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Alatariel

12、第十章 珀尔塞弗涅，爱的故事

　　不愧是兄弟，父神果然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得墨忒尔女神开始为多日不见女儿也感应不到她的位置而不安，雅典娜、肉球连同那个“幕后黑手”都躲得不见踪影，而我则出发前往冥界……

　　赫卡忒在冥界的势力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虽然她管理的领域和哈德斯的统治范围完全不同，但是她依然在哈德斯办公时，直接把我带到珀尔塞弗涅的卧室中。
　　而这位大小姐看起来好得不能再好了。

　　“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被掐得完全没有必要？”倚着高大简洁的爱奥尼柱式，我半真半假地问道。
　　“我原来只打算和他谈清楚……并没有打算留下来。”她满脸歉意，却没有如我所期待地露出见到救星的兴高采烈。
　　“现在呢？”
　　“有点晚了……”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案台上摆着的一只镶嵌了黑色钻石的金杯，金杯边是一只开了口的石榴。

　　那种款式……那种款式是誓言之杯。加之边上的石榴，分明是神族用来举行婚姻仪式用的！
　　“他……那个混账逼你嫁他！？”我惊叫出声，一把抓起她的手，准备从来路离去，“走！我们找神王论理去。就算是冥界之王也不能做出这种无赖之事！”
　　她坐在原地，没有动。我连忙保证：“没事的，我知道怎么秘密地离开，我进来了不是吗？多你一个绝对没问题……”

　　“我是自愿的！”
　　“什么……”我一下子楞住了。对于这个惊人的信息，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木然地任她拉我坐下。
　　“福柏，我是自愿嫁他的。”她缓慢而清晰地重复道。
　　“可是……可是你们……”我想争辩什么，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清楚那两位之间的事。

　　“我们认识很久了……”她叹了口气补充道，“我们曾是恋人。”
　　说完后，她严肃而平静地看着我。
　　最初的震惊过去后，我镇定下来，示意她继续。
　　珀尔塞弗涅深吸了口气，她的目光因陷入回忆而变得迷蒙、幽远：“大概是６００年前，我第一次跟随母亲参加……呵，我甚至不记得是什么聚会了，应该也是奥林匹克吧……他就站在一个角落里，沉默着，却没有人能够忽视他的存在，那么……”
　　“打住！”见到她的脸颊泛出红晕，我慌忙制止，“我相信那是很美妙的故事，但是你要留时间给我说服你离开。你爱上他了，我相信以你的手段，他马上也爱上你了，所以跳过那些，你们相爱了，然后呢？”
　　我真的不需要听这些，光想象那个魔头会爱人我就起鸡皮疙瘩。

　　见到我一脸恶寒的表情，珀尔塞弗涅并没有太在意，轻笑了一下，继续道：“背着母亲，我们渡过了非常快乐的二百年。然后，我要他娶我，他拒绝了。”
　　说完，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想必当时对她的打击不小。
　　“他说，我之所以想嫁他，是因为我想离开我的母亲……他不要我将来追悔莫及。”她别过头，苦笑了一下道，“我那时无法理解，只是因为被拒绝而恼羞成怒，当即不再与他来往。之后的几百年，我几乎足不出户，有意孤立自己。那段时间里，我有很多机会思考，渐渐地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无论实际理由多么充分，错误的动机都会留下摸不去的伤痕。等我终于想清楚了，很多感情也早已参杂在一起，再难分清……于是我干脆渐渐地学会遗忘，一段时间后，我终于也能够心平气和地与他交谈，如同普通的朋友……”
　　说到这里，她拉起我的手，露出温婉的笑容：“然后，你出现了，连同帕拉斯一起。和你们相处的这段时光，悠游自在，让我想，处女神或许不是那么坏的主意。本来打算先告诉你们的，却在不久前的奥林匹克庆典上遇到他，无意中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从没见他那么严厉过，如同教训小孩一般责备我草率行事。我怎么可能咽下那口气，自然当场就发火了。结果，当然不欢而散……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听到这里，一些我和雅典娜一直想不通的事情突然有了端倪：“你是说，他不是……”
　　轻摇着头，珀尔塞弗涅一脸哭笑不得：“不，他不是要绑架我，只是想要我和他坐下来谈一谈，好说服我放弃独身的想法，而我一直在努力避开他。”珀尔塞弗涅一手支额，若有所思地道，“他是对的，一直都是。我对他的爱最初只是建立在我对母亲的愤恨上。如今，我决定独身，则是建立在对他的怨怼上。事实是，当我认同他拒绝我的原因时，才是我真正开始爱上他的时候。而现在，我终于能够看清这一切。”
　　“而我则能够清楚地看见你还在受爱神之箭的影响。”看着面前明显沉浸爱河的女人，我忍不住想要将一些理智敲回她的大脑。

　　她摇了摇头说：“不，爱神之箭的效力只有半天。我是在那之后做出决定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么替我解释一下。那个家伙４００年前拒绝了你，你也放弃了。现在你们两个突然又结婚了，正好就在厄洛斯给了你们一人一箭之后。说服我那只是巧合。”
　　“那不是。厄洛斯之箭强迫我们面对真实的内心，但是它无法创造不存在的情感。”

　　“那么你可想过，爱情并不够成婚姻的理由，尤其在这个家族中。”
　　父神和海王都曾经热烈地追求过他们的妻子，阿佛罗狄忒赋予他们最高的祝福，但是结果却不只是令人失望。
　　“你可能无法相信，但是做出决定时，我完全是理智的。”她说，并且再次陷入回忆中，“小时候，经常看见母亲默默地垂泪，我知道是因为父亲；但也不能全怪他，毕竟，母亲可以作出不同的选择的。但她在可以选择时，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和母亲不同，我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他那样的神祗，不会背叛他的婚姻。就算爱情逝去，他依然会实践他的誓言。那样，就足够了。”

　　我不禁撇撇嘴，对那个一身黑的沉闷男子，我颇不以为然；当然，我死也不会承认，由于差点被他掐死，我变得有点怕他。
　　“那么，你的母亲呢？”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得墨忒尔不会应允这样的婚事。

　　谈到自己的母亲，珀尔塞弗涅的脸上立即布上了阴霾。似乎两人的关系比我以为的更加恶劣。
　　“我会解决。不过暂时不要让她知道，我还需要点时间……先什么都别问，等事情都摆平了我会一一解释。”

　　啊，不管了，只要哈德斯没把她烤了吃就好。得墨忒尔那里又能闹出什么事呢？
　　“随你吧，只要你开心。”我起身拥抱她。
　　她回抱我，同时在我耳边轻声道：“放心，我不会错过自己要的东西。”
　　我会意地点头、微笑。
　　所以，我如此喜欢你啊……

　　“似乎，我一直……都在小看你，阿尔忒弥斯……”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当即惊跳起来，躲到珀尔塞弗涅身后，声调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来看朋友而已！”
　　“那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走进来？道行不够吗？不过怎么可能……你的手段可不少……”
　　虽然怕得要死，我依然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我不是进来了吗？没走正门是因为你家那只看门狗的三张嘴将口水滴得满地都是，而我这双鞋是簇新的呢……脏了谁陪？你吗？”

　　本来是故意要激怒他的，结果确引来他一阵大笑——真是奇观，我还以为他只会阴笑和闷哼呢……
　　让我更意外的是，他接下来丢给我一只黑色指环：“既然是冥后的朋友，以后想来看她的话，不用那么偷偷摸摸地，直接从正门进来好了；不过记得收敛你身上的‘气息’，这里的生物都怕光……”
　　切，叫得还真顺口！老爸不管果然是对的，这下得墨忒尔一定气死。
　　想了想，他又补充：“离塔塔罗斯远一点，不然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我忍不住想翻白眼，他还真当我不懂事的小屁孩……
　　一边嘟哝着，我看向手里的指环，黑水晶打造的，顶普通的款式，一点都不起眼。再仔细看的话则会发现这指环薄到几乎不可思议的地步，的确是费了一番工艺的。上面还用辛坦语［１］雕刻着华丽的花体字……“主神级通行证”！？
　　我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看了一遍，的确是“主神级通行证”，我的辛坦语再烂也看得懂这几个字。煞风景的指环，和这个地方的主人一模一样！虽然这么抱怨着，我还是乖乖地将它套上我的小指。如果再诚实一点的话，我当时其实感到相当窝心。
　　的确是个很温柔的家伙呢，也比较像长辈的样子。珀尔塞弗涅会幸福的吧……虽然他冷了点，死板了点，年纪大了点，也没有阿波罗俊美（差一点点也是差了），更不如赫尔墨斯懂得哄人开心（这就差远了）……但他会是忠诚……哼，相对忠诚的。

　　“告辞了，陛下。”行了个标准的屈膝礼，我镇定地与他擦身而过，接近屋门的时候，又不怕死地调侃，“说实话，从我听到的传闻，很难想象陛下居然也是会结婚的类型。”
　　丢下话，我立即加快脚步开溜。身后阴风阵阵，不用看也知道是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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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在将消息传达给雅典娜之后，我打算顺便到伊利西恩去探望那匹独角兽，但看着身上做工精致的黑色长袍，也是我唯一的一件深色服饰，还是选择作罢。
　　很喜欢这件，尤其还是赫卡忒送我的呢，不想让小混蛋嚼烂了。反正，来日方长……
　　对了，是不是该给他起个名字？打上标签就是我的人……兽了。
　　叫什么好？
　　苏格拉底？柏拉图？还是，亚里士多德？
　　都挺奇怪的，还是再想想吧……

　　一边胡思乱想着，我向赫卡忒的住处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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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灵女王赫卡忒的神殿其实不在冥界之中，而是位于冥界［２］和影域的交界处。神殿的主体如同三条黑色巨蛇互相缠绕而形成一座高塔，表面呈流动的液体状，光滑柔韧，没有一丝拼接的痕迹，若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连门和窗在哪里都不可能知道。其内部倒是中规中矩的传统装潢，温馨舒适。据说，这座“幻影之塔［３］”可以随赫卡忒的意志改变形状，并自由往返于同一时间下的各个次元空间。
　　既然已经来到了冥界，我干脆在赫卡忒的神殿里住了一段时间。
　　毕竟好久没见了，还真想她呢……

　　开始几天，我们相处得很愉快……直到珀尔塞弗涅进入话题。
　　那天我无意中提到了冥王新婚的消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后，我央求她暂时保密，但是她的反应却是我料想不到的。

　　“得墨忒尔已经知道珀尔塞弗涅的下落了。是我通知她的。”她无视我的震惊，径自起身为自己倒了杯酒，啜了一口后，继续对我说，“在你要我送你秘密进入冥界时，我便猜到了。”
　　“你怎么可以不征求我的意见便擅作主张！？”我当场从座位上跳起来，对这她叫道，“你明明知道却什么都不说，把我当傻瓜一般愚弄！？”
　　一种被背叛的感觉袭上胸口，愤怒在胸腔中凝聚。

　　“征求你的意见？福柏，一个母亲在寻找她的女儿，焦急而绝望。你的意见在此刻毫无意义。更甚，你没有权利要求我协助你向得墨忒尔隐瞒珀尔塞弗涅的下落。”她从来没有用那么严厉的语调对我说过话。
　　我试图据理力争：“她从来没有试图了解自己的女儿，她对她如同对待自己的财产。珀尔塞弗涅有权利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那不给她权利罔顾自己母亲的感受。无论如何，她给了她生命，抚养她，并竭尽全力地保护她……珀尔塞弗涅这么做，是自私了。”她的语调恢复了轻柔平静，客观而不带任何指责的意味，我却听得分外刺耳。
　　“那是因为她没有其他选择……”
　　她是我的朋友啊……赫卡忒怎么能这么说她！？

　　她轻叹了口气，紫罗兰色的眸子，幽幽地看着我：“阿尔忒弥斯……你是十分敏锐的，你可以轻易看出他人的想法……然而，那不代表你真的明白他人的感受，所以我无法期待你能够理解得墨忒尔的作为。我没有事先告诉你，正是想避免我们之间产生这样的冲突。”
　　非常讨厌她当时看我的眼神，我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如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于是，冰冷的话语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真是非常体贴的意图，如果听起来没有那么充满优越感的话！”
　　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刚才还好好的啊……

　　她注视着我，神情居然显得那么忧伤：“从来不曾孕育孩子的你如何能够理解作为母亲的坚持……然而，我却衷心希望你不用经历这些。”
　　受够了她的若有所指、隐晦不明，我无意再探索她话中的深意，只是觉得恼羞成怒……
　　“我当然不会成为一个母亲，我是处女神，不是吗？我没有兴趣被一个男神掠夺然后抛弃，最后可悲地将所有感情寄托至自己的孩子身上。”无视她刷白的脸色，我转身走至向大殿出口，同时冷笑溢出唇角，“表姐，您的多般照顾与一番说教，着实令人感动，不过我这种自私又自以为是的小鬼实在受不起。这几天承蒙您忍让，我就不再打扰了！”语毕，我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心，如针刺一般尖锐地痛着……是惩罚吧！
　　我又伤了我爱的人……为了自己可笑的自尊。
　　先是阿波罗……然后是她……
　　看来，我真的变得面目可憎了呢……
　　我果然是……父亲的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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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再多的惶惑与悲伤，在我离开影域回到大地上后，也都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冰冷与麻木——入目之处，冰天雪地，萧瑟凄凉……

　　这是……诅咒的味道！？
　　空气中溢满了绝望与死亡的气味，而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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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１］辛坦语，又名太古语，十分古老的神族语言，自乌拉诺斯一代之后，在该空间已成为“死语”；这个空间的神族除了在一些祭奠和咒文中，几乎不再使用这种语言；与奥林匹斯同代的神祗，大多对这种语言一知半解。

　　［２］冥界，古名“罗瑟郎”（空虚的平原），附属于地球所在空间的子空间；缺乏自然光源与热能，原本被认为是不适合有实体的生命居住的空间；乌拉诺斯开始，一直被用来囚禁重犯；泰坦之战后，哈德斯在得墨忒尔和其他神祗的帮助下对那里进行了改造，培育了大量喜好黑暗与低温的生物，并建造了阳光灿烂的伊利西恩。

　　［３］幻影之塔（伊闼瓦—弥纳斯），能够在拥有者的意志下改变形态，并进行空间穿梭的堡垒；这里必须注明一点，之所以只能往返于同一时间下的空间是因为赫卡忒不具备驾御时间的能力；也就是说，如果时间之神刻戎奥斯是其拥有者，那么幻影之塔也能穿梭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