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莱拉》洛城娘子

35、马米可的梦境-3

　　第三十五章马米可的梦境-3

　　马米可单膝跪了下去：“爷爷，你是我们的祖先吗？”
　　身影说着尼亚语：“是的，孩子。在你们的族谱深处，有一支向西迁徙，融入了尼亚；另一支留在了陇西，代代繁衍。你们身上，既有陇西大地的坚韧，也有马米科尼扬家族不屈的魂灵。”
　　“孩子，家族血脉的记忆正在消失。”身影叹息，“在埃里温，我的雕塑矗立在市中心，我的名字刻在教堂的石碑上。但在这里，在我的出发之地，我已无人记得。”
　　马米可说：“您希望我们记住？”
　　“我希望你们知道，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历经多少代，有些东西不会改变——守护家人的勇气，坚持信念的决心，适应变化的能力。”身影逐渐透明，“马抗不仅是尼亚的英雄，也曾是这片土地的儿子。今天，我将这两份传承都交给你们。”
　　他伸出手，手指轻触马米可的额头。
　　瞬间，他脑海中涌现出无数画面：陇西的农耕生活，向西迁徙的艰难，异国他乡的重建，保卫新家园的战斗，文化交融的智慧……这不是简单的历史知识，而是如同亲身经历般的记忆。
　　身影完全消散前，留下最后一句话：“记住，真正的归家之路不在脚下，而在心中。无论你们身在何处，这份血脉中的勇气都会指引你们。”
　　雾气彻底散去。夕阳从云层缝隙中洒下金光，照亮了陇中大地。电瓶车静静地停在路边，仪表盘重新亮起。
　　我看向马米可，儿子额头中央有一个淡淡的金色印记，正迅速褪去。
　　“妈妈，我刚才看见马米科尼扬的祖先了，那是真的吗？”马米可说。
　　我摸着他的头，说：“我看到了，也听见了，他说的是尼亚语。”我望向烽火台石碑，那里空空如也，仿佛从未有过任何异样。但我们心中某种沉睡的东西已经苏醒，“是的，是真的。”
　　他们回到电瓶车旁，车辆顺利启动。继续上路后，我注意到儿子时不时回头望。问道：“怎么了？”
　　“我好像还能听见马蹄声，妈妈。”米萨轻声说，“很远的马蹄声。”
　　傍晚时分，我们抵达定西郊区。在一处观景台停车休息时，我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推送——关于亚美尼亚文化的展览下月在北京举行，主图正是首都埃里温市中心的马米科尼扬雕塑。
　　点开图片，那位骑马持剑的将军，面容与她雾中所见惊人地相似。
　　“妈妈，你看！”马米可指着西边天空。
　　最后一缕夕阳将云层染成金红色，在天空中形成奇特的图案——像是一支骑兵队伍，正驰骋向西。最前方，领骑者的轮廓清晰可见。
　　夜幕完全降临时，他们终于进入定西市区。灯火渐次亮起，温暖而平凡。
　　入住小旅馆后，马米可在画着什么。我凑近看，发现儿子画了一个融合了东方铠甲与异域装饰的骑士，骑士手中握着一把剑，剑身一半刻着汉字“陇”，一半刻着她不认识的字符。
　　“这是马抗爷爷。”马米可说，“他说他会一直在我们心里。”
　　我抱住儿子，感到一种跨越千年的联结。窗外，定西的夜晚安静平和，但，从今天起，世界已经不同。
　　两千公里外的亚美尼亚埃里温，市中心马米科尼扬雕塑的基座上，一朵来自陇西的蒲公英种子悄然发芽，在这异国的土地上，展开第一片嫩叶。
　　而我不知道的是，在马米可的背包夹层里，多了一枚古老的铜质徽章，上面刻着马匹与长剑——是家族失传已久的族徽。
　　夜，万物寂静，我早已深深地进入无梦的安眠之中，身边马米可小小的身体，在微微地颤动着，他把头埋进我的臂弯，我轻轻地拥抱着他，我不知道的是，他的魂魄正在经历着惊心动魄的文征武斗……
　　马米可进入了公元 288 年的帕提亚草原，马抗紧握着腰间的汉式环首刀，刀刃上还残留着方才突围时的血痕。身后，西晋追兵的马蹄声如惊雷滚动，身前则是陌生的西域戈壁。他知道，自己就是马抗，带着300余部曲，踏上了未知的西迁之路。
　　他站在尼亚高原上，望着陌生的土地。他身后跟着18名亲随，个个面带疲惫。
　　“中原已远，将军。”身边的副将低声说。
　　他意识到，自己是马抗，正在用马抗的眼睛看，用马抗的头脑思考，而同时，他又以马米可的眼睛看着自己。
　　马抗没有回头，只是紧了紧披风：“从今往后，这里就是家。”
　　3个月的艰苦跋涉耗尽了半数兵力，当马抗率领残部抵达亚美尼亚边境时，他们已形如枯槁。特尔达特二世的使者在隘口见到这群身着异服、却阵列严整的异乡人时，不禁为之动容 —— 尽管衣衫褴褛，他们手中的长戟仍保持着中原军队特有的持握姿态，马鞍上的鎏金纹饰依稀可见龙纹残影。
　　马米可看见，尼亚国王特尔达特二世坐在王座上，打量着马抗，马抗呈上一卷羊皮图，上面绘制着闻所未闻的骑兵阵法。马米可瞬间熟记于心。这位中原将领解下腰间玉佩，用半生不熟的尼亚语说道：“愿以微躯，护贵国安宁。”
　　“波斯人就像狼群，每年都来劫掠我们的村庄。”国王说，“你能做什么？”
　　“给我300青年，一年时间。”马抗说，“我将让他们成为高原上最锋利的剑。”
　　贵族们窃窃私语。大贵族阿尔塔什嗤笑道：“你一个来路不明的丧家之犬，也敢夸口？”
　　马抗转向他，说：“在东方，我统领过万人铁骑。在这里，我只需300人。”
　　训练开始于次年春天。马抗挑选的不是贵族子弟，而是牧民和农夫的儿子。他教他们使用长矛的突刺技巧，传授中原的骑射之术，更重要的是，他教他们如何协同作战。马米可感觉自己就是马抗，他完全融入马抗的思想之中。
　　“在中原，我们相信‘阵法’胜过个人勇武。”马抗解释，“五人一组，五组一阵，相互照应，如臂使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