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不详信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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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再度翻过了萧府的围墙，看见了正在树下拿树叶扇风的萧绘梅。
她大概是刚练过武，此时满头大汗、呼吸不定。见到二人前来，立即面露惊喜，但随即又不知为何被某种诡异的慌乱替代。
“怎么了？”周以以不免觉得奇怪，于是问道。
而李暄看着破木桌上的两盏茶杯，笑而不语。
此时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从屋中穿来。
“绘梅，是这柄剑吗？”
“苏将军？”周以以看着从门中探出头来的人，更加惊讶。
而正在给萧绘梅拿剑的苏翎见到是长德和驸马，也是吓了一跳，棕黑的脸上泛起红晕：“您们怎么来了……”
周以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满面羞赧的萧绘梅，立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笑色揶揄：“闲来无事前来拜访而已。倒是两位？”
“我们……”萧绘梅站在苏翎身边，埋着头动作也扭捏起来。
最终还是苏翎梗了梗脖子，与她们说来，当然是以一脸通红的姿态：“多谢公主、多谢驸马、还有那位情圣！我与绘梅如今在一起了！”
李暄闻言惊讶：“竟如此顺利？”
萧绘梅微微点头，羞涩道：“前回驸马劝我欲什么纵来着，可我实在忍不住，将军一和我表白，我就忍不住答应了。”
周以以叹了口气，只能说这也在她意料之内。于是真诚祝福道：“那就祝二位永结同心、天长地久了。”
“谢谢！”萧绘梅听到这样美好的两个词，不禁开始幻想日后与苏翎白头偕老的光景，面上笑容如花儿一般绽开。
而李暄明显没有融入他们甜蜜悸动的氛围中，十分现实地问道：“萧相既然已死，二位要如何成婚？”
“暂不成婚。”萧绘梅便答，神色略微严肃下来，“在大邺时局稳定前，我都不会公开与将军的关系，以免萧家拖累于他。”
周以以闻言不禁有些着急，这傻姑娘怎么一点也不懂名分的重要性？但碍于苏翎就在这也不好说得太直白，于是侧敲旁击道：“那若某天苏将军寻得了更合适的姻缘怎么办。”
苏翎听她这样质疑，立即上前一步，坚定道，锐利的眸中反射着毅然的光：“驸马多虑。在此公主作证，我苏翎日后若负了绘梅，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萧绘梅连忙捂住他的唇，似乎心疼，也定定道：“我相信苏将军！”
两人深情的戏码令周以以颇为无奈。她可见过许多热恋男女海誓山盟，过几日就因鸡毛蒜皮小事而分道扬镳的。不过苏翎既然都对着公主起誓了，以后若真敢负萧绘梅，她就找公主和他算账去。
如果那时候她还在公主身边的话。
“好。”她于是点头，不再疑问。
李暄便又问道，似乎不太确定：“听说现在萧府是萧侍郎在管？”
萧闵是萧蔺的嫡长子，任中书侍郎，原本便在萧蔺手下任职。现下萧蔺已死，圣上大有令他统摄萧蔺旧职之意，以抗衡抓住机会极力侵蚀中书省的韩党。
“是。”萧绘梅爽快点头，一如既往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现在萧府就是伯父的了，其实就是名义上换了个主子，府里人的生活倒没什么变化。”
李暄点头，很快便神色淡淡地将此事一笔略过，依旧维持着不喜政事的一贯形象。
“既然二位进展顺利，吾等便先走一步了。”她勾起唇角，十分真挚地笑道。
萧苏二人自然不舍，极力挽留她们再一起吃个饭，但李暄去意已决，拉着周以以便离开了小院。
“哎。”翻到了府外空旷无人的土道上，周以以不禁感慨，“也是见证了一份好姻缘了。”
李暄意味不明地瞟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两人于是打道回府，坐在马车中摇摇晃晃。未免继续尴尬，周以以拉开布帘，让冷风灌进车厢里，吹散又要积攒起来的闷热。
“萧蔺死了，您有什么打算。”她目光侧向窗外飘忽不定的风景，一面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不知道。”李暄坦诚地答。
她总觉得这桩庞大的纠葛后还有双不为人知的眼睛，比她还在更暗处，那么她就不该轻举妄动。
“好吧。”周以以虽然对她的话将信将疑，但这些明争暗斗确实也从来和她没什么关系，于是敷衍道，“那可以过几天安静日子了。”
而谁也知道一切总不会像预想那般顺利，意外总是时时刻刻在发生。
两人回到清平府时，正赶上驿使前来送信。
李暄轻车熟路地将其接过，却在看见上头写着周以以的名字时动作一僵，直到看到寄信者处写着另一个人的名字而非周尔时才放松下来。
“你的信。”她和蔼笑道，隐藏起刚才有一瞬想将它撕碎的阴戾。
“嗯？”周以以不禁疑惑，毕竟从来也没人寄信给她。而当看到“周伯约”的名字时，她立马激动地跳了起来。
周伯约，是玉手的本名。
“师父给我回信了！”她兴奋地大喊，连忙将外头的信封扯开，拿出其中一张崭新的宣纸。
上头的字迹如同鸡爪爬过般惨不忍睹，但周以以早就习惯了，阅读起来毫无障碍，于是小声逐字逐句念了起来。
“以以，时隔数年再收到你的来信，为师深感喜悦。许久以来为师一直挂念着你，如今听闻你已过上了好日子，为师也终于可以安心了。”
“扬州是个好去处，而为师却觉得不如京城，常常会想回到故里。周尔尔已经入京为官，代吾归去，为师也便没什么遗憾了。”
周以以念着念着，却越来越觉得奇怪。一会是终于安心，一会是再无遗憾，听着倒像是某种遗笔，令她心中不安，语速也不由得放缓下来。
“为师如今身罹重病，无法远游，却因过去之事一直放心不下。今天看到以以也长大成人，为师便总算是如愿了……”
纸张在手中骤缩，周以以不可置信地睁圆眼，心一瞬间被扎穿了一般，又惊慌又困惑。
玉手……要死了？
这怎么可能？
“周尔住在哪？”她转过头，脖子好像生了锈，咔哒作响，问李暄。
“……西京北。”李暄答，眉头紧锁地盯着她苍白的脸。
“我要见他。”周以以又迅速蹿上了车厢，嗓音发颤，“我要问问他，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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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昏暗，简朴的院落却未点灯，陷在一片沉寂霾霭中。
周尔坐在院中的一棵银杏树下。冬风早已将树上的叶片吹尽，仅余下细瘦崎岖的枝条。他就在这树下端坐，就着最后的一丝天光拨弄地上的野草，面无表情，似在思忖些什么。
“大人！有人求见您，说是您的师妹……”
仆从忽如其然的来报叫他心下一惊，仿佛从另一个世界蓦然醒来。
“周以以？”他自言自语，不明白她为何会在这样的夜里找上门来。但比起疑惑，他的心顿时被一股喜悦所盈满，这是他许多年都未再体会过的。
周尔立即站起了身，往门外赶去。在见到门口那一抹娇小的身影时立即眉眼温和地唤道：“以以，你怎么来了。”
而那人却径直奔了上来，一伸手就是拽住了他的衣领！
“你不是说师父在扬州过得很好吗？”未有任何预兆地，周以以大声质问道。
周尔再度吃了一惊，这才看见她横眉怒目的神色之中的愠怒与惊慌。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他也只能举起双手以示冷静，回道：“师父怎么了吗？”
“他得了重病、快要死了！”周以以又是一声怒吼，她涂着烟灰的脸颤抖着，眼角泛红，乌黑的眼珠上水光浮动。明明是那般丑陋不堪，却如此令人怜惜。
周尔喉咙微动。他本应当为她方才所说的噩耗而惊慌失措，可不知为何她此刻脆弱的模样却吸引走了他的全部注意。使他不自觉伸出手，想要抱住她。
而他的手刚揽上周以以的肩，便被又怒又怕的她一把推开：“我问你话呢？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把师父一个人丢在那！”
周尔唇角嗫嚅，想要解释，但却不知该解释什么，最终只能说道：“我不知道。”
“你！”周以以被他的不负责任气得浑身发抖，尤其想到把玉手抛下的不止周尔、还有她自己时，泪水就忍不住向下涌流，如断线的珠子洒入沉沉夜色。
她不再理会周尔，也不想看他脸上的愧疚与无奈，转头就急奔而去。她要去扬州，见玉手最后一面，连着周尔的份向他道歉。
周尔下意识要追上她，再像幼时一般轻轻环抱住她瘦弱的躯体作为安慰，却在迈出一步时倏地顿住。
一抹刺眼的红色划破他的眼珠。
那个高个的艳丽女人缓缓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再度将他与周以以之间的道路隔断。
毫无疑问，李暄在暗处看见了一切。此刻她面上带着某种得意的、轻蔑的、令人作呕的微笑，将悲悯的目光拂过他，使他心中刹那发凉。
“你……”他听见自己张开嘴，想要质问她什么，但最终也不知质问的内容。
“我？”李暄勾起唇角，好整以暇地看他。她知道他问不出口。
因为他已与周以以没有关系。
现在名正言顺地站在周以以身侧的人，只有她李暄。
刺眼的红随夜风飘摇而去，离开了寂静的庭院。
天色已经完黑，今日的夜，没有月华也没有星光。
周尔在铁锈般沾着腥味的浓夜中站了许久，那个人的话，再一次回荡在耳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