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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打赌 ...

  •   推开“杜立德”诊所的门,里面一片漆黑,只有“杜立德”卧室的方向有些许昏黄的光亮。傍晚六点不到,这家伙在干什么呢?我径直向他的卧室走去,推开门,一股刺鼻酒气扑来。
      我捂着鼻子,“啊!你在干什么啊?”
      “杜立德”转过身抬头看我,“你来了。”
      我被满屋子浓重的酒气和他脸上的阴郁表情吓了一跳。郁郁不得志的人明明是我啊,怎么他看起来一副借酒浇愁的惆怅模样。
      半小时前接到“杜立德”打来的电话,说是诊所里的抗生素没有了,借我诊所里的存货急用。我让他自己来取。每天被那些好事的记者盯着,我暂停了诊所的业务,几乎足不出户,以免麻烦缠身。
      “我喝酒了,不能开车。”他在电话里这么硬邦邦地回复我。
      我无语,乖乖地打着出租车“送货上门”了。我到底有多宠着这家伙啊!

      “你要的东西。”我把盒装的抗生素放在桌上。
      “谢了。”“杜立德”看都没看一眼。他拿过一个空杯子,倒了半杯酒,“陪我喝点儿。”
      我脱下外套放在一边,盘腿坐在他对面,心想着他怎么知道我没开车。
      “怕被跟踪,所以没有开车吧!”他像是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似的说道。
      我拿过酒杯,浅尝了一口,辣得吐着舌头,“这是什么酒啊!味道这么冲。”
      “杜立德”轻哼了一声,喝了一大口。
      这家伙,很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在这种低气压状态中默默地喝着酒。他像是在和人拼酒一样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我对这种烈性的酒很是苦手,不紧不慢地小口抿着。
      “呐,”“杜立德”忽然开口说话,眼睛盯着手上把玩着的空酒杯,“如果我问你要一个答案,你会回复我什么呢?”
      “答案?”我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所指的事情。
      “虽然说过不勉强你,但是我果然还是很在意你对我的真实感觉。”他抬起头看我,眼神朦胧。
      我这才意识到,原来他指的是那件事。
      “你怎么忽然提这个……”我避而不谈,低下头去喝一口酒。
      “你准备怎么回复我?”他追问。
      “什么啊!……”我继续闪躲着不去正视他的问题。这段时间,疲于应对工作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事端,我几乎忘了之前发生在我们之间的种种暧昧。“杜立德”没有深究,我也没有回应。现在突然被他问起来,我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回复?我该怎么回复呢?是不是只有拒绝和接受这两个选项呢?不管是哪一个,我似乎都没有勇气去选择。喜欢与不喜欢,都无法轻易说出口。忽然觉得自己还真是个缺乏责任感的家伙。
      “答案是什么?”他锲而不舍,我心虚地不敢看他,继续装聋作哑。
      沉默了一会儿,“杜立德”突然放下酒杯,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夺过我手中的杯子,一口气喝光剩下的酒,然后把杯子扔在桌上,扳正我的肩膀。
      “别再逃避了!回答我!”他吼道。
      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得太快,我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想挣脱他的禁锢,却马上被他擒住了手腕。一声闷响,我被推倒在硬硬的榻榻米上,脑袋和后背撞得生疼,瞬间有点儿晕乎。一旦认真起来,这家伙的力气大得吓人,容不得反抗。他直勾勾地盯着我,那是一种坚定了信念想要强行掠夺心爱之物的男人特有的危险目光。这样的“杜立德”我第一次见到,看来他是下定决心要在今天有个了结了。
      我的心头窜起一股恐惧,脊背发凉。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如果跨过了那条线,我们的关系就会脱缰而去,奔向无法预测的未来。
      “你干什么?别这样!”我死命挣扎着,“杜立德”却完全不理会,自顾自地继续着侵略。他的气息和热量扑下来,我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被酒精灼烧的胃一样火辣辣地燥热起来了。
      “健一!住手!”我顽抗着,“杜立德”依旧沉默着不回应。他喘着粗气俯视着我,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他腾出一只手,玩味般地抚过我的脸、嘴唇、脖颈、锁骨,欺身压下来……一阵麻酥酥的感觉沿着脊柱冲向我的大脑,我觉得自己已经处于发疯的边缘。
      没有等他的动作进一步深入,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他。
      “你要毁了我们你才满意吗?”我向他厉声喊道,声音大得把我自己都吓到了。
      “杜立德”直挺挺地跪坐在我面前,原本由于情动而发红的面庞变得苍白。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对他来讲具有多大的杀伤力。我说出了他最担心的事情,这也是让他压抑着感情、迟迟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原因。因为怕失去对方,所以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去爱。虽然不能直率地承认,但是在某处程度上讲,我也怀有同样的心情吧!
      我们各自平复着沉重的喘息和狂乱的心跳,沉默地对坐了好久,低垂着眼帘,不去看对方。
      我偷偷瞥了“杜立德”一眼,他脸上极度失落、沮丧的表情刺痛了我。一个强大到几乎没有弱点人在你面前不由自主地显露出软弱的一面,虽然这么说有些过分,但这是一件值得欣慰和自豪的事,说明这个人对你对你存有绝对的信任和好感。但是,如果你是这种暴露软弱的罪魁祸首的话,就会产生同等分量的罪恶感。
      “对不起,我……”我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而道歉。心在闷闷地疼着
      “你有什么可道歉的?”平静下来的“杜立德”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原来我才是个最笨的笨蛋,自作多情的笨蛋,哼,真是笑死人了。”
      他自残般的自嘲让我的心揪得更紧了。我下意识地向“杜立德”伸出手。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心中那种痛感催促着我去安慰他。
      “杜立德”把阴沉如水的脸别向一边,“不用同情我,是我自作自受。”
      “不是……那么回事。”我心情复杂地说。不是那么回事,同情什么的。友情与爱情,朋友与恋人,其实中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纸,但是要捅破这层貌似单薄的纸,却需要千钧之力和承受一切后果的觉悟。在这一点上,我缺乏“杜立德”的坚决或者是情不自禁。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轻声说出实话。对于突然的角色转换,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试着去接受这种角色转换吧!换句话说,我从未考虑过我对“杜立德”的感情。或许这才是让他最受打击的方面吧!
      “杜立德”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坐着,倒了满满一杯酒,大口大口地喝下去。
      “我已经厌倦了这种死皮赖脸的自己了。”“杜立德”的语气中充满了酸楚,“也许分开一段时间对我们有好处吧!让我们都好好想想彼此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分开……是什么意思?”我不安地问道。是不再见面吗?
      “杜立德”没有回答我,背对着我自斟自饮。
      “你回去吧!”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下了逐客令。的确,发生了刚才那种不愉快的事,我们恐怕没法再同处一室了。但是这样被他毫不客气地赶出门,这还是第一次。
      我狼狈地站起身,不知所措地站了一会儿。“杜立德”完全没有再搭理我的意思,我只好整理着凌乱的衣服,穿上外套,准备离开。走出卧室前,我回头小声说了句“我走了”,他始终背对着我,动都没动。
      我觉得这样离开的自己,简直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了。
      其实,自作自受的人是我才对吧!

      当时我以为“杜立德”那句“分开一段时间”的说法只是一时的气话,可没想到,那晚扫兴的会面竟然真的成了我们见的最后一面。

      那晚之后,我们都没有再主动联系彼此。我在忙着处理诊所关闭的事,还要承受来自外界的责难,焦头烂额。如果是往常,“杜立德”一定会在我身边默默为我分担压力,但是现在我们的关系如此尴尬,我实在是没有脸面见他。忙起来就没心思想东想西了,闲下来的时候,那晚发生的种种就会涌进脑海,让我头痛。
      大概过了一周多的时间,某天早上,明日香忽然来找我。我以为她又在工作上被“杜立德”刁难了所以来向我求救,她却不是这个来意。
      “花菱医生,‘杜立德’医生有东西让我转交您。”
      “有东西给我?”我很想问为什么他不自己来,但还是没问出口。
      明日香把手上拎着的小箱子递给我,我满腹狐意地打开。是“杜立德”用了很多年的一套手术器具。
      “这是……怎么回事?”我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其实,‘杜立德’医生已经离开日本去非洲了,昨天晚上的飞机。他嘱咐我在他离开后把这套东西交给您。”
      明日香的话就像一声惊雷一样炸响在我耳边。出国?非洲?已经走了?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怎么突然就出国了呢?”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是声音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出国的事,大概三周以前就定下来了。好像是非洲那边的动物组织邀请‘杜立德’医生去的。不过,他让我对您保密,对不起。”明日香愧疚地低头道歉。
      “什么时候回来?”
      “邀请函上写的是五年,不过前几天医生说,他不打算回来了,反正在这边也没什么牵挂。”
      “联系方式呢?”
      “他没有留下就走了……”明日香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家伙……混蛋!”顾不上什么绅士风度,我恨恨地骂着不告而别的“杜立德”,把手术器具箱重重地摔在桌上。心乱如麻,脑海里嗡嗡轰响各种嘈杂的声音,仿佛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手足无措地来回踱着步,渗出一身冷汗。
      此时的心情,气愤、伤心、担忧,统统混杂在一起,搅得我的心抽痛不已。“没什么牵挂”,是吗?这句话是你故意留给我的吧?你用玩人间蒸发来惩罚我吗?你用这种幼稚的手段来让我一直悔恨着自己的优柔寡断等着你再次出现吗?我真想扯着他的衣领好好骂他一通,但是,如今我已经拽不住他的半片衣襟了。后会无期,这比什么都让人绝望。

      真的像明日香说的那样,“杜立德”这一走就杳无音信了。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给任何人,电话、邮件、信件,一概全无,是死是活也没人知道,好像这个世界上就从来没有出现过鸟取健一这个人一样。只有他留给我的那套手术器具在提醒着我他不容忽视的存在。
      想见他,想见他啊!光是这个念头就时常让我坐立不安。想看他温柔地把小动物抱在怀里的模样。想看他全副武装专注于手术的样子。想跟他说话,哪怕是被他刁难和取笑。
      直到他消失不见,我才忽然发现,我竟然连他一张照片都没有,唯一留下的影像,只有当年几十号人挤在一起拍的毕业照片。书呆子样的他漠然地直视着镜头,目光空洞,旁边挨着他站着的是笑得没心没肺的我。在“杜立德”离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经常盯着毕业照片上那张模糊的年轻面孔发呆,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回忆着过去八年多里与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以此支撑着自己不被那种绝望的想念所击倒。
      我往“杜立德”的电子邮箱里发邮件,尽管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否还在使用这个邮箱。手指摆在键盘上,却久久敲不出一个字来。纠结到最后,往往只是一两句索然无味的短句。生活习惯吗?工作顺利吗?等等。很想你之类的话,我说不出。邮件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复。简直就像寄往天堂的信。
      我常常着车,转悠到原来“杜立德”诊所所在的地方。那里很快就有了新的主人,房子和周边的环境都被改得面目全非。我连个凭吊的地方都没有了,心里更觉沮丧。
      原来,我远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冷静。

      我远离了媒体和公众的视线,关闭了已经经营到了一定规模的诊所,遣散了共事多年的医生和护士。当年被捧到高处又狠狠摔在地上成为人们饭后谈资的“魅力兽医”,渐渐无人问津。经历了这次波折,看遍了人情冷暖,我的心绪也慢慢平稳下来。人生就是这样。享得了辉煌,也吃得了苦头,才能继续走下去。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调节,我决定振作起来,重操旧业。我租下一处偏僻的房子,又开了一家不起眼的兽医诊所。对动物的喜爱和对这份专业的热爱,让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就那么沉寂下去。
      三年多的时间一晃而过。现在的我,深居简出,与外界少有交往,专心于动物的救治,心无旁鹜。虽然远不及当初的风光无限,但是我的心里很踏实。通过富泽教授的引荐,我的诊所里聘请到了一位年轻的外科兽医大野。从医护专门学校毕业的明日香现在也在我的诊所里工作。我们三个人组成了一个和谐的小团队。不能做手术的障碍,已经慢慢克服了。虽然大野医生能够全权处理手术的事,但是我还是强迫自己进行训练,直到可以在他的协助下亲自操刀。我使用的是“杜立德”留给我的那套手术器具。那是他使用了多年的东西,仿佛还沾染着主人的气息,握在手里,就像他在身边一样安心。
      我以为自己已经慢慢习惯了没有“杜立德”的生活,但是对他的惦念以及由此引发的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却总能随时随地袭来。他在哪儿,过着怎样的生活,他还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我在脑海中无数次地设想着这些问题的答案。
      “也许分开一段时间对我们有好处吧!让我们都好好想想彼此在自己心中的分量。”我一直没有忘记最后一面那晚“杜立德”所说的这句话。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分开了才明白对方对于自己的重要性。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来验证你在我心目中的分量么?我现在除了医治的动物就是在想你。你的尖酸刻薄、臭屁自大、说话时的语气、对小动物的温柔、注视着我的眼神、一袭黑衣的身影、穿着医护服的模样、卷卷的头发、握着手术刀的手、咒语般的告白、唯一一次的霸道的亲吻……如果这是我们打的一场赌,你已经赢了,我输得一塌糊涂。所以,你是不是可以回来了呢?

      一天傍晚,大野医生和明日香下班离开后,我正准备关门休息,忽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有人急匆匆地推门进来。是刚刚离开没有五分钟的大野医生,身后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怀里抱着一只浑身是血的大型犬。
      “急诊!”大野医生气喘吁吁地向我喊道,我急忙走过去,查看那只狗的情况。
      “被车撞到了,肋骨折了三根根,颈骨也伤到了,一条腿大概保不住了。”大野医生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向我解释着情况,“多亏遇到了懂急救的人,否则肯定来不及了。后面那位老奶奶是狗的主人。”
      我摸了一下狗的脉搏,非常微弱。
      “把它抱进去,马上手术。”我抬头对抱着狗的人说。当我看到那个人的脸的时候,我一下子忘了眼下所处的紧急情况,思绪像突然断了弦的琴一样,戛然而止。
      是那张三年没有见过但是却无时无刻不在我脑海中飘动的面孔。
      我一定是在做梦把!急迫的大野医生、受了重伤的狗、我的手上沾着的温热的血什么的,一定是个梦,只是在为这个人的出场做着铺垫。一切都飘忽不定,包括眼前这个人,就像是投射在一片雾气上的影子。醒来吧醒来吧,你还要异想天开到什么时候啊!我在心里默默说着,想摇醒自己。
      “你发什么愣啊!赶快手术!”
      熟悉的怒吼声震得我的鼓膜嗡嗡作响。如果是梦,这个声音真实得让人心生恐惧。
      “杜立德”……
      “手术室在哪?把器械和药品都准备好,我来手术。”“杜立德”像是在自己的诊所一样发号施令。
      “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大野医生惊讶又气愤地说。
      “大野医生,麻烦您找一套大号的医护服来给他,其他的我来准备。”我一边对大野说一边从“杜立德”手中接过受伤的狗,“手术由我来做。”
      “你?”他疑惑地看看我。我没说话,抱着狗走进了手术室。
      我主刀,“杜立德”和大野协助,手术进行得很顺利,虽然不可避免地落下了残疾,但是勉强保住了性命。我排除一切杂念,全心投入到手术之中。“杜立德”在看着我,我感觉得到,但是我没有回应,也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

      手术结束,把狗安顿在特护箱里,大野送那位老奶奶回家,诊所里只剩下我和“杜立德”。我坐在医护室外面的长椅上,他倚着墙,站在我对面。
      那是我怀着愧疚和愤恨之情想念了三年的人。我无数次幻想过重逢的情景。但是当他真的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疲惫得说不出一句话。我甚至不想抬眼看他,好像一看他,我这三年来的每一天,连同我自己,都会烟消云散。就这样安静地面对着他,我觉得自己就像置身于一副画中一样,像一场静止的梦。
      但是,我的心里却积郁着太多的情绪需要发泄。

      沉默了很久。我在心里默默数着墙上的挂钟发出枯燥的有节奏的声响,烦躁感越来越重。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鼓足了勇气,才得以开口说这第一句话。
      “一周了。”
      “什么时候回去?”
      “还没确定。也许不回去了。要看有没有让我留下来的理由。”
      “理由?如果有让你留下来的理由,你当初也不会一走了之吧!”
      “杜立德”没答话。
      “国外的日子很逍遥吧!那还跑回来干什么呢?”
      “因为还有没了结的事。”他停顿了一下,“我跟自己打了一个赌,我是为了看结果才回来的。”
      我抬头看看他。三年不见,他几乎没什么变化,仍是一头嚣张的卷毛,黝黑的皮肤,只是清瘦了一些。
      “赌我自己三年后是不是还爱着那个人,赌那个人会不会在等着我。”
      “然后呢?”
      “我还爱着他,他也在等我。”
      “哼,”我轻蔑地笑了笑,“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你怎么知道他在等你?”
      “因为他都没发现自己已经哭成什么样子了。”
      我慌忙抹了抹已经流到嘴角的眼泪。即使三年未见,我仍然受制于他,我还是没有他那么冷静淡然、仿佛掌控一切,在他面前,我什么都藏不住,我永远是首先乱了手脚的那个。
      “那天,”“杜立德”看着我狼狈地抹着眼泪,慢慢开口,“我原本想,如果你能对我有所回应,不管在国内的境遇怎么难,不管非洲那边的邀请如何热情,我都不会离开。可惜……”他没再说下去。
      “所以你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你凭什么把自作主张用我来打赌?你以为你是谁啊?”我攥紧了拳头,狠狠地向他吼道,“甩甩袖子一走了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消失了三年,现在突然又跑出来告诉我这就是打赌!?开什么玩笑!你把我当白痴耍吗?”我越说越激动,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声调,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我很想大骂他一顿。我在他离开的那天就打好了腹稿。我无数次设想过重逢的时候我要用怎样恶毒的语言来攻击他。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来到眼前时,我却不争气地哭得稀里哗啦,吼完那几句就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杜立德”走到我身边,坐下,伸出手把我揽进他的怀里,力度不容质疑。
      “好了好了。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他柔声说,轻轻摩娑着我的头发,像在哄着小动物。
      “你这个任意妄为的混蛋!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想推开他,我想狠狠揍他一顿,但是实际上我却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像担心他会跑掉一样。眼泪一滴滴地砸在手背上。熟悉的气息和力度,熟悉的怀抱和温度,我不敢再轻易放手了,如果他再一次消失不见,我不知道自己还能等过几个三年。
      “杜立德”轻轻吻着我的额头,就这么抱着我坐了很久,直到我从剧烈的颤抖中慢慢缓和下来。
      “三年啊,已经是极限了。”他感叹道。
      对我来讲,何尝不是呢?
      “不会再走了。不会再走了。”他在我耳边如此喃喃着。
      我点点头,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吸着他身上好闻又亲切的味道,泪流不止。

      对于“杜立德”的突然现身,明日香的尖叫声差点把房顶冲开。“杜立德”无奈地掏掏耳朵,我在一旁苦笑。

      “这位是‘杜立德’医生。”我正式把“杜立德”引荐给了大野。
      “诶?他不是日本人吗?”大野满脸疑惑地问。他虽然医术精湛、细致,性格却有些脱线。
      “我都说了别那么称呼我。”“杜立德”故意不高兴地说。我无所谓地瞥他一眼。
      “那个,院长。”明明是个只有三个人的诊所,他却非要这么称呼我,“您要解雇我么?”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什么?你怎么会这么想啊?”我被他突然的一问吓了一跳。
      “那您为什么又要聘用一个医生啊?”他可怜兮兮地问。
      我哭笑不得。
      “没礼貌的家伙!我才不是什么聘用的医生。”还没等我答话,“杜立德”抢先说道,“以后我就是这家诊所的老板了。”
      “哈?”我跟大野同时发出惊呼。初来乍到就要明抢啊这家伙!
      “你是老板,那院长是什么?”大野迷迷糊糊地问。
      “他是老板娘喽!”“杜立德”边说边向我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我顿时觉得自己的脸烫起来了。
      反应迟钝的大野还没想明白杜立德话里的含义,我冲过去一把推开“杜立德”。
      “你给我闭嘴!”我压低了声音说。
      他撇撇嘴坏笑着,“不满意的话,你可以靠实力夺回来嘛!我倒是无所谓啦!”
      啊!我眼巴巴地等了三年的就是这么个轻佻的色大叔吗!抚额。

      “杜立德”又在对明日香颐指气使了,然后是大野,这个性格恶劣的家伙又多了一个可以欺负的人。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当初的日子,就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就像那度日如年的分别时光只是一场梦。
      “喂!快过来帮忙啊!”“杜立德”喊着正在发愣的我,“你是怎么培养人的嘛!这个外行人还是没什么长进啊!还有这个秀逗兽医。”
      “我才不是什么外行人呐!我已经从专门学校毕业了啊!”明日香忿忿地反驳着。
      “秀逗是什么?”大野傻傻地问道。
      今后的日子,想必会很热闹吧!我哭笑不得地着走过去加入他们。

      谢谢你回来。我在心里默默地对“杜立德”说着没能亲口说出来的这句话。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打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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