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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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疏源身着官服坐在刑部大堂之内，衙役押上重要疑犯——甄氏。其实流疏源与这甄氏还算相熟，甄氏是帝都风月阁的老鸨，流疏源风流在外，自然时常前去风月阁逍遥，虽未老鸨，甄氏的相貌也算是上乘，怎料竟与此次冤案大有联系。
流疏源一拍惊堂木，遏止住了底下的议论声，甄氏面色青白目光呆滞，对外物无一反应。流疏源觉得不对劲，命一衙役上前检查，那衙役方靠近甄氏，甄氏便倏地站起身，手脚上的铁链哗啦直响。衙役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怔，甄氏趁着这个空档，向端坐堂上的流疏源逼近。流疏源确实不慌不忙，修长的之间抵着下颚，凤眼中含着盈盈笑意，一派慵懒风情，“甄氏，知罪否？”
眼看那被囚的犯人就要步上刑部尚书大人所在的高案，几名衙役不约而同地出手制服了她，她径自挣扎，神色疯狂又偏执。可她终究只是名女子，很快便被衙役押回堂下。
流疏源漫不经心地翻开面前的卷宗，又问道：“甄氏，可知罪？”
甄氏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流疏源，犹如一头被激怒的母兽。这样的敌视情绪来得太过莫名，反观甄氏以往的善解人意，实在……显得有些不寻常。
“放了我！放了我！”她低声嘶吼着，目眦欲裂。
流疏源含笑看着她，朱紫的官服衬得他肤色苍白，又颇具尊贵威严，他稍沉吟，道：“甄氏，你可认识甄择？”
堂下披头散发形容狼狈的女子听见这个名字，哈哈大笑，笑了半晌，却不做应答。
流疏源既不着急也不呵斥，只翻开另一本卷宗，念道：“甄择，都城人氏，昭广五年任职户部侍……“
“哗啦“一阵铁链撞击声沉闷又清晰，打断了流疏源的话。她直起身，挺起脊背扬起下颚，一步步朝端坐堂上的刑部尚书走去。一旁的衙役见此，正欲上前将她押回原地，但被尚书大人挥退了，他眸中笑意更甚，任她走到案几前。
她目光讥诮讽刺，轻缓的声音如情人间的低语，“你不是问我甄择么？我可以告诉你，甄择是我的……“
“哥哥！“
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湮没了甄氏后面的话，流疏源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但他知道，这句话必然是全案的重点，错失了这次机会，想再让甄氏开口何其困难。可他无法苛责，因为唤他的，正是他的弟弟——流风动。
只见流风动牵着紫衣侍女的衣袖，如同害怕走丢了一般紧紧攥着。他站在大堂外，清澈明亮的眼眸一反往日的纯真，充斥了诸多情绪，惊慌、委屈、不满，与……伤心。
流疏源不顾自己身为刑部尚书坐于大堂主审犯人的威严，急急起身走道流风动面前，扯着他的手将他上下看了好几遍，确认他安好无恙后高悬的心方才稍稍平复。
甄氏在堂上张狂地大笑，负责记录审案过程的执笔脸色很是不好，站在两旁的衙役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
但这些都没能影响流疏源分毫，他现在只在意他的弟弟，“风动，你怎么来了？”
流风动松开紫衣侍女的衣袖，握住流疏源的手，眸中满是委屈，泫然欲泣，“哥哥……”
流疏源心中一痛，他从未见过风动露出这样的表情。流风动先天心智不全，因此从不知世间忧愁疾苦，不明伤痛怨恨。可今日……
他绕过堂前设的木栏，神色甚为担忧，“风动，怎么了？”
流风动咬唇抬头看他，“哥哥……你答应我不出来找芳的……”
他愣了，而后失笑，语气温柔又无奈，“风动，哥哥在审案，不是出来找芳。”
流风动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指着甄氏道：“那是芳。”顿了顿，又道：“哥哥，刚才和芳……”说着说着眼睛中又泪光闪闪了。
流疏源有些头疼，此时甄氏笑得更加癫狂了，她边笑边道：“若世有十丈软红，流尚书必享尽其中□□，旁人都言流尚书风流多情反无情，哈哈，怎料还有个这样的弟弟，哈哈哈哈哈。”
流疏源眸光一凝，无人看清他的动作，只知他突然间就消失在原地，再去看时竟见他抱着流风动出现在高案一侧的小几边，一手揽着弟弟的腰，另一手……提住了执笔手中那杆紫竹狼毫的上端。
墨汁“啪”地滴落，渗透了几层纸。执笔脸色煞白，握笔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那是惊骇，是恐惧，是不安，是……不明所以。
流疏源的眼底还残留着方才的凌厉，震慑得人手足冰凉，而眉目间的柔和笑意一直不曾改变。他轻轻道：“我突见家弟心情甚愉，中间些许言论与此案无关，执笔切莫记录下来，叫旁人笑话。”
执笔僵硬地点点头，他又是一笑，随手抽出那张被墨汁染花的审案记录，果然在其上见到了流风动的名字。
他这番举动明显表现出对自家弟弟的维护，众人在感叹他们兄弟情深的同时，心中也有些疑惑，何时听闻流大人家中还有个弟弟的？且样貌还这样出色，甚至比流大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流疏源将纸收入袖中，唤来那名领流风动前来的紫衣侍女，道：“烟斜，你先护着风动，等我退堂。”
紫衣侍女敛目欠身，“是。”
他松开流风动，安抚地笑了笑，转身走向高堂。在路经甄氏身侧时，她再次爆发出张狂的大笑，并出其不意地伸出欲扯住流疏源的衣角，流疏源蹙眉，侧身避了过去。
就在此时！一枚极细的银针不知从何处射出，直袭流疏源后背！
流疏源乍闻破风之声，脚下一转，极利落地移开去，银针钉入木柱三分之深。
有刺客！
刑部大堂竟叫刺客混了进来？！
衙役侍卫纷纷手按兵器，保护刑部重要犯人与官员。流疏源急忙向流风动那边疾行，神色间染上层忧色，正因这担忧，叫他被甄氏一把拉住衣袂。他身形一顿，又有两枚银针把握住这时机，朝他飞快射去。
流疏源被甄氏牵绊阻碍了那么一瞬，想再躲过银针已然是不可能。眼见那银针便要扎入流疏源体内，一道极细的金色丝线不知从何处而来，以刁钻的角度，恰到好处的力道，轻易拦下了那两枚银针。
此地竟有如此高手？！流疏源若有所觉，循着直觉猛然回过头，目光凌厉。
然而他身后除了流风动，与护着他的紫衣侍女外，再无旁人。莫不是他看错了？
堂上的情形容不得他细想，甄氏被衙役押解，再次疯狂地大笑，如杜鹃啼血，在生命尽头燃尽最后的力劲。她眼神偏执，边笑边道：“流转盈华御风醉，人面桃花羞与对。疏源斜流觅清风，不来不往终成空。”她反复念道：“疏源斜流觅清风，不来不往终成空。”
流疏源心头猛地一窒，“流转盈华御风醉，人面桃花羞与对”，这句诗是镌刻在流府“流动”之中的诗句，至今百年早已鲜为人知，她如何会知晓？！刑部尚书大人立于大堂之上，神思一瞬间游离开去，正是这一瞬间，令刺客抓住了空子，弹指一枚银针，夺走了甄氏的性命。
流风动拉拉紫衣侍女的袖子，明亮清澈的眼眸中映着甄氏临死前癫狂扭曲的笑容，“烟斜，她是不是睡着了？”
紫衣侍女轻声道：“但凡是人，便会睡觉，只不过有的人会醒，有的人不会。”
流风动不是很明白，他见周围所有人都忙碌不已，或惊恐或不安或忐忑或着急，唯独他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外面的世界，果然难以理解……
他有些委屈，上前几步伸手拉住了流疏源，“哥哥……”
流疏源转身，余光捕捉道一抹银光，他连忙搂住流风动向旁边避去，然而刺客显然早有预料，另一枚银针紧随其后，射向他们即将落脚的地方。流疏源力道新旧更迭，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见其扎入流风动的左肩。
流风动靠在他怀里低低哼了一声，他惊怒交加，顾不得乱作一团的刑部大堂，抱起流风动就向外冲去。
刑部离御医院开设的诊堂不远，流疏源如一阵微风般落地无声，将前来出诊的御医吓了个半死。流风动蹙着眉，轻轻道：“哥哥，我疼。”
流疏源心疼得无以复加，他这弟弟从小娇生惯养，又乖巧玲珑，何曾受过被针所扎的痛楚？
反是那御医稍定魂后笑了笑，“先让我看看罢。”他示意流疏源将流风动放在病榻上，询问道：“伤在了哪里？”
流疏源小心翼翼地将弟弟放下，答到：“一枚三寸银针，扎入左肩肩井附近。”
御医点点头，对流风动笑笑，“来，把衣服脱了。”
流风动眨眨眼，委屈地咬唇，乖乖地动手解衣服。流疏源却甚是不悦，御医不慌不忙地打开药匣，“诶诶尚书大人，您别瞪我啊，不脱衣服我怎么看伤口？不看伤口我怎么知道他伤的有多深？不知道他伤的有多深我怎么把针给取出来？不把针取出来他怎么好？所以说嘛，您就算再瞪，这衣服也还是要脱的。”
在他啰嗦的同时，流风动已经脱下了外衣与中衣，正想继续脱里衣时，流疏源站在他身边按住了他的手，接着亲自弯下腰，替他解开里衣的衣结，动作异常轻柔地掀开衣裳，只露出受伤的那边肩膀。
流风动容貌极其端丽，天下鲜有人能出其左右，而肌肤更是白皙莹润，于阳光下竟似剔透白玉。针扎进去留下的一个小红点，在他身上明显到不容忽视。
流疏源见此，眼中怒气愈胜，恨不得将那刺客抓出来凌迟处死。
御医洗净了手上前检查，“没有扎进穴位和血脉，针上也没有毒，尚书大人放心吧，只需将针取出即可。”他笑道：“幸好今日出诊的是我，不然小公子怕是要受苦了。”说罢，便从药匣最下方取出一块黑石，流疏源恍然，又磁石相助，取出银针自然不在话下，若是换作旁人，便只能破开伤口了。他向那御医拱手道：“今日多谢大人了。”
御医摆摆手，“尚书大人无需多礼，救死扶伤乃我本分而已。”言毕，转身弯腰，一手掂着磁石靠近流风动肩头，一手执药布。银针受磁石吸引，“铮然”一声破血肉而出，紧紧吸附于磁石之上，血渗出肌肤，御医立即将药布贴在伤处止血，前后费时不过一盏茶左右。御医再次净手，嘱咐道：“我已给伤口上了药，想必没有甚大碍，尚书大人放心。”他整理好药匣后向流疏源告辞，“下官已耽搁了不少时间，再不出诊御医院的前辈又要念叨了。”
流疏源笑了笑，“大人请自便。”
御医不再客套，推门离去。诊堂中除了几名煎药的小童，再无旁人。流疏源坐到床沿上，流风动立即偎进他怀里，头轻轻蹭着，声音还带着微微的鼻音，“哥哥，好疼……”
流疏源心疼地摸摸他的头，问道：“你不是不喜欢出门的么？今日怎么随烟斜来找我了？”
流风动忽的抬头，目光灼灼，璨如星子，道：“我喜欢哥哥。”他看着流疏源，异常认真，“哥哥曾经问我何为喜欢……一日不见辗转反侧思之，见之心喜不愿离之，是谓喜欢。”
流疏源墨黑的眼底波澜瞬起，涌动着夺目琉彩，“风动……”
“我想永远和哥哥在一起，不分离。”流风动弯起眼眸微笑，那是一种纯然的清澈与美好，仿佛全世界分崩离析也无法使他改变心意。
“风动……”流疏源喟叹一声，抬起他的脸吻了过去，从温柔到激烈，犹如确认双方情意般绵长缱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