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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影子坟墓的传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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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独自去哥伦特半岛采集材料,偶尔路过的小兽们都用敬畏的眼神看着他。
兽人狂战士从远处观察了一会儿,认定了这个目标。他策牛上去用斧子砍了骑士一下又让开,骑士不解地抬头看去。
“你不无聊吗?”兽狂问。
“还好。”骑士简单地回答,重又低下头去处理尸体。
“带你去一个有趣的地方吧。”兽狂提了提绳子,安抚□□的牛。
“去哪里?”骑士并不抬头。
“去一个有彩虹的地方,那里的天空比你的眼睛还要蓝。”
骑士不免有点吃惊,重新打量这个兽狂,印象里的兽人不该是能说出这么文艺台词的种族。他收起采集刀,上马跟着兽狂。
“到了。”兽狂下了牛:“就是这里。”
骑士并未觉得有任何特别:“彩虹在哪里?”
“还在睡觉,一会儿醒了你就能见到它。”兽狂说得理所当然。
骑士摇摇头,活动活动肩膀,掸掸铠甲上的灰,虽然那锃亮的铠甲上本也留不住灰。尽管没有表情,但骑士心里觉得这个兽狂很有趣。
“其实我只是觉得你很好看,很喜欢你,所以想带你来这里分享我最喜欢的美景。”兽狂说得很流畅,绿色的脸上一派真诚。
骑士比较木讷,不过不代表他没有感情,他还从未谈过恋爱,心里有些异样。
兽狂手里那条项链很明显是好东西,或许这表示他的诚意,骑士想着,伸手要接过来并默许。
清亮的笑声从头顶飘下来,骑士和兽狂一起抬头看去。
弓箭手没有戴头盔,年轻的脸非常好看,那个笑容让人恨不能以此为模型制作比奇市王子雕像。弓手怀里抱着一只圆脸的猫,黄白相间的花纹,弓手拿箭矢尾部的羽毛逗弄它。
兽狂皱眉。
“他那套说辞和那根项链已经骗过二十七个骑士了,你马上就要变成第二十八个。”弓手轻描淡写地晃晃羽箭,猫爪子追着羽箭抓来抓去。
骑士迅速退开,警惕地看着兽狂。
兽狂见把戏已经耍破,拿出双手大斧:“兔崽子你给我滚下来!”他扑上去猛砍那棵树。
弓手轻捷地从树上跳下,骑士本想上去帮忙,但弓手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骑士大哥,你走吧,别再来了。”
骑士知道以自己的级别上去也是送死,他顿了一秒,快马赶回去找救兵。
当骑士和他的朋友们赶到时,兽狂已经不见了,弓手则被绑在树上,脸上血迹斑斑,刚才还让人恨不能拿去做雕像膜版的脸已经被刺满了丑陋的兽族图腾。
朋友们劝慰了几句离开,骑士解下披风罩住弓手,担忧地看着他,弓手却问:“我的猫呢?”
骑士把猫从树上抱下来:“在这里,它没事。你……还好吧?”
弓手没回答,只是从包裹里翻出小鱼干喂猫,猫舔了舔弓手的脸,这才吃了鱼干。
沉默了一会儿,骑士说:“我家在比奇,你……”
弓手爱抚着猫的脑袋:“那麻烦你带我一起回去,谢谢你。”
骑士把猫放进马侧的布袋里,将弓手扶上马,慢慢地离开了寒冷的哥伦特半岛。
回到比奇时正是华灯初上,城里照例到处都熙熙攘攘,扑面的叫卖热气腾腾而来。弓手却早就和猫一起都睡着了。
这样也能睡着……骑士无奈地把弓手带回家,找了个外科整形大夫。大夫摊手耸肩:“想在脸上种花是绝对可行的。”
骑士以坚忍不拔出名,他从爱莫能助的大夫那里要来一帖就算没好处至少没坏处的药方,细细给弓手敷上。
弓手醒了,猫也醒了,他们俩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地在床上玩。
“谢谢你。”弓手轻触了下自己的脸:“请问有镜子吗?”
骑士老实地把藏在身后的镜子拿出来:“大夫说也不是没办法治……”
弓手对镜子照了会儿,点点头:“还好,眼睛鼻子嘴还都在原处。”他抬起猫爪子对骑士招了招,声音很孩子气:“骑士大哥是个好人。”
骑士被逗笑了:“你真可爱。”
“我饿了。”弓手拿出小鱼干喂猫,这是弓手最拿手的自制食品,也是猫的最爱,它吃得眼睛都眯起来,舒服得直呼噜。
弓手在骑士家住了下来,朝夕相对,日久生情。他们的生活和所有情侣的差不多,一起杀怪,一起做任务,一起打架,把祝福油当成防晒霜涂满全身在德尔帕拉的海边晒肤;拿一大把金币往比奇许愿池里乱扔;在大地之树捉迷藏;在琉璃湖泡温泉。
骑士只用背后位和弓手□□,他称赞弓手的腰线很美,弓手还不至于傻到不明白这只是骑士因为不堪忍受自己被毁容的脸的借口。骑士对弓手很好,弓手死心踏地爱着他,就好像他的猫死心踏地爱着小鱼干一样。
种族战开始了。
那时候人类还很弱小,男性稀少的月精灵族屠遍比奇城后对英俊的骑士发生了莫大的兴趣,弓手一次次去封魔谷讨人,月精灵们对他在荧光树下撒尿的行为忍无可忍,他们认为这是对月女神的侮辱,弓手的一只手被彻底废掉,自此再也无法张弓端弩。
骑士眼睁睁看着弓手被殴打至血肉模糊,不敢去想后果。
弓手艰难地回到家,抱着猫躺在床上,双眼流血一整夜。
当人们循着猫叫声找到弓手时,他的尸体已经腐烂了一半,蛆虫们挤在一起为这顿盛宴兴奋地扭动。
月精灵们并非心狠手辣到无可救药,她们最终释放了骑士。朋友们告诉他弓手被葬在比奇南郊的乱葬岗,但具体是哪里他们也说不清。
骑士回到家,猫从屋顶上跳下来迎接他,直接窜进他怀里喵喵叫。骑士摸摸瘦了一圈的猫,眼睛有点发酸。他想找小鱼干给猫吃,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骑士抱着猫嚎啕大哭,他们好像昨天还在一起,而弓手的脸却瞬间模糊了。
比奇是座繁华的魔都,人族以人口过盛著称,不论被血雨泼过几遍,城里永远人满为患。
“谁敢去城南郊外的乱葬岗待一晚?!”
年轻气盛的小弓手为了赌一口气打着火把来到这里。
死气沉沉,阴森诡异……无论怎样恐怖的形容词放在这里都不为过。
后悔已经没有用了,小弓手找到块墓碑坐下,抱着火把微微发抖。
有一只腐烂的手从后面拍了拍小弓手的肩,蛆虫从肩头滑落到他的腿上。
小弓手尖叫一声,本能地用火把打过去,火光映照到对方的脸时,小弓手更是全身脱力,手脚并用往后退爬。
“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干嘛怕成这样。”
还好,是人的声音,小弓手从对方和自己差不多制式的服装上猜出那也是个弓箭手,依稀可见他背上破烂的箭壶里还残留几支羽毛秃光的箭。
“前辈……”小弓手发出临死般的哀叫。
鬼魂般的弓手伸出一只还算比较干净的手,轻轻抚摸小弓手的脸,眼神里充满向往:“你好年轻,皮肤真好……”
小弓手说不出话,他觉得自己就要神经错乱了。
弓手拿出一套装备和一把弓给小弓手:“本来想给你弩的,但用弓比较帅。”
小弓手颤抖地接过来,又忽然全扔掉,大声喊着:“你是魔鬼!你来诱惑我下地狱的!”
“地狱?”弓手侧过半张烂出头骨的脸,思考着:“地狱是个不错的地方,可惜我去不了……”
小弓手抱着膝哭起来:“前辈,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弓手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不会死的,去找这个骑士,让他带着你练级。”
兽狂来到比奇交任务,他不熟悉这里的路,误闯进墓地。
明明是白天,这里却暗得像暴风雨即将来临。兽狂兜转了半天,满心焦急。
一个影子从侧面窜出,沙漠牛受惊狂吼,差点把兽狂掀下去。
“是人是鬼啊!”兽狂大叫了一声,给自己壮胆。
那是一张恶魔般的脸,兽狂算得见多识广,还是被吓得够呛。沙漠牛不等他发令便撒开四蹄飞奔,只恨自己没长翅膀。
小弓手将信将疑地找到了骑士:“这个,请问,能不能带我练级?”
骑士好像没看到似的,一旁的猫倒很好奇地盯着小弓手,鼻翼翕动。小弓手想起前辈的交代,拿出小鱼干,猫眼睛发亮,骑士也眼睛发亮。
“带你练级是吗?好的。”骑士干脆地答应了。
猫喵呜叫了声,像在为小鱼干叫好。
小弓手在骑士家住了下来,骑士是个很尽责的带练老师,他问过小弓手鱼干是怎么来的,小弓手说自己家乡那边都这么制作小鱼干,骑士便没有再追问。
朝夕相对,日久生情,骑士和小弓手的生活像所有情侣一样,一起杀怪,一起做任务,一起打架,把祝福油当成防晒霜涂满全身在德尔帕拉的海边晒肤;拿一大把金币往比奇许愿池里乱扔;在大地之树捉迷藏;在琉璃湖泡温泉。
骑士自然也不再那么钟爱后背位,小弓手虽不是绝顶好看,至少也符合一个弓箭手该有的样貌。
骑士有时候有些恍惚,仿佛这一切很早以前就发生过,但他已经记不起时间,不过这种事不是常有吗?
猫很喜欢小弓手的小鱼干,尽管它和小弓手并不亲热。
小弓手经常回去墓地,跟前辈讲骑士以及猫的近况,他听得很仔细,甚至很贪婪,连蛆虫在他烂掉的眼眶里爬进爬出都不管,小弓手已经见多不怪,应付自如了。
小弓手的级别很快便升高,看前辈已经是绿名,他厌烦了往墓地跑的苦差事,也不愿意再提供更多细节让一个鬼魂来觊觎骑士,他早就忘了这一切是如何开始的。
“前辈,能不能教我小鱼干的做法?”小弓手小心翼翼地问。
“……”弓手顿了一下,看了那个年轻后辈一会儿,死死盯着他年轻秀美的脸。
“前辈?”
“你跟我下去,我教你。”弓手起身往墓地里走。
小弓手不敢迈步:“就在这里简单说一下吧。”
弓手停下脚步,举起手:“我一只手废了,半边身体烂了,级别比你低,除了躲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吓吓人,还有什么能耐?”
小弓手知道他说的不假,便跟着他往墓地深处走去。
半小时后,乱葬岗里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小弓手快乐地蹦跳出来,拿出镜子左右照照:“不如我以前好看,不过也凑合了。”
一具血淋淋的身体跟着爬出来,颤抖的手指向小弓手,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小弓手一脚把那具身体踹回去:“你太自私了,我并不想和你争什么,只是想听你跟我讲讲骑士的事,你连这点仁慈都不愿施舍给我,这是你自找的。”
地下没有再发出声音,小弓手蹲下身:“放心,你不会死的。”
骑士觉得小弓手有些不对:“今天发生什么事吗?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弓手目不转睛地看着骑士:“没什么。”
猫认出了主人,欢叫一声窜进弓手的怀里,弓手拿出小鱼干,猫打滚摩蹭,尽情撒欢后咬住了小鱼干。
骑士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它近来好像从没和你这么亲热过。”
“我的猫和我亲热也不对吗?”弓手放下猫,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骑士:“你不是连猫的醋都要吃吧?”
骑士没来由地觉得烦乱,他走到窗边,一轮夕阳像得病似地红得不太正常。他回头,弓手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骑士摇头:“我没想到你还活着。他死了吗?”
弓手的脸色白了:“你在说什么啊?”
骑士笑了笑:“还有谁像你这么看我?别再骗我了。”
弓手的声音有些发抖:“你从来也没爱过我是吗?”
骑士叹了口气:“也许爱过,不过我爱的是那个抱着猫,坐在树上,笑得能让人拿去照着制作比奇市王子雕像的弓手。”
弓手的眼睛里流出血,他低下头,半边身体迅速腐烂,那张脸却还年轻完好。
猫在一旁嘶声急叫,跳爪躲着蛆虫。
“如果有来生,我会好好爱你的,好吗?”骑士平静而又冷酷。
“没有来生了,我死不了……”弓手惨笑。
骑士深吸一口气,拔出剑:“我帮你。”
弓手解脱般倒在骑士怀里,他的拥抱是真实的:“在墓地里,把这张脸带回去,他还有救。”
猫焦急地寻找着,想在弓手的手上找出一块完好的皮肤,以便用舔舐来安慰他。
死里逃生的小弓手连谢谢都没说,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骑士安葬了弓手,在墓地里住下,当了一名守墓人,他在弓手的墓上种了许多花。
不论天气好不好,有云有雨或有太阳,甚至在夜里,墓地里总是有淡淡的影子在摇动。于是人们管那里叫作“影子坟墓”。
骑士坐在弓手的墓旁,拿小鱼干喂怀里的猫,猫吃得眼睛都眯起来,舒服得直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