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有旁骛伤非伤（原郎心似铁要不要）》非习

6、第 6 章

　　“再唱支曲子怎么样？”盘着疏松发髻的美妇随意得靠在软垫上，一双桃花眼儿水亮水亮，“我很喜欢呢！”
　　“和夫人一般的嗓子，唱出来的味儿偏偏就那么不同，真有意思呢！”一旁的小丫环跟着符合道，头一歪，笑得煞是天真无邪，“姑娘就再唱一首吧！”
　　低着头，铁萍莲的双唇嚅动了一会儿，终究是细声说道：“实在不会别的了……”
　　“真不好玩儿！”那丫鬟别过脸，嘟着嘴说道。
　　“你个小蹄子，越发长脸勒布施。就算莲儿还有曲子，难不成任你点着唱？我真是把你宠得没大没小了！”美妇笑骂了一声，翻掌在她的臂上不轻不重地拍打了一下，“去吧！吹吹风去！省得我见了心烦！”
　　恬着脸儿对那美妇人作了个鬼脸，那丫鬟掀起车帘子，身子灵活地一跃而出。随着帘子放下，车厢内又回复了平静。对方不发一语，铁萍莲也是低着头不作声，除了车外偶尔传来那些丫头们的说话，就只有骨碌碌的车轱辘声了。
　　因为走的是大官道的缘故，一路行来马车只是有些微微的摇晃，并没有太大的动作颠簸。低着头，铁萍莲触目所及只有自己盘绞在一块儿的双手，以及被双手搁着的膝盖。左边微微一晃，眼角能撇着跟自己一路前来的竹编篮子；右边一晃，对面那女子的红色缎子下摆就映入眼帘。再低头瞅瞅，自己原本穿着的淡色布衫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袭淡黄色缎裙——也是新扯的缎子做的。听她说，当日在“云裳”见了自己，觉着合适就扯来的料子，做完了就送上了门。光用看就觉着滑不留丢的质地，反射着日光象水面的波纹一般，套在肌肤上，竟有种不适应的凉飕飕的错觉。
　　是太久……没穿过了么？
　　她还记得那天姐姐的脸色——复杂，但是极艳丽，就像夕阳西下时，被火烧着了的那半边天一般。“你去吧！”她这么说着，双眸闪亮的样子，是从那次大火以后……铁萍莲就没有再见过的。或许因为这样，她才会什么都不问就跟这个女子一同走了的吧……
　　不……现在似乎应该是叫做……姑姑……
　　“睡着了么？”她忽然出声。
　　“嗯？”铁萍莲悚然一惊，一时间有些茫然。
　　“没睡着就陪我说说话吧……这一路走来也怪闷人的。”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那女子索性半睡了下去，也不管那一身好衣裳是不是会被糟蹋了。
　　可即使是这样的动作，在她做来也是好看万分，就像……就像艳极了的牡丹，在雨后悠悠然张开花瓣的样子。那一瞬间，即使同样身为女子，铁萍莲也看的面红了。
　　噗嗤一笑，那女子半掩着双眸调侃道：“做什么傻了？”话声昵哝，带着点软软的尾音。
　　铁萍莲红着面不好意思道：“姑姑太漂亮了……”
　　她咯咯地笑了，“还以为你是个傻姑娘呢，这么会说话……我哪儿有你漂亮呀！瞧你，水水嫩嫩的……我呀，老了……”
　　“没有没有！”铁萍莲慌忙摇头道：“姑姑还年轻着呢！萍莲哪儿能和您比呀！您一点儿都不老，真的！”
　　闻言，那女子又是笑了起来，甚至笑得浑身儿发软，赖在垫子里头半晌爬不起来。好久，她才换了口气道：“就算你这话不是真心的，我也听得心里舒坦。”
　　抿着唇笑了一下，她又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来着？”
　　“诶？”
　　“别瞒我了，我看得出来……好歹比你多喝了几年水来着。”
　　有些不知所措的，铁萍莲润了一下唇，喃喃说道：“姐姐那儿……”
　　“还不放心么？你亲眼看见我找大夫安置下她的。”
　　“不是……我是说……”顿了顿，铁萍莲问道：“姑姑怎么会……我以为姐姐不会同意的。”
　　呵……“算是我口才好吧……怎么说我也算得上你们半个长辈。何况……我都允了她一定治好她的脸不是？”一看就知道是什么货色的妮子，就算脾气再烈，她还能输了不成？女子悄悄撇了撇嘴，硬把人带走，还是条件交换，明摆着的事情，还怕她不应？这世上，明里暗里能做成的事，多地去了。
　　“噢……”闭上嘴，铁萍莲又不声响了。
　　那女子倒来了兴致了。
　　“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带你走？”她问道：“不问我为什么不带走你姐姐随身照顾么？”
　　“不……不必了。”清浅一笑，铁萍莲眸中掩去了淡淡忧伤。对于姐姐来说，随身带着的那个伤痛，就等于是一道罪责的烙印。带着那个烙印，不论去到哪里，对她们而言都是一样的。
　　“她……想是不会乐意同我在一块儿的……”
　　半哼了哼，那女子又道：“你知道，我现在也并不是什么能人，应承你们的事情都是有交换条件的。可别临了头了翻脸不认人啊！”
　　“我理会的。”抬起头，铁萍莲又是一笑。
　　仔细端详了一下，美妇撑起身子，忽而皱起眉说：“这样一看也并不是十分象了。”
　　“诶？”
　　“连声音也是……明明刚才还觉着象的呢！”
　　铁萍莲不由好笑，本来就不是十分象啊。含混着听可能会认错，可是一开口说话到底是谁就清清楚楚了。许是长居南方的缘故，美妇说话的时候总带些吴侬软语的调子，又糯又稠的；而铁萍莲的口音则是明显的北方语调，虽然清清软软的，却一个字一个字利落的分明。
　　“罢了，这样也好，省得到时候惹出些程咬金……”掀起帘子朝外望了一眼，美妇笑道：“记得，到了里头，能不说就不说，做个乖顺的姑娘家。”
　　铁萍莲点了点头。
　　马车稳稳得停了下来，须臾，车厢外传来有节奏的叩击声。
　　“尹夫人，我是红儿。”方才那丫鬟在车外唤道，“我们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