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 赏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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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沙艺术走廊是一家私人投资的专走高端路线的艺术机构，方恺在国内的第一场艺术展就是在其名下的艺术沙龙里举行。12月11日，这个名为“愈夜愈美丽”的艺术展正式拉开帷幕，而作为方恺亲自邀请的嘉宾之一，施洛然却是在傍晚时分——距闭馆前一小时，才悄悄来到这里。
和上午的开幕仪式相比，这时的展馆显得格外安静，参观者并不是很多，记者更是一个都没有。施洛然谨慎地看了很久才把鼻梁上的太阳镜取下来。不是她矫情，她实在是不想再引起更多的事端。如果不是方恺亲自邀请，她说什么也不会来这里——因为《惊魂》的缘故，方恺也受到了国内娱乐媒体的重视。
施洛然找了一幅没有人围观的画作，仔细地端详着。这样事后方恺问起来她也才能证明自己真的来过，而不是随口敷衍。
除了盛情难却之外，她也对方恺的作品充满了好奇。像她这样没有什么艺术天分的人不太能理解艺术家们超越常人的艺术观念。她能欣赏中国古代丹青水墨的诗意美，也能欣赏西方油画的写实美，却就是看不出那些抽象的、古怪的作品到底美在哪里。而一场以透视人类恐惧情感为目的的艺术展又会是什么样？
现在她面前的这幅画画的是一个逃跑中的少女。这少女一边奔跑一边回过头来看着身后，满面惊恐，飘逸的长裙已经被划破，头发也凌乱不堪，脚上的高跟鞋也少了一只。这幅画的含意很容易判断，只是从画面上看不出是谁或者说是什么在追逐她，也看不出她能不能逃出生天。也许这正是画家的意图吧。
这幅画在施洛然看来算不上很恐怖，因为这样的场景在小说里、电影里很常见。她感兴趣的是画家对少女面部表情的刻画：恐惧让她的五官发生了扭曲，但又丝毫不损她的美貌。倒也称得上是恐惧之美。
她一边为方恺的画技咂舌，一边冒出一个念头来：据说有的画家能把人眼里倒映出来的景物都画出来，不知道方恺是不是这样？如果是，那不就可以知道是什么在追逐她了吗？
施洛然小心翼翼地凑近画面。
“你在看什么？”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就在她的耳边，还带着些温暖的呼吸。
“啊！”
“嗷！”
施洛然捂着胸口跳了起来，后脑正撞在身后那人的下巴上，两个人又一起闷哼了一声。
“你干什么？”施洛然摸着后脑愤然问道，还好展馆里这时只有两三个人，只是转回头看了看他们。
“用得着这么凶吗？”沈陌捂着下巴苦笑。
听他说话瓮声瓮气的，施洛然有些不好意思。可转念一想，这都是他自找的！内疚感就立刻消失了。“哼，谁让你躲在我身后说话？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
“什么场合？哦，你不会看着这些画也害怕吧。”
“你——”施洛然本意是指这里是公共场合，谁知沈陌竟然会借此嘲笑她胆子小。她忍住想和他强辩的冲动，转身去看下一幅画。
这幅画里画的是一个绝世美女，淡蓝色的长发，雪白的肌肤，穿着类似和服的白色衣服，矗立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看起来脆弱而柔美，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带着些伤感又带着些妩媚。
施洛然正纳闷这跟画展的主题有什么关联，便听不知何时跟过来的沈陌说道：“这是日本的雪女。据说她们最喜欢玩弄男性，会逼迫在山里见过她们的男人发誓不会告诉任何人曾经见过她。然后她又会变成普通女人主动嫁给这个男人，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她的丈夫忍不住告诉她自己心里最大的秘密。呵呵，最后她就会伤心地杀死这个‘不守信’的男人，带着他们的孩子回到雪山深处。你瞧，这些就是被雪女杀死后变成冰雕的男人。”他又指着画里说道。
施洛然这才看清楚那些还保留着临死前的恐惧和挣扎的冰雕。她心里不由又吓了一跳，再回过神看画中的主角，那双大眼却越看越冰冷。
“你说，这雪女是不是有毛病？这不是明知故犯嘛。”沈陌看着她的表情笑道。
施洛然板起脸：“那是因为你们男人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忠诚守信，活该被女妖怪吃了。”
“呵呵，可愿意把自己的秘密和妻子分享难道不是忠诚的表现吗？你希望你未来的丈夫永远向你保守他的秘密吗？”
施洛然又觉得纳闷，她为什么要和这个男人讨论这些？于是她头也不回地问道：“沈先生，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和你讨论啊。正所谓一千个人的心目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互相讨论有助于我们更好的理解艺术品的意义。”沈陌一本正经地说道。
“可我没兴趣和你讨论。”施洛然觉得自己的每一个字都是很艰难地从牙齿缝隙里蹦出来的。“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再被人误会，不想明天的报纸上再出现我俩站在一起的照片。所以我觉得我们各看各的比较好。”
“怎么还会有人误会呢？我已经向媒体发表了公开的声明。你还没有看到吗？”沈陌故作惊讶地问道。
施洛然生气地撇着嘴，眼睛看着地面。那份公开声明虽然给了一个她出现在STAR会所并和沈陌在一起的合理的解释，可除了安慰一下朱静莹这样心思简单、还有宋武这样急于交差的人之外，还有多少人会相信？随后媒体上淡化了这件事的报道，她知道是有外力进行周旋和压制的结果。可她绝对不会为了这个而向他表示感激。
她闭着嘴又接着往下走。下一幅画依然古风昂然。一个长发散落、衣衫半解的美女半躺在浴池中。露在水面上的身体窈窕而性感，脸上也是一副春情欲动的媚态。可再往下一看，泡在水里的下半身却是令人作呕的腐尸。腐肉和显露出来的骨骼也和上半身的美丽一样栩栩如生。
就在施洛然表示赞叹时，耳边又响起了比噪音还让人讨厌的声音：“啧啧，这是溺之女，也是日本传说里的鬼怪。我说这个画家是不是江郎才尽了，怎么总是把别人现成的东西拿出来翻炒？”
“你懂——”施洛然又忍住了。她看出来了，这男人是存心招惹她。“沈先生，如果是因为我没有对你仗义的行为表示感谢而让你不快的话，我道歉，同时向你表示深深的感谢。”
“哦，其实不用这样。呵呵，可既然施小姐这么诚心，我也就收下了。”沈陌笑眯眯地看着她不住向上翻的眼白。他发誓他不是有意的，他原来只想走过来客气地打个招呼——像普通人一样，可不知为什么就想不断地用言语去刺激她，看她欲怒而不敢怒的神情。
施洛然除了继续撇着嘴还能做什么？
“咳，你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听我的感谢吧？”施洛然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她只是想着要躲避记者，没有想过要躲避沈陌——她也没有想过会在方恺的地盘上见到沈陌。
“哦，当然不是。我来这里的目的和施小姐一样，欣赏艺术。”沈陌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的“浴女”，动作却显得非常轻慢。
施洛然一声嗤笑：“我不是怀疑沈先生的欣赏水平，我只是怀疑沈先生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欣赏艺术。”
“为什么？”
“哼，这可是方恺的画……”施洛然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她偷偷瞥向沈陌，却发现对方挂着一副早知如此地笑容，不禁大窘。“咳咳，沈先生觉得方先生的画怎么样？”既然沈陌没有问起她是怎么知道他和方恺的关系，她当然也就要装作不知道。
“嗯，我觉得他不怎么样。”沈陌把手揣在裤兜里，很随意地说道。
“哼。”施洛然回以一声轻蔑。她虽然不太懂艺术，但可以肯定沈陌这话只是出于嫉恨。
沈陌却像没有听到似的继续说道：“他的绘画技巧当然很好，可这是必需的。真正的艺术家能让作品富有情感、富有生命力。可他的呢？不过是利用人们的猎奇心理画些妖魔鬼怪，这也谈得上是艺术吗？”
“他在美国很有名的。”施洛然替方恺叫屈。她相信能出名的人总是有他的能耐。
“切，那些美国佬又懂得什么是真正的东方艺术？”沈陌更加不屑。“他们总认为东方美女就得长得像刘玉玲，眼睛细小、颧骨高耸、鼻梁塌方……哦，我本人很欣赏刘小姐的女人味和才华，可如果中国女人全都长成她那样，还让中国的男人怎么活啊？”
施洛然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咬了一会儿嘴唇才说道：“你以为你的眼光就很高明吗？”
“嗯，至少我觉得，施小姐就比刘玉玲漂亮。”
施洛然绷住脸，手指紧紧地揪着衣摆。沈陌这话是真的在称赞她，还是接着她的话贬损她？她没法询问真相，只能恨恨地说道：“你大概也这样称赞过林晓琪和姚慧吧。”瞧瞧，被他称赞过的女人最终还不是都被他始乱终弃。
“她们的美丽有目共睹，绝对与我的称赞无关。”沈陌还是笑眯眯的。
施洛然很大力地把挎包扯到胸前，又走向下一幅画，可沈陌的脚步声也马上响了起来。
“沈先生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施小姐，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没有跟着你，只是我们的路线恰好一致。咦，你看这幅画画的是什么？”沈陌很随意地就转移了话题。
有他这样没有自知之明的同伴，施洛然哪里还有心思欣赏。她只是瞥了一眼，但却立刻愣住了。因为这幅画她看不懂。和前面那几幅有些写实风格的作品不同，这幅画很抽象，画中的物体支离破碎，更像是几何图形。难道是所谓的解构主义？
施洛然思索的时候，沈陌又伸过头低声道：“你看像不像一具被肢解的女尸？”
“呃——”施洛然捂住了嘴。
“你说这位方大画家是不是对女性有歧视心理？他画里狠毒的鬼怪是女的，被害者也是女的。是不是看到女性受折磨他就觉得高兴？”沈陌看着那具“女尸”兴奋地说道。
施洛然放下手，眼睛不知看向哪里：“谁说的？雪女那幅画里被冻死的可全都是不守信的男人。”
“哦，对。可他们简直就是跑龙套的，不算数。你说方大画家是不是对自己的男性身份不自信，觉得做男人没有做女人好？”沈陌很快就从歧视女性论转到了歧视男性论。
小人之心！施洛然挑衅似地抬头看着他：“我想那是因为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男模特。如果沈先生肯毛遂自荐，相信方先生的作品里一定会有更加让人叹为观止的作品。比如《被肢解的男人》。”
“这恐怕很难。”
“为什么？”
“像我这么好的男人施小姐真的忍心把我肢解？”沈陌一脸苦楚。“呃，施小姐你去哪儿？”
“找地方呕吐去！”施洛然转身就走，整个展厅里都是她清脆的高跟鞋声。
作者有话说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赏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