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喜善大人

22、第二十二章 墙角

　　洗手间里，施洛然站在镜子前，一遍又一遍地调整表情，心里同时念道：“慌什么？慌什么？你现在可没有得罪过他，他也不认识你，还能平白无故地吃了你吗？淡定！淡定！”再照照镜子，确定看不出什么不妥，施洛然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回到原地，姚慧和沈陌都已经看不到了，他们所造成的小轰动也已经消失。可问题是：王乐乐也不见了！
　　“乐乐！王乐乐！”施洛然四处都找不到人，一边嘀咕着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女人是不是又忙着追帅哥去了，一边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电话通了，却没有人接。她皱着眉看了看宴会大厅的方向，站在这里也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靡靡之音。
　　没有王乐乐陪着，施洛然实在是不想回到那个环境里，也不想再看到沈陌。她回头看看，发现这条走道可以通往外面的花园。“不如出去透口气吧。”她这样想道。于是，用手机给王乐乐留了一条信息后便顺着走道离开了。
　　花园里的温度要比房间里凉一些，但空气更为清新。施洛然抱住裸露的双肩，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鼻腔里传来的是淡淡的花草芳香，而不是浓郁而混杂的香水味；耳边传来的是轻轻的虫鸣，而不是虚假而吵闹的寒暄。
　　她顺着一条绿色灌木丛隔出来的小径向前走。这里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张椅子，掩映在灌木丛中，非常安静。她一直走到尽头，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掏出手机，戴上耳机，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一边听音乐一边等着王乐乐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灌木丛的另一边传来动静。施洛然赶紧摘下耳机听了听，是脚步声，但显然不属于王乐乐细得令人发指的高跟鞋。她略微有些失望，正要重新戴上耳机，却听到脚步声在靠近她的位置停住了，然后传来一句意味森然的话。
　　“想不到你还敢回来？那些所谓的美国专家都是白痴吗，居然就这样把你放出来了？”
　　“我为什么不敢回来？我可是在这里长大的，你才是外人。你害怕了？哈哈，看到我让你害怕了！”另外一个男人的笑声更加阴冷。
　　施洛然屏住了呼吸。这两个声音她居然都认识。

　　“害怕？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害怕你这种人。”这个冷静而醇厚的声音属于沈陌。
　　“你说什么？”这个因为激动而有些尖细的声音竟然是方恺。但很快，他也冷静下来：“我知道，你这是在故意激怒我，想让我失态，然后以此为借口把我赶走。哼，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太小看我了，方恺。只有你才会用这种幼稚的手段。你信不信，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回到那个该死的地方，而且一辈子都见不到太阳！”
　　“你这个混蛋！”
　　施洛然早就关掉了手机里的音乐，但脑子里还是一片乱哄哄。沈陌和方恺居然认识，而且看来关系很糟糕。她琢磨了一下得到的信息，觉得应该是方恺得罪了沈陌而被迫出国，却又在沈陌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地跑回来了。
　　那沈陌都对他做了些什么呢？“放出来”、“正常人都会害怕”、“那个该死的地方”、“一辈子都见不到太阳”……施洛然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词来——监狱！
　　她知道了，沈陌一定是用同样的手法诬陷方恺有罪，并让他饱受牢狱之灾，为了自由不得不离开自己的祖国。施洛然的心里燃起一团熊熊烈火。前世，因为沈陌放弃了刑事诉讼，法庭没有对她进行刑事判罚，只要求她公开道歉和支付象征性的经济赔偿。但是，那一切对于她来说就和被判死刑没有什么区别，即便没有自杀，今后的人生也将永远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下。而真正经历过牢狱之灾的方恺又会是怎样的感受？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外面那两个男人的争执已经从言语发展到了肢体。施洛然一边听着动静，一边在心里担忧着。印象中沈陌好像学过些拳脚功夫，而方恺又显然没有他长得强壮。施洛然当心方恺吃亏，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因为是坐在长椅上才能被灌木丛遮住，但只要发出一点动静就立刻会被发现。
　　她不想让人误会她故意在偷窥，更不想让沈陌怀疑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
　　“别白费力气了，你不是我的对手，永远都不是。”沈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喘，但很从容，可见是占了上风。
　　“你……别得意！”方恺的声音则听起来像是被勒住了脖子。
　　“哈哈，对付你这种可怜虫有什么好得意的？”沈陌似乎放开了方恺，施洛然听到后者在咳嗽。“今天我就放过你。但你给我记好了，你要是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鬼，我绝对会把你送回去。”
　　方恺清了清嗓子，一阵冷笑：“沈陌，奉劝你也不要小看我，我不是以前那个方恺了。你等着，我会让你知道的，你不是宇宙之王！你只是一堆狗屎！哪怕你再有钱有势你也只是一堆狗屎！”
　　施洛然被吓呆了，这句话是那个俊美又有才情的方恺说出来的吗？
　　方恺骂完这句话就走了，可沈陌还没有走。施洛然听到打火机啪嗒的打火声，然后又闻到了香烟的味道。她马上捂住鼻子，可已经有几丝烟气钻了进去。吸进去的烟气并不多，但她的喉咙立刻变得火辣辣的，像极了前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抽烟的情形。她的心突然纠了起来。

　　又有一个脚步声向这里走来，是女人的高跟鞋。施洛然的心跳加快，心道不会是王乐乐真的来找她了吧？可她只留言说自己在花园里，没说具体的位置啊。她该怎么办？是大大方方站出来，还是继续躲着不让沈陌知道？
　　“阿陌……真的是你啊。”是一个沙哑中带着无限魅惑的声音，不是小喇叭似的王乐乐，但显然也不是姚慧——姚慧的声音要比这年轻、娇柔。施洛然刚松了口气便又紧张起来，她真的不想知道任何与沈陌有关的隐私。
　　“阿琪？你怎么来了？”
　　“我看着像是你，便过来瞧瞧……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抽闷烟？姚慧呢？咦，你的衣服怎么皱成这样？和她闹别扭了？”关切中又压抑着隐隐的兴奋。施洛然立刻想到了一个人——林晓琪，沈陌的前女友。
　　“阿琪！”沈陌压低了嗓音，但却透出明显的不悦。
　　“你、你躲什么？我只是想给你拉拉衣服而已……我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可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这可是你自己说过的……”
　　“阿琪，你该回去了，要不然你的男伴会着急的。”沈陌的声音温柔了些，却更像是命令。
　　“你说王总吗？哼，他不过是临时拉来凑数的，有什么资格管我？”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施洛然尽量屏住呼吸，却能清晰听见自己越来越强烈的心跳声。
　　“阿陌……”
　　“回去吧。”沈陌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缠着你——这对你也没什么用。我只是……在这里陪你一会儿也不行吗？”林晓琪的声音说不出的可怜，可不管是沈陌还是施洛然都没有因此生出怜悯之情，他们都盼着她赶紧离开。
　　“我有些事需要一个人静静地想想。”沈陌仍不肯松口。施洛然倒是可以理解他，刚和人打过架，还遭到威胁、辱骂，是需要一个人静静地想想。可她更希望他跟着林晓琪一起离开，哪怕是躲到另外一个角落里郎情妾意也好。
　　又僵持了一会儿，林晓琪轻轻地叹了一声：“那好吧，我先回去……慈善义卖就要开始了，你也快些，要不姚慧可是真要着急了。”
　　“嗯。”

　　随着林晓琪离去的脚步声，施洛然心里终于有了解脱的期盼。今晚的重头戏是某名牌珠宝的展示及义卖，姚慧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出风头的机会，沈陌当然也就逃脱不了。她随即又想起了王乐乐，这个拜金女郎也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向她炫耀时尚魅力的机会，总该想起来找她了吧。不过，千万不要是现在。
　　“请允许我尘埃落定，用沉默埋葬了过去。满身风雨我从海上来，才隐居在这沙漠里……”
　　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刘若英的歌声，施洛然被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手机铃声！这个该死的王乐乐！施洛然赶紧摁了拒绝接听，但为时已晚。
　　“谁？”沈陌警觉地问道，并走了过来。“谁在那儿？”
　　“请允许我尘埃落定……”不明所以的王乐乐又打了过来。施洛然没有再摁下拒绝接听的按键，任凭歌声的在黑夜里飘荡。她紧紧地抓住手机，有种把它砸向地面的冲动。
　　身后转来灌木被人拨开的声音。施洛然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站起身，并转过脸来，和灌木那边那双永远铭刻在她记忆深处的鹰眸般锐利的眼睛两两相对。

　　墙角。。。听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