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少年蓝（原名：稠李花开）》月下箫声

6、第五章、旱冰

　　“老大，周六滑旱冰，去不？”星期四的中午，几个女生吃过饭，正围在一起闲聊兼写作业，后面的一个男生过来，拍了庞晗一下问。
　　事情的发展往往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林旭常常会这样想，不过尽管如此，她也觉得，这次的事情真是满离谱的，那天晚上和黄毛的对峙中，真正一战成名的，却是庞晗。
　　起因是季天翼当众称赞了庞晗的胆量，进而在第二天里，当时在场的男生会声会色的描述了庞晗当时的举止言行，不知是谁起的头，大家半起哄的说：“庞晗还真有老大的气派呢。”这几年，古惑仔的电影正流行着，老大是个时髦的名词，于是，很快，庞晗的“老大气派”，便被简化成了“老大”两个字，在全班范围内通用。
　　“我完了，阿桌，救命呀！”刚听了这个新外号的时候，庞晗的第一反应是抱住林旭大呼玩完，时髦归时髦，但是“老大”的这个称呼一听就非淑女了，再配上季天翼乍听时那想笑又忍住没笑的神情，简直是要命了。
　　林旭也觉得好笑，不过她的笑很快就变成了含泪的微笑，感觉到她笑得身体颤动时，正抱着她哀叹的庞晗便咬牙暗下杀手了，庞晗的手指细长却有力，能在一招间让人又痛又痒还不留淤痕，号称出手从不落空，何况此刻，对象还是和自己正保持亲密接触的同桌呢。
　　“当了老大果然就不一样了。”林旭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并且决定，从此坚决称呼庞晗为“老大”。在她的带动下，阿土、都都，以及班里的大部分女生都开始叫庞晗为“老大”，时间一久，庞晗便习以为常了，谁叫声“老大”，都爽快的答应。
　　滑冰是如今最时尚的游戏了，市里最近开了几家很有规模的旱冰场，设施、器材都好，而且价格不贵，几乎每个周末，班里总有同学张罗着同去，同去才玩得热闹跟尽兴。
　　“去呗，还有谁去？” 庞晗答应着，顺便拿眼睛在班里一扫，问了句。
　　“男生基本都去，至于女生，就看老大的力度了。”男生说。
　　林旭忍不住回头瞧了男生一眼，是分班时才来的新同学，叫梁宏，声音确实很洪亮，长相嘛，除了皮肤晒得黝黑之外，浓眉方脸，长得算很精神了。
　　“怎么样，去不去？”庞晗推了推坐在前面的阿土和都都，有拉了拉林旭。
　　“去！干吗不去？” 阿土回答爽快，都都也点了点头。
　　“阿桌？”庞晗满意的点头，在语带威胁的问起林旭。
　　“我不会，你知道的。”林旭小声说。
　　“谁也不是天生会，不会就学呗。”庞晗理直气壮。
　　“我怕摔！”林旭赶紧拒绝，就她这种走平路照摔不误的人，真不敢想象穿上四个轮的旱冰鞋得摔成啥样。
　　“拒绝无效。”庞晗的格尺响亮的敲在桌子上，下了判断，“不去试试！”丢下这句话，便起身去游说其他人了。
　　“摔几次就好了。”都都有些同情的拍了拍林旭，说“人这一辈子，总有很多第一次。”然后转身，自顾自的写英语作业了，一个单词30遍，一堂课学了30多个单词，真亏英语太太想得出来。
　　英语太太是他们的英语老师，坚持每天上课时，学生必须称呼自己为Mrs chen，久而久之，便得了个英语太太的代号。无分文理，英语作为三门主干课之一，都是不能允许马虎存在的，何况英语太太的严厉是出了名的，作业也是多得很，林旭只苦恼了几分钟，便重又埋头与抄写单词上了，距离周六，还有一天半，不急。

　　“我在这边坐着行不行？”林旭有些腿软的坐在换鞋用的椅子上，抗拒着庞晗用力拉她的手臂。
　　“在这边坐着？坐着能学会吗？不行，快点给我起来。” 庞晗语气肯定，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我真不会。”林旭也有些急了，两只脚，放在八只轱辘上，稍一用力就奔向不同的方向，别说走路了，就是站稳也好像有困难。
　　“我扶着你，没事的。” 庞晗不理，只管拉了林旭起来便走。
　　周六，旱冰场里人很多，经过庞晗的宣传和鼓动，几乎整个班的同学都来了，不过此时，并不明亮的灯光下，却早已分辨不清谁是谁，本来，今天可以玩得非常尽兴的，不过这一切，在一个人到来之后，彻底改变了。
　　刚刚换鞋的时候，季天翼几个人也来了，庞晗是欢喜的，她的旱冰滑得一贯不错，只是，欢喜的心情还没有充分释放，跟在几个男生身后的那道纤细的影子，便让这快乐很快消失无踪了，田凝凝，想不到堂堂校花，也有参加集体活动这一天。
　　心情无端的有些烦躁，庞晗满场找了一圈，早不见了季天翼的影子，回头看时，却见一旁林旭死拉着最外圈的栏杆，走一步滑三滑，想起这丫头平时就没什么运动细胞，只好叹口气，过去指导她些动作要领。
　　林旭听得很认真，不过这些要领说起来容易，坚持却很难，只是不待她想清楚，一边庞晗已经拉着她，渐渐向内圈人群靠拢了。
　　恰在此时，都都也溜了过来，两个人一起拉了林旭的手，左右用力，林旭便惊喜的发现，自己竟然也摇晃着以一种非常的速度，前进了。
　　冰场上，转起圈来，速度便越来越难控制，都都原本在最外圈，因为有些跟不上庞晗在内圈的不断加速度，只得松开了手，留下林旭完全失控的跟着庞晗的力道飞速前进。
　　转弯处，早吓出一身冷汗的林旭终于没有握紧庞晗的手，被甩了出去。
　　失去平衡，接着，膝盖和手，几乎是同时重重的着了地，有一瞬间，林旭的脑子是完全空白的，直到火辣辣的痛真切的从四肢传来。
　　“林旭！”都都冲了过来，蹲在她身边，“你还好吧，能不能起来了？”
　　“没事！”林旭想对好友笑笑，只是用力扯动嘴唇，露出的笑容却比哭更让人难受，试着动了动，刚刚摔的姿势虽然看着又狠又猛，不过人终究有保护自己的本能，一感觉不对，便向下蹲了蹲，这就大大减轻了着地时的高度，膝盖上青紫一片是难以避免了，不过，好在骨头没怎么样。

　　“对不起！”庞晗也滑了过来，此时正蹲着身子，替林旭揉着膝盖，闯了祸，虽然马虎大意惯了，这一刻，语气也有些哽咽。
　　“好像摔在地上的人是我吧？”林旭的膝盖起了火般的疼，不过跟刚刚比已经好了很多，第一次见庞晗这个样子，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忙引着庞晗想些别的事情。
　　“林旭，你怎么样，能起来吗？”一个声音很突然的传来，林旭的身子一震，同时也发觉，庞晗正帮自己揉着膝盖的手，停了下来。
　　周围又过来了几个同学，林旭抬头看看，正对上了季天翼的眼。
　　那是怎样的眼眸呢？林旭说不出来，只是在一些年后，偶然仰望九月湛蓝的天空，才恍然醒悟，那是她见过的最清透而干净的眼，如同没有一丝云朵的九月的天空。
　　“能起来，”林旭轻声说了句，脸上却火热了起来，幸好旱冰场的光线昏暗，她低下头，暗暗痛恨自己没出息，竟然只是一句话，便脸红成这样，还能见什么大场面？
　　“那起来吧！” 季天翼却似乎并没有发觉什么异样，对仍旧蹲着的庞晗说，“帮忙，扶她起来，”说完，便率先伸手，拉住了林旭的手臂。
　　庞晗没有出声，默默的站起来，默默的扶了林旭另一侧的手臂，再跟在季天翼身后，把林旭送到出口处。
　　季天翼没有多停留，一个转身，很快便又溶入到了人流中，围栏外，庞晗托着腮坐在林旭身边，若有所思。

　　一阵疼痛过后，林旭看了看手表，距离还鞋的时间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她委实没有再踏上旱冰场的勇气了，同庞晗打了个先走的手势，换了鞋，便一个人下了楼出来。
　　在幽暗的环境中呆得久了，眼睛一时有些不能适应室外的强光，闹市区，到处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不留神，林旭便几乎同正疾走的行人撞上，幸好身后一只忽然出现的手拉开了她。
　　“谢谢”，林旭也不抬头，只微微转身，向身后的方向说了声，便准备继续走自己的路。
　　“你的道谢就不能稍稍显得有诚意一些吗？”一个声音问。
　　林旭的脚步猛的停住，转身，身后的人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忽然停下，来不及收住脚步，于是，两个人撞成一团。
　　脸上如起了火一般，林旭有些不敢抬头，身后的人竟然是季天翼，怎么会是季天翼？
　　“如果这些年你一直是这么走路的话，我还真替你庆幸。” 季天翼说。
　　“你怎么出来了？”林旭问。
　　“里面太闷了，除了转圈还是转圈，没意思。” 季天翼说。
　　“是吗？哦，那，再见。”林旭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道声再见，准备回家。
　　“回家吗？你往哪边走？” 季天翼在背后问。
　　“那边。”林旭一指。
　　“顺路，一起走吧。” 季天翼快步跟了上来。
　　林旭的脸又红了，她还从来没有这样跟着个男生一起走过路，何况这个男生还是季天翼。
　　“你真的很不爱说话。”走了几步之后，季天翼说，“你跟庞晗真是两种人，你们怎么会成为好朋友？”
　　庞晗，原来是为了庞晗吗？林旭的心没来由的一沉，季天翼忽然要和自己一起走，原来是为了庞晗。
　　她一直以为庞晗有些一厢情愿，原来竟然不是，林旭知道，自己该为好友高兴的，只是，她却发现，笑是一件多难做的事情。
　　“你怎么不说话了？” 季天翼有些不解，女孩子的变化总是这样的快，刚刚还只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害羞的女孩，转眼间就增添了一种难以言语的疏理，他拨了拨头发，有些懊恼，说错了什么吗？明明没有呀，根本还就没说上几句话才对呀？
　　“庞晗跟我是不一样，她很可爱吧。”林旭幽幽的开口。
　　“是，”季天翼又是一愣，话题怎么跑得这样远了，这是哪里跟哪里呀，怎么扯到庞晗身上的？不过他反应一贯很快，这时又马上说：“你也很可爱。”
　　“是吗？”林旭的声音自己听起来都有些飘，只是回答了两个字之后，便又剩下让人尴尬的沉默了。
　　“我……”
　　又走了几步，一个公交车站点恰巧到了，季天翼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不妨一边的林旭忽然说，“我坐的车到了，再见。”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一辆公交车开门再关门，林旭的身影也从面前消失，留下季天翼一个人站在车站，一时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该懊恼。
　　动如脱兔，想不到林旭也有动如脱兔的时候，季天翼摇了摇头，有些自嘲，还是第一次有女生这样的不给自己一丝面子，连话也不听他说完，便匆匆忙忙的消失了，而这个女生，偏偏是林旭。
　　是不是自己也有大灰狼的潜质？季天翼这时真有些怀疑了，还是想要表达些什么的心情太急切了？他摇头，想不清楚，他始终不是很了解女生，这时，就连自己也有些不了解了，自己放着好好的旱冰不去滑，却这样丢下同学跑出来，是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