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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夜游冷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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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扶曦”,红曦轻轻抚摸着怀中的这半块金锁片。自她到了柳江山庄后,这金锁便一直带在身上。她曾听四娘说过,还是个婴孩的时候,她便被放进一个木桶之中漂流到了庄内,但她究竟是谁,谁是她的爹娘,却一直是个谜。
“喂,陆大哥,”红曦轻轻叫着趴在桌上的陆啸天,“你说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会不会是我的亲人?也许……是我失散的姐妹?要不然我怎么也想不通天底下还会有这样的奇事。”
陆啸天打了个呵欠,这两日他和红曦朝夕相处,觉得她真诚善良,聪明可爱。
他摇了摇头:“我看不像,若说你们是姐妹,这性子也差得太多,那姑娘凶得和夜叉似的,动不动就把人的手砍下来,不像……不像……”
她一手撑着脸,怔怔出神,嘴里自语道:“我可真想快些见到她,那我就可以当面问个清楚了……”
原本只是陆啸天想寻那白衣女子,现在反过来却是他陪着红曦在找人了。
其实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再加上冷向鹏又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大将军,那白衣少女的身份,稍加打探便很容易就知晓了。
“冷府千金。”红曦双手托腮,遥遥出神,她从小长于山林,高门府第对她来说陌生遥远。
“陆大哥,我们今晚就去夜探将军府。”红曦眼神中透着兴奋的光彩。
“这……”陆啸天有些犹豫,“将军府守卫森严,怕是不容易进啊,我们不如就守在门口,待她出门的时候……”
红曦狡黠地笑着,说道:“别急,我有办法进去。晚上你就知道了。”
从遇到红曦开始,陆啸天就觉得她古灵精怪,身上有着数不尽的招数。或许,她真能有办法也未可知。
将军府的门前有一对大石狮,在清冷的夜色下显得凶猛肃杀。他二人躲在石狮的后面,看着紧闭着的将军府大门。
陆啸天皱着眉头,附在红曦的耳边轻声说:“你到底有什么办法?光这道门,我看咱们就拿它没辙。”
红曦并不答他,从怀中掏出一直短笛吹了起来,笛声悠扬婉转,一直在夜空中穿得很远很远……
大约等了一个时辰的功夫,陆啸天突然听见脚下仿佛传来的什么声音,他拍拍身旁的红曦,二人一起俯下身去,只听在石狮的地底下传来咚咚咚的三下声响。
红曦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笑容,也在地上“咚咚咚”地敲了三下。过了一会儿,他们俩脚下的石板突然掀开了,一个小眼灵精的精瘦男子探出了脑袋,把陆啸天惊得向后退了三步:“你……你是哪里冒出来的?”
红曦跳了下去,亲热地唤了一声:“三爹爹,你可来了!”
华北安被她这甜甜的一叫,顿时眉开眼笑:“你这丫头,忙不迭地叫我过来,又是要干什么?”
红曦向陆啸天招招手:“陆大哥,你也快下来。跟我一起到将军府去!”
他愣了一下,也没多想,便跳了下去,下面竟是一条幽长的地道。
华北安点起了一个火折子,将漆黑的地下照出了一丝光亮。陆啸天可从不知道,这地下还能有这般的神奇,也是一样的经纬交叉、纵横交错。
红曦说道:“这上有路道,下有地道,京城的地下可都被我三爹爹摸得个遍熟。”
华北安问道:“我可还没问你,这将军府中是有墓地还是宝藏?”
红曦眨着眼笑说:“这我可不知道了,我们是来这儿找人的。”
华北安停下了脚步,突然大声喊道:“什么!没有宝藏你把我叫过来?!我正在醉春楼搂着小红喝着美酒,还以为有什么大买卖,鞋都没来得及穿上就赶了过来。”
红曦朝他脚上望去,果然是光着脚丫子,上面都沾满了泥。她哈哈笑道:“三爹爹可别恼了,改明儿我找几处好地方再让你好好消遣消遣。”
话虽这样说,但华北安已没了兴致,将火折子交给了红曦,自己一溜从原道返了回去。
红曦与陆啸天紧紧挨着,并肩走在有些潮湿阴冷的狭长地道之中。
突然红曦停下了脚步,对着陆啸天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侧耳倾听头顶的声音。她的耳中仿佛是传来一个男人深沉的叹息之声。
抹开头顶的泥土,他二人轻轻掀开石板,向上望去,原来是到了一间房内。这房间宽敞明亮,他们正巧被挡在了一座屏风之后,透过屏风的缝隙望去,却见一个男人正站在案几之前长吁短叹。
虽只瞧见背影,但这男人定是英气威武。
只听那男人喃喃道:“婉琪,这十八年来我日日夜夜思念你,常常在梦中看见你的身影,你可也是一样?”
陆啸天和红曦对望了一眼,这屋中并无其他人,这男人难道是在自言自语?
只听他又说道:“自你嫁给白启山那天起,我便没有一天不饱受这相思之苦。如今霜儿越来越大,她的样貌神色,和当初的你真是一模一样,她的一颦一笑,还有生气时的神情,总是让我不自禁地想起你来。婉琪,若是当初我没有随军出征,若是当初我早于白启山向你提亲,那今日,我们的女儿也是这般大了……”
说着说着,他似乎感慨万千,连声音也不由哽咽了起来。红曦听着他凄然的声音,心内也是一阵酸楚。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冷向鹏,他缓缓地在案几前徘徊着,仿佛藏着沉沉心事。
只见那案几之上放着一块灵位,上面写着秦氏婉琪之灵位。陆啸天和红曦不由心中暗想,这婉琪定是他的心爱之人,只是可惜红颜薄命,早早便与他阴阳相隔了。
红曦小声在陆啸天耳边说道:“看这男人倒也是个痴心的人,陆大哥,我们走错道了,该是另一条。”
她说着便往回找另一条路,可陆啸天却怔怔地盯着案几之上的另一样东西呆住了。
一把铁铸的刀鞘被供在了桌上,这刀鞘看起来毫不起眼,通体乌黑,但却在口上镶着一颗熠熠生辉的红宝石。他忙掏出怀中的一张羊皮纸,对着火光,这羊皮纸上所绘的那把刀鞘和冷将军案几之上的一模一样。陆啸天顿时热血沸腾,他千里迢迢来到中原,要找的其中一样东西就是这物事,他恨不得立刻就跳了出去,但稍过片刻,却又冷静了下来。
等陆啸天一回头,却已不见了红曦的踪影,刚才她以为陆啸天定是跟在身后的,谁料他这一出神,两人便走散了。
红曦在地道中摸着黑,听着上面的声响,她的三爹爹夜神三仙华北安是数一数二的盗墓高手,自小她便和华北安到过京城大大小小的墓地,对于暗路她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红曦只听得头顶上有一个女人尖利的斥骂声,还听到“砰”的一声,仿佛是茶碗摔在地上的声响。
“我说了,这茶需是三分凉,七分热,你却还端这么热的茶来,是想烫死我啊!还不快去换!”
大概是个丫鬟的声音,兢兢战战回了个“是”便退了出去。
红曦掀开头顶的石板,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正坐在桌前,眉目间怒气犹存。红曦一见了她,便情不自禁“啊”地叫了出来,除了衣着不同,那女子便宛然和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冷若霜也听到了这声呼喊,忙站起身来,朝四周看去:“是谁,谁在那儿?”
红曦再也藏不住了,从地道中跳了上去,两人一照面,都是愣住了。
冷若霜仿佛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眼前的女子一身红衣,艳丽如日初之曦,明媚似夏日玉莲,她仿佛就是另一个自己,突然凭空冒了出来。
怔忡之后的第一反应,冷若霜便要大叫,红曦见她突然要叫,顿时乱了手脚,也没多想,便从怀中掏出了迷魂散洒了出去,冷若霜双眼一闭,直直晕了过去。
红曦怕等一会儿有人进来便要坏事,忙将冷若霜拖进了地道之中。
不知是过了多久,冷若霜醒转了过来,放眼望去,这哪里还是她将军府的闺房?四周树丛林立,鸦雀齐欢,已是荒郊野岭之地。
她惊得忙坐起身来,这红衣女子,鬼魅异常,究竟是什么人,又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红曦见她醒了,忙跑了过来,拉着冷若霜的手欢喜道:“你醒了可是太好了!”
“你是什么人?”冷若霜狐疑地问道。
“我原本不敢相信这世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见到了你我才算是信了。妹妹……”
冷若霜柳眉一挑,怒道:“谁是你妹妹?你乱叫什么?”
红曦盯着她,也不生气,掏出了怀中的两块金锁片:“这块红日扶曦是我的,这块冷月如霜是我刚才在你的身上找到的。咱们定是姐妹,不然怎会有这么多巧合?”
冷若霜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那块金锁片,放进怀中,恨恨道:“你胡说什么!世上长得相似有什么稀奇?我从小在将军府中,从没听爹爹说过有什么姐妹,你随便拿了一块金锁片来便想和我认姐妹?谁知你是不是觊觎我爹爹的地位权势,居心叵测,前来冒认的?”
红曦见着冷若霜,本来心中十分欢笑,她几乎已经是完全认定了她与冷若霜之间定是姐妹无疑,但冷若霜的这番话,却让她刚才燃起的欢欣喜悦一下子又被浇灭了。
她居然说她心怀不轨,她居然说她心怀叵测,她居然不肯认她?!
冷若霜站起身来,退后了两步:“你省省心吧,我爹爹只有我一个女儿。你给我听着,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再出现在将军府,我不管你有什么本事,会什么妖术,若是再叫我见到,我一定不会饶你!”
冷若霜也不敢再逗留,愤愤说完这番话便匆匆向城中跑去,她的心神犹是未定,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做梦一般。
红曦远远望着冷若霜消失在月色之中,她的心中却有着一股安慰。这个世上,她从此再也不是孤单一人,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是和她血脉相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