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易凡

9、九

　　九

　　“花神，你终于来了。”紫衣人并不转身。
　　“你是谁？”莫离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背影，却无法在记忆里找出任何线索。
　　紫衣人不回答莫离的问题，只自顾自的说着，“花神这么久才来，我还以为我的邀请被看破了。”
　　果然，那个什么东海的邀请不是出自魅炎漩汐之手，莫离最不屑于如此鬼祟的行为，“如果要见莫离，何须如此顾弄玄虚？”莫离长袖一甩，转身欲走。
　　“假水神，火神的名义并非顾弄玄虚，而是要掩人耳目罢了。”紫衣人轻轻叹了口气，“你我现如今已不再是自由之身，为避免多惹是非，我只好出此下策。”
　　莫离诧异回头，只见紫衣人慢慢回转过身，莫离终于看到了她的容貌。
　　一双紫色眼眸镶嵌在明艳却苍白憔悴的面容上。此时那眼神闪烁躲藏，透露着那佯装的平静下不宁的心绪。
　　“初飞参见花神。”她盈盈一福，向莫离施礼。
　　莫离万万没想到，自己面前的人竟是蝴蝶仙子初飞。初飞，这个名字是那么熟悉，但眼前的人却又是那么陌生。她就是轩辕不惜付出一切而换回来的记忆，自己曾在脑海中千万次的描绘过她的样子，可他从未想过，她竟犹如月光下断翼的蝴蝶，那种忧伤和苍白令人没来由的心疼。面前的她如何能让人相信这是沉浸于幸福中的人应有的面容？莫非轩辕……
　　莫离来不及细想，他迫切的想知道初飞此次要见他的原因。
　　“蝴蝶仙子……”
　　“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初飞惨然一笑，凝神于东海中央，平静无波的海面犹如另一片天空。

　　凌傲宫。
　　轩辕食指在地上的云层上画了一个偌大的圆圈，右掌翻覆间，圆圈从边缘开始起火，火势愈演愈烈，向中心聚拢。片刻间，云化水，水开始沸腾，火势熄灭。圆圈内形成了一个‘云池’。
　　轩辕褪下衣衫，走下云池，把自己浸泡在透明的水中。散开的长发在水中绽放如墨的花瓣，光洁的肌肤上，一处暗红色的疤痕清晰而突兀的呈现在左肩，手指轻轻拂过那两排弧型的疤痕，轩辕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这个疤痕仿佛他有记忆起就在他身上，像个烙印，数百年来，不曾消失。每一次看到这个疤痕，都令他困惑，这是什么，因何出现在自己身上？即使找回了那失去的记忆，这个谜题还是一样没有解开。
　　有时，轩辕竟有些怀疑那记忆是否属于自己，可如果不是，那又怎么解释初飞的存在呢？可如果初飞和自己彼此曾那么深的相爱过，那又为何他总能捕捉到初飞眼中尽力掩饰的哀愁呢？
　　原以为找回所有记忆后，以前的种种都会有了答案。可是如今却事与愿违，越来越多的‘为什么’让他无法解释。
　　而这众多的谜中，最令他在意的却是自己对莫离的感觉。

　　第一次看到他，那种震撼因何而来？
　　第一次拥他入怀，那种满足与心动因何而来？
　　第一次看到他愤恨的目光，那种莫名的心痛因何而来？
　　第一次吻他，那种甜蜜与沉沦又是因何而来？
　　………………
　　是他不知道答案，还是他不愿意面对？！

　　‘碰！’的一掌击出，水花四渐。轩辕无意的发泄，却惊飞了宫窗外徘徊的五彩云雀。
　　瞥见远去的云雀，轩辕立即收敛怒容，让自己平静下来。刚刚自己太大意了，竟然没有注意到窗外的窥视。这种失控绝不可以再发生。
　　王母是从来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轩辕深深知道这一点，如果不是把群傲的魂魄封印在山石之内，恐怕如今已被王母打入永不超生的结境了。轩辕只盼此事慢慢平息，事过境迁之后，引群傲魂魄入轮回之中，转世成人。
　　人间！或许比天庭来的幸福吧！

　　心念一转，轩辕从‘云池’中一跃而起，既然王母派云雀来监视自己，那对莫离想必也是一般。轩辕本无心在限期内找到盗‘千株草’之人，但无论如何也要做作样子免的横生枝接。思及此，轩辕穿好衣衫，跨步向百花宫走去。

　　莫离没再多问，一直在等待初飞开口。沉吟半晌，初飞终于把目光从海面拉回，看向莫离。莫离分明看到那眼角的泪光。
　　“花神可知火神在与龙梵一战中元气大伤，损耗了五百年道行？”
　　初飞提到魅炎大出莫离意料之外，他原以为初飞口中会提到的是轩辕。一时摸不到头绪，只有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花神又知否，这五百年道行是无法再修炼回来了……”初飞目光黯然。仿佛丢失五百年道行的是她一般。
　　“呃？”他虽然知道魅炎伤势不轻，但却不知这道行是无法恢复了。不过想来，就算是有性命之忧，以魅炎的倔强脾气，也是决不会向别人诉苦的。但是……“蝴蝶仙子何以得知……”
　　初飞喃喃的说。“他的事，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他从未把我放在心上罢了。”
　　莫离秀眉颦起，突然，记忆飞到一个月之前，那次魅炎和漩汐吵架，魅炎差点烧了他的百花宫，漩汐随后到来，记得漩汐的话中提到过‘初飞’这个名字。漩汐那句话自己当时并未在意，此时在耳边却清晰的响起。‘初飞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并没有.....欺负她。她之所以骗我是因为嫉妒我。’
　　“难道蝴蝶仙子一直钟情的是魅炎？！……”莫离几乎冲口而出，但他惊异的眼神已经泄露了一切。
　　“花神猜的没错。”初飞并不掩饰。“所以……当我知道可以助火神恢复道行的方法后，便不顾一切了。”
　　恢复道行的方法？不顾一切？一种不安隐隐袭上莫离心头。
　　只见初飞轻轻向掌心吹了一口气，掌心上立即附上了一层淡紫色的粉末。初飞掌心上扬，粉末向四处飞扬而去。不久，五六只蝴蝶寻香飞了过来。初飞唇启唇合，莫离不只她在说些什么，但蝴蝶又同一方向飞了开去。
　　半晌，一团绿光向莫离飞来。将到眼前，莫离才看清。那并不是什么绿光，而是五六只彩蝶合力衔着一株通体晶莹碧绿的五叶草。
　　“‘千株草’？！”莫离看向初飞，此时此刻，所有的事都有了答案。
　　“我听说‘千株草’有助长道行的功效，便去芸仙山把它采了回来。”初飞说的轻松，但那其中的决心和勇气可想而知。如果不是遇到群傲，恐怕她已命丧芸仙山了。“可是……当我把‘千株草’拿了回来，他，他竟不肯见我，把我拒之门外。”
　　莫离深知魅炎的脾气向来如此，眼中心中既已装了一个人，便再无他人容身之处。
　　“我已在这里等了两天两夜，我知道再这样等下去也于事无补，只有白白蹉跎了‘千株草’的效用。而且王母迟早会找到我，到那时我根本无力保护‘千株草’。”
　　“我想蝴蝶仙子应该也知道魅炎的脾气，就算是把‘千株草’交给他，他也不会服用的。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亏欠别人。”
　　初飞点头，“我知道。这也就是我今日请花神过来的目的。”初飞抬头看着莫离，眼中尽是恳求。
　　“即使是我也没有把握说服魅炎服下‘千株草’。”
　　“‘千株草’被盗已经传遍天庭。所以只要火神不知花神送去给他的草药是‘千株草’那他就会服下了。”
　　此法固然可行，但事情又岂会如此简单？
　　轩辕已经把追查‘千株草’下落的任务揽到了两人身上，此时自己知道了‘千株草’的下落，也知道了犯人，可他要对轩辕说吗？说了之后，轩辕如何自处？如果不说，那自己又如何自处？
　　虽然初飞完全出于一片痴心，骗魅炎吃下‘千株草’也有宜无害，但魅炎迟早会知道真相，他又怎能对用性命换来的药无动于衷？到时，他又将要如何面对魅炎，漩汐？
　　初飞哀求的眼神令他不忍拒绝，可是他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此事须从长计议。
　　思来想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名字不停的闪现，那个他如今唯一可以与之商量的人，轩辕。

　　轩辕刚走到百花宫外，就听见一段幽幽的箫声。轩辕抬眉，从不知道莫离对乐器还如此擅长。
　　不愿打扰他的闲情逸致，轩辕无声的走进百花宫，靠在宫窗边，环臂欣赏。
　　莫离美目轻盍跪坐在软塌边，纤手轻抬轻按，悠扬的箫声传来，射人心魂。
　　一曲罢，莫离似乎还意尤未尽。轩辕轻声走到他身后，长臂一伸，便把他拥在了怀中。
　　“花神今日好兴致，再吹一曲如何？”
　　“啊！”莫离惊叫，趁轩辕一愣，立即逃到软塌后面和他保持安全距离，玉箫指向轩辕，握箫的手抖个不停。
　　下意识的动作没想到换来莫离如此大的反应，说实话，他还真眷恋有他在怀中的感觉。可是眼前的莫离似乎受惊不小。轩辕不禁皱眉。看来他的气仍旧没消。
　　轩辕刚迈前一步，莫离立即大叫，“你别过来。站在那里别动。”轩辕只得停下脚步 。
　　“你还在为群傲的事生气？”
　　“呃？”似乎听不懂他的话一般，莫离瞪大了眼睛看着轩辕。“你怎么随便的闯进百花宫？快出去。”
　　轩辕环臂而立，若有所思的看着莫离，今天的他不大一样。
　　“如果你也失去了五百年的记忆，忘记了一个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你也会像我一样，变成疯子的。”轩辕边说边一瞬不瞬的盯着莫离。
　　“喂！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还不快走？”莫离拿着玉箫威胁道，仿佛轩辕再不走他就要动手了。
　　轩辕毫无欲警的一跃而起，把莫离从软塌后拉了出来，摔倒在软塌上，不容莫离反抗，他的右手已经钳住了莫离的脖子。
　　“你到底是谁？假扮花神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