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的鱼之四,之五》乌托邦

1、游弋的鱼之四,之五

　　四
　　中午时分，如果不是急病，谁也不会找着这个时候去看病的，所以注射室里除了几个打吊针的病人外，只有余逸和伍小倩两个护士。
　　“我可以十分肯定地说，你的心里一定有根刺。”伍小倩一边搓着棉签一边肯定地说。
　　正在喝水的余逸听了这话，差点被呛住了。“呸，你胡说八道，小心我撕你的嘴巴。”
　　“瞧你紧张的样子！反倒更好地证明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伍小倩一付狡猾的样子， “哎，倒不如说出来，让我帮你分担一下忧愁也好嘛。”
　　“不用你来帮这个忙。”余逸没好气地说，“事实上你也帮不了我这个忙。”
　　“不勉强你。不过，我劝告你，心里有什么烦恼，说出来也是一种发泄呀。发泄出来了，人自然就会轻松了。”
　　“好了好了，既然你好奇心这么重，总想知道别人的一切，那么我就告诉你吧——反正咱们这么熟了，想隐瞒你都难。”
　　“别废话一大锣，说吧。”伍小倩很得意的样子。
　　“我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吃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你指的是什么？”
　　“现在的男朋友陈亮呀。我不是告诉过你的吗？”
　　“他真的那么没滋没味？”
　　“咳，既然你不信，就说个例子给你听吧。前天晚上正下着雨，他却跑来了，我本不想出门的，可他就坐着不动，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我只好提出不如去看看电影。冒着大雨来到电影院，当时正准备播放很好卖座的《英雄》，他一看到要二十元一张的票子，舍不得了，提出不如去走走，我当时就有点不悦了。谁知道雨水越下越大，附近又没地方躲，我提出到不远处的商店避避雨。进了商场，我在二楼一眼就看上了一对皮鞋，于是叫售货员拿来给我试穿了一下，很合脚，我很想立即买下来的。可他站在一旁，就是毫无反应，我只好气鼓鼓地走了。回到家里，衣服都被雨打湿了，我立即吃了几片感冒灵。你说，这样的人跟木头有什么两样？跟他在一起，有什么情趣可言？”
　　“既然你对他实在不感兴趣，就干脆分手吧，何必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浑身不是滋味。”
　　“但我暂时不能甩掉他——况且我现在也没有其他男朋友。”
　　“所以说你是自寻烦恼。总不会是一时没有了男朋友也浑身不自在吧？”
　　“算了，反正说了你又不明白，随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余逸重重地叹了口气。
　　是的，怎样说伍小倩都不会明白的，更何况，这些事又怎能跟她说？！拿了人家的手软，这句话即使再过几十年、几百年都是合乎情理的——除非来到了共产主义的时代。
　　余逸知道自己从小就喜欢打扮和玩耍，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书，从小学开始，一向的成绩都不好，到了初三的那一年临近参加中考的填志愿时，老师很诚恳地给她一个建议：“你还是考职业学校比较合适。”余逸觉得老师的话是有道理，不爱读书的自己去读高中是枉费心机，将来考不上大学，那么三年的时间就白白浪费了。于是，她考上了卫校。然而，因为她的成绩由于低了点，所以属于自费生的那一种，也就是说，每年的学费要比别人高出几千块钱。父母于是有了打退堂鼓的意思。
　　“我看还是别读了，你的成绩一向都不好。现在又不再包分配了，如果将来你连毕业证书都拿不了，岂不白费这几年的时间和学费？干脆，进你表姐阿柔开的饭店，帮帮忙，她会照样给你工钱的。干了几年后，等你自己存款额有了五位数，就可以开间小店子，做老板了。”父亲喝了一小杯白酒，一双眼睛红丝丝地看着女儿。
　　余逸气得几乎要哭起来。到表姐的饭店做帮手、干那些又累又脏的话？每天的工作枯燥味儿不说，最重要的就是干这样的话在朋友面前如何开得了口？
　　看到女儿气得几乎要哭的样子，母亲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等你干几年后有了钱，照样可以自己开一间店子，做老板呀。”
　　几万块钱就想做老板？简直是做梦！余逸没好气地想。即使做了老板，同样过的是辛苦的日子，每天一大早就要开店，直到晚上路上几乎没了行人才关门，而且根本没有星期六、星期日的休息日存在，这种起早摸黑的日子，余逸绝对不感兴趣的。
　　“我们实在没有那么多的钱供你去读书。”父亲解释道。
　　“没有那么多的钱？”这明摆着骗人！余逸知道，父母都把所有的希望放到了弟弟的身上——尽管他读书同样是不用功的。但是他们依然肯定打算把存下来的钱留给弟弟将来读大学。
　　就在余逸灰心丧气、以为自己来到山穷水尽地步之际，二叔帮了她一个大忙——主动提出供她读书。没有重男轻女思想的二叔跟二婶只生了一个儿子，没有女儿，所以对侄女余逸是特别关心的。二叔是一间工厂的工程师、而二婶是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工资算是比较高的，供侄女读书，完全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三年的学费全部是二叔给的，余逸心里感激不尽。到了毕业的时候，余逸发现麻烦又出来了，因为现在是不包分配了，而自己的成绩又不大理想，如果没有人帮一把，是找不到工作的。后来幸好在做医生的二婶帮忙下，她进了区级的人民医院，成了一名护士。
　　凭着以上的一切，余逸怎可能不知道二叔、二婶对自己的恩情是胜似父母的？尤其毕业工作后，余逸原本打算老老实实工作，等到存够钱再还给二叔的，没想到二叔摆了摆手：“你认真地对待工作，就是对二叔最好的回报了。”
　　凭这些，余逸认为是不能做出令二叔不高兴的任何事情。现在二叔热心地介绍男朋友给她，而且这个男朋友就是二叔的徒弟，余逸又怎敢拒绝？
　　这一切，余逸是不敢告诉别人的——包括彼此之间很要好的伍小倩。

　　五
　　“你今晚有空吗？”
　　一听声音，余逸就知道是陈亮打来的电话，尽管说过多少次，说明别在上班的时候打来，可他就是不当一回事。
　　“有事吗？”余逸显然有点不耐烦。
　　“我们好几天没见面了，我想今晚不如一起去逛逛街。你说好吗？”陈亮小心翼翼地问。
　　“今晚我没空。”余逸一口拒绝。
　　“你和谁约了？”陈亮有点紧张。
　　“我的表姐。你愿意一块儿去吗？”余逸用极为讥讽的口气问。
　　“不了。”陈亮急忙说，“咱们以后有空再见面吧。”
　　余逸的嘴边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没想到对陈亮这种人，是如此容易搪塞的。不过，家却是不能回去了，不然的话，若是陈亮果然跑来这儿等，或者打电话到家里，那么自己哪儿都没去的事实就会让他知道，谎言自然不攻自破了。她决定找表姐聊天。
　　下班后她立即打了个手机给表姐阿彤。
　　“你这个手机打得真是巧，我刚才与阿柔通了电话，一块到咖啡店聊天，你也来吧。”阿彤很高兴地说。
　　阿柔也是余逸的表姐，由于开了一间饭店，每天的时间大都在饭店里忙碌，所以很久没有见面了。“相请不如偶遇，难得这么巧，我一定来。”余逸也很高兴，“在哪儿见面？”
　　阿彤把咖啡店的地址告诉了她，并叮嘱：“准时来呀。”
　　晚上七点钟，三个女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
　　阿彤和阿柔，一个是余逸大姨妈的女儿，一个是余逸二姨妈的女儿，她们是同年出身的，相差了两个月而已。她们在金钱上都是无忧无虑的人，也是有一个儿子的母亲，唯一不同的，就是阿彤过着休闲的日子，阿柔过的则是忙碌的日子。
　　阿彤嫁的是比自己大十一岁、并且离过婚、带有一个三岁女儿的男人，当时家里人是一致反对的，不过阿彤义无反顾地嫁给了那个男人。开始还讥笑她的人，不得不承认自己大跌眼睛——结婚一年的时间里，阿彤就从原来的百货公司调到机关，由一个售货员一下子变成了打字员，半年后，阿彤为丈夫生下了一个儿子，产假期满了后，阿彤回到单位上班，从原来的合同工变成了干部，后来又过了三年，阿彤成为打字室的领导——这一切奇迹的发生，却是丝毫不奇怪的，阿彤的丈夫是一个高干子弟，他具有让自己的妻子过上幸福日子的能力。
　　阿柔嫁给了一个工人，凭丈夫那份工资，仅够一家人吃饭，要想得到享受，那是别指望的，为了让自己和家人过得舒服快乐一点，阿柔再三考虑后，把自己的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开了一间小饭店，刚开始的时候，由于经营不当，也曾经亏本，幸好她总算挺了过来，通过慢慢积累起来的经验，生意越做越好，赚的钱自然也越来越多了。
　　余逸看着两个表姐，她们虽然同岁，但神情却大不一样。阿彤由于保养好，工作并不辛苦，平时又注意化妆，所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起码要少五、六岁，阿柔因为工作辛苦则显得一脸憔悴，加上又没有时间和精力化妆，看上去却像接近四十岁的人。
　　“同样是三十出头的人，看起来却相差了十几岁。由此看来，与人过着不同的日子有很大关系的。只有找个有钱有本事的男人作为靠山才行，不然，纵使有钱，过的却是奔波不停的日子，那有什么意思。”余逸暗想。
　　“余逸，听阿姨说你最近交上了男朋友，是吗？”阿柔问，“你对他的感觉如何？合得来吗？”
　　“每次见面，我们总共说不上十句话。你说合得来吗？”余逸闷闷不乐的样子。
　　“怎么会没有话说的呢？”阿柔不大明白。
　　“他是个不会讨好人的闷葫芦。”余逸说。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分手吧，直到找到自己的真爱为止。”阿彤劝道。
　　“他是我的二叔介绍的，所以不好意思这么快就提出分手。”余逸解释道，“我打算等到认识新的男朋友后再提出分手。”
　　“若是很久都没有遇到心仪呢？”阿柔追问。
　　“到婚姻介绍所吧，你很快就可以找到一个满意的君郎。”阿彤建议道。
　　“缘分是可遇不可求的。”阿柔分明不大相信婚姻介绍所的作用，“况且，报纸上不是说过么，有些婚姻介绍所是骗人的。”
　　“你也知道说是有些是骗人的，但也证明有些是不骗人的。”阿彤立即反驳道，“别再死抱着女人在爱情问题上不能主动的思想了，只有放开自己才能找到幸福的。一味等待，一辈子也等不来的。现在是开放的年代，机会任何时候都有——只要你放胆去找。”
　　余逸眼一亮，她觉得阿彤的话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