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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Games ...

  •   迈阿密的雨夜湿热烦闷,低气压像缠着腐肉的秃鹫盘旋不去,即使一天洗三次澡,始终黏贴在身上的衣物仍然令人恨不能把皮剥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来自书桌上的电脑。房里开着空调,却似乎没有功效。吉娃娃狗躁动不安地叫了两声,被安抚后不甘心地缩回床角,想尽办法使自己不要过多担忧。
      屏幕里的几个游戏角色不耐烦地跳来跳去,男人皱起眉:见鬼,刚才不是演练过了吗,在这里热身没有任何意义。
      他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药吞了下去,看都不用看。
      “最后一次,就位检查,BUFF加好,饰品戴上……”耳机里传来清晰的指令声,这在平时是惯例,今天却变成老生常谈,男人越加烦躁,他开始觉得心跳就要不受自己控制了。
      手机不适时地响了起来,男人骂出声:“我接个电话!”
      “好的Rok,尽快解决,还有一分钟。”回复很冷静,看来他们很信任队友一贯的良好素质。
      但30秒后,他们即使想耐心等待也没有时间了。
      “Rok?就位确认了!你在吗?Rok?还没回来?比赛开始了!Rok!!!”
      电脑屏幕的微光开始泛出诡异,空荡的耳麦中传出绝望的呼叫:“Rok?!”

      刺眼的灯光和警笛的尖叫打破了住宅区的美梦,Kevin Richardson风度翩翩地走向这一摊杂乱,好象他不是要去犯罪现场,而要代替总统发言。
      “我最恨在雨天出外勤。”Kevin的声音听来不像抱怨。
      “幸好今天不是在户外。”早等在现场的搭档Howie Dorough收起伞,和Kevin一起看向警长Jim Blues。
      “是啊,运气不错。”警长好象吃幸运饼干时拿到了上上签,“死者Brian Littrell,白人男性,30岁,本地居民,没有打斗和入室抢劫痕迹。发现死者的是他的两名队友及经纪人,死因还在调查。”
      “队友?”Howie的手电将尸体上下扫描一遍,“看起来不像是……”
      “电子竞技类的,一会儿会有人给你详细解释。”Jim的脑袋向屋外某方向歪了歪。
      “死亡时间在午夜12点。”验尸官Josh Chaze小心地将尸体翻转过来,“他的队友说他们在进行一场比赛,开场前就位确认忽然没有死者的回复,比赛后赶来发现他死了。具体死因要等我回去检查。”
      Kevin蹲下身,手电灯光定格在死者那双表面蒙了一层冰冷白翳的水蓝色眼睛上,像是戴了有色隐形眼镜。
      “蓝色的眼睛,”Howie拍了几张照片,抒情地唱起来,“亲爱的,你有双蓝色的眼睛;晨曦来临,我却不得不远离……”
      “看来有人等不及到早上。”Kevin打击了Howie继续卖弄风情的雅兴,确认了死者驾照上的身份,打开工具箱,“看起来不像自杀,但没有外伤。”
      “我去洗手间看看。”Howie起身走开。
      “我带人回警局。”警长也转身,大家各有分工。
      “好的。”Kevin采集完书桌上的指纹,对着椅子边上隐约可见的灰色粉末眯起眼睛。
      “看上去很像脚印。”Josh也注意到了。
      “洗完澡,光着脚……”Kevin在脑海里回溯当时的情景,跟着主角的移动从浴室看到书桌,“脚上沾到了这个,走到这里,坐下。水分蒸发了,但粉末留下。”Kevin用棉棒沾了点粉末,看了几秒后放入瓶中。
      拍完照他拉开书桌边的抽屉,完全在意料之中,他发现了一小瓶白色药片。Kevin对Josh晃着药瓶,炫耀自己的发现,后者无奈地笑。
      手机就在键盘边,最后一个通话记录来自Leigh,11点59分。
      “怎么那么精确,像个计时。”Kevin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问Josh。
      “或者是个特殊暗号之类的。”验尸官没有头绪地随口回答。
      Howie在洗手间做完例行检查,正准备离开,沉重的呼哧声惊动了他。Howie绕到后面,机关枪扫射般的狗吠声汹涌而来,可怜的吉娃娃狗受到剧烈刺激,发出与瘦小身体毫不相符的惊人分贝。
      “哦,小可怜,不要害怕。”Howie爱狗,连忙蹲下身与狗的视线保持平行,柔声安慰,“饿坏了吗?我这就联系动物控制中心。”
      同样被惊动的Kevin对着狗儿笑了笑:“爱狗人士。”
      “别告诉我你没见过养狗的美国人。”Howie收起电话,白了Kevin一眼。
      “我只是想说,我知道那些灰色粉末的来历了。”Kevin破解了一个谜题,这是好的开始。

      Nick Carter高大结实的身体填满了椅子的所有空隙,从昨晚开始,他便没有休息过,但沉重的眼袋也不能淹没他的光芒,他是典型的美国男孩,没心没肺地漂亮着。
      “Brian是怎么……死的?”
      “死因还在调查。”Kevin坦白。
      “……”Nick低下头,眼眶泛红。很明显他已经哭过一场,但悲痛仍在蔓延。
      “我很遗憾你的朋友去世。”Kevin的身体微微前倾,语调低柔,“所以我需要你尽可能地配合我,帮我找出真凶,你知道这对你朋友意味着什么。”
      Nick沉默了一会儿,吸了吸鼻子,重新开始:“昨天晚上,说好是我们小队的最后一次比赛,想赢个大满贯就退役……不,我没有发现Brian有任何异常。但就在比赛开始前,他说要接个电话,然后就再也没回应了。我和Bone不得不两人上场,其实也不是没在减员的情况下比赛过,但因为不知道Brian出了什么事,我们都发挥不好,就这样败了。全部比赛结束后,我们和Johny赶到Brian家,发现他……他躺在那儿……”
      “Rok和Bone是?”Kevin揉了揉太阳穴。
      “Brian和AJ网上的ID。”Nick解释,“我叫Charlie,Charlie Brown,因为小时候脑袋很圆,家里人给取的。当然我们认识这么些年了,ID和名字都叫,反正大家都知道是谁。”
      “嗯。”Kevin对解释满意,“你知道Brian有什么仇人吗?”
      “应该不会,”Nick摇头,鼻音严重,“除了一些竞技对手不喜欢他,在网上骂他,甚至污蔑他使用作弊软件,但没人会想杀了他,何况昨晚大家都在比赛。”
      “我以为比赛都会聚在一起,为什么你们却是单独在各自家里?”Kevin不解。
      “有人专靠这个赌钱,这些……不合法……”Nick吞吞吐吐,咳嗽了一声,“以前也曾聚在一起,但有人输了会发火闹场,这种事不能闹大,所以改成各自在家。”
      “那你们怎么知道不会有其他队伍聚在一起作弊?”Kevin怀疑。
      “肯定有,但这没用。”Nick忽然抬头,宣誓般直视Kevin,“这样打不赢我们,因为我们有Brian,他是不败的。”
      看着Nick认真到近乎虔诚的表情,Kevin忽然发现他也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Mclean先生……”
      “我不知道。”Howie的第一句话还没说完,AJ Mclean便直接给了答案,Howie只能沉默。
      “我真的不知道……”AJ撑着头,声音沙哑得好象嗓子破了个洞,“我需要一个律师。”
      通常上来就叫律师的都会让Howie心生不友好的冲动,他客气地点点头,表示完全理解。AJ像是自知冒犯:“很抱歉,我很乱,我从来没想过Brian会这样死……”
      这话触动了Howie的敏感神经:“恕我冒昧,那您觉得Littrell先生会怎样死?”
      AJ长叹一口气,缓慢地让单词一个个流过嘴唇:“五年前我们在网上认识,切磋后很欣赏彼此的技术,就成立了这个小队。很巧的,我们都在迈阿密,所以就见了面,成了现实里的朋友。那时候Brian就说过他有心脏病,娘胎里带出来的,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据说挺严重。他AFK过一段时间,去做手术。他笑着进手术室,说如果不能出来,就只剩下我和Nick了。”AJ闭上眼睛,使劲忍着什么,声音有些发抖,“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上帝,幸好他挺了过来,可是……医生说他不会活过30岁,有些医生还真是诚实得残忍,是吧?“
      Howie看着他被恐惧控制的样子,不置可否。

      “灰色粉末被证实是那只吉娃娃狗的排泄物清理用品,脚印属于死者。鼠标,键盘,书桌上的所有指纹也都是死者的。始终没有找到外伤,但是从他死前的一系列行为来看,也不像是有自杀的动机。”Howie把检查结果照本宣科了一遍。
      “哇哦!”Kevin叹了口气。
      “怎么了?”Howie问。
      “他们三人的感情真好,不是吗?”Kevin唏嘘。
      “如果你也玩过网络游戏,你会明白的,尤其是拟真度很高的RPG,”Howie侃侃而谈,“会有一种与朋友们出生入死的真切感。”
      “说得好像你是行家一样。”Kevin侧头对Howie微笑,写满揶揄。
      “至少我体验过——没有太深入,”Howie为自己辩护,“但足够证明我的结论。”
      “好吧,你最好别告诉我Brian被那个拟真度过高的怪兽给杀了。”Kevin从鼻子里哼气。
      “嘿,你看过电影《午夜凶铃》吧?”Howie故作兴奋,“科技在进步,既然女鬼能从电视机里爬出来,为什么就不能从电脑屏幕里爬出来?”
      “不错的构想。”Josh表示赞许,“但这位先生经历的可不是X档案。看这儿,”他指向左心室,“死者生前患有先天性心脏瓣膜缺损,这是一种很罕见的心脏病,通常因为患者年纪太小,心脏未发育完全而无法动手术,但当年纪够大时,心脏又会因为手术受到压迫而引起极危险的后果。”
      “所以这人是个奇迹?!”Howie夸张地张大嘴。
      “可以这么说,所以奇迹先生以为高枕无忧了。”Josh拿过心脏和大脑。
      Kevin和Howie等着他往下分析。
      “看这里,”Josh分别指向两处,“有什么不同?”
      “好象颜色不对。”Kevin考虑着。
      “没错,”验尸官点头,“Brian的手术很成功,心脏机能几乎恢复到完美,我查了他的医疗记录,他每年都进行复查,没有出过什么问题。”
      “所以他以为上了保险,便可以为所欲为?”Howie拿出另一份文件,“Kevin在抽屉里发现的那瓶白色药片,经过检查表明是□□。”
      “□□不是毒品,只是一种镇静剂,但很多□□里含有这种成分,和酒精配合效果更好。有些人想High一下又不想惹麻烦,便会服用□□。”验尸官解释道,“是的,一般人服用不会惹麻烦,但Brian不同,他有心脏病史,当天晚上他因为比赛压力很大,可能他忘了自己已经服用过一片,或者他觉得一片效果不够,于是他多吞了一片,结果就——”验尸官轻捏了下那颗心脏。
      “那么这就是结论?”Howie看了看Josh,又看了看Kevin。
      死人的蓝眼睛瞪着天花板,充满迷茫。
      “嗯……还得继续查下别的,我还有……”Kevin装模作样地念着。
      “都随你,但我要先出去透透气。”Howie快要抓狂地样子往外跑,“即使像你一样在这里待上10年,”他指了指身后无辜的验尸官,“我也不会习惯这里的味道!”
      被点名的Josh不以为然:“我觉得,有时候闻起来像大枣茶,不坏。”
      Kevin英俊的笑容显得有些扭曲。

      “嗑药?不可能!”Leighanne Wallace断然推翻CSI们好不容易得出的结论,她振振有辞,“Brian是个浸信教徒,每周日去教堂的那种,他很注意饮食习惯,从来不碰辛辣或刺激性的食物,更别提毒品!”
      Kevin比Leighanne高一点,从稍高的角度看到她的肚子有些颤动,直觉想提醒这位孕妇不要太激动,这样对胎儿不利。
      “□□不是毒品,只是一种……镇静剂。也许他想缓解比赛前的压力,也许这可能是他人生的第一次……”Kevin语意暧昧。
      “绝不可能!Brian不是这种人!”Leighanne斩钉截铁地表示她很了解自己的未婚夫,“Brian从不会因为比赛有压力,如果有,他也是在享受。”
      “那怎么解释我在他的抽屉里发现了这瓶小药丸?”Kevin反问。
      “谁知道,也许是别人寄放的,也许……”
      “也许那个人是你。”Kevin礼貌地微笑。
      “哈!”Leighanne不得不调整她刚才最舒适的姿势,双臂横到桌面上,对着Kevin笑得他好象是个小丑,“你疯了吗?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为什么要毁了自己的取款机?”
      “Brian的人寿保险受益人是你们即将出世的孩子。”Kevin把文件推到孕妇面前。
      孕妇毫无兴致地把文件推了回去:“你是CSI,你应该比我更有逻辑,如果我要害他,至少也要等到他和我结婚,孩子出生,哪怕签了财产协议。”
      “有道理,”Kevin点头,“所以我在等你杀鸡取卵的理由。为什么你会在11点59分这么精确的时候打电话?”
      “我解释过,我以为他是在10点比赛,通常2个小时后比赛已经结束了。”Leighanne理所当然。
      “随便你怎么说。”Kevin对这答案已经不抱希望,“从我CSI的观察来看,你并不怎么爱你的未婚夫。”这样为难一个孕妇让Kevin自己也很难堪。
      Leighanne嘲讽的笑里似乎也有一丝悲伤,她接过Kevin递来的水杯,抿了一口,样子很美丽。金发,波霸,长腿,高挑,满身恰到好处的风尘味,标准的丽人,哪怕身怀六甲:“我不爱他,他也一样,但他爱孩子,他发疯一样地爱孩子,爱狗,爱猫,他想生一个足球队,所以他和我订婚了。”
      “既然他不爱你,怎么会让你怀孕?”Kevin顺着走势问下去。
      “这个故事讲来需要花费一点时间。”Leighanne风情万种地抛了个媚眼。
      “这里就是讲故事的地方,专门供人展示脱口秀天分。”Kevin说的是实话,实在得他自己都忍不住笑。
      Leighanne把手护到肚子上,作为一个近40岁的女人,她的声音却甜美得像少女:“网络游戏有时候会举办聚会,想找生意的女人会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这种玩家很好上钩,我只不过多劝了一看就不会喝酒的Brian几杯。怀孕不是我的本意,但是你知道,不是每个我这样的女人都有机会钓上金龟婿。我,受教育程度不高,父母离婚,再婚,又离婚……除了漂亮的脸蛋,没有别的资本可利用。当过了三十岁,发现除了在一些名字都不为人知的片子里跑龙套,代表作只是些三级片后,你必须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考虑了。”Leighanne像是满不在乎,却叹了口气,“对我来说,Brian是个再好不过的对象,他没有意见,我能有什么意见?我杀了他,等于毁了自己的后半生。”
      Kevin无话可说,只能沉默。

      Howie喝着味道不太好的咖啡,从他已经得知的事实开始再从头讯问,这是他最痛恨的部分:“Brian打算把小队卖掉?”
      “确切说,是他自己退出。”Johny Wright竖起食指,纠正了Howie的说法,“他说他要结婚了,会有孩子,要去亚特兰大,那里有家薪水不错的技术工程公司。”
      Howie盯着Wright,用超大面积的眼白示意他继续。
      感觉受到种族歧视的Wright很不爽:“老兄,你以为是我杀了他吗?我怎么可能杀了自己的摇钱树?听着,Brian是这领域的天才,他父亲是IBM公司的软件工程师,5岁时他就被发现心脏上有个洞,他妈妈禁止他参加剧烈运动,所以Brian是在电脑芯片里滚爬大的。这个小队的实际领导人是他,他为我赚了很多钱,他为Nick和AJ赚了很多钱——”
      “所以当你的摇钱树不再能摇下钱来时,你便不如砍掉他。”Howie顺着话头迅速跳到重点。
      “拜托,我说过我没有杀他,要走要留是他自己的决定,我可以去找其他小队,还不至于吊死在这一棵树上。”Wright为自己开脱,“他出事当天我在旁听比赛,你在他家发现过我的指纹吗?”
      “我等着你来告诉我。”Howie不紧不慢。
      “如果你要觉得他退出会激怒某些人,导致杀身之祸,那你为什么不问一下其他人?我很不爽Brian要退出,但绝对有人比我更不爽。”Wright把身体往后靠,找出最舒服的角度。
      “谁?”Howie研究了Wright的表情,“Nick?”
      Wright看着Howie,眉毛挑了挑。
      “可他们俩,关系不是很好吗?”Howie明显有点吃惊。
      “Frick Frack,豆荚里的两颗豆,随便你怎么说,”Wright摊了摊手,“小鬼头长到叛逆年纪时,便不再是大哥身后的小跟班了,你明白的。”
      看来偷懒一步都不行,只能回去再检查药瓶上的指纹,咖啡从Howie嘴里一直苦到心里。

      “是的,我确实很生气Brian的退出。”Nick很简单就坦白了,“他退出就是毁了我们的小队,我不能允许这事发生。我所有的经济来源都靠这个。”Nick的十指缠在一起,眼睛掩在刘海下,“我有四个弟妹要应付,没有钱我该怎么办?父母?不用指望了,爸爸娶了小他二十几岁的女人,妈妈嫁了个只比我大一岁的家伙,小时候我家住酒吧地下室,我的游戏就是钻脱衣舞女的大腿。我最小的弟弟几乎已经毁了,Brian不会明白这些的。”Nick的手颤抖起来,“他父母都有体面的工作,良好的社会地位,他打小是个天才,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连绝症都治好了。他和我们这些把命都搭上的人不同,他只是在展示他的才华,他是真正在玩游戏,现在他要结婚了,他决定把我们都删掉,他不会认为这是自私……”Nick站起身,几乎是吼了起来,“我曾以为他是个完人,一直当他是我的大哥!”
      “冷静,Nick,冷静点。”Howie搭上Nick的手,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安慰他,“我理解你的感受,但这不是你杀他的理由,对吧?”
      “我没杀他。”Nick颓然坐回去,“我没有……我没有……”念了几遍后,他有气无力地解释,“Brian几乎没有缺点,他向来是我的模范,直到我发现他使用□□……”
      “你知道他用药?你怎么知道那是□□?”Howie小心翼翼,表示关切也不忘怀疑,完美的职业道德体现。
      “我……偶尔也接触过。”Nick承认,“但我不能相信Brian也用。”
      “你不能看着水晶宫殿破碎,所以你——”Howie引诱Nick说出他想要的答案。
      “所以我把那药悄悄扔了,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跟Brian提起。”Nick没有上钩,说完这些他彻底沉默下来,似乎已精疲力竭。
      Howie也精疲力竭。他看向身后的玻璃,他知道Kevin在后面,他们又到了死路。

      连日的大雨终于停了,整个迈阿密开始笼罩在酷热里。Howie望着满室晃眼的明亮,不得不拉上窗帘以便荧光灯能正常工作。
      当他终于在床单上发现一滩不规则痕迹时,Kevin像心有灵犀般发来短信:“药瓶上有新发现。”

      “外面天气真好,不是吗,Mclean先生?”Kevin和Howie一一在AJ对面坐定。
      “这样的天气里却只能待在这儿,我们都一样不爽,”Howie接了下句,和Kevin像两个脱口秀搭档,“所以你最好快点把事情说清楚,我们都少点麻烦。”
      AJ忍俊不禁,这笑容显得不合时宜:“你们俩,搭配得真好,几乎可以上电视了。”
      Kevin和Howie对视一眼,忽略了AJ的神经质:“你需要向我们解释一下为什么Brian的药瓶上有你的指纹,以及为什么他家的床单上有你的□□痕迹。”
      AJ不笑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我没有杀Brian。”他简单地说。
      “那就证明给我们看。”Kevin说得更简单。
      这次AJ沉默得更久,久到Kevin和Howie以为他又要叫律师了:“我和Brian,我们是情人……曾是情人。”AJ顿了顿,“他拥有所有我想的。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他看起来就像……就像……”AJ梦呓着,绞尽脑汁寻找最贴切的词,“就像一个救世主,他和我们这帮小子完全不同,格格不入,但所有人都喜欢他,他是完美的,我很爱他,他是那种我想要成为的人,每一项都符合。”
      “你上演了现实版的天才瑞普利?”Howie不屑地端起茶杯,掩饰刚翻的一个白眼。
      AJ没有理会,仍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根本没听到Howie在说什么:“其实Brian老家在肯塔基,他初来迈阿密时,我让他住我那儿,我们在比赛时的默契惊人到吓人,可以从对方上一秒的手指头动作推断出下一秒他将往哪个方向、哪个角度移动,从来不错。技术上的旗鼓相当让我们都很兴奋。你知道玩这类游戏的女孩子很少,所以我们自然而然就……”AJ停了一会儿,从回忆里抽身而退,“我一直以为我会和Brian就这样度过余生,直到他说他要退出,去亚特兰大工作,带着他的未婚妻和未出世的孩子。”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AJ的表情僵硬着,似乎很难继续下去了,Kevin体贴地帮他讲完:“于是你伤心、愤怒,你开始酗酒、滥用药物,如此一来使Brian越发讨厌你,他想要摆脱你,你无计可施,干脆把他杀了。你无法得到他,他也不会再成为别人的。”
      AJ苦笑:“如果我下得了手——”
      “所以你想了个绝妙的法子,你知道Brian有心脏病史,尽管已经动过手术。但他最近压力大,开过一些镇静类的处方药,”Howie迫不及待地拼完作案手法,“很显然,你是在你们约会的时候了解到这些,你偷偷把他的药换成了□□,同样是白色药片,不容易分辨。Brian不知情,多吞了一片,你的计划圆满实现。”
      “我没有杀他!”AJ猛地捶了下桌子,分贝陡然加强,“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有我指纹的瓶子在Brian那儿,但我没有杀他!我着魔般爱他,有时候恨他,但我从没想过要他死!”
      “对不起,我们不相信爱情,只相信证据。”Howie爱莫能助。
      AJ没有再发作,他默默地流泪,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案子结了。”Kevin站在走廊一头,看向另一头。
      “散场了,不要悲伤,并非所有爱情故事都很浪漫,还可能是血腥的。”Howie看见熟人们正在对AJ作告别。
      Kevin摇了摇头,有些脱力。Howie体会搭档的心情,显示他的博学以缓和气氛:“你知道吗?像AJ这样的情况,某一种心理学理论是说他缺乏父爱,与其说他羡慕Brian的身份,不如说他更想有一个Brian那样的父亲。”
      “父亲?”Kevin想起自己的父亲,在他19岁时死于结肠癌。
      Howie向不远处一位红头发胖胖的女士呶了呶嘴:“AJ的父亲在他两岁时抛下他和母亲跑了,成长过程中,最亲近的人是爷爷奶奶。”
      “……”Kevin点头表示理解了。
      “事实上人类几乎都有同性情结。”Howie卖着关子。
      Kevin语气苦涩:“这理论真够危言耸听的,这么说,我反倒不像人类了。”
      “不过这小子的手法真是很妙。”Howie很像成为了犯人的粉丝,“而且操作起来很简单。”
      “多亏他的情人有这毛病,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Kevin忽然皱起浓眉,“你说,如果AJ一心想要Brian死,做了这么完美的预谋,他怎么会忘记消去自己在那药瓶上的指纹?”
      “也许他粗心大意,”Howie的表情凝重起来,“也许他……”
      突如其来的喧哗打断了Howie的“也许”,Kevin已先他一步往走廊那头跑,混乱中他们听到有人大喊:“叫医护!快!”
      当他们赶到时,Nick正被警员们拉开,地上是把刚采集到鲜血的普通厨房刀具,Nick像只桀骜不驯的野兽那样挣扎咆哮着,似乎觉得倒在血泊里的AJ还不够惨。
      “你杀了他!你杀了Brian!你这个混蛋!”Nick声嘶力竭地吼着,有些脏话Kevin甚至听不懂。
      AJ很难发出声音了,吐着血沫的嘴型挣扎着表示:“我没有……”
      处在风暴中心的Kevin和Howie苦着脸,明白他们不得不再去翻遍Brian家附近所有的垃圾箱了。

      最后比赛的前天晚上,大雨倾盆。Brian敲响了AJ家的门,AJ花了点力气才爬起来。
      Brian摘下湿透的兜帽,怜悯地看着AJ:“Alex……”
      他们并排坐在床上,心情复杂。Brian先开了口:“三天后就是退役比赛,至少最后这次,别把自己整成这副鬼样子。”
      “哼,你就要走了,谁会在意。”AJ无所谓地起身,故意把他的“收藏品”码出来做展览。
      “Alex,你要这样,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Brian克制着怒气。
      “我们早就没什么可说的了。”AJ笑笑,很洒脱,“你自由了,被我拖累了这么多年,你终于自由了!去吧,去娶那个金发波霸,让那婊子替你生个足球队!去吧,Brian!”
      Brian起身,大步往门外走。AJ忽然扑过来拉住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力气大得惊人,他拼命要把Brian搂进怀里,挣扎中药片洒了一地。
      “Brian,原谅我……”AJ断断续续地,“原谅我……”
      Brian挣扎了一会儿,最终安静下来任AJ在自己怀里痛哭失声。
      迈阿密的雨季令人生厌,轰鸣的雨声中,AJ和Brian互相扶持着跪下来。
      “Alex……”Brian柔声像哄孩子般,待那个孩子平静一些,他用手指擦去AJ的眼泪。AJ双肩抖动,咽着未释放完的泪水。
      “要杯水吗?”Brian看着AJ的眼睛,AJ点了点头。
      两人坐回床边,AJ端着水杯,却没有喝,只是一直哽咽。Brian沉默着,等待。
      “Brian,这五年来,”AJ努力让声音连贯,口齿清晰,“对你来说,只是一场游戏,是吗?你,从来没有爱过我,是吗?”
      “我不知道……”Brian摇了摇头,声音发涩,他没有看AJ,只是重复道,“我不知道……”
      “对不起,我很抱歉……”AJ想做最后一点补救,但被打断了。
      “我会记住你的。”Brian回头,水蓝色的眼睛像无垠的海洋,把AJ溶化在一片浩瀚里,“你是我最好的搭档。”他留出几秒的空白以示郑重,然后亲吻了AJ的额头,“再见,Alex。”
      AJ没有反应,他看着Brian离开,紧紧捧着手中的杯子。
      Brian像在窒息前一刻得到新鲜空气一样,他疲惫地经过刚才两人挣扎的场景,又折回来,捡起一小瓶药揣进口袋。他想他怎么一直找不到医生开的镇静剂,原来就在自己身上,反倒是刚才的挣扎使药瓶掉了出来。

      “是的,所以……”Kevin抱歉地看着Nick。“AJ没有杀Brian,他也没有预谋。如果你没有把Brian的镇静剂扔掉,他不会错拿AJ的□□。”
      迈阿密灿烂的阳光下,Nick脸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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