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喜善大人

77、第七十七章 等我

　　任思哲后悔自己说漏了嘴，可他的种种行径又让人难以生出怜悯之心，在施洛然毫不留情的逼问下，只好说出真相。“我不是有意的，真的。”他就像祥林嫂一样，一开口又是辩解。“我也是一时气糊涂了。明明是他来求我，拿着钱来求我放过他，可他那架势却好像是在赏赐我，不，也许说打发叫花子更贴切。”
　　任思哲百般抱怨的口气让人听了生厌，但施洛然却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因为那样的滋味她也曾经体会过。明明只是隔着一张桌子坐在她的对面，可沈陌的态度却更像是坐在高高的金銮殿上。当他说让她随意开个价码时，更像在说好心给你条活路、你要识趣……
　　和后来发生的一切联系起来，这似乎真的是好心的施舍。可凡是有自尊心的人谁能接受？可任思哲，施洛然倒是有些怀疑。
　　“我就是看不过眼。”回想起那一幕，任思哲愈发愤愤不平。“论出身他和我差不多，他读的大学也不比咱们中大高级多少。”说起来，沈陌读过的高中和他读过的高中仅仅相隔两个街口。“凭什么他就能有权有势高高在上，我就得像只哈巴狗一样索取嗟来之食。凭什么他能——”他瞥了施洛然一眼，没敢说出来。凭什么他想要的东西沈陌都能轻易得到，包括他失去的女人。
　　“所以你就拒绝他的贿赂？”
　　施洛然的怀疑很明显，任思哲的脸顿时又红了。“我、我只是一时气不过，想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所以就、就……说了些你的坏话……”
　　施洛然先是一阵愕然，但慢慢地就露出明白的神色，嘴角还带上一丝讥笑。虽然不知道任思哲到底说了些什么，可她完全可以推断出当时的情景：沈陌你捡的是我任思哲看不上的女人，你还在我面前得意什么？
　　“洛然，我不是有意的，我心里可不会这么想你，真的。”任思哲发誓似的重重地说道。
　　“然后呢？”她才不关心他是如何想她，她关心的是沈陌。
　　“然后……然后他就……就打了我一拳……”任思哲沮丧地说道，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左边的面颊。他从没想到人的拳头能打得那么重，硬是打断了他的一颗牙，那种满嘴是血的感觉不亚于从大楼顶上失足掉下来。
　　施洛然抬起手捋了捋耳边的长发，掩饰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然后呢？”
　　“然后？”任思哲苦笑起来，这时他也觉得没什么需要再隐瞒的了。“然后他就说让我洗干净脖子等着，等着到法庭上再见。嘿嘿，你看，又一件事被我搞砸了。”其实沈陌开出的条件已经让他心动了，尤其是亲眼看到沈陌，意识到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他就知道哪怕报道属实也未必能从这头资本大鳄身上捞到更多的好处。可嫉妒却让他弄巧成拙。“唉，现在这模样也算是我咎由自取吧。”他无神地看着自己木乃伊似的左腿，久久不能言语。

　　施洛然怀着难以言表的心情走出住院大楼。心里一直有个念头：问问他！问问他！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问问他为什么可以为了维护她的名誉不昔铤而走险！是因为热血冲动？是因为正义感作祟？还是因为……
　　她掏出手机拨通电话，胸口却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大起大落。
　　电话通了，传过来的正是沈陌醇厚的声音：“有急事吗？”
　　“呃，没、没有……”施洛然愣愣地，她要问的的确不是什么急事。可心里又觉得有些委屈，怎么沈陌对她的来电就是这样一个反应？
　　“我在飞机上，没什么急事就等我到了再说吧。”
　　“哦。”施洛然迅速地挂了电话。她知道沈陌没有说谎，她可以听到空姐提醒关闭手提电话的声音。可心里就是觉得宛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刚才的激动瞬间就没了。
　　“哼，等他到了再说。怕是在敷衍我吧。谁知道他在干什么？也许人家本来就是一时冲动，我又何必自作多情？”她悻悻地把手机放回包里，又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尽管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的言行，她还是觉得出了糗，忙低着头快步走向张珏云的车。
　　“咦，怎么了？那混蛋又惹你生气了？”张珏云看到她忙摘下耳机。
　　“没有啊。”
　　“哪你怎么垂头丧气的？”
　　“呃，有点累吧。”
　　“哦，那倒是，你下了飞机还没休息过呢。”张珏云发动汽车。“我也打听过了，这家伙的伤没事，休养一阵就好了。你特意来看他也算仁至义尽，善良这玩意儿还是别在这种人身上浪费了。”
　　施洛然笑着点点头。
　　见她听了自己劝，张珏云兴奋起来：“走，今晚我做东，请你好好吃一顿。晚上就到我家里住吧。”她知道施洛然在中州的房子都出租了，自己反倒没有地方住。
　　吃顿饭施洛然不会拒绝，但到人家家里住宿的好意她就只是心领了。虽然她和张珏云的关系比以前好很多，但毕竟比不上和王乐乐的交情，而且又记得她家里也是住在市委大院，那还不如住酒店自在。张珏云没有多劝，只是改口说一会儿帮她订酒店。
　　“谢谢你啊。”施洛然由衷地说道。
　　“哈哈，你现在可是客人，我要是不把你招待好，岂不是丢了我们中州人的脸。哎，等你成了大作家的时候可别忘了我哦。”
　　施洛然也是一阵感慨。不过短短几个月，她的身份、经历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哼，要说变化最大的还得数韩亚琴。”餐桌上，张珏云正在跟施洛然说起她离开报社后发生的事。“以前我只知道她心眼多，现在才知道她胆子也不小。你知道吗？她居然和鹏飞地产的老总勾搭上了。”
　　“那男人不是早就结婚了吗？”鹏飞地产是中州市规模较大的房地产公司，施洛然也曾经给其老总做过人物专访，对他的私人情况也比较了解。
　　“可她不在乎啊，自以为比人家的原配年轻就有上位的机会。啧啧，不仅胆子大，野心也不小。”
　　施洛然吃了一惊：“她不知道那个老总是靠着岳父家的势力才有今天？他要是敢离婚，岂不是一夜回到解放前？”韩亚琴念念不忘要找个有钱的男朋友，可鹏飞地产的老总其实是只纸老虎。
　　“哈哈，我看她只知道那男人穿的西装是多少钱的，戴的手表是多少钱的，开的宝马是多少钱的。嘿嘿，只要她仔细打听一下，谁不知道鹏飞的老板娘从不在乎老公在外面玩女人，因为她不用担心老公胆敢宠妾灭妻。”
　　“她连这些都没搞清楚就一头扎进去了？”施洛然摇摇头，不明白韩亚琴到底是怎么想的，物质的诱惑再强也不该以胡乱牺牲自己的身体和青春为代价。
　　张珏云也摇摇头：“我看她虽然胆子不小、野心不小，可惜脑容量太小。即使到后来看出来那男人没意思要和她结婚，她还是不甘心，居然去找人家的老婆谈判，希望对方能主动让贤。”
　　施洛然差点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她是不是疯了？”不在乎老公的风流韵事不等于不在乎小三找上门，她可是知道那位夫人的强悍远超韩亚琴。
　　“我看也差不多了。反正事情闹得不小，刘头趁机把她赶到通联部，不再让她跑外勤。”
　　施洛然心想，这是不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呢？“唉，能进报社的怎么会是傻瓜呢？她就是太急功近利了，要是能耐住性子熬上几年也未必没有出头的机会。希望这次能学乖了。”听过了任思哲的忏悔，她对前世的恩怨看淡了许多。韩亚琴和她本来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现在更多的是感到可惜。
　　张珏云却又重重地哼了一声：“她可不这么想。她就觉得她是蒙尘的珍珠，无辜遭了别人的黑手才会这么倒霉，所以只要有机会她就一定要抓住。”
　　“她又做了什么？”施洛然一听便知还有后话。
　　“她来找我，要我帮她回到记者部。”
　　“找你？凭什么？”张珏云看不起韩亚琴的作派也是部里面人所皆知的。
　　张珏云撇嘴一笑：“她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帮她就要把我和张副市长私下约会的事捅出来。”
　　“噗！”施洛然这次没有忍住，她忙看向张珏云，却发现她脸上还是一片盈盈笑意。“然后呢？”她赶紧问道。
　　张珏云就是在等她问这句话，她得意地扬起下巴：“然后我就告诉她，我妈妈一定会非常感激她如此关心我爸爸的私生活，彻底杜绝了他生活作风出问题的可能性。我还问她要不要我把我妈妈的手机号告诉她，让她可以随时汇报。哈哈！”
　　施洛然愣了一会儿也笑了。张副市长，张珏云，原来是这样。“她当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何止是精彩！从那以后她看到我就绕着走，连照面都不敢打了。”张珏云又扬起了下巴。她不希望被别人当作是靠着父辈实力才能成事的女衙内，所以才故意隐瞒自己的家世。可面对韩亚琴这样的小人，她也不介意仗势欺人。

　　虽然突然得知张珏云家世不凡，但这并没有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相反还让施洛然更觉得这位朋友可敬，愈发庆幸重生之后主动改善了两人的关系。餐桌上一直都围绕着亲切又开心的气氛，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直到施洛然的手机响起，才暂时打断了她们。
　　施洛然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脸色顿时一变，是沈陌！他先前居然不是在敷衍她！
　　“喂？”她不好意思避开张珏云，只是低下头，把声音也放低。
　　“你现在在哪儿？”沈陌急切地问道，却没有问她先前找他有什么事。
　　“我、我在中州。”
　　“我知道你在中州。我是问你现在待在哪儿。”
　　施洛然吃了一惊，心里隐约猜到沈陌此时所在的地方。“我在……”她说出了餐馆的名字和地址，心里又开始砰砰乱跳。
　　“你和谁在一起吃饭？”沈陌又立刻问道。
　　“和以前的同事。”施洛然皱起眉，但还是回答了。
　　“男的还是女的？”
　　“关你什么事？”施洛然怒了，可声音里却是有些娇嗔的味道。
　　沈陌哈哈地笑起来：“你等我，我一会儿就到！”
　　“喂……”施洛然还想问个究竟，沈陌却已经把电话挂了。她抬起头，正对上张珏云充满戏谑的眼神。

　　快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