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面情绪》亦门

12、第 12 章

　　“小程啊，你是哪里人啊？”

　　“我是金滩人。”

　　“哦，金滩啊。金滩可是个好地方啊，”X书记笑眯眯，“轰蛤梵切了发？”

　　咦？书记咬到自己舌头了？这说的什么？程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书记是在学他们那里的方言，马上笑着应道：“木吃木吃。书记您还会说我们那儿话啊？”

　　“哈哈哈，我去过你们那儿，就记住了这句。小苏，你是哪里人啊？”X书记略略偏过头去。

　　“……啊，我是春城人，”苏岑见书记与左边的程骋搭话，正松了一口气自己盯着餐桌中间的花束发呆，忽然被问，不由紧张。

　　“哦，春城啊，好地方，”X书记点点头，“那你和小程家倒也离得很近啊。”

　　哪近啊，高速公路跑半天呢，书记您真是龙行虎步，程骋心里嘀咕，嘴上应和道：“是挺近的，我们都算是南方人嗄。”

　　“你们考到Ｐ市来也不容易啊，”X书记表情和蔼，“小程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啊？”

　　“X医。”

　　“X医啊？”X书记一脸惊讶道，“X医哪一届？”

　　苏岑愣了一下，答道：“99届。”

　　“99届？”X书记惊呼一声，眉开眼笑“这可太巧了！我儿子也是X医99届，王飒飒，你们认不认识？”

　　苏岑垂下眼睛，淡淡笑了笑，点头道：“认识，我们是同班同学。”

　　“啊哟这可真是太巧了！”与书记隔开一个位子的赵院长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书记您儿子在哪里高就啊？”

　　“刚毕业就出国去了，乐不思蜀，”X书记说起儿子自然是一脸欣慰，“不过我跟他说了，尽量争取快点回来，为我们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

　　众人皆笑了起来，程骋也跟着笑了两声，边笑边用眼角余光打量苏岑。苏医生脸上仍带着微笑，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面前的青色陶瓷筷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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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饱好饱，”程骋眯着眼睛跟在苏岑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狭窄的小巷里。暖融融的阳光被凌乱搭建的拥挤平房割裂成一块一块，安静地照在褪色的砖墙上。午后的时间，巷子里只有几个坐在椅子上的老人，享受那一小片落在自己门口的阳光。

　　“苏医生，你下午不用上班啊？”程骋晃荡着手里的塑料袋，凑到苏岑身边发问。

　　“不用，”苏岑轻轻说道，目光直视前方。

　　“哦，”程骋咧开嘴笑了笑，“那可太好了！我们下两部电影看看好不好？”

　　苏岑脚下顿了顿，回过头来看着他：“你不用回学校吗？”

　　“回学校我也就是玩呗，”程骋眨眨眼睛，“苏医生你难得休息嘛。我看你很累，肯定不想出去瞎晃。我们就在家里，好好……”

　　“别闹了，”苏岑轻声打断，转过头去。

　　“苏医生，”程骋观望了一番对方神色，小心问道，“你是X医毕业的啊？那为嘛去梅斋医院工作？”

　　“梅斋怎么了？”苏岑不紧不慢地走着，“梅斋医院是一家正规医院。”

　　“是啦是啦，可是X医毕业，可以去……更有利于自己发展的医院吧？梅斋医院很……特别。一般X医毕业，不会去那里的吧。”

　　沉默了一会儿，才听到苏岑轻声说道：“梅斋医院是一家很好的医院。他们愿意要我，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没有……多优秀……”

　　“怎么会呢！你看那个什么王塞塞，高干子弟，能念什么书，还不是出国了！”程骋撇撇嘴，“苏医生你肯定比他厉害多了。”

　　“他叫王飒飒……”

　　“啊呀都一样，什么名字啊，一听就不咋地，”程骋越说越起劲，“还不就是靠他爹，要怎么不能去英国XXXX留学呢，一个月起码两三万，真他妈烧钱啊。”

　　“……他不是那样的，”苏岑停下脚步，“他……成绩很好，人缘也很好，跟我……不一样。”

　　“诶？苏医生你大学什么样子？”程骋好奇地追问起来，“是不是留那种很文艺范儿的刘海啊，然后带个黑框的眼镜，每天在图书馆自习那种？”

　　苏岑冲他笑了笑，掏出钥匙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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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重阳周第四天，也是真正的重阳节。

　　苏岑起床时，意外地发现床上只有他一个。他刚抬手按掉还没来得及响的闹钟，就听到扣扣的叩门声传来。

　　门开了一条缝，探进一个脑袋，冲他笑道：“苏医生你起了啊？吃饭吃饭。”

　　木质餐桌上摆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牛肉煎饼，还有两杯牛奶。牛肉煎饼虽然边缘有点黑焦，然而似曾相识，苏岑无奈地看了对面的小青年一眼。

　　小青年皱皱眉头，道：“好啦苏医生，是我昨天吃完饭偷偷让服务员打包的。一桌人都没动，多浪费，这里面塞了好多牛肉啊！我重新煎过了，很好吃的！”说罢，摸过一块塞进自己嘴里，咬了一大口，撑得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

　　“吃完饭我跟你一起去上班啊，”小青年神态自然地边吃边翻阅报纸，“哦对了，苏医生，你楼下信箱里的报纸都满了，你订了不看的啊？”

　　苏岑愣了一下，他不记得他自己订过报纸。

　　就像他的胃，早已经不记得被温暖的早餐填满，是怎样一种感觉。

　　热乎乎的牛肉煎饼就算焦了一点，也真的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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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塞！今天人怎么这么多！”程骋看着从巷口一路排到巷尾的各式机动车和非机动车，惊讶地瞪圆了眼珠子，“苏医生，你看那边，居然还有三辆大巴诶！重阳节就是不一样啊。”

　　“你真的要做毕业论文么？”苏岑忽然想起，“来得及么？”

　　“准备阶段准备阶段嗄，”程骋随手摸了摸门上的黄铜狮子头，“不急不急。”

　　身后忽然传来高音喇叭的声音：“X大附中的同学，这边走。X大附中的志愿者，这边走。”苏岑转头一看，大约30多个穿着制服的高中生走了进来，一边好奇地打量周围，一边交头接耳。年轻的步子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有雀跃的冲动。

　　苏岑赶紧迎了上去，对那个老师模样的人说道：“对不起，这里最好不要用高音喇叭。”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方赶紧放下喇叭，“我也是临时随便找了一个喇叭。都是孩子，丢了一个责任负不起。”

　　这里又不是深山老林，苏岑保持微笑：“我看到后面还有摄像机啊，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能随意摄像。麻烦摄像前先征得病人同意。”

　　“哦哦”，对方点头，“我们知道的。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去年也来过。”

　　“好，”苏岑带他们进去，原本叽叽喳喳的高中生看到大厅里坐着的一圈老人立刻安静了下来，眼神里带着稚气的怯意，自觉地排好了队伍。站在柜台后面的薛护士拿出一筐志愿者徽章，分发给他们。

　　“大概几点开始联欢啊？”老师问道。

　　“十点左右吧，”薛护士答道，“还有一个多钟头。”

　　“那我们能不能先上去看看？”对方拿过一枚徽章别上，“这样中午就直接回去了。”

　　“……行，”薛护士想了想，道，“三楼的病人还在吃饭。二楼没问题。哦，拍摄一定要征得对方同意。”

　　“好的好的，”老师笑着点点头，领着一拨高中生走上狭窄的楼梯。

　　“你今天要干什么？”苏岑靠在柜台边，一边翻着记录一边问程骋。

　　“随便逛逛，”程骋自己伸手抓过一枚徽章别上，“那边一排小包间我都没去过呢。我打算先跟几个老太太熟络熟络，了解一下大概情况。苏医生你别想我啊，好好工作撒。”

　　谁想你啊，苏岑无奈地瞪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