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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的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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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岁那年的生日,赤司破天荒的没有像往常那样过了个隆重而又奢华的生日会,相反的,他和父亲提了个要求。
这个冬天,想出去走走。
请求被批准了,但身边跟了个管家,毕竟身份和年龄摆在那里,家人不放心。赤司知道这是男人最大的让步,便微笑着感谢。
没有专机,没有五星酒店,所有的行程由他一个人制定。
乘最早的一班飞机去华盛顿,他没怎么逛过街,却一个人走了一整天都没停下来。临近午后,走累了就停在了博物馆的一个雕塑面前,雕塑的背后是一面落地窗,看得到波士顿的来来往往。雕塑的前面是一个白沙发,阳光洒在上面好暖。
突然之间,感受到了这十几年来,第一次强烈而又痛苦的寂寞感。
一个人坐长途巴士,夜色里窗外灯光闪过;一个人坐短途巴士,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在脸上;一个人回到旅馆,天色渐黑,险些没有找到路;一个人在电影院黑暗中出戏之后,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一个人走在人潮里,想念起那个人,忘却了人潮。
第二天去了林肯纪念堂,在大理石碑前看着“freedom is not free”这句话而陷入细细的品味,无意中瞥到身边一位坐着轮椅双腿残疾的游客正在拍照,突然脑子里冲出的一个念头便是:你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你看看这个世界呢?
他在波士顿一个人玩了三天,脚上四个水泡和各种裂口,每走一步脚都会很痛。只要他不慢慢走,总会有别的东西分散痛的感觉,只有每天回到旅店坐下来的时候觉得脚是最痛的。
可是自己一个人走,很潇洒是真的。他可以按照喜好拟定最合适自己的路线,不去任何不愿意去的地方,想去的地方一般来说也是爱待多久待多久。
住的地方都不是很贵,有的是国际青年旅社,所以会和陌生的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住在同个房间,这样子又多了和这个世界接触交流的机会。他很容易发现,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有那么多勇敢的人有说走就走的旅行,有的就是背包客,有的是小情侣,也有老发老妻。一路上,他遇到过家庭破裂身居加拿大的作家,十年前因为意外变成盲人的老太太,19岁独自攒钱玩加州的斯洛文尼亚的美女,买车环游美国后再把车卖掉的德国人;还有那么多给他指路,给他建议,要他注意安全小心的好人;这些精彩的人精彩的故事,不是他坐在家中那象牙白的沙发上或者摊开了书籍细品就可以遇到感受到的。
因此这旅途的未知令他着迷,尽管违背了他一贯想要掌控命运的理念,但那种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遇到谁的未知,让他对于未来有了更多的期待。
临回去的那一天,他在商场里选纪念品,也想给自己买个生日礼物。美国是个篮球狂热的国度,随处可见的都是NBA的周边,印有小飞侠和詹皇的球衣球帽更是比比皆是。
他停留在了一家专卖店前反复流连,之后选了一副红色的护腕。
管家准备去交钱的时候,赤司突然道:
“等等,这个拿两副吧。”
管家接过来道:
“嗯,多买一个备用也好。”
赤司笑笑,没再说话。
回去的飞机上,他捏着那副柔软崭新的护腕,望着窗外的晴空万里,突然间百感交集。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幸福中总会夹杂着苦涩,在旅行中,难免不了孤独和寂寞。旅行的意义在于分享,分享给所爱的人,他的喜悦,他的哀伤,那是圣弗朗西斯科的豪情万丈,是格里菲斯的耀眼光芒,是拉斯维加斯的云卷云舒,是史密森尼旁的岁月城墙。
可惜,那个于他心底最深处的人,他看不到,听不到,感受不到,这份孤独和寂寞,大概也是人生最苦处了。
摩挲着柔软的布料,看着那份无法送出的生日礼物,赤司渐渐闭上了眼睛。
一个人旅行的体验总会有感慨万千,但最后总会回到一个原点,山还是那座山,水还是那池水,他还是那个他。
只是希望下一次,身边,能有了你。
时常觉得宇宙渺茫,自然有序,天行有常。
万有引力定律和相对论和量子力学或者别的说不出的经验原则,都不过是外化的框式条条。
而你是所有运作的终极目的因。
赤司相信命运,是因为他相信命运始终能由人们自己所掌控。
只是这一两年里,他没有再做梦,曾经汪洋如海的蓝色鲜少再出现于他的脑海之中,他甚至有些担心如果梦做的少了,大脑忘却了那片蓝要怎么办?
很快,他就不再需要为此担忧了。
他一直很期待在帝光的三年时光。尽管入学时期正赶上梅雨季节。
梅雨的湿晦明天还会再回来,他不知道这样的雨天会持续到哪一天,只是静静的看着时光慢慢走过,一点点愈合。
然后,遇到了命定的那个人。
“至少我一直都很尊敬那样努力的你,看到你就变得自己还想要继续加油。”
“我不会说什么只要不放弃就一定能做到。”
“但是放弃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啊。”
哲。
他站在体育馆的门口,心脏猛地一阵麻痹般的电击感。
仿佛为了印证全部的猜想,他不顾身边绿间的疑虑和阻拦,直接走进了体育馆。
四目相对的瞬间,倏然有了十几年来都不曾相信的,所谓的心电感应。
仿佛时间停滞,外界隔离,眼中看到的心里想到的全都是他的点点滴滴。
他看着蓝发的少年,后者有些茫然地回望着他,手里捧着篮球,柔软的发丝因为汗水而贴在脸颊边,那么青涩而又稚嫩。
他看着他,眼底升腾着淡淡的雾气。如同早晨桌边的奶茶里的冰块正一点点在融化,空气中都飘着奶香味。
“他啊,他是哲。嗯,不是一军的……黑子哲也。”
黑子……哲也。
他细细念着这个名字。从第一个字音,直到最后一声落下。
那样的身份,那时的心意,那刻的相知,只是一切——恰好。
蓦地想起了菲佣那日对他所说的话:
在你们的有生之年,这一母同胞的亲情会永久的存在在你们的时光里,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有疾病。
赤司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来。
他走过去,对着面露茫然神色的少年伸出了手。
“我对他有些在意。”
从今以后的人生路无论多么的艰辛或是快乐,都一直一直有一个伴,这会是另一种与众不同的人生。
也许,人们不是因为命中注定才喜欢,而且因为喜欢才认为命中注定。
所以这一刻,他突然无比感激他的命中注定,他不知道接下来几十年他会在哪里做什么,但他会坦然接受命中注定,因为有生命降临的那一刻,给予他的全部美好。
少年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心,小手湿湿的,还有些凉。
仿佛所有的缠绵都不及体温相触的那一瞬间,触碰到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眉眼柔和了下来,赤司温和地开口道:
“初次见面,我是赤司征十郎。”
我想,我会努力去爱你。
毕竟我们,是相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