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番外 十六之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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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夜，缺口之月，从圆满步向残缺。
十六夜，我的名字，布满了失落却是下人口中美丽无双的名字。
我却知道，这个名字里面包含的，是父亲大人无尽的哀叹和怨念。曾经繁华的城池，却因为我的母亲的死亡而风光不再，这个名字，也是父亲对我的怨恨吧。
即使，他总是和我说，他多么的珍视着我这个唯一的女儿。
母亲的威望，比父亲要高很多很多，只因为母亲才是曾经老城主的女儿，名副其实的公主大人。而父亲，不过是被培养起来的母亲的夫君，无战功无政绩，在臣民心中的威信远不如美丽高贵的母亲。
而我的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就因为难产死去了。
浅饮一口茶，我漠然的勾勾唇角。父亲，你这么早的杀掉母亲而招致城中人心涣散，现在想来，是很悔恨的吧。
暖阁寂静，旁边添茶的婢女静儿是个哑的，自然不会说出任何话，她总是战战兢兢的，就像一只被人戏弄惨了的小猫，看着她，倒也可爱。而对面跪坐的男人，纵然年轻，纵然刻板，却不难看出这个男人未来足以让任何女孩子倾倒的俊美。
“刹那猛丸，你说，我的母亲在死的时候，是否有过一丝后悔呢？”隔着竹帘，我端正地坐着，突然有点想要说话的欲望，淡淡询问着竹帘对面那个总是沉默严肃的男人。
刹那猛丸没有说话，连眼睛都没有抬过。他紧了紧握着刀的手，脸上依旧没有波动。
这样的一个男人呢。我失笑，不再看他。
支起来的窗子外面，三月，春寒料峭，风光满园。
起了竹帘，我还是那个温婉美丽的十六夜姬，那个为了迎接父亲战败归来不知所措的年幼的小公主。静儿跟在我身后，低眉顺眼。
刹那猛丸忙起身，恭敬地低下头，给我让出路。
“麻烦您了，将军。”我规矩的站立，浅浅向他鞠躬。
年轻的男人耳朵突然染了绯红，可爱的不像是那个一直面无表情的人：“属下不敢。”
“呵呵。”用袖子遮了嘴，我笑，清脆的像银铃的笑声。看着他越来越红的耳朵，我笑得越发开心，迈步走了出去。突然一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静儿忙忙地来扶我，我看她，她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跳开。我知道，我眼中的无情吓坏了这个胆小的孩子。
“公主小心。”刹那猛丸几步上前扶住我，待我站好才松开手，狠狠瞪了眼被吓得跪在地上的静儿。
我摇摇头，温婉的对静儿说道：“起了吧，莫要误了迎接父亲大人的时辰。”
说不出话的静儿只有颤抖的爬起来，耷拉着脑袋跟在我身后，连看都不敢看我。
不理会她，我踏着碎步朝着宫门走去。
经过城墙，我抬头，看了看已经略显破败的高墙。
“刹那猛丸。”我轻声唤着。
他躬身上前：“在。”
我指指墙，笑着问他：“这里，很高。刹那猛丸能不能上去呢？”
他有点诧异，看看我，又看看墙，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属下可以。不知公主……”
“我想要上去看看。”我温柔的笑，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眼睛紧紧看着他，不错过他脸上任何的变化。
他惊讶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坚定地跪在地上：“请恕属下不能答应公主。公主，这事实在是危险，请公主三思。”
你可以护我周全啊。这话，我没有说出口。似乎是被他吓到，花容失色的想拉他起来，眼中都带了泪花。他看看我，迅速地起身，我轻轻舒了口气，告诉他我刚才是开玩笑当不得真，他还是没有表情，我也不在意，淡淡的笑，摸摸眼中的泪水，继续向前走去。
刹那猛丸，你可知道，看看墙外的风景，是我毕生所愿？
而你，也注定不是那个带我看风景的人。
父亲似乎并不明白守城难的道理，他总是出去打仗，寄希望可以借此建立战功提高他在城中臣民心中的威望。但我知道，人类和妖怪，终究是有差距的，任凭父亲再怎么努力，我们，也逃不过被打败的命运。
每次每次的落败，让父亲的性格越来越低落，也开始有女人借着这个机会接近父亲，做了夫人，飞上枝头。但这些和我没什么关系，我要做的，就是安心的待在房间里，接受父亲的监视，打消他那个“我的女儿会夺了我的权”这个好笑的念头，让他安心。
“将军不用处理公事吗？”隔了竹帘，我还是能看到那个男人晶亮的双瞳，黑色的，就像是漩涡一样，可以吸走任何情绪，慢慢沉淀，最终，成就了这个魅力无边的男人。有点可惜，父亲常年出去打仗导致了刹那猛丸总是呆在城中处理政务，也过早的接触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已经敢直视我了，那个一见我就脸红的孩子，怕是早就消失了吧。
刹那猛丸的嗓音不像是其他男人一般嘶哑，年纪并不是很大的他却有着一种成熟低缓的声线，在黑夜中，慢慢流淌着，光看静儿那丫头通红的双颊就知道，这个男人不出我所料，足以让女人们为之痴迷。
但，不包括我。
我想要的，他永远给不了我。
“十六夜公主，”他正坐，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属下想要向主上求亲。”
装作惊吓的挡住脸，但我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这几年，父亲对你的放任让你的心变大了啊。不要说是你，谁向父亲求亲父亲都不会同意。这个时候，父亲还是壮年，他不会让人娶我来增加他被夺权的隐患。这个道理，刹那猛丸，你不会不懂。
静儿突然僵住的身子，我也看在眼里，眼中的嘲讽越渐浓重。
“将军，十六夜……”我想要说什么，却被他眼中的鉴定止住了话音。
他看着我，本来没有任何表情的冰块脸突然解冻，嘴角扬起，笑容，在这漆黑的夜里都似乎有了一丝炫目的光彩。
“公主，”他用从未有过的，轻缓的语气，缓缓说道，“我说，我想要娶你。”
一句话，让我突然听到，我的心，加快了跳动。
不再挡住脸，我双手附上心口，却无法平息跳动的越来越快的心脏。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扎进了我的心，我一时间，竟连个笑容都挤不出来。
他看着我，眼睛里，满满的志在必得。
“将军，不……不好了！”突然，一个下人匆匆忙忙的进来，跪在地上草草和我行了礼，就对刹那猛丸说道，“有妖怪队伍打到城下了。城主大人……不知所踪。”
“……”猛地提刀站起，刹那猛丸紧抿嘴唇往门外走去。到了门口，他突然顿了脚步，偏过头，俊美的侧脸上是属于男人的坚毅，“我会保护你，我的，十六夜。”
离开，闭门。
奇异的，在他那句话出口之后，心脏，平静了下来。我突然，有点想要笑。
保护？
是啊，我在你的眼里，是个公主，娇弱的，无力的，没有丝毫力量的女人。
而你要做的，就是保护我啊。
“呵，呵……”我该相信你吗？刹那猛丸，你之所以要说娶我，是为了要夺了我父亲的城主之位吧。你眼中，没有，丝毫爱意啊。
我抬了头，觉得我这个时候应该流泪啊，被男人欺骗了的娇弱公主，应该泪流满面惹人怜惜才对啊。但为什么，我流不出眼泪呢？
“静儿……”我唤着身边这个从来都安安静静的女孩，轻声说道，“也许，我所认识的刹那猛丸，早就死掉了呢。”
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今夜妖怪来袭，城里城外都是乱糟糟的，我却突发奇想要去散步。命令静儿不许告诉任何人，我披了斗篷就出去了。
也许这就是命，我会遇到那个男子，在这个满月的夜晚。
当他击退那些企图攻击我的妖怪时，护在我身前，并不是很宽的肩膀却让我感觉异常的安全。他抱住我，跳上了城墙避开了更多的妖怪。我攀着他的脖子，看着他，很漂亮的脸，金眸银发，尖尖的耳朵都告诉我这不是人类，是妖怪，似乎还是个很厉害的妖怪。但现在，这些我都不关注。
我终于，跃上了城墙。
我终于，看到了城外的风景。
但是，从不哭泣的我却流泪了。
只因为，城外的风景，一片黑暗。厮杀的战场，血腥，罪恶。没有了最后的希望的我，感到了心痛的感觉。
“你，没事吧？”
我看他，这个救了我的妖怪微皱眉头看着我，显然，我掉眼泪让他有点莫名。
我摇头，冲他温柔的笑，毫不掩饰我的憧憬：“这位大人。”
“啊？”他眨眨眼睛，显然对这个还有泪痕却笑得柔软的人类女子有点理解不能。
我点点头，脸颊微红：“您救了我，真是，万分感谢。”想要鞠躬，却因为重心不稳而歪了一下。我闭上眼睛，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我必死无疑。但是，接下来，我进入的是个很温暖的怀抱。尝试性的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那个妖怪男子俊美的脸上无奈的笑意。
“小心些啊。”他这么说，那一瞬间，我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这个带我看了城外风景的男子，我好喜欢，好喜欢呢。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就这么发生了，结束了。
披着被子，赤|裸着身体看着那名叫犬大将的男子离开，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但我的脸上却没了笑意。闭上眼睛，任由着颤抖的静儿服侍我更衣。
“帮我上茶吧。”淡淡吩咐，身上桃红色的和服有点刺眼。
斜睨了一眼身边，一如既往战战兢兢的静儿，我有点好笑。
按住她抹茶的手，感觉她的身子猛的绷紧。带着温柔浅笑，我对上她一直没有情绪的眼眸，嘴唇缓缓开合：“这件事情，我知道，静儿不会说出去，对不对？”
她连连点头，但她额前的留海让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静静的笑，看着窗外，那个立誓保护我的男人缓缓走近，我让脸上带了几分娇羞，却没有停下口中的话：“连我的父亲，也不要说哦。监视我这么久，作为奖励，要是你隐瞒的好，我就把你……”指指窗外，“赐给那个男人。”
“哗！”
静儿手上的茶碗突然打翻，茶筅打到了我的手，上面并不尖利的尖却足以将我的手刺破。
“十六夜？！”刹那猛丸冲进来，捧着我血流不止的手皱眉，“怎么不小心？”
淡淡的笑，脸上带着红晕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低了头，糯糯的说：“将军……我没事的。”将手缩回宽大的袖子。我浅浅的微笑，不理会刹那猛丸脸上的担忧，走到了竹帘后。
我是君，他是臣。如是而已。
看着手掌上的血，已经慢慢凝固，布满了掌心的各个细小的纹路，我歪头。
真是，难看呢。
父亲归朝，第一次得胜。我却从刹那猛丸的口中知道，父亲之所以得胜，是因为妖怪大军撤军了。而敌军的首领，是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妖怪。
现在最强大的妖怪，犬妖，犬大将。
之后的日子，过得平淡。静儿被我赐给了刹那猛丸，既然她知道了自己的奸细身份被我识破自然也不愿留在我的身边，不过听闻，她在刹那猛丸身边过得并不是很快乐。
是呢，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怎么会对自己好呢。我漠然的想着。
昂起头，看着樱花飞落，我将手臂伸出窗子去接。
“在干什么？”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我闭了眼睛，将重量交给他。
“大人……”我从不愿意叫他的名字，那会让我有负罪感。毕竟，我是委身给了，一个妖怪呢。
他将我的手臂拉回来，用被子裹好：“不要着凉，对孩子不好。”
我看看他，手，附上了肚子。
这里面，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注定是我的罪孽。人类和妖怪结合生出的东西，即不被人类所容，也不会被妖怪接受。我的孩子……似乎，注定是个悲剧。
转身蹭进他的怀里，我抱住他，从未有过的恐惧。
“大人。”
“恩？”
“你是爱我的，对吗？”
“是的。十六夜，我爱你。”
感谢您，大人。这话，我真喜欢听。
“哭什么呢，十六夜？”
“没什么呢。大人，您可是，十六夜唯一的依靠了……”
我看着他眼中越发柔软的情绪，我在心里嘲笑自己。这个男子，是个很好很好的，我爱他，却不明白，我是因为爱他而爱他，还是因为，为了保住我的臣民。
现在，我的孩子，我知道，我是为了你，爱他。
只是没想到，我的孩子，你会这么早的来到人世间，还是因为，曾经的那个告诉我会保护的我男人的一刀。
而我的孩子，就在这个奇怪的时刻出生了。
能听到，城外，战斗愈演愈烈。
但这些和我，都没什么关系了。光是肚子里面的小东西就够我受得了。
“公主，用力。”
这声音，我从未听过的，很悦耳的声音。强忍着疼痛微微睁眼，错愕的看到了，静儿，正一脸焦急的看着我，最吹一张一合的，但现在我耳鸣的厉害，她说什么我确实听不清了。
“我对不起您……但我从没说过您和……您原谅刹那猛丸……公主，用力啊。”
断断续续。
原来，她一直是骗着我的。她从来不是哑的吧，那么，我和犬大将的事情，怕也不再是秘密了。怪不得，怪不得刹那猛丸知道，怪不得……
“公主！”
一声大叫，让我回神。是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个磨人的小东西生下来。
咬牙，使劲，痛了却连喊都不敢喊，怕就怕把力气喊出去了最后一尸两命。
撕扯一般的疼痛。
当孩子生出来，我还记得，我说的第一句话。
“该死的，犬大将……该死的，刹那猛丸！”
失血过多，我知道迎接我的是什么。唯一的舍不得，只有，我的骨肉，我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的孩子。
我的，孩子啊。
但是，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被人迅速的从床上拽起来，身上披着犬大将的火鼠裘，怀里，是一个可爱的婴孩。闭着眼睛安睡着，银色的头发，白色的小耳朵，可爱异常。
“犬夜叉，他的名字。”
我抬眼，这个男子还是给了我一个背影。不宽的肩膀却让人安心。我的心，突然开始跳得很厉害，很厉害。他告诉我，我是爱他的，爱这个妖怪。比任何人，都爱。
他让我走，我看着他，偷偷地从他头上拽下了几根发丝。
大人，我这里没有任何您的东西，这个，当做纪念，可好？
到了藤原先生的家里，我身体一直不是很好。
很多次在想，大人他，为何会死在人类手里？刹那猛丸很勇猛，但他，不足以杀掉我的大人。
而从藤原先生口中，我知道了一个女子。
千华，大人的夫人，一个藤原先生一提起就满口赞赏的女子。
要是她，加上刹那猛丸，还有我利益熏心的父亲，杀掉大人，真的，不难。
捂上眼睛。大人，妖怪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是人性。
藤原先生是个很好的人，我看得出他不是很喜欢我，但还是在照顾着我。而他对犬夜叉的喜欢，我也看在眼里。
也许，我可以帮我的孩子找个归宿。
我是厌弃这样的自己的，算计着，谋划着，原来有犬大将占据我的心，现在，我只希望，我的孩子，你好好的。
当我看到藤原先生接受了我的拜托，我松了口气。一直支撑我忍下来的动力似乎也没有了。
摇篮里，那个孩子身上裹着火鼠裘，睡得安稳。
握着犬大将的发丝，我安静的享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笑着看看窗外，闭上了眼睛。
犬大将，生的背后是死，我不害怕的。
我再也不用算计，再也不用谋划。
我会，变回曾经的单纯快乐。
只希望，你能接住我。
在另一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番外 十六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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