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拥抱》安莫惆

1、伸手

　　前些时候整理抽屉里的杂物，黑子摸出了一张夹在笔记本中的、布满褶皱的草纸，上面的字迹有点熟悉，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虹村在他国中二年级时给他打的小抄，为了防止他苦手的生物挂科所准备的。
　　黑子虽然揣到了兜里却没用上，最后毫无意外的亮了红灯。

　　手里的纸早了没了当初的油光，只透着一股子哑暗而陈旧的气味。黑子捏着那张旧到一碰就快碎了的草纸靠回到了床头，细细看起那纸上的字。

　　这记忆往回倒流，一下子就有点刹不住车了。

　　虹村喜欢黑子，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在黑子没有进入一军时就有一些人知道了，比如说青峰。
　　两个人的缘分说来也奇特，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Ｍ记。
　　那会儿如果不是黑子突然出声，虹村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前面还排着一个人。他讪讪地收回正要递钱的手，干咳了一声，示意黑子先点餐。后者礼貌地点点头，开了口：
　　“一杯香草奶昔。中杯装，谢谢。”
　　虹村摸着下颏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听着他柔软青涩的嗓音，那正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特有的温润，他听着黑子传来的声音，低头看着少年拎在身侧的篮球，心里突然间挺畅快的。
　　“好的，一份香草奶昔——先生，我们现在正在做活动哦，香草奶昔第二杯半价呢，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黑子愣了半秒，眼中闪过了一丝的犹豫，很快他摇了摇头，礼貌道：
　　“不用了，我一个人吃不了两……”
　　“那就两份吧，一起。算我的。”
　　身后的手突然擦着黑子的耳际伸了过来，指间夹着两张纸钞，引得黑子有点愕然。
　　他回头，看到虹村朝他露出了一抹笑来。

　　夏季的阳光总是很充足，风能吹动日光摇摇晃晃，叮咚叮咚作响。
　　他仿佛在那一瞬间，从虹村的笑中听到了风的声音。

　　轻柔的，沾满了阳光的味道。

　　两个人就这么结识了。

　　从虹村到赤司，都是一副温文懂事队长风范的样子，平时都是笑，偶尔藏一把刀。才踏入一军的黑子也不过只是一个１４岁的新人，新到对于整个世界来说，他只是一根柔软的春草，脆弱，却又带着一股子的韧劲儿。
　　说实在话，虹村确实想不到这瘦得皮包骨头似的少年居然在球场上有如此狂野奔放的一面。当然这个狂放从一开始并不是指技术方面上的，那会儿的黑子还没有接受系统的训练，无论速度还是反应能力都远不及一军，但虹村就是喜欢看他打球。

　　“有什么关系啊。”
　　他经常和身边的人这样说。
　　至少对于他来讲，每当有人提起黑子哲也，映入脑海的并不是瘦小的身躯，也不是低下的数据，而是像搏动的血脉一样，让人浑身舒畅的心情。他想起的只有篮球中轻盈明亮的一面，那让他第一次知道，篮球并不只是肌肉间的碰撞与暴力美学，篮球也会有这样灵动而优美的色彩。

　　虹村承认他挺喜欢黑子的，不过所谓的喜欢更多的倾向于欣赏，若说究竟是什么时候越了界的，大概是一次黑子并没有太往心里去的举动。
　　那年的秋天入得早，温度更是降得奇快无比，才十月中旬就已经冷得让人披上了外套。篮球队的冬季训练服还没到，一群大小伙子在这寒冷的秋季里穿着短袖短裤冻得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黑子这种身体素质略低一些的更是受不住，鼻尖冻得红红的，原本就白皙的小脸更是有点往惨白发展的趋势。

　　当时的事情发生的很突然——至少虹村没反应过来。
　　寒风中瑟缩着准备列队去跑圈热身的时候，黑子突然抖着声音来了一句：
　　“Captain，好冷啊。”
　　然后一把拉过站在自己右侧的队长抱了个结实的时候，虹村顿时傻眼了。

　　黑子发誓，他当时的目的只是想把冻得冷冰冰的双手趁机伸到虹村的脖颈上冻他一下，都是大老爷们儿，有点肢体接触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到青峰当初还时不时地就捏一下他的屁股扯一下他的脸蛋，这么一个恶作剧式的拥抱根本没杀伤力。
　　但是反观虹村那就不一样了，面对着突然袭击的学弟，他大脑嗡的一声，居然直接切断了温度感应无视了那双贴到自己脖颈上的带着这才是重点字样的小手，而是直勾勾盯着贴在了自己身上的少年。

　　……妈的怎么回事就算我平时挺宠着你的你也不能恃宠而骄吧你怎么回事简直大胆僭越我堂堂一个引领奇迹世代的队长看起来像是能随便被抱的人吗我作为队长的尊严何在必须严加阻止等等要是如果吓着黑子怎么办啊他才刚刚入部不久吧唉这小眼神还挺无辜的估计是真的冷吧抖得这么厉害不如算了还是装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吧。

　　此时此刻正期待着结果的黑子压根没料到虹村的脑中居然能闪过如此多的神展开，早知如此他是万万不可能伸出这双罪恶的双手的。

　　在经过一番剧烈的内心交战之后，刹那间虹村已经选择当没事发生过，维持着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虚虚地回抱住了黑子，甚至还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腰。
　　他这样跟黑子亲密接触了一回，这才发现这低了他一头多的少年瘦得有点过了，抱着都硌手，短袖运动服里也没穿个打底的保暖衣服，难怪要喊冷。

　　想到这里，虹村仿佛给自己的反应找出了更多的解释，顿时心平气和了，更是肆意摸了摸黑子的头，也不管那一头蓝毛被他揉得卷翘了起来：
　　“抖啥，等下热身完了就不冷了啊。”
　　“嗯……”
　　没料到虹村居然不在意他的恶作剧反而如此体贴地安抚他，黑子头一次懵逼没回神，只能一边乖乖点点头一边内心感叹自己这是被彻底击败了吗真不愧是帝光的队长呢……
　　“你太低估东京的气温了，变天比翻书还快，周末我带你去买点厚衣服。”
　　“好的，谢谢captain。”
　　黑子乖巧地应了一声，听到赤司突然喊了他的名字，知道热身到了自己，便匆匆朝着虹村示意了一下，起身向着赤司跑过去。青峰擦着他的肩膀而过，顺手抛了一瓶宝矿力到黑子的怀里，他才热完身，大汗淋漓地踱步回到虹村身边：
　　“热死了热死了，你还别说，这大冷天的跑一下还真他妈的爽快啊。”
　　“说了多少次，刚刚跑完先别立刻坐下，嘶——”
　　虹村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浑身打了个冷颤，引得青峰有点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
　　“你干啥？”
　　“突然觉得脖子好冷啊，明天是不是要考虑带个围脖过来了……”

　　后来虹村发现，黑子和他的队员们关系已经好到了可以随意来一发抱抱的趋势——比赛赢了，和青峰来一个汹涌澎湃的拥抱顺便附赠一个碰拳；练习赛输了，和赤司来一个治愈力Ｍａｘ的回血拥抱；比赛马上开始了，和紫原来一个互相增加精神力ｂｕｆｆ的友谊拥抱，等等等等，那肢体接触多到他有点无法直视，虽说大部分情况下黑子都是被动承受……

　　但还是让人觉得毫无节操啊！

　　虹村心里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当然他一点都不傻，为什么会觉得别扭他心里一清二楚的，只是同性间的感情并不是那么轻松，他还没想过早给黑子增添什么负担，于是只是以队长的身份给黑子提了个醒：
　　“黑子，你们现在可是曝光率很高的选手了，还是这样没轻没重的，也不怕影响形象？”
　　黑子也没面露出什么惊讶或者不解，那会儿他对虹村还是尊敬大于亲近的，于是很听话地应了下来。等到后来黄濑入了队熟络起来开始往他上扑，他便毫不犹豫地先给对方来个肘击。

　　不过不允许黑子和别人有任何拥抱的机会，不代表他就不行。
　　虹村可是充分利用了这一优势，有时候会时不时勾住黑子的脖颈强迫后者往他怀里挤，在黑子微微红着脸低声说着虹村前辈请不要这样很难受的，虹村便挑挑眉，大咧咧地来一句：
　　“这不是怕你拥抱的额度没地方用吗？”
　　搞得一向嘴炮技能满点的黑子都被压制得一愣一愣的回不过神来。

　　然而虹村很清楚，是他渴望的每一次和黑子间的拥抱与接触。老实说，他虽然看起来挺温和可亲的，可是他并不太喜欢被贸然亲近，他始终认为跟人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是维持友好关系不可或缺的条件。可是总有些例外——黑子哲也就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例外；从第一次黑子伸手突然抱着他开始，他彷彿就一点点地给予了黑子“例外”的机会。

　　以至于到后来，他从“给予”机会，逐步转变为了“抓住”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