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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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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到宿舍的。
在路上,我一直想着若琪,在高高的天台上,她最后的美丽的背影,那义无反顾的纵身一跃。最后,她似乎是对我说话的、但是,她说了什么?我拼命拼命的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原始跟着我回到宿舍,他在宿舍里来来回回的走,看看若琪留下的东西。我仅有的一张若琪的照片是我们离开孤儿院时一起拍的,那上面,我们拿着行李笑得很欢快。背后是我们成长的地方。
原始说,这个女孩子,长得和姐姐好像哦。
我把他拉到身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头很疼,很累。
我问他,除了樱落,你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吗?
他奇怪的看着我,然后指指我的脑袋,你在想什么呐,我当然只有一个姐姐咯。
头很疼,真的很疼,我感觉到若琪在我身边地气息,很重很重,我无法脱身。
渐渐地,我闭上了眼睛。
我决定再去一次5楼是过了一个礼拜后中午的事情。
下了课,我就匆匆忙忙搭上电梯来到5楼的展览馆。
依然是打着毛线的阿姨,和空空荡荡的大房间。我又从头开始看,一个一个获奖的人,我一个也没有拉下。
终于找到了原始的爸爸,樱落的爸爸,或者可以说是若琪的爸爸的照片。
原天野,1982级小提琴专业学生。1983年巴塞罗那音乐大赛小提琴A组,金奖。
1984年巴黎音乐大赛小提琴C组,金奖。............
照片上的男人,是年轻了很多的原始的爸爸。还显得有些稚气。他握着小提琴的样子很像原始,是很认真的眼神。
那个眼睛真的和若琪的眼睛一模一样。
若琪,这是你的爸爸,对吗?
可是即使是这样,为什么你要飞走呢,这不是罪啊,若琪。你不需要偿还什么的。
在我转身的时候突然看到爷爷,我吃惊的望着他。然后朝他鞠躬,说,爷爷好。
他朝我点点头,然后指着照片说,诺,那个就是我儿子。
他问我,你吃过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们在一个小小的西餐厅里吃饭,要的是七分熟的牛排。
餐厅的背景音乐,是很轻的吉他曲子。
坐在我对面的老人,动作优雅,像一个绅士。
我们偶尔说一些话,然后他问我,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性格古怪的糟老头子?
我摇摇头,不会啊。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清澈的光芒,不同于往常的尖锐犀利的光芒。我好像可以感觉到,他其实是一个脆弱的老人。
突然感觉到了若琪,我闭上眼睛,鼓起勇气问他,爷爷,除了樱落之外,你还有孙女吗?
我听到刀具掉在地上的声音,“匡~当~”
睁开眼睛,看见侍者匆忙走过来,为他换了一副餐具。
这个老人的动作,应该是很多年没有的慌乱吧?
沉默了很久,我们都没有再说话。
吃完饭,他要了一杯红酒,然后问我,原始知道吗?
我说,我也是偶然发现的。
他说,我的那个儿子从小就放荡不羁,我一直觉得男孩子的个性这样是很容易变坏的。于是从小我就把他束缚在家里,他喜欢弹吉他,可我一直觉得那是门没有前途的艺术。所以让他学习小提琴。
他叹了一口气,说,也许当初根本不应该这么束缚他,就不会逼他走上绝路。
那是在一个夏天的夜晚,在一场仑焕音乐学院的内部演出中。渴望自由的原天野邂逅了活泼开朗的安琦。少男少女的在盛夏的夜晚,在美妙的音乐中,互相深深的吸引。
他们是有罪的,是注定不可以在一起的。
原天野有一个逆来顺受的未婚妻,那个严肃的,古板的家庭为他挑选的门当户对的妻子。
他反抗过的,可是20年来,他的人生从出生开始就被安排好了,他只是一颗小小的,无能为力的棋子。
从遇到爱情的那天起,安琦就像注入他干涸心灵的清泉,他无比滋养,还有从未有过的彻底的快乐。
爷爷说,我明白了,他的灵魂终于被释放出来了。
某一天的下午,他安静的坐在他父亲的身边,然后认真的对他说,
爸爸,我要离婚。这个认真的表情,是他的父亲从来没有见过的。他的父亲感到震惊,还有暴怒。
他说,爸爸,我不要再做原家的玩偶了,我要去追寻我自己的生活。
他的父亲让他滚,让他不要再说自己姓原。
那一年,原始3岁,樱落6岁。
他得了白血病,是离开原家以后的事情了。
那一天早晨,那个叫安琦的女人跪在原家大宅的门口。她在原田野父亲的面前忏悔,说一定会带着女儿离开原天野,从此消失。只是请求他的父亲为他治病。
爷爷说,其实那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可是为了原家的声誉,我怎么可以接纳她和她的孩子,她毕竟是一个第三者,这是原家从来没有过的耻辱啊。我给了他一笔钱,让她走。
那个女人带着孩子离开了原天野,但是在医院里的他根本不肯配合治病,除非见到他深爱的妻子。
原始的妈妈一直陪着他,有一天他从疼痛中醒来,对她说,我对不起你。请你告诉安琦,我爱她。还有我们的孩子。
那天晚上,他从医院的顶楼纵身一跃。
那一年,若琪6岁。
从此以后的12年,原始的母亲过着精神分裂的日子。
爷爷的眼角有闪烁的痕迹。那是一个追随自由的男人摆脱严酷家庭的故事,可惜的是,它是一个悲剧。
爷爷说,我原本想告诉樱落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你和樱落很相象。不知不觉的全说出来了。
我问,爷爷,你知道那个从天台跳下来的原若琪吗?
他点点头。
我说,她就是你的另一个孙女。
看着他震惊的双眼,和眼中无比深邃的忧伤,我突然发现我的残忍。这个老人,这么多年来已经生活在自责的痛苦中了,我怎么还可以用若琪的死来刺激他伤痕累累的心灵呢?
冬天的街道,冷得刺骨。若琪,仅仅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世就飞走的吗?你怎么会这么脆弱?这不是你的错啊,只是命运无情的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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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上完乐理课,原始去打篮球。我继续在教室里练琴,还有两个月就要参加比赛了,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我更加清楚要为了自己的目标而执着的努力。何况,我的身上,还寄托了那么多人的梦想。
中午吃的牛排很油腻的关系,我几乎全部吐了出来。在水池边上,我清洗嘴角,然后听到欢愉老师凄楚的声音。
我从水池的窗户往外望,可以看见林老师和欢愉老师站在走廊里,他们正对着,欢愉老师一直哭一直哭,那么悲伤的样子,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说,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要封闭着自己呢?
林老师轻轻推开她,想继续往前走。
欢愉老师一把从背后抱住他,这样激烈的动作,是从来没有在如此温柔的欢愉老师身上看到过的。
她死了,她已经死了,为什么你还要活在痛苦里呢。为什么你的左手要带着手套呢?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呢?
我知道她已经死了!林老师突然吼叫起来,三年了,你提醒过我多少次?可是她死了又怎么样呢,我还是爱她,没有办法不爱她,你懂吗?
欢愉老师哀伤的闭上眼睛,眼泪无声的流淌。
她说,栀榛,你可以看看我吗?
她说,当初先喜欢你的人,是我呀。
她说,樱落弥留的日子,一定要我们微笑的看着她离开,要从此以后都会微笑。可是现在,你会微笑吗?
好痛,我的肚子好痛,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往后倒,不可以,不可以,在我跌落到地上的时候,我听到我的小提琴盒敲击地面的声音。感觉到有人向我急促的奔来,呼唤着我的名字。
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