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游戏攻略指南》匿名F

49、体育祭（二）

　　伪装好的薙切推着轮椅，大步走在JCC校内。

　　如她所料，对于坐在轮椅上浑身缠满绷带的“学生”，周围的人大多只匆匆一瞥，感叹几句“啧，又是重伤员吗？”“这人要退学了啊。”“伤成这样还不如死了……”
　　也就博伊尔上前关心了一句“一切都会好的，兄弟！”，然后就潇洒转身离开了。
　　全然没有在意轮椅上“伤员”的具体身份，也没有认出换装后的薙切。
　　毕竟她现在穿着武器科的工服，手里还拿着《武器制造基础》的书，完全是一副武器科新生的模样。

　　坐在轮椅上的四村周隐约感受到身后人轻松惬意的步伐，疑惑地问：“你看上去……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为什么？”
　　明明那些目光和议论声都那么冷漠。

　　“有吗？”薙切眨眨眼睛，金色的假发刘海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状态和平时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硬要说的话——
　　“我还是第一次给别人推轮椅呢，感觉还挺新鲜的。”
　　原来她都是坐在轮椅上的那方。
　　这种角色转换带来的视角转变和掌控感还蛮不错的。

　　四村周更加不解了：“哈？就因为这个？”
　　他小声嘟囔：“老爸的同事难道都是些奇怪的人吗……”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薙切问他。

　　他歪头：“……教室？”
　　关于学校里的场地他好像只能想到这个。

　　“教室有什么好看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薙切还是推着轮椅，走到一间正在上课的教室后门。
　　教室里面正在上机关制作课，这是高年级的选修课。
　　讲台上老师奋力板书着，讲台下学生个个眉头紧锁。

　　四村周隔着窗户望着黑板，小声道：“这是……榫卯结构。我之前在建筑大全上看到过。”

　　“啊？？”薙切怔住，揉了揉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你真的只有三岁吗？”

　　“不要小瞧我啊。”

　　“这已经不是小不小瞧的问题了吧。”

　　四村周一脸认真：“我……喜欢学习。”
　　薙切挑眉：“哦，那还真是少见的兴趣爱好。”
　　她还是更喜欢刷技能点。

　　“接下来去食堂吧。”薙切主动提议，“为了处理你的事，我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也不知道现在食堂还有没有饭。”

　　四村周闻言，好奇地问：“JCC的饭菜好吃吗？”

　　薙切沉思片刻：“嗯……我觉得还好。不过好像在学生里广受差评。”

　　“那不就是不好吃的意思嘛。”

　　“或许吧。”薙切没有反驳。

　　“对了。”她提醒道，“一会儿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尽量不要说话。你的声音还是太明显了。”
　　一听就知道是小孩的声音。
　　“如果非要开口，就压低声，用只有我能听见的音量说。”

　　四村周听话地点点头，又将卫衣的帽子往下拉了拉，确保自己的脸完全隐藏起来。

　　两人到达食堂的时候，里面只剩下零星几个学生，而贩券机上大多餐品也显示已售罄。
　　考虑到不能引人注意，薙切故意打中了不好也不坏的蔬菜乌冬面。

　　“你认识上面的字吗？不认识我可以念给你。”

　　四村周扬起下巴，快速反驳道：“我怎么可能不认识！”

　　哦，忘了，这位是三岁就看得懂建筑结构的天才。
　　失敬。

　　他指了指售卖机顶部的一个按键：“我要吃豚骨拉面。”

　　“小孩能吃那么咸的东西吗？”
　　薙切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枪。但在她即将扣下扳机的瞬间，手臂被人死死扯住。
　　四村周压低声音，一脸严肃地指着一旁的告示牌：“那边写了【不可帮打】！”

　　“你又不是JCC的学生。”

　　“那也不行！”

　　“所以？”薙切挑眉，示意他继续。

　　“我、我自己来。”四村周像是下定了决心，模仿着她刚才的动作，双手举起手枪。
　　但枪的后坐力完全超出了他的设想，他小手一抖，身体一歪，子弹成功偏向了机器上按键数最多的餐品。
　　【JCC盖饭】

　　这是什么？看名字像是JCC特色餐品。

　　四村周接过餐盘，薙切带着他特意选择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刚落座，他便好奇用勺子舀起一点盖饭，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
　　然后，他的脸瞬间皱成一团，露在外面的眼睛里满是痛苦：“好、好难吃……”

　　薙切专心吃着自己碗里的乌冬面，随口一说：“吃不下就算了。”

　　“不。”但四村周却摇摇头，带着一种“悲壮”的决定，再次拿起勺子，“妈妈说过，不能浪费食物。”

　　“哦，真是个好孩子啊。”薙切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不禁想笑。她伸出手，想去揉揉对面男孩的脑袋。

　　但男孩立刻就像只警惕的小动物般，偏头躲开了：“别摸我。”

　　“好的好的，不摸你。”薙切举起手，做出投降的姿势。

　　之后是长时间的沉默。薙切不紧不慢地吃完一整碗乌冬面后，对面的四村周还在一脸痛苦地与那碗“JCC盖饭”奋战。
　　他拿起勺子但又很快放下，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向薙切，欲言又止。

　　薙切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主动开口打破沉默：“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趁着这个时候周围没什么人。”

　　四村周终于艰难地张了张嘴巴，用着几乎听不见的气音问道：“你……你是老爸的助手的话，是不是经常和他呆在一起啊？”

　　薙切摇头：“不啊，基本上一个月都见不到几次面。因为他很忙，我也很忙。”

　　“这样啊……”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明显的失落，“那跟我一样啊。”

　　对于情绪低落的人，薙切向来只有一种安慰方式。
　　“这个给你。”她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包装精致的糖果，递到他面前。
　　那是一颗巧克力外壳的水果软糖。

　　四村周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接下。
　　他剥开糖纸，将糖果放进嘴里。巧克力的甜味和软糖的果香，消去了一些口中JCC盖饭留下的可怕余味。
　　他的眼睛亮起：“好好吃。”

　　“这是在杀联对面的商场买的，喜欢的话可以让你爸爸多买一点。”

　　“商场？”四村周露出困惑的表情。

　　薙切疑惑：“你没有去过吗？”

　　“我没有出过几次门。”四村周低下头，“因为大人们都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的存在。”

　　啊……是因为父亲是杀手的缘故吧。而且四村先生还是杀联高层，暗杀者每天都还得排着队暗杀。

　　虽然原因不同，但和她曾经的境遇出奇的相似啊。

　　薙切恍惚了一瞬，仿佛从眼前的男孩身上看到了某个久远而模糊的影子。但很快，她便恢复了平静。

　　她换了个话题，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柔和了些：“那平时都是谁照顾你的生活的？”

　　“妈妈。”

　　“你喜欢妈妈吗？周。”

　　“喜欢。”四村周回答得很快很肯定。

　　“那你喜欢爸爸吗？”

　　他回答得依旧很快：“不……”
　　然而简单的一个音节，他说得却十分“费力”——眼神乱飘，小手攥紧勺柄，头几乎要埋进饭中。

　　如此矛盾的反应。

　　薙切笑了笑，看着他，缓声道：“你是因为憧憬四村先生……或者说，其实是因为想念父亲，所以才偷偷跟来的吗，周。”

　　“？！”四村周猛地抬起头，绷带缝隙中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写满了“你怎么会知道”的震惊。
　　然后又着急辩解道：“不、不是的。”
　　就是语气相当不坚定。

　　“哈哈，我明白的。”薙切轻笑两声，将手臂环抱在胸前，身体向后仰去，“我小时候也因为憧憬父亲，所以偷偷溜去他工作的地方看过呢。”

　　结果，实验室里化学药剂味道让她昏迷了过去，其实对一般健康人来说只会恶心想吐，但对当时的她来说，却是致命的伤害。
　　那次，她刚出院两天，结果就又住进了医院。
　　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看着陷入回忆的薙切，四村周好奇地问：“你的爸爸也是杀手吗？”

　　“不是的。”薙切闭上眼睛，“他是做药物研究的，治疗疾病的那种。”
　　她能够接触到医疗潜行设备，也是因为项目里的一位研究员是父亲曾经的大学同学。

　　“那你为什么会来JCC？”

　　“嗯——”薙切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大概是……命运使然？”

　　四村周疑惑：“哈？什么意思？”

　　看着他一脸茫然又认真的样子，薙切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恶作剧的念头。她一本正经地提议道：“等今晚见到四村先生的时候，你对他说句‘我很想你’，看看他的反应如何。”

　　话音未落，四村周立刻就像只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龇牙反驳，差点就要从轮椅上弹起来：“我才不会说呢！”
　　不过因为担心引起周围人注意，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显得毫无威慑力。

　　薙切眼里的笑意深了些，没再继续逗他。

　　看对面炸毛确实很有意思啊。
　　感觉有点理解南云学长了。

　　短暂的沉默后，四村周稍稍平复下来。他试探地叫了她一声：“薙切……さん……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嗯。”薙切应了一声，“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确认一下。”四村周摇摇头，没有再说话。他已经彻底放弃要解决掉JCC盖饭的念头，放下勺子，手里揉搓着已经空了的糖纸。

　　薙切活动下肩膀，准备站起身。
　　还没等她完全站直，四村周便连忙抬头问她：“你要去哪？”

　　“去倒点水。”薙切指了指不远处的饮水机，“今天说的话有些多了，有点渴。”她顿了顿，补充道，“马上回来。”
　　说完，她拿着空水杯，朝着饮水机走去。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一直在追随着自己的背影。

　　而与此同时，另一道视线也同样投向了她。
　　“薙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