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篮帚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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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尤塔涅停下来，静静地望着他。
他的眼里藏着奇怪的情绪，海水掩盖下变得模糊不清。
一瞬间他从狄尤塔涅变回冷冰冰的海洋领主，和他们最开始在宴会上见面的样子交叠重合。身边的海水开始诡异地扭曲旋转，像是在酝酿一场剧烈的风暴。
斐郁乐怔然，默默后退一点。
狄尤塔涅的反应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只是他不明白，这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他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人鱼反倒会这么慌张？
狄尤塔涅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紧绷的嘴角扯出一抹笑，不过看上去没什么安抚的成效，反倒是让人心惊。
“我……抱歉，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连续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把骇人的漩涡收回。在看不到的背后，宽大的鱼尾泄愤似的拍打海水，激起的魔法巨流很快消失。
“……只是刚好想到。”斐郁乐谨慎回答，“你还好吗？先不要生气，我不问了。”
“你会因此惧怕我吗？”
狄尤塔涅的手臂在虚空中徒劳抬起，像是要抓到什么，却颓然落下，不敢接近。
他的眼底晕染开一抹浅淡的红印，看起来很难过，比海妖的歌声更能惑人。
“不会啊，塔涅，你到底怎么了？”斐郁乐终于发现他的不对，主动握着他的手安抚道，“我逗你玩的呢。”
他一下子靠近，能看清狄尤塔涅未来得及收回的情绪，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要是让迷宫内的人鱼看到这样的场景，他们大概会围着我打。”斐郁乐担忧地说，“在你变回海洋领主前一定要把自己藏好，不然下一个哭的就是我了。”
“……我没有哭。”狄尤塔涅安静下来，垂着眼没有看他，重复道，“你不要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嗯嗯，我知道了。”斐郁乐胡乱点头，牵着他往前，“我们先去找小篮帚鱼好不好，鲸捷奶奶还等着呢。”
斐郁乐强大的探险精神令人敬畏，狄尤塔涅听他的话，很快收拾好自己。
他猜的没错，狄尤塔涅的魔法中有能让人瞬间移动到很远的地方，被发现后他不再掩饰，两个人在海中移动的速度完全无法想象，通常是一个地方没看清就来到新的海域。
除了告诉斐郁乐接下来行动的方向，狄尤塔涅基本不会说话，安静得像是不存在。
他握住斐郁乐的时候又很用力，好几次斐郁乐想悄悄放开却无法挣脱，后面也就随便他了。
他们再一次碰上鱼群和珊瑚海，可这片海域中的珊瑚礁已经失去它们色彩，灰白连成一片，无力地蜷缩着。
这很奇怪，它们通常会找到魔法充沛的海域当作适合的住所，而不会像这副生病的模样。
穿梭在期间的鱼群，有几条带着小篮筐，头顶还挂着一个发着微光的触角。仔细一看，篮筐比它们半个身体还大，里面装满绿色的球藻。
“我好像看到篮帚鱼了！”
斐郁乐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鲸捷奶奶说的就是他们吧？”
狄尤塔涅低声说：“没错，我们去问问。”
听到声音的篮帚鱼们纷纷停下，摇摇尾巴看着他们。
鱼群很快游到斐郁乐身边，他们同时感受到领主的气息，在狄尤塔涅面前围成一个大圈，不断上下游动，用它们的方式向领主行礼。
狄尤塔涅朝他们点头，带着冷淡的疏离，很快躲到斐郁乐身后。
人鱼竟然真的把他说的话记下，未免太认真了。斐郁乐提醒他：“你现在变回领主了，不可以对他们这样。”
狄尤塔涅看上去很不情愿，但还是应下。
“领主大人！真的是您，我不敢相信，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您怎么会出现在浅海呢！”
话音刚落，眼前的篮帚鱼形态改变，到最后竟然长成一个青涩少年的模样。
他的脸颊肉乎乎的，背后的篮筐还是原来的大小，由于身体的变化显得格外小巧。
“你们能变成人类的样子？”斐郁乐惊讶道。
篮帚鱼骄傲地挺起胸脯：“那是当然！只不过人类的模样很碍事，而且还不好看，我们不喜欢改变自己的形态。要不是为了和你们聊天，我才不会这样呢。”
“这距离篮帚鱼的住所算不上近，你们怎么跑过来了？”狄尤塔涅又挂上浅淡的笑容，问道。
篮帚鱼突然很难过，大声控诉：“就是那些讨厌的海妖，他们最可恶了！总是把海域弄成黑黑的样子，家附近的珊瑚都生病了，海藻停止了生长，篮帚鱼要被饿死了！”
“我和同伴们找了好久，终于从这片还算干净的海域找到那么点能吃的绿藻。”他把篮筐递给斐郁乐看。
斐郁乐没记错的话，这里和他们曾经前往的污染区之间隔着很遥远的距离，竟然也会遭受到海妖的迫害。
“不用担忧，我们正是为了解决这件事而来。”斐郁乐安慰他，“你们种下的花儿全开了，鲸捷奶奶正在到处找你们呢，她很想邀请你们见证这奇妙的一刻。”
“你们看到了吧，那一定很漂亮。”他嘟囔着，“我很想回去的，唉，但我不能让所有的篮帚鱼陪我一起饿肚子。等我回去以后，一定要给奶奶好好道歉，把我的食物分给她。”
篮帚鱼背后的绿藻快要溢出来，漂在海水中，斐郁乐想伸手替他分担一些，却被一股力量禁锢着。
他才反应过来，狄尤塔涅竟然还牵着他，更奇怪的是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动作！
在小鱼面前亲昵让他很不自在，斐郁乐甩甩手，挣脱开他，对篮帚鱼说：“我帮你拿。”
似乎也察觉到领主今天心情不佳，篮帚鱼不敢接近狄尤塔涅，反倒和陌生的人类聊上天。他告诉斐郁乐自己叫沙畔诺，倒珠子一样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原本，他在鲸捷奶奶家里勤勤恳恳地当花农，没想到期间海妖霸占了他的家，还把海域搅得不成样子！
于是他只能，愤怒地离开。
毕竟他背后的篮筐盖不住海妖那充满魔力的嗓音，他的魔法在篮帚鱼当中已经算是很强的，但这在海妖面前根本不够看。海妖只是无法吞噬他的灵魂，但能把他打得很惨！
不仅如此，他摸着扁扁的肚子，第一次感受到曾经的日子有多美好。
诺大的驻神之海中，怎么会没有能进他肚子里的绿藻呢？带着这样的念头，沙畔诺奋力游过千里海域，终于找到这样的一片净地。
“从那么远的海域赶过来一定很辛苦吧，你们真的好厉害！”面对沙畔诺亮闪闪的眼睛，斐郁乐并没有吝啬自己的夸奖。
“嘿嘿，其实不累！经过其他鱼群的家时，他们会询问我发生了什么，还会热情地给我带好多吃的。”沙畔诺掰手指列举着，又指了指身旁未变成人类的同伴，“我很快适应了这样的日子，路上和他们共同前进，其实也不错啦。”
狄尤塔涅打断他们：“我看到了被污染的领地，接下来我将把它们净化，你们小心一点。”
“没问题，我来帮您！” 沙畔诺很快来到他身边，“清理的事情我可干过太多了。”
狄尤塔涅念起咒诀，数几个光球同时出现，它们跟随篮帚鱼的身影，将那些浓稠漆黑的水域全部吸入。
途中经过的水域变回最开始的模样，闪着细碎的光芒。那些如同枯死般的珊瑚也重新被注入鲜活的色彩。
光球开始扩大，它们汇集拼凑成一个更大的容器，悬在水中，竟像明珠一样耀眼。
随着魔法在海域中漫开，他们眼前被抹上一层明透亮的色彩。直到结束，光球变回原本的大小，重新回到狄尤塔涅的手上。
斐郁乐凑到他身边，认真端详这颗洁白的宝石，好奇地问：“你上次和我说要把被污染的鱼群送回驻神之海深处，什么时候走？”
“很快。”狄尤塔涅把手抬高，让他观察，“等我把它们全部汇集到一起，就可以动身。”
他蹙了蹙眉：“我已经感受不到污染的气息，但海妖仍在潜逃，要在新的污染地形成前抓到他们。这里是最后残有海妖魔法的海域，从轨迹来看，他们正在向远离深海的方向游动。安静那么久，希望他们是在真心反省，而不是酝酿一场更大的阴谋。”
“他们是想离开驻神之海？”斐郁乐猜测，“但离开了深海，海妖的魔法会大大减弱吧，他们应该不会甘心。”
“嗯，我也觉得。有什么阻止他们的好方法吗？”狄尤塔涅收回白珠，长长的睫毛掩盖着眼眸。
“给这位尊敬的客人一个机会，每提出一个合理的意见，我将赐予你在驻神之海的特殊的权力，怎么样？”
“不要。”斐郁乐望着他，干巴巴地说，“你一定是想到办法了，才有时间和我开玩笑。”
两人交谈时，沙畔诺也没有闲着，他游到海域的每一个位置，努力地修补左右摇晃的珊瑚。
他拍拍珊瑚顶部，妄想用不那么凶狠的声音震慑它们：“还不起来，你们一点都不聪明，领主来了怎么不知道打招呼？”
珊瑚扭开“猛兽”的进攻，趁他不注意游到远处，在干净的海水中舒展开自己的身体。
“不准跑！”沙畔诺慌张地跟了上去，“鲸捷奶奶说过，对领主不尊重的鱼不允许留在驻神之海里，你们也不能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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