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分寸》越南椰子糖

2、2

　　那是在弟弟出生后不久拍的照片。

　　没来到新家之前，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有张和妈妈的照片。

　　这样每次伯父稍不如意打我的时候，我就可以摸出来看看，而不是只能躲在被窝里抱住妈妈旧衣服，闻着上面熟悉的味道偷偷抹眼泪。

　　可是家里东西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一张，还挨了伯父的一顿臭骂。

　　所以当弟弟的呱呱坠地后，我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

　　那是孤独童年里最快乐的日子之一。

　　可这份快乐只持续到站在摄影棚前，就消失了。

　　给我们拍照的摄像师是个中年人，有点谢顶秃头，他一边让我们调整位置，一边看着我们感慨。

　　「那个小妹妹往中间站，对对对，漂亮的要站前面。」

　　他指着扎着两个漂亮小辫的李钰。

　　「这小妹妹真像妈妈，长得真漂亮，以后一定是个大美女。」我抬头，看着妈妈正高兴的看向妹妹。

　　摄像师又将视线看向我，我冲他尽力笑着，扯着自以为最好看的微笑，希望他也能夸夸我。

　　可他只是短暂地撇过我一眼，「这大女儿一看就是个很好老实的孩子......很淳朴。」

　　我用余光飞快地扫向妈妈，却见她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可我还是尽量地傻笑着，鼻头却涩涩的，感觉眼眶有些发痒。伸手一抹，手背上留下些晶莹的液体。

　　自从那天以后。

　　我再也不期待拍照了。

　　我的视线再次调转到桌上的那张四口之家照片，我已经不记得为什么没有我了。

　　手上端着的蛋糕正散发的菠萝的清香，我没有动叉子，我也没有告诉妈妈，我对菠萝过敏。

　　我看着弟弟调皮地给爸爸的额头抹上奶油，爸爸只是小声的怪他不听话，可看他的眼里是我不曾有过的宠爱。

　　浑浑噩噩的，我突然想到，没有我在上面的全家福也是全家福吗？

　　难道我不是这个家的女儿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卧室，心里疲惫得有些发沉，可闭眼，陈岐的脸又出现在眼前。

　　还有和他十指相交的女孩。

　　我终究还是打开了手机，屏幕上却只有三条讯息，最后一条留言是，「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爱你宝宝好好休息，我明天来找你。」

　　我浑身疲惫极了，只觉得他给我的爱像是一件湿透的棉袄，穿上冷，脱下也冷。

　　李钰敲响了我的房门，她走进来，和我面对面地坐着。

　　「姐，今天回来的时间看到你在哭，你怎么了？」

　　「我是和陈岐吵架了。」

　　我沉默着说，避开她追究的视线。

　　「你和姐夫吵架了，这怎么会，我感觉姐夫这人挺好挺贴心的。」

　　「是不是你做的...」

　　李钰十分惊讶地站起身，怀疑的视线看向我，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

　　明亮地灯光照射在她脖颈上的项链，闪出几道细碎的璀璨夺目的光彩。

　　看着那条项链我突然笑了。

　　是啊，陈岐是多贴心的一个人。

　　他会给女朋友的妹妹精心挑选礼物，却会在我的生日过后才歉意地向我说忘了。

　　那次，下班后我们窝在沙发上，无意间瞥见他正在看女士项链。

　　下意识的，我将那项链视为他偷偷准备的礼物，毕竟恋爱这么久他只在送过我一顶小黄鸭帽子。

　　我暗自高兴，作为回礼，我给他准备了一双他一直很想要的球鞋。

　　那鞋是我两个月省吃俭用省下来的工资。

　　我原本是打算在他给我惊喜的时候，再拿出来，让他知道我也很爱很爱他。

　　可直到在我们的订婚宴上，他讨好一般的将那条项链送给李钰。

　　餐桌底下，我的手指死死攥在一起，掐出的红迹在白色礼裙上留下痕迹。

　　为什么。

　　我强装笑意听着家人们夸奖着，「李婉可真是捡到宝了」「姐夫真是个浪漫的人，姐姐我真羡慕你了」

　　事后，我就此和陈岐吵架，他按着疲惫的眉心，对我别开脸。

　　「李婉，你能不能懂点事，我送你妹妹东西还不是给你长脸。」

　　我抬起头又低下，涌上喉咙的不对劲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们不欢而散。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我看着李钰的漂亮小脸，只是笑了笑，让她去早点休息。

　　第二天陈岐一早给我发来消息，他在我家楼下，接我回家。

　　我茫然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脱下这件湿透的棉袄。

　　可我还是下去了。

　　我们沉默地回到了出租房。

　　陈岐走进卧室，又从里面退出来，双手别在身后，神神秘秘地笑得十分狡黠。

　　「好了别生气了宝宝，昨天让你误解了，原本就是怕你误会才没有告诉你，没想到弄巧成拙。」

　　像变魔术一样，他从身后拿出一大簇的玫瑰花，眼神亮晶晶的，满含期待地看向我。

　　我心里有几分原谅他了，可还是有几分委屈，稍稍背过身翁声说。

　　「为什么昨天不来接我向我解释？」

　　陈岐眼神一亮，知道我这是要松口。

　　他将玫瑰花抛在一边，将我紧紧地搂进怀里赶忙辩解。

　　「昨天不是跟你说了我那前女友有抑郁症想不开，她一直缠着我要再陪她一天，不然她就要去跳楼！」

　　他的语气陡然加重，我心里听着一惊。

　　「你说说，人命关天，我能见死不救吗？我要是不救她，那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太没良心了。是不是宝宝？」

　　他又搂了搂我，我听着他的心跳声砰砰。

　　听说有些人会在撒谎的时候心跳得很快，我感受着他胸膛传递的温度突然想到。

　　「再者我看你误会都误会了，也就不在乎那一天的，这不结束了我就赶紧来解释了。」

　　他一双明亮又大的眼睛看向我，我在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身影，心一软，可是又想到那为什么昨天晚上不找我？

　　我还是点了点头，他亲亲热热地吻上我的嘴唇。我被他吻的缺氧，挣脱开一会，喘着气问他喜欢我什么？

　　他没怎么思考就脱口而出，「懂事，会照顾人还有可爱。」

　　我坐在沙发，原本激烈跳动的心一下冷了下来。

　　「懂事。」

　　妈妈也这么夸过我，她说「要懂事，做姐姐的该让着点弟弟妹妹。」

　　那话是在我第一次过生日，第一次有爸妈陪伴的生日。

　　明明是我的蛋糕，应该让我来吹蜡烛和切蛋糕，可是妹妹一直在旁边吵，哭闹着要切蛋糕，怎么也哄不好。

　　我带着蛋糕帽，正打算吹蜡烛，妈妈拦下我，「婉妹几，你是做姐姐，你让一下妹妹好不好，她还小。」

　　最终，李钰吹灭了属于我的第一个生日蜡烛。

　　一片昏暗中，我一边吃蛋糕一边滴眼泪。

　　泪水混着蛋糕，尝到嘴里的味道一片苦涩。

　　为什么妈妈，就因为我是姐姐我就得让着她吗？

　　可是我不想当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