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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瞬间逝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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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校呆了这么久,还是不习惯早晨这种略为冷冽的风,在吹过脸颊时分明会幻成一丝一丝,仿佛要把我在的伪装一层一层地剥下,直到可以看到赤裸裸的灵魂,我胆寒了,我总是如此,颤颤地缩了缩脖子,向着最近的一座建筑物奔去,贪婪地盯着走廊底端的那一抹暗色。
熟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嗜暗的人,就连在大白天也喜欢拉上厚厚的窗帘,独亮一盏台灯。“这一点都不像是你应该有的嗜好!”女友们如是说。我回以不以为意的笑,从不声辩。是的,我在人前总是鲜活的,大声地说话,夸张的动作,肆无忌惮地狂叫,甚至自以为幽默地绞尽脑汁引人发笑。当他们都心满意足地离去,我才恍然发现竟忘了剩下点什么供自己回味。太多的恍然让我终于明白自己的心里有一个谁也无法让阳光停留的黑洞。我拼命地想用甜蜜与快乐来填补它,它却只是无止尽地吸收。
进大学后,我从不知道什么叫灿烂,我只懂得如何为别人创造快乐,却在如何帮自己抓住快乐前束手无策,直到我发现他的存在。我诧异于原来一个笑容真的可以让所有的阳光黯然失色。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小缕暖暖的阳光躲进我心底的黑洞,酥酥麻麻的,让我舍不得放它走。于是,我发现自己竟也有普通女孩的一面,希望知道他的名字,有了愿意想念的人。
又是一个冷冽的早晨,只是多了些许耀眼的阳光洒在小湖上,使它凭添了一份迷离的魅力。我似被诱惑了,第一次呆站在风中,不禁觉得有些心神荡漾,不知是因为鳞鳞的波纹还是自己心底泛起的一层涟漪。突然一个古老的游戏充斥着我的思绪,想折一朵玫瑰,优雅地、轻轻地、一片一片地撕去它的花瓣,口里喃喃着:“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
这一切在我看来太不正常的心理只是因为昨天那个让我的心脏漏跳了半拍的偶然。他熟稔地跟玻打招呼,那种笑容,又让我产生一种恋爱的错觉。这次真的体会到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突然有一种想要亲吻上帝的冲动,他终于眷顾我了,后悔当初没跟女友们一起在许愿树上虔诚地挂上自己的祈祷,更后悔那句脱口而出的“你看光这一棵树上就有这么多的许愿牌,上帝忙都忙死了,怎么可能有空注意到我!”希望他能原谅我的年幼无知。来不及跟室友裙面面相觑,急着催她向玻打听他的名字。她跟玻关系很好,我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真是意外,不仅得知他叫歆,还晓得了他的手机号码。兴奋根本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但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诚然不是一个自信的人。稻草般枯黄的头发、圆脸、小眼、大鼻子、矮个,还有胖胖的身材,没有一点让我有骄傲的本钱。我曾试着用性格替自己创造闪光点,但终究明白一个没有娇好外貌的女人想在别人心里有一席之地比登天还难。也曾试着让自己迈向美丽,但极缺毅力的我一边嚷着减肥,一边又不舍于冰淇淋的美味;一看见痘痘便迫不及待地去挤,留下一个又一个红红的疤……最后不得不放弃,原来美丽离我这么遥远,更不用说歆……于是,心灰意冷;于是,黯然伤神……
还是一个冷冽的早晨,风放肆地嘲笑着我伛偻着的背。我又来到小湖旁,忽的一声清脆的鸭叫令我不知觉地再次驻足。在学校这唯一的人工湖上竟嬉戏着一对鸭子,讨喜地轻溅着水花,小小的身子仿佛可以用一只手轻轻地托起。猛地,它们一头扎进湖里,半晌不见一点踪影。是太过劳累还是不敢再与风叫劲?我暗暗生急。当它们小巧的头缓缓地探出水面时,一股莫大的勇气从我心底蔓延开来,如同一股激流,不可抑制地沸腾了我血管中的每一滴血液,或许,我不该这么消沉;或许,我可以试着以陌生人的身份给他发短信……
女友们都奇怪为什么我这么急着想找一个男朋友,我总是微笑着回答:“其实我比较想订婚。”这不是玩笑,确是我心底的念头。为什么?我自己都不太清楚,也许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有价值。
恋爱在我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早在高二这个沿被归入“早恋年龄”的时候,枫就开始陪在我身边。那些日子对我来说并不是简单的“快乐”两字所可以形容的。温柔地注视着我的眼眸,轻轻地拂过我的发梢的手,湿润的亲啄着我的脸颊的唇,甜得似要滴出蜜汁的话语,任何一项都能令我在美梦中笔醒,而这种种又在他那胜似春日轻飔的微笑中不断膨胀开来。太多太多的快乐包围着我,溢满我的眼前,让我尝到了不曾尝过的被宠爱的美妙滋味,但同时也让我产生一种深深的恐惧。他太引人注目,不管是出色的外表,还是桀骜不驯的性格都足以使很多女生心动,而我,说得好听点只是太平凡。
一开始,我并不怎么刻意去注意他,因为向来不敢追求过分美好的东西,怕被人嘲笑处不量力,不知何时起,开始和这个爱逗我笔的帅气男生接触,并不可思议地和他成为她朋友。女友们都不可致信,他平时实是不爱随便跟人特别是女生讲话,一脸冷酷独行。我慢慢开始暗忖是否可以稍稍信心地对他存在一点点幻想。所以当他写下“我喜欢你”这四个对所有女生都具有巨大魔力的字时,我感到一阵令人窒息的晕眩,于是情不自禁地感动,于是不可抑制地沉沦。因为,我闻到了爱情浓郁的香气,这种渴望已久的甜甜腻腻的香味把我的整颗心都薰得飞翔起来。几乎是同时,我亦开始担心会失去他。我知道,是那顽固的一直不肯放过我的自卑在作祟。过度的紧张让我不敢去触碰撒娇的权力,怕他嫌我做作,惹人厌。只是一点我永远无法明白,那就是我从来不曾思念过他。本以为一直提防能让我在真正面对难过的时候坚强一点。当这一刻终于来临时,我才发现原来一切就是惘然。纸条上“我们分手吧”五个字给我的是另一种令人窒息的晕眩。只是习惯了伪装,所以表现得很冷静,尽管心已经千穿百孔,血已经变得冰冷。“理由?”我只想确定这是个事实。“因为我常在路上碰到一个女生,每次碰到她时,她都对我微笑,我就喜欢上她了。”我无话可说,原来我这么多全心全意地付出还抵不上一个陌生女生的几个微笑。我还有什么话好说?不哭,更不闹,只是默默地走开,也不需要矫情地回头。哭是一个人发泄的权力,不是用来赚取同情的武器;闹更幼稚,面对事实再怎么闹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能让旁人可怜你陷得太深,感叹世界上又多了一个爱情的牺牲品。幸好我懂得自嘲以处解,既然早认定自己配不上他,又怎能怪他变心?女友们都替我不值,我只是不以为然地笑笑。我只是不喜欢强求,有些人在你的一生中洽注定只能扮演行人的角色,路过是缘份,如果可以暂停下且留下记忆已是最大的仁慈,既然明白苦苦哀求并不能使他停下脚步,那何不替自己留下残存的自尊。
后来,不过才三天时间,我就不再悲伤,重新过回那种向往黑暗的生活。我告诉自己,其实并没有真正喜欢上他,只是依赖那种被宠的感觉所产生的幻觉。不知这是我真实的想法还是使自己远离心痛的理由。再后来,那是两年后的事了,他对我说其实自己高中三年一直暗恋着另一个女生。我没有正常地问他那为什么和我在一起,一切都已过去,什么都不再重要。
我最终还是给歆发了短信,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以一条心理测验开头,很符合我的心情,带着某种不确定又渴望知道答案。匆匆的结束在意料之中。两开后,便得知他已有女朋友。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并没有想象中应有的那么难过,甚至连腿软的感觉都不曾有。难道我已被炼得百坚不摧、没心没肺?我倒希望自己能表现得软弱一点,最好是先语无伦次,再腿脚发软像踩在棉花上,最后干脆眼前一黑晕歇过去。这样起码能让旁人知道我是一个多么深情的女孩,不会让自己朦胧的向往突然变成一出闹剧。原来上帝只是抽空跟我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如果他定要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我的眷顾的话,那我宁可他别再管我,任我自生自灭。
绕了一大圈,筋疲力尽,我又回到原点,做回最原始的自己,与寂寞共舞,和自卑为伴。我暗暗嘲笑自己原也是渴望爱情的,渴望受伤时一个为我敞开的怀抱,渴望疲惫时让我依靠的一个肩膀,渴望快乐时紧拥着我的一双手臂,渴望愤怒时静静地听我发泄的耳朵,也许只是渴望一把帮我挡住一切风雨的伞。对象似乎并非重点,就如亦舒在《香雪海》里感叹的那样:“寂寞少女心,爱上了爱情本身,胡乱找个对象加以发挥。”只是为了不让灵魂空闲地呆在躯壳里,只为了给自己一个可以拼命付出的理由,回报早已变得庸俗,令人不屑一顾。
一生中,有些人在光明里炫耀自己的成功,有些人在黑暗里舔舐自己的伤口,而更多的人则是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上平平庸庸地渡过。我不敢苛求成功,只希望平平庸庸就好。幸福并非没有,只是中烂漫如烟花,却也短暂如它,瞬间逝去,不愿留下一丝痕迹。人世间孤独者何其多,没人会在乎多我一个,到头来还不是黄土一抔。爱情在我可能永远只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精美艺术品,就算勉强捧于手中,也会因我的不知所措而被无情地打碎。
风又起了,我开始后悔穿得太少,还是快点进大楼躲一躲的好。
明天的太阳依然会升起,黑暗还是会无处不在,只要有能让我躲藏的专访,我就会一直麻木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