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喜善大人

17、第十七章 梦想（上）

　　身高一米七二的王乐乐站在接机的人群里宛如鹤立鸡群，再加上一身极具女人味的打扮，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眼珠。但只要看清了她手里拿着的纸板，也没那个色胆包天的会上前冒充来人搭讪。那张纸板上写着：热烈欢迎施洛然老太太。
　　“哈哈，没见过洛然的人肯定都以为她真是一个老太太。”几个月前她去中州，施洛然便在机场给她来了一个小小的惊喜。今天施洛然光临上海，她这个东道主怎么能失礼呢？“呃，一会儿她会不会掐死我啊？”
　　正在王乐乐犹豫着要不要收起纸板时，施洛然的身影出现了。“洛然！”王乐乐赶紧把纸板举高使劲摇晃，好让施洛然注意到自己。结果，无数的目光注意到了纸板上的字迹，然后又看向了灰着脸的施洛然。
　　“呵呵，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王乐乐讪笑着把纸板揉成一团，然后往垃圾桶里一扔。“不过是开个玩笑嘛，怎么还沉着脸呢？”
　　“嗯？什么玩笑？”施洛然揉了揉眼睛，然后打一个呵欠。王乐乐这才发现她的脸色不好是因为太憔悴了。
　　“你——你根本没看见啊？”王乐乐回头看看垃圾桶，心里一阵懊恼。
　　“看什么？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能看见你就不错了。”施洛然又打了一个呵欠。她把行李箱丢给王乐乐，催促道：“快上车，快上车，要不一会儿你得背着我走了。”
　　王乐乐接过行李箱，一边加快步伐，一边怪道：“你昨晚没睡觉吗？看你这模样，跟旧社会抽大烟的差不多。早知道我就挂块戒毒所的牌子来接你。”
　　施洛然连跟她斗嘴的力气都没有，上了小POLO往椅子上一靠，才缓缓说道：“我昨晚就睡了三个小时，比彻夜不眠还难受。”
　　“哎哟，不就是能见到小安哥嘛，你至于这么激动吗？”在王乐乐的调侃声中，小POLO驶出了停车场。
　　随着汽车的轻轻晃动，施洛然不由地闭上了眼睛。“没法子，我把咱们记者部的主任惹火了，不把他给的活干完就别想走。”
　　“哈哈，早跟你说过了，别不拿主任不当干部。别以为你们陈副总编宠着你，你就不是他的伙计了。”王乐乐笑得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才不是呢，我可不敢不拿他当干部。”施洛然大感冤枉。“只是上次去丽江时我答应过他今年内不再请假，结果不到两个月我就失言了。他能不火吗？”
　　“靠，你最后不会是请了霸王假吧？”王乐乐吓了一跳。
　　“当然不是。国庆期间我老老实实地值了七天班，才把他的火给降了下来。而且我也不敢说我就是来上海看电影首映的，我说是为了撰写一篇有关中国电影产业发展的报道。唉，为了让他相信这是财经新闻而不是娱乐新闻我可费了不少口舌。”施洛然的脑袋在椅背上挪了挪，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靠着。可一想起回中州后必须写出一篇相关的报道来交差，她的眉头不禁又皱了起来。
　　王乐乐还在乐：“你没告诉他你是来检验投资收益的？”
　　“我哪敢说啊？不过，要是我说了，也许刘头立刻就会批复我回家休息。”
　　“为什么？”
　　“担心我得了精神病啊。”
　　“哈哈！可不是嘛，当初听你说的时候我也以为你疯了呢！”

　　施洛然睁开眼，看了看王乐乐脸上的表情，笑道：“现在不生气了吧？”当她打电话给王乐乐告诉她自己把在股票上赚到的钱都投资到了裴子安的新片中时，可把这小女人吓坏了。先是怪她胆子太大不拿钱当回事，然后又四处托人帮她打听影片的近况和前景，得到的结论当然是不容乐观。情急之下她甚至把裴子安叫作骗子。直到电影杀青并获得放映许可才算缓过劲来。
　　现在听施洛然这么一问，王乐乐脸上的笑容马上一敛，迅速回头狠狠地瞥了她一眼，说道：“别以为电影拍完了就万事大吉了。你是投资人，不是群众演员，电影上映后能赚多少钱才是关键。哼，瞧你们挑的这档期，不被前面那一大堆国庆献礼压得喘不过气来才怪呢？你瞧人家《建国大业》里大牌明星都只能跑龙套，你们能跟人家比吗？怎么不推到下个月？”《惊魂》从10月15日开始上映，离国庆黄金周才过去一周，影坛上仍然是国庆大片叱咤风云的时候，难怪王乐乐会担心。
　　“这你就不懂了！这日子可是我——们精心选出来的。”施洛然眼睛大睁着，一扫倦意。“国庆期间肯定是《建国大业》的天下，所以一定要避开，但并非越往后越安全。你等着看吧，十一月、十二月国内外都还有大片上市，竞争激烈着呢。反倒是现在这个时段成了缝隙。夹缝之中求生存才是小成本制作的生存之道。”施洛然得意地晃着脑袋。
　　《惊魂》的上映日期是她坚持的结果。裴子安原来计划把影片安排在十一月下旬上映，以完全避开国庆大片的压力——这也是前世《惊魂》的上映日期。但没有人比施洛然更清楚将在十一月中旬上映的《2012》会有多么可怕，它将成为今年中国内地票房总冠军，给《惊魂》造成的压力远超过排名第三的《建国大业》。前世就有影评家说过，如果没有《2012》，《惊魂》的票房将会更高。把放映时间再往后延？那岂不是要被有钱都买不到票的《阿凡达》压得气都喘不过来？
　　如果不是有先见之明，谁能想到这段时间竟会是下半年最为安全的一个档期？施洛然曾经担心赶不上电影总局的排档而不得不回到前世的老路，当接到裴子安的电话时，她真的兴奋得险些睡不着觉。不只是因为这样的安排有利于票房的增加，也因为这预示着她对命运的抗争不是没有一点效果。
　　“哼，看你那个得瑟劲儿，小心——哼，明摆着需要人深深地鄙视你！”王乐乐本想再挖苦施洛然两句，可又担心会加重她的心理负担，忙改过口来。但转念一想，施洛然这次要是真的成功，收入就是好几百万，而自己只有一堆衣服和鞋子——真的让人很想鄙视啊！“这次赚了大钱记得一定要给我买礼物啊！上次买股票你就答应了的，结果一眨眼就全没了。”王乐乐这时的表情颇像笑话里那个质问施舍人为什么把应该施舍给自己的钱拿去养妻女的乞丐。
　　“嗯，知道了，这次保证不会赖掉。”施洛然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前面亮起了红灯，王乐乐停下车子，趁机问道：“小富婆，下一步有什么打算？继续投资拍电影吗？”对于好友情场失意而寄情于财富的心理王乐乐还是能理解的，但怎么也想不到她积累财富的速度会这么快，羡慕之余也动了心思——她是不是应该向好友学习学习？
　　“搞这玩意儿比买股票还紧张，不敢再来了。”施洛然闭着眼睛摇摇头。她这话可不是为了敷衍，即使有前世的记忆，她仍然时不时会担心这段未来会发生不好的变化。再者，虽然脑子里还记得来年有哪些票房高的电影，可那些大制作根本不是她有能力、有资格可以参与的。
　　“嗯，有了这几百万，放银行吃利息也挺不错的，也不用担心受怕。”王乐乐的生活目标就是每月吃穿不愁，所以更加赞成好友稳妥一些。
　　施洛然突然竖起身子，说道：“乐乐，我想离开报社。”
　　“离开报社？有猎头找你？什么好地方？”王乐乐注意着前面的车子，完全没有在意。
　　“不，没人找我，我就是想离开报社。”
　　“啊？没找好下家你就要辞职？怎么了？”王乐乐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手握在换档杆上都忘了动。
　　“没怎么，就是觉得太累了，不想干了。”施洛然喃喃道。关于离开中州报社的想法，原因其实很复杂。有工作忙碌、压力太大的原因，有前世被报社放弃的愤懑，有想借此摆脱命运摆布的念头，也有内心深处深藏很久的渴望。
　　后面的车子响起了喇叭，王乐乐赶紧踩动油门，驶过十字路口才又说道：“我看你是钱挣多了脑子糊涂了吧。现在好工作可不好找，而且待遇越好的地方竞争越大、压力越大。别看我们杂志社不如你们党报要求高，勾心斗角的事比工作还花力气呢。再说，中州日报多好的单位啊，别人想进都进不去呢，就算进去了能混你现在这地位也不容易啊。你啊，别以为有几百万在手里就可以坐享其成，现在几百万能买什么？够撑多久？人家身家上亿都还在努力工作呢。”还有句话她没敢说出来：这几百万还不一定能拿到手呢！
　　施洛然没想到王乐乐一口气教训这么长时间，不由又好笑又好气：“我可没说要靠这些钱坐吃山空。我的想法是，用这笔钱做些稳妥又有稳定收益的投资，比如房地产。在上海、中州各买上一两套房或是商铺，然后放租，我还可以向银行贷款，然后以租养贷再养人，多爽啊。”
　　“你要做包租婆？”王乐乐脑海里立即飘出《功夫》里那个穿着睡衣、满头卷筒的半老徐娘。“洛然以后要是也变成这个样子多可怕啊！”她忍不住咧了咧嘴，做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