而却步，让学术机构迫于巨大的公众压力不得不启动繁琐而耗时的内部调查
　　——即使最终调查结果证明他们是清白的，这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本身，
　　也足以消耗掉他们所有的精力，摧毁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声誉，断送他们大好的前程。

　　“明白！锋哥放心！这次一定搞得他们焦头烂额，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对方立刻发来一个谄媚的表情，信誓旦旦地保证。

　　陈锋冷哼一声，关掉了吵闹的聊天窗口，身体向后重重地靠进椅背，脸上终于露出一抹阴冷而志在必得的笑容。

　　他站起身，走到房间一角的嵌入式酒柜前，取出一瓶昂贵的单一麦芽威士忌，给自己倒了小半杯。

　　琥珀色的液体在晶莹的玻璃杯中轻轻摇晃，映出他此刻因为算计和狠厉而显得有些扭曲的倒影。

　　“顾时韫，林夕……这只是开胃小菜。
　　好戏，才刚刚开始。我看你们这副惺惺相惜、并肩作战的样子，能撑到几时？”

　　他喃喃自语，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种灼烧般的快感。

　　...

　　下午的分组讨论，就在这种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背景下进行。

　　顾时韫参加的是与他自己研究方向“植物神经信号传导与记忆模拟”紧密相关的小组，讨论的氛围更加专注和专业，少了主会场那种鱼龙混杂的复杂气息。

　　他凭借自身扎实深厚的学术功底和清晰严谨的逻辑思路，在自由讨论环节提出了几个颇具启发性和深度的观点，
　　与几位同领域的学者进行了有益的交流，进一步巩固了上午在主题演讲中建立起来的、专业而可靠的学者形象。

　　林夕通过耳机提供的提示，也主要集中在补充相关研究的背景信息、提醒某位提问学者的具体研究领域以便更精准地回答，
　　以及简单介绍新加入讨论的学者身份上，没有再出现任何突发状况，一切平稳得几乎让人产生一种危机已经过去的错觉。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第一天的会议议程终于全部结束。

　　巨大的会场如同一个终于卸下重负的巨人，开始缓缓吐出疲惫的人群。

　　学者们三三两两地从各个出口涌出，有的依旧沉浸在学术的余韵中，热烈地继续着刚才的讨论；
　　有的则面露倦容，步履匆匆地走向附近的酒店或预约好的餐厅，渴望休息和食物。

　　顾时韫随着舒缓的人流，走出了会议中心宏伟的主楼大门。

　　傍晚微凉的、带着城市烟火气息的风迎面拂来，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也让他因为长时间处于空调环境中而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振。

　　金色的、不再刺眼的夕阳，用它最后温暖的光辉，给眼前这座现代感十足的宏伟建筑群镀上了一层温暖而柔和的光晕，
　　与他上午独自踏入这里时，那种如同走向角斗场般的紧张与孤寂感，形成了鲜明而略带讽刺的对比。

　　他没有停留，径直走向与林夕早已约好的汇合地点
　　——会议中心侧面，一个被精心设计的小型景观花园里，那条隐藏在几丛茂密翠竹下的、相对僻静的木质长椅。

　　远远地，隔着疏朗的竹影，他就看到了那个早已刻入脑海的、无比熟悉的身影。

　　林夕已经等在那里，她安静地坐在长椅上，微微侧着头，夕阳金色的余晖如同最细腻的画笔，
　　勾勒出她柔和而沉静的侧脸轮廓，她衣领上那枚树叶胸针，在暖光中流转着温润而坚定的光芒。

　　她正低头看着手中的手机屏幕，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蹙起，手指偶尔滑动一下，
　　似乎在专注地浏览着什么信息，神情带着一丝凝重。

　　顾时韫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皮鞋踏在鹅卵石小径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听到这由远及近的、独特的脚步声，林夕仿佛心有灵犀般抬起头。

　　当她的目光触及他身影的瞬间，那微蹙的眉头如同被春风拂过，
　　瞬间舒展开来，脸上绽放出一个温暖而带着明显疲惫、却又充满欣慰的笑容，如同夕阳下悄然绽放的晚香玉。

　　“辛苦了。”

　　她站起身，迎向他，声音轻柔得像傍晚的风。

　　“你也是。”

　　顾时韫走到她面前，很自然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他掌心的温热，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试图驱散那丝寒意。

　　没有过多的言语，不需要刻意的安慰。

　　他们只是默契地并肩重新在那张长椅上坐下，身体微微依靠着彼此，共同望着远处城市天际线上，那轮正在缓缓沉入林立高楼之后的、巨大而温暖的夕阳。

　　天空被染成了瑰丽的橘红色与紫灰色交织的画卷，晚霞漫天。

　　这一刻的宁静、相伴与无需言说的理解，是对过去一整天精神与智力双重鏖战之后，最好的、也是最珍贵的慰藉。

　　“今天，谢谢你。”

　　顾时韫望着那片绚烂的天空，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林夕轻轻地摇了摇头，将头靠在他坚实可靠的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和气息：

　　“是我们一起做到的。”

　　他们彼此心里都无比清楚，白天会场内的那场小小风波，仅仅是一个开始，一个序曲。

　　阴险如陈锋，绝不可能因为一次试探性的失利就善罢甘休。

　　林夕方才蹙眉浏览的，正是网络上一些开始悄然冒头、措辞更加恶毒、指向更加明确的攻击性文章和水军评论
　　——新一轮、或许更为猛烈的舆论风暴，正在网络深处悄然汇聚、酝酿。

　　但此刻，在这夕阳笼罩的静谧花园里，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
　　暂时将那些即将到来的烦扰与战斗，轻轻地搁置一旁。

　　他们贪婪地享受着这暴风雨眼中，来之不易的、短暂却真实的片刻安宁与相互依偎。

　　夕阳用最后的光芒温暖地包裹着他们，如同一个温柔的祝福。

　　然而，
　　在那光芒无法照见的、网络世界的深处，带着毒液的暗流，正在加速盘旋，
　　预示着明天，或许就在今夜，一场更加凶猛、更加无所不用其极的风暴，即将登陆。

　　但无论如何，他们已经不再是孤军奋战。

　　他们拥有了彼此，拥有了共同面对一切风雨的勇气与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