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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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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朝炔城出奇地顺利。
火折子上下的并不是很重的毒,但“流落”跟“露光”混和的迷毒效果极好,弦矜一时半刻醒不过来,穆刀笙此时肯定不愿见人,朝炔城上下群龙无首,谁下令来拦人。
迭斋却不敢怠慢,让素笺跟芽儿先去官道等他,去镇上找马车过来。
素笺眼儿一飘,笑盈盈地道:“公子就放心将两个弱质女流搁在这种地方?若是出了什么事,岂不是令人扼腕?”
“素笺不是精明得很吗?会出什么事?”迭斋眯着眼这么应。
素笺闻言就笑:“公子这么信任素笺,素笺又怎么好辜负公子的信任呢。公子放心去就是了。”她原本就没有打算要这少年一起留下的意思。若说她跟芽儿是弱质女流,那么迭斋就只能算是文弱书生,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可她就是喜欢看迭斋刻薄的神情,看着他不屑淡漠的样子,再想想他心软单纯的本性,怎么想都是可爱得很。
迭斋一离开,她便带着芽儿躲进林子去了。虽说朝炔城的人不会这么快追来,但以防万一总是没错的。
半个时辰之后,远远地有马车驶来。
驾马的是迭斋自己。他总是小心翼翼,不想让任何人有机可乘。
素笺拉着芽儿从林子里钻出来。
迭斋停下马车,伸手要拉素笺上去。
素笺盯着眼前纤瘦苍白的手迟疑了一下,笑笑:“素笺不敢劳烦公子。”便一手扶住马车,一手拉起裙摆,跃上了马车。
芽儿更是轻巧,随随便便就爬了上去。
迭斋看了眼自己的手,转头望着素笺问:“你会不会驾车?”
“嗯……素笺不会。”素笺有些奇怪地回望他。“公子不舒服吗?”
“芽儿会,芽儿来驾好不好?”
迭斋看看芽儿天真烂漫的眼睛,一时沉默,回过头淡淡地道:“算了,你们在马车里休息一阵。”
“公子要带我们去哪里?”
迭斋声音有几份低哑,像是极不乐意地应了一句:“钱塘。”他手一扬,骏马疾驰而出。
朝炔城的势力不小,要在短期内找一个安全的所在,钱塘佘府自然是最好的去处。
有白草的事在先,迭斋原想能走多远便走多远,没想到离开不到十日便要回来,还带着两个大包袱。
迭斋掌着缰绳的手猛地捏紧,却是一阵刺痛,几乎让他骤然松手。
那弦矜下手半点分寸没有,虽不至于捏断手骨,但筋骨一定伤着了。
他微微呼了口气,不知自己几时这么狼狈过。
*
幸好钱塘距离思安镇不过四十里路,迭斋驾车又驾得极快,日落不久便进了钱塘城门。
“公子,到了吗?”素笺感觉马车慢下来,揽起帘子问。
迭斋不太情愿地应了一声:“嗯。”
素笺微微一抬头,眼中便撞入了“凤求凰”三个字,让她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迭斋诧异地回头看她,再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冷哼一声:“在这里呆过还怕看到吗?”
素笺看了他一眼,慢慢将帘子放下,眼神哀怨。
迭斋莫明有一种罪恶感,像是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一样。他甩甩头,向佘府门口望去,不意外地看到阑棠站在门口。
他这么驾着马车进城原是招摇过市,佘府的人早就得到了消息,阑棠知道他的脾气,怕是他出了什么意外才肯踏入钱塘城,早早在门口等他。
远远见到他驾着马车过去,看去似乎还算无事,阑棠多少松了口气,迎上前问:“怎么自己驾车?”
迭斋支着额,淡淡地瞥了眼身后:“惹了一堆麻烦。”自从他离开佘府之后就没遇到过好事。先是遇到第一号大麻烦——素笺,然后又因为这个第一号大麻烦惹上第二大麻烦——朝炔城,最后再因为这两大麻烦惹上第三大麻烦——芽儿。
“自己驾着车子乱跑,当然会不舒服!”阑棠看到他的动作,没好气地扶住他的手准备牵他下来。
迭斋却是将手一缩,皱眉道:“我自己来。”
他缩得飞快,但阑棠还是眼尖地瞥到了他手上的伤。因为伤到筋骨,没有及时处理,还连着几个时辰用力,原本只是带着乌青的手已经肿了起来。
“藏什么?手怎么了?”阑棠清隽的脸绷得死紧。
“没什么,只是受了点小伤,你不要大惊小怪!”迭斋低低应了一句,转身揽起帘子:“你们也下车!”
“哦。”芽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乖乖地跳下车来。
素笺迟疑了一下,也慢慢悠悠地靠过来,牵着裙子秀秀气气地小步跳下马车。对阑棠嫣然一笑:“佘大公子有礼。”她从小便在钱塘,不知听过多少关于这个商贾世家的传说。
阑棠眼神奇怪地盯着她看了两眼,回头嘱咐下人带她跟芽儿去休息,然后转头调侃:“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漂亮的老婆,还生了个这么大的女儿?”
迭斋瞪了他一眼,刚要说些什么反驳他,心里却浮现出白草的影子,让他心头一紧,将话吞了回去。
见到他脸色有异,阑棠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迭斋。”阑棠一边叫他的名字,一边小心避开他手上的红肿,扶他下来。
迭斋这次没有甩开他,垂着头低低应了一声。
“白草说他活二十年已经够了,让你不要自责。”
迭斋闻言笑了笑。就是因为那个孩子是太温润乖巧的人,所以他才会耿耿于怀吧?“我去看看他。”他径自往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却是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阑棠吩咐人把马牵去后门,回身刚好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疯子!也不知道你做什么去了!还要不要命了?我先带你去客房休息,改日再见白草也不迟。”
迭斋由着他扶着自己,从怀里取出药瓶来。
阑棠把药瓶从他手里夺了过去,厉声问:“你知不知道这个东西会要你命的?”这人是疯了吗?
“进去再说。”迭斋全身发软,没有力气跟他吵。
“疯子!”阑棠再骂了一句,扶着他走。
*
客房内,迭斋安静地伏在桌上,等晕眩过去。
阑棠坐在太师椅上,盯着手里的药瓶,越是看眉头皱得越紧。
良久之后,他微微叹了口气,起身走过去拍拍迭斋的肩:“你上床休息吧,别逞强了。”
迭斋头也不抬地说:“我是大夫,我自己知道。”
“你是大夫?”阑棠握紧手中的瓶子,有着莫明的火气,“你是大夫没错!那你好歹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体受不受得了这种剧毒!就算要压制你体内的毒药,有必要下毒毒自己吗?”
“我当然知道。”迭斋懒懒地应,声音有点微的模糊。
阑棠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最近被弟弟白草的事弄得过于烦躁了,搔搔头道:“就算那些毒在你体内相生相克,这些毒对你身体的伤害并不小,你就不能换个法子来压制毒药吗?比如……”他很用力地想,“解毒?”
迭斋勉强抬起头来:“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阑棠心惊地发现他不但脸色苍白憔悴,竟然连眉心都染上了一抹晦色,怔了怔,缓缓问出口:“没有办法吗?”
“我没这么说……”
“你也没有办法解毒是不是?”
“我没有这么说!”迭斋几乎要被他烦死,“把药给我,我自有分寸。你最近太过紧张了,回去先让自己好好休息休息再说!”
阑棠指着手里的瓶子:“疯子!这是毒不是药!”
迭斋无奈地搓了搓眉心:“画阑棠……”
阑棠坐下来听他要说什么。
“我体内的毒不是一种两种,而是上百种,虽然相生相克,但也积毒难消。这些毒不是一朝一夕解得了的,所以我需要先用毒压制发作,才有时间解毒。所以……拿来!”
“我真想不明白你学医的时候怎么会惹了这么一身剧毒……”
“以身试毒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你不要大惊小怪……”
看到他还在犹豫,迭斋眉一扬,冷冷地道:“若是不想明天看到我七孔流血死在床上,就拿来!”
“你这个……”阑棠真不知是哭好还是笑好。这种事情居然用这种威胁他的口吻说出口……
“疯子?”迭斋提醒他已经说了无数次了。
阑棠将药重重地搁在桌上,骂道:“疯子!”
*
白草的楼阁离得前庭极远,是为了白草专心养伤腾出的屋子。
屋里小小的孩子半卧在塌,眼神飘忽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听到推门的声音,转过头,笑笑,一贯的乖巧柔软:“大哥说你不舒服,你应该休息。”
“那是昨天的事。”迭斋走到床边坐下搭他的脉。
“你的右手受伤了?”白草看到他搭脉的是左手,倾着头问。
迭斋淡淡应了一声,专心诊脉,许久才缩手道:“阑棠将你照顾得极好。”
“爹娘,哥哥姐姐都太担心了。”
迭斋微皱了下眉,迟疑了一下,问道:“我让人带给你的话,你可知道了?”他希望阑棠没有将此事瞒着白草。
“劝我淡泊世事,不闻不问,如此兴许可至弱冠?”白草的记性很好,垂着眼睫重复了一遍,有些落寞,再抬起眼睑却又是:“大哥没有把我的话告诉你吗?”
阑棠说——白草说他活二十年已经够了,让你不要自责。
迭斋一下怔住,冷笑一声,改坐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喝着。白草若是未得知自己下的诊断又怎么会让阑棠告诉他这一番话……
“我胸口已经不疼了。”白草看看他扳起的面孔,指指自己胸口接近心脉的地方。
“不疼跟无事完全是两回事。”迭斋冷着眉目应道。
“我能自己吃饭了。”
“你在受伤前不是自己吃饭吗?”迭斋瞪了那张过于纯净的面庞一眼。
“过几天就能下床了。”
迭斋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搁在桌子上。这孩子知道自己受的是什么伤?“我没有允许!不准!”
白草笑笑,不跟他辩。
“啊……迭斋,你看!”
“看什么?”迭斋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看见窗外的梅枝,因为不是梅开的季节,张着枝叶显得有些丑陋。
“生了果实了。”白草的眼神透过那些挂在枝头的小小青果飘得很远。
迭斋翻了个白眼,起身道:“我嘱咐你的话,你好生记得,否则什么弱冠也是妄想!”
白草将视线收回,有些无辜地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九岁孩童就有个九岁孩童的样子,不要这么懂事清灵!过早成熟结果没有什么好下场的。”迭斋说完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猛地想起——这个孩子的结果自己还不清楚吗?他的脚步顿了一顿,便加快步伐离开。
离开楼阁,便是梅林。
迭斋看到梅树上的青涩果实,心头微微一窒,转头再看,映入眼帘的却是楼阁前“无心”二字。那个孩子准备做个无心人吗?因为知道自己会早死,所以就装作不在乎,装作不在意,不要别人记住自己,不要别人记得自己的好,希望自己死掉的时候没有人伤心吗?
但是无心……就一定不会伤人吗?迭斋冷笑。
莫说佘府的人都知道他这点心思,只是不去点破而已,这十年中会发生什么事,有什么转变谁又知道……
*
迭斋、素笺与芽儿三人在佘府呆了半月之久。
阑棠向人探听过朝炔城的消息。但朝炔城向来行事隐秘,竟然探听不出什么,一切风平浪静得诡异。
迭斋的身体偏弱,伤恢复得很慢,但过了半月时间手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他体内的那些剧毒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相生相克到如今,也被他自己压了下去,并没有再发。
素笺素来言行得体,落落大方,便是处得久了,她自己不把本性露出来,任谁又会知道迭斋在她那里吃了多少闷亏。所以她在佘府的人缘极好。贤惠美貌的佘夫人对她喜欢得不得了,就差没直接收了她做女儿。
芽儿也是乖巧聪慧,长相又讨喜。佘府里上到佘老爷,下到佘府婢女都疼她得紧。知道她身世的对她又多了几分怜惜。
佘府的家人都极亲近,餐桌上常是欢声笑语。
迭斋看着这些,心里盘算着是否让素笺跟芽儿留在佘府,便约了阑棠晚饭后在梅林里谈此事。
“让素笺跟芽儿留在佘府?”
迭斋点头。
“这样也好。爹跟娘都很喜欢她们,早想把她们俩收做女儿,我再去说说,水到渠成,佘府不多这两双筷子。”阑棠显然也不讨厌这两个女孩。
“你不是喜欢上那丫头了吧?”迭斋拿眼角瞥了他一眼。
“素笺?你开什么玩笑?”阑棠不屑骂了一句,转而停下脚步看着他,不怀好意地仔细打量:“你不是在吃醋吧?”
迭斋轻轻一哼,继续往前走:“我只是觉得你和那丫头过往甚密,若是以后郎情妾意却挂了兄妹的名分,不免太过麻烦。”
“你还真是难得这么好心。”
迭斋脸色微微一白,没说什么。
阑棠正想着跟父母亲提这件事,并未注意到他的不妥。
“阑棠,你身上有多少银子?”
阑棠闻言微讶地望了他一眼,把腰上的荷包解下扔给他,问:“你要银两做什么?”好端端地问他要银两?实在有些奇怪。
“素笺那丫头似乎之前都呆在凤求凰,我当日带她出来也没多想,既然她现在要留在钱塘,自然要是清白之身。你难道希望以后凤求凰的老鸨拿着卖身契来求见佘府小姐?”
“凤求凰?”阑棠“啊”了一声,举着扇子指向佘府以西的方向,问:“那个钱塘府最大的青楼?”
迭斋将荷包里的银票都取出来,将剩下的碎银倒回荷包,扔还给阑棠,顺带瞪了他一眼:“怎么?”
“也没什么……就是……”阑棠倒不会因此看不起素笺,只不过……“既然素笺在凤求凰长大,钱塘必然有不少人认识她,这样好吗?”
“你们佘家说是佘家小姐,谁敢说不是?”迭斋皱眉。
“不如……”阑棠烦恼地敲着脑袋,一个头两个大。
这时素笺拉着芽儿远远地过来。
迭斋向她招招手:“素笺。”他叫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点幽冷。“我跟阑棠商量,要你跟芽儿留在佘府。”
“留在佘府?”素笺怔了一怔。
“哥哥,你不要我跟姐姐了吗?”芽儿上前拉住迭斋的袖子。
迭斋摸摸她的头,向来不忍心对孩子厉色:“我会来看你们的。”
阑棠看着芽儿拉着迭斋的手,觉得有趣,笑道:“迭斋,看来你这刻薄性子吓不到孩子。”
“公子……”
迭斋警觉地望向素笺,等着听她又要说什么。
“公子当日不是答应让素笺跟在公子身边学医了吗?公子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迭斋明明知道自己没有答应她,但看着她正义凛然的神情,却有种似乎自己是真的答应她了的错觉。他呼了一口气,道:“我没答应你。”
“素笺可有告诉公子素笺要在公子身边侍奉?”
迭斋肯定自己在她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的意味,仔细想了想,觉得这句话并没有任何漏洞才应道:“有,可是我拒绝了。”
素笺点头:“是。公子还说要帮素笺安排。”
迭斋微微松了口气,淡淡地道:“我的安排就是让你们留在佘府。”
素笺嫣然一笑:“公子做这样的安排,素笺知道是为了素笺跟芽儿好。佘府的人也待我二人极好。”她对着旁边的阑棠笑笑,续道:“但素笺希望能谋生自己照顾自己,要公子教我医术。”
迭斋刚要说什么,素笺又截道:“公子说没有兴趣带一个累赘在身边。”
“既然如此……”迭斋的话说了一半,想到了素笺下面要说什么,脸上微微变色。
“素笺说素笺不会拖累公子,素笺还说……”素笺瞟了他一眼,眼中带上一抹笑意,“公子不带素笺同行无妨,但不能阻止素笺在身后侍侯。公子没有拒绝呢!”
迭斋一时语塞,瞠目道:“这……”他当日是被这丫头气晕了头,所以夺门而出,未料到会就此落下口实。
他瞪着素笺,素笺笑眯眯地回望他。
阑棠看着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嗤笑出声:“难得看到迭斋被压得死死,素笺,你功不可没!”
迭斋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将头转向素笺,声音各位地幽冷:“你的意思是非要跟着我不可了?”
阑棠皱眉:“迭斋……”
“你闭嘴!”迭斋头也不回地喝止,眯起的眼睫间眼神冰冷。
“哥哥……”芽儿被他吓了一跳,直觉以为他要伤害素笺,伸手抱住他的腰,不让他靠近素笺。
迭斋停下脚步,低头轻轻拉开芽儿的手,再向前一步:“你说了这么多,设了套子等我跳进去,不过是要我就此作罢,带着你一起上路罢了。只是你以为我是那种说是一便是一,说是二便是二的君子吗?”他冷笑一声,“我从来不信什么承诺誓言,对于承诺誓言没有你想的那么在意。何况——我也根本没答应你什么!”
素笺相识他近一月,倒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冷冽的神情,生生退了一步,强做镇定道:“公子明明没有拒绝!”
“没有拒绝又怎样?”迭斋把她的惊惶失措看在眼里,“我都说了,连答应的事我都可以不看在眼里,何况是我没答应的事!”他衣袖一拂,像是甩落了一地的麻烦。
“当日我救你本是自找麻烦,若还答应让你跟在身边岂不是疯了?”
迭斋逼得近了,素笺连连退步:“素笺……只是不愿寄人篱下,想要跟随公子学医,公子何必说得如此绝情?”
“学医?”迭斋再笑,“这句话里有多少真心你自己明白,何必要我说出来?你若说自己孤苦无依,我可以给你很多亲人。你若说自己无以为生,钱塘商贾世家的佘府也供得起你吃穿。你若说学医……我可以帮你找很多师父,何必非要跟着我不可?也不知道你——是何居心!”
他说得狠了,素笺一咬牙,反驳道:“素笺不愿意寄人篱下又有什么不对?想要学了医术自力更生又何不对?”
“没什么不对!”迭斋哼了一声,“你哪里学来这套死缠滥打纠缠男人的谋生手段?可惜不巧!我不吃这一套!”
素笺心头一痛,有些愕然地瞪着他,不信他会说出这种话来伤人。
“公子……”素笺低低地唤,下唇被咬得毫无血色,“千色迭斋!你……”
“就是这样!”迭斋眯着眼懒懒地截口,“你不是早就想要这么叫我?想要骂我吗?何必装作一副纤弱女流,不经风雨的模样?何必装作对我感激涕零的样子?在凤求凰里学的东西——你该扔了!”
他说完这些微微呼出一口气,知道自己的性子真是伤人,却没有打算改口。
“哥哥你不能这么说姐姐!”被阑棠抱在怀里的芽儿早就哭出声来,挣扎着要冲过来,“姐姐是好人……姐姐是好人……”
迭斋笑笑,低下头淡淡说了一句:“我没有说她不是好人……”
他秀气的眉皱了皱,抬起头问:“素笺,我是不会带着你走的,你跟芽儿留在佘府!”他说话的声音柔和了一些,却是命令的口吻。
“不!”素笺的脸上早没了八面玲珑的笑容,苍白得只剩下少女的倔强。“芽儿留在这里,我走!”
芽儿闻言狠狠咬了阑棠一口。
“喂!”阑棠吃痛放手。
芽儿借机飞快地跑开,冲到素笺身边抱住她:“姐姐带我一起走!我要跟着姐姐。”
“可是……跟着姐姐没有好日子过呢……”素笺怜惜地看着芽儿。
“我要跟着姐姐!”芽儿说得干脆利落。
素笺摸摸芽儿被泪湿的面庞,笑起来:“好,我带你一起走。我们两个人一起,去卖唱去做工去要饭,不会被饿死!”
“不会吧?你不会就这样准备带着芽儿去要饭吧?”阑棠觉得简直不可思议,瞥了迭斋一眼做眼色,希望他能将事情挽回。他爹娘可是对这两个女孩都欢喜得很,若是被迭斋这样气走,还不拆了自己的骨头?
迭斋欲言又止,慢慢将方才从阑棠那里借的银票取出来:“这里是两千银票,算我借你。”
“我才不会……”素笺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突然笑起来,笑靥如花,娇俏美艳:“好,拿来就是!送到眼前的银子不拿岂是素笺的作风!”她将银票收下,牵了芽儿就走。
“你就这样让她们走了?”阑棠怔怔地望着迭斋。
迭斋缓缓走了几步,应道:“那女人既不要寄人篱下又不要靠人生存,还能怎样?难不成你要我真收她在身边?”
淡眉薄唇,衬上苍白的脸色,显得分外淡薄。
阑棠苦笑。这个男人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包括照顾两个无自保能力的少女。
“你派人照顾她们,我也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
“回家。”迭斋干脆地转身离开,毫不犹豫,绝不停留。
他心中只望这一生再不见那怪异的女子,这样一切就都还在他掌握之中,不会有什么改变……
但他绝不曾想到,这个女子竟是怎样不愿与他分离,用尽方法也要逼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