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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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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床沿轻轻抚开迷住雪美眸的碎发,每日承受天使的责骂,破云的嘲笑,良心的谴责。
雪与司徒易的重逢是上天安排的巧合,为救天使,她历尽千辛找齐药材,日夜不眠的照顾,听到正义联盟撤退急忙赶来相会,还没来得及洗去一身疲倦便遭到我无情指控。我紧紧握住冰凉而脆弱的手指,是什么让她不安?是什么令她痛苦?轻轻抚过惨淡的脸庞,皮与骨紧密相连,是什么迷了我的心智?是什么蒙了我的双眼?我暗自流泪,她的憔悴竟生生刺痛冰冷的心,一把无名火愤愤燃烧。
雨水沿着屋檐落下滴在窗口,又是一个缠绵的雨日,远方,一白一青两道身影痴痴纠缠,不时传来轻快笑声。心隐隐作痛,默默关上半开的窗,将那片迤俪挡在雨中。肩头一沉,对上暴风担忧神色,抑制不住的悲痛涌上心头。仿佛又回到多年前的夜晚,黑暗中,我蹲在墙角,迷茫而无助的眼神异常空洞,单薄的身子格外孤单,那一笑,如和煦阳光射入心房,那个自负的女子将温暖一丝丝注入平凡女孩体内。
这一梦,似经历了千年,空气清新得甜到了心里。微弱烛光下,青色闪动,破云痛惜的向我望来,怕是仍在梦中,呆呆傻笑。苦涩的药味扑鼻而来,粘乎乎的液体在碗中翻滚,拿碗的手微微颤抖,余光扫过,破云似笑非笑的摆弄衣襟,赌气似的一饮而尽。
多情自古伤离别,破云、软雨与地使先后离去,惊雷索然地望着茫茫长空,情同手足的焰使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惊雷与焰使所学完全相反,隐有相克之意,然二人惺惺相惜,似有还无的情愫更显暧昧不清。她,也要离开了。
一阵轻风吹过,冰凉液体落在眉间,又下雨了。一连几日,绵绵细雨,在这西北小镇却不多见。我苦笑,下雨天本是留客天,我却送走了一个又一个满怀惆怅的友人。耳畔时常响起破云的忠告,这个看似游戏人间的浪子总能洞察一切,从初识到现在,她都能轻易看穿,或许,如暴风所说尔虞我诈的江湖不适合我。
当水气挡住视线,寒意渐渐袭来,头顶的水珠如断线风筝,可以肆意高飞却不能达到目的地。空中的油伞小得仅容一人,左臂依旧被无情攻击,右侧身体却一阵燥热,无意中触到那片柔软,有丝颤栗。她平视前方,仿佛要将这天地万物看穿,霍然惊觉,晶亮的珍珠从秀发间滑下,右手一紧,已将她狠狠拥入怀中。
甘甜夹杂苦涩淌进嘴里,正待询问,微启的唇已被紧紧封闭,白皙手臂缠上颈项,热情取代了瞬间空白,橇开她紧闭贝齿尽情嬉戏。紧帖的身躯在雨中缠绵,天地间,一切不复存在,伞早已飘向一旁。
枝头鸟儿乱叫惊醒了熟睡的人,我懒懒伸腰俯视怀中睡颜,她是那么安详、那么恬静,如误入人间的仙女。昨夜,我们打开心扉细诉往事;昨夜,我们相依相偎相拥而眠。我慢慢闭眼,期望这份温柔能多停一刻。
热闹过后,一切归于平静,雪走了,空中残留余香。
一人一马,相依为伴,马背上我一片茫然,天下之大,何去何从?
野外茶肆,商旅往来,三三两两的武林人士倒占了大半,其中一人正兴奋谈论正邪之役,唾沫横飞。要碗清茶在角落坐下,山中云雾缭绕,树木丛生,便是茶寮掌柜也受山中灵气熏陶精神爽朗。
远远走来一行人,青城装束,正是白靖秋与门中弟子。身后一人绿衣如水,与这青山相映,心下略惊,转身欲走,脚却不听使唤像生根般钉在原地。显然,柳芸亦发现我,犹豫着加快了脚步。
她在我对面坐下,径自提起茶壶道:“怎么没见师姐,吵架了?”白靖秋坐在柳芸身侧朝我尴尬一笑,今日换回女装与那日黝黑全然不同,只怕他已把我当作寻常女子。
“你见过她”声音平静,心中那份悸动只有自己明白。
“白公子,天下无不散宴席,柳芸就此别过,有缘再聚”,淡漠的神情不容拒绝,白靖秋懦动嘴唇,默然离去。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潇洒剑客在众人簇拥下显得异常孤独,记忆中单纯少女早随时光流逝而消失。
“你喜欢她吗?”隐隐有丝期待。
“我该喜欢她吗?”我淡淡反问,破云,你会怎么办?一个是深藏多年的纯真,一个是朝夕相处的知己。突然,我觉得疲惫,是心灵的疲劳。
我们彼此对视,直到夕阳西下,落日余辉染遍茶寮。闪电拖着长长尾巴来回摆动,慢腾腾走到我跟前磨蹭衣角。
“它就是闪电吧,不知有没有福气策马飞扬”。
她竟连这也告诉你了,你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是世人眼中的名门弟子,幽冥居声名狼藉,绝情剑更是人人欲除之而后快的凶恶之徒。
“你不会眼睁睁看我一个弱女子徒步在荒山野岭吧?”柳芸神色古怪。
命里有时终须有,这一天迟早会来临,面对当年少女的复仇,她的温柔令我不安,明明是灭门大仇,她却谈笑风生。
柳芸似看出我的疑惑,身子往后倾贴在怀中道:“我看过近年卷宗,幽冥居所杀之人大都奸恶之辈,或强取豪夺,或残害忠良,或面慈心恶,云大人答应调查山庄惨案,况且,我很怀念被你搂着的感觉”。我一顿,这小妮子怎么这般胆大,伸手搂住,她安静依靠,曾经雪也这么靠着。
有时,我觉得自己很贪心,与雪在一起时总想着柳芸,见到柳芸却惦着雪。柳芸嚷着要我与她一同进京,笑称若幽冥居滥杀无辜也不至于跑了凶手,这笑容背后可有几分真心,又有几许伤痛?纵使你爹恶贯满盈,你真能原谅杀父仇人,你我之战真可避免?
西北荒漠,黄沙漫天,我为柳芸挑了匹良驹骏马,备足粮水进入死亡地带。我因不识路径发愁,柳芸笑眯眯的摘下耳环叫我扳直磨细,正当我低头苦干,头上一痛只见她拿着长发站我面前,片刻,她竟做出简易指南针。
一路上,柳芸很少说话与日前判若两人,当我忙碌着搭帐篷、生火,她总是呆立一旁,我知道她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我身上。
夜晚,气温骤然下降,不知是习惯了天山的寒冷还是心头那莫名的羁绊,我丝毫不受影响。坐在柔软细沙上,仰望星空,最绮丽是牵牛、织女遥遥相望,即使一年只见一次,那至死不渝的深情却感动了世间痴男怨女。他们是幸福的,没有芥蒂。
一声轻咳,柳芸悠悠转醒,急促喘吸下是强忍的痛苦。我解下披风把她紧紧裹住,将苍白无力的柔荑藏在颈窝,细而密的吻如雨点般落在脸颊、眉间、耳际,直到泛起红晕传来阵阵灼热。
壮烈呼啸由远及近,狂乱步伐充斥耳膜,刹时,不祥预感陡升,闪电扬蹄嘶啸,快速上马向东飞奔。草原狼群以坚韧耐力著称,非千军万马不可挡,额角涔出细珠,接连不断,柳芸原本苍白的脸上连最后一滴血丝也被抽干。
宿命,我记起洛阳半仙,天山一行凶险万分,当时不以为然的淡笑,身为杀手早已看透生死,而今,却多份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