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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第一百七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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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被许父开导了一会儿,艾辉总算有别的动作了。他站起身,摸索了两下扶住墙壁,一步步走到床头给自己接了杯水喝。水滴顺着嘴角滴到了衣领,一路滑到地上,他一口闷了下去。
再拿开时众人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水杯里溢出来的水,而是他快要断线的眼泪。艾辉看着床上躺着的白暮识,又看着另一张床上的伊西斯,终于是忍不住,趴在被子上哭了起来,边哭边埋怨。
“都怪我没用,在这种事上帮不到你们,哪有爸爸会让孩子冲在自己前面的!你们醒醒,让我躺在这儿好不好……想干什么就去干吧,别吓爸爸!”
许父把崩溃的艾辉哄着拉出去,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所有人把目光投向睡着的二人,深深的无力感席卷而来。
菲维突然感觉艾辉身体里的灵魂被换过,让人更加不解:“他为什么会对白暮识和伊西斯自称父亲说得那么熟练?他们以前不是真正的父子关系吧,现在怎么和亲生的一样?”
“这个嘛……”牧淮在菲维肉肉的脸上捏了捏,“就和我还在你身体里的时候差不多,那会儿我也经常被你这具身体下意识的情感所影响,艾辉只是太爱自己的两个儿子了,再加上陆尘本来就和他们一起生活了几百年,不是父亲胜似父亲,早就把白暮识和伊西斯当成亲生的看待了。”
菲维的眼睛再度发光:“这不是挺好的吗?他们应该没有双亲,就算有也不在了吧,能有一个这么爱他们的爸爸,生活上肯定很快乐,既当爹又当妈,艾辉很累的吧。”
牧淮摊开手,表示他也不知道,反正看艾辉的样子,说不定还乐在其中呢。说到这个他就来气,差点他也能当上这俩人的爸爸了!好不甘心!但一想到这个爸爸背后要承受什么,他就有点庆幸自己没坚持。
他们在房间坐了会儿,又有人进来了。一双眼睛先从门缝里瞟了一眼,然后大大咧咧地推开门,来人是顾泽炎,这人身上还绑着绷带,医生说不能下床,估计是趁着别人不注意偷跑出来的。
“他们还没醒啊,都多久了?艾辉不在吧,上次来他可是拦着把我弄回去的,真是,看一眼都不行,小气。”
等他进来后,立刻又跟过来了一个普来西,她懊恼地想去给顾泽炎来两拳:“你还乱跑!艾叔叔是怕你的身体出了什么意外,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还敢跑!怎么就耐不住性子呢。”
她扒在VIP房的门框上,对他一顿输出后才发现里面的一屋人,中间还有她的爸爸,这可把普来西吓傻一个激灵,立刻整理好仪态,变回了那个家长眼中的乖女儿,弱弱地喊了声爸爸。
普青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没放在心上:“你是来抓人的,还是来看病人的?”
普来西眼神躲闪:“都,都有吧。”她还没把自己谈了恋爱这件事告诉父亲,就怕这俩处在一个空间,顾泽炎会说什么刺激性的话题,这更加增强了她要把人拉回去的决心。
对此还一无所知的顾泽炎还在那儿兴致勃勃地端详伊西斯的睡颜,摸着下巴小声嘟囔:“为什么连睡着了都这么好看?你再不醒,这星际第一美男的称号就要归我咯。”
牧淮在对面挑衅:“为什么不能是我呢,小朋友,听说过要尊老爱幼吗?也不看看咱们之间的年龄差,我当年干大事的时候你太太太爷爷都没出生。”他抱着胸,和对方互放电眼,谁也不服谁。
顾泽炎笑了:“不过是有个好点的基因,以后的路上没人陪着,还不一定有我过得开心,老——爷——爷——”
这个称呼让他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头顶的十字路口显形,牧淮摩拳擦掌,说:“哦,是吗?现在这个年代,实力才是王道,我的背景不比你差,那要不要来一架?事先说好了,禁用溯源。”
“你是怕了吧。”顾泽炎满不在意地说,“对了,我听说你的能力是预言,没什么攻击力啊,”他说得哀声叹气,还顺带给了他一眼刀,“没有白暮识,你哪儿来嚣张的资本?还用年龄压我,也不看看你这具身体够不够格。”
牧淮气急败坏,但他没表现出来,只是抽了一下嘴角,想还嘴的时候被普来西打断了。
普来西:“注意点,这里是病房,不是你们撒泼打野的地方,要吵出去吵,还是要我把你们赶出去?”
顾泽炎瞬间噤声了,但被牧淮嘲讽了,那眼神似乎在说:哎呀,原来是个妻管严,以后拿这个恶心你啊。
拳头硬了,但他没吭声,生怕普来西给他一脚踢出去了,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为自己争取到探病机会,还不想那么早离开,于是把视线挪回到了伊西斯身上,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唉——,真的不能把他俩放到一张床上吗?我觉得这家伙要是起床后没看见白暮识是要发疯的吧?”
普青一听这话,立刻反驳:“已经安排到一个房间了,还要怎么近?艾辉那边也这么说,不然他们就是一人一间的豪华单人病房,现在这样已经是调整过的,还要怎么近?非得让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睡觉才行是吗?”
牧淮想了想:“也不是不行,要不然就现在弄吧,白暮识和伊西斯醒来后会感谢我们的。”
普青老医生把平板的边边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忍着没发作:“且先不说仪器和吊瓶该往哪儿放,就医院里的条件,我们上哪儿去给他们找超大双人床?看看这俩人的身高和体型,你当这是自家房间呢,也不嫌挤。”
顾泽炎飞过来揽住普青的脖子,拍拍胸脯道:“放心啦,床小一点没事儿,他们是不会嫌弃的,事不宜迟,爸,要不然就给两个病人换…………”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普青消化了好久他的这番话,而顾泽炎赶忙捂住嘴,讪讪地向门口挪动。
还没踏出门呢,就被人按住了肩膀,普青用幽深的眼神看着他,把平板丢到一边,他周身的气压似乎都降了一度。
整个房间顿时鸦雀无声,只有旋转的钟表能发出嗒嗒的声音,而处在暴风眼中央的顾泽炎更是一动不敢动,像被定住了一样,任由老医生把他拉到身前,上下打量了一遍青年。
幽幽的口吻很有压迫感:“你刚才……叫我什么?”他盯着眼前心虚僵硬的人,对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目光像是要从顾泽炎的脸上凿出一个洞,上位者的威严这才有了实体的感受。
一旁的普来西早就蹲到了最远的角落,捂着脸不敢吱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在父亲把这件事忘掉之后再出来。
虽然顾泽炎的成绩和家世很好,但普青一向不喜欢不珍惜身体的病人,就他这个憨憨,扯着一身绷带就敢到处跑到处跳,一点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老医生能承认这个女婿就怪了。
顾泽炎动了动肩膀,想把身体从普青手里夺回来,但上了年纪的大叔这会儿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硬是把他制服到不能动弹,而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往病房里面看了一眼,发现了众人态度的转变。
就算是一生泡在医学里的他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朝蹲在角落隔绝了一切的普来西挥挥手,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有压迫感,沉稳了不少:“西西,过来,爸爸有话要问你。”
普来西认命般地站起身,跟在普青的后面出去了,从始至终都低着头,琢磨不透该说些什么才好。
顾泽炎也想跟着,到门口的时候门却被关上了,重重地磕了一下他的鼻梁,头顶好像有黑色的乌鸦叽叽叫着飞过,他现在的心情就是一整个的乌云密布,黑云压城。
留女朋友一个人在外面面对老丈人,这是渣男才会做的事,所以他毅然决然地打开门,临走前望向牧淮和菲维,那表情感觉要哭出来了:“如果我今天回不来,请一定要帮我照顾好车库里的爱车,尤其是那辆魔幻风神,记得每天看它,用沾了点水的毛巾给它洗澡,不要弄掉漆了哦。”
说完遗言,他抹着眼泪就出去了,还象征性地抽噎了两下,搞得病房里的俩人神经一紧一紧的。
菲维怔愣地看着牧淮,问:“我们……要按照他说的做吗?去照顾那什么……风神?”
牧淮撇了撇嘴,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他拐走了人家唯一的女儿,一点点的苦头还是要吃的,但也不一定致命,顶多喝点苦的,吃点健康又能让人生不如死的东西,反正死不了。”
比如中药啊,用科学的方法调理身体什么的,顾泽炎算是他半个儿子,总不能真的干什么吧。
…………………………
又过了几天,艾辉从公司忙完回来,盖着脸和许父一起走进医院。
这几个月,艾家的私人医院不对外开放,全心全意地服务白暮识和伊西斯,院长为此收到了艾辉支付的高昂治疗费用,那些钱都够医院两三年的收益了,不得不说,这老板真大方。
许父把他胸前松散的领带整理好,又扒拉了一下零乱的头发,让他看起来精神点:“去见孩子了,你就用这个样子面对他们?虽说看不到,万一孩子醒了呢?我可不认为白暮识会喜欢一个邋里邋遢的父亲。”
“无所谓了,”艾辉的声音听起来低迷又沙哑,“我每次都满心期待地打开门,结果每次迎接的都是冷清到不见一丝温暖的病房,和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改变的睡相,我都怀疑是两个孩子是不是真的能醒了。”
许父轻咳两声试图转移话题:“话说回来,也不知道你听说了没,就军联那边,他们好像找到了……”
病房里,进来换药的护士干完自己的活就出去了,留了两位病人静养的时间,她全程不发出一丝声音,手法利落又安静。院长很早之前就叮嘱过她了,这是重要的病人,千万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所以小护士用上了最好的状态,即使是这样,在看到他们的两张脸时,她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扒着针头的手有些不稳,挤出了几滴药物,在心里疯狂呐喊:妈呀!怎么能这么帅!
回过神来,她赶紧把药换了,忍住想拿出智能机拍两张照片的冲动,这是病人这是病人这是病人,他们要保护病人的隐私,再帅也只能看看,不能碰,更不能有不该有的心思,她是个有医德的护士。
做好了心理建设,小护士立刻冲了出去,怕再停一会儿她也会忍不住。哇,好想吧唧一口。
而就在她走后不久,躺在病床上的白暮识露在被子外的手指尖动了动,灯光打在修长的手上,把白到快要与床单融为一体的皮肤照出了一点淡黄,为他添上丝丝的血色。
细长的眼睫毛颤动了几下,艰难地想避开头顶的光线,缓慢的视线回归,白暮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但还无法完全打开,暖光照他有些分不清现实,清醒了几秒又睡了过去。
几分钟后,白暮识的呼吸变快,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气,从病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在脚碰到地面的那一刻,他踉跄了一下,扶住床沿才没真的倒下,这惊险的一步让白暮识脑子清醒了不少。
转头看见了另一张床上的伊西斯才完全放下心来,他挪步到那边,一只手支着身体,坐到病床边握住对方的手,跳动的心率安分了点。刚拍的意识回笼,他第一个想到的是伊西斯不在身边,没有抱着他。
白暮识承认,那会儿他真的吓到了,急忙清醒过来想去找人的来着。
握着冰凉的手,白暮识能感觉到里面包裹着的心跳,额头抵在上面,浑身再次脱力,有路膊支撑着,还不至于趴下去。
“白露……”白暮识觉得自己好像没力气说话了,意识模糊,睡意如潮水般涌来,从床上下来时牵动了身上的针头,手背在细细地往外冒血,沾在白色的病服上,与全身都泛白的他形成鲜明对比。
白暮识闭着眼,记忆逐渐连接,冷风吹进来,打在脸上增进他的思考,昏迷前的最后一幕浮现在眼前。
金色的铃铛在腰间碰撞,“叮叮叮”的声音从坠落开始就没断过,那是它有史以来响地最疯狂的一次,预示着他们处境的危险,那种清晰的失重感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以他们当时做的措施,其实根本无法阻止即将到来的死亡,伊西斯的尾巴,他的黑洞,紧紧相依的身体。
不过只要还没死,白暮识和伊西斯的求生欲就不会断,在即将撞上一颗孤星时,他们的速度完全可以当即致死。
也就是这个时候,铃铛当隔着衣服,为他带来了燃烧的温度。很奇怪,它在散发光火,传来的却是温暖的热量和的火星大不相同,所以他睁开了眼,当看到眼前的一幕时,白暮识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好多的人,和他们一起飘在太空里,身上什么防护也没有,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眼前,盯着他们,发着微弱的光,白暮识从没见过他们,但那些人好像认识他,笑着伸出手。
在这里面,他只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女孩阳光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侧马尾飘荡在脑后,成为其中的一员。白暮识认出了这是薄荷清,但不是他见到的五六岁小孩,而是十八左右的少女模样。
再然后白暮识就记不清了,只感觉身体变轻了,下坠的速度也变小,无边的黑暗中似乎是撞上了什么东西。
他的意识只到这里,白暮识粗略地扫了眼周边。是病房啊,看来他们被人给救了,那这人有够厉害的,据他的感受,那块地方相当偏僻,信号又弱,想找个人如同大海捞针。
白暮识把伊西斯的手放到身边,对方还是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他受的伤比白暮识更重,不仅要保证他们在下坠的途中不会分开,还要为他降下浑身的体温。
至于保护自己……白暮识觉得伊西斯应该是把他自己的生命安全排到了所有选项后面,如果拼了命才能保护自己,他会毫不犹豫地挖出自己的心脏,只为让白暮识能够活下来。
“就不能对自己好点吗?”他的头低下去,额头从伊西斯的手上滑落,肩膀在颤,脸埋进阴影里,对他此刻的表情看不真切,灯光也无法照亮他的脸。
“蠢货,哪有什么能比你更重要啊,你死了我该怎么一个人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