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雷雨恶鬼夜（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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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瞠目结舌怔愣，“咻”的一声，只见一枚银镖飞向红袍女鬼。
那红袍女鬼不及躲避，银镖直直刺进身躯，瞬息之间，女鬼竟化作云雾消散，银镖刺了个空，铮地钉在木柱上。
众人齐齐僵在了原地，移眼看向丢飞镖的人，他就站在紧闭的门前，肩头还扛着自己的陌刀，不屑地“啧”了声，“装神弄鬼！竟敢戏弄我等！”
惨白的电光退去，堂中又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门口的侠客继续喊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聂封是也！何人在装神弄鬼？还不快速速现身！”
几乎是话落的刹那，一团灼眼的青红光遽然聚拢，整个大堂霎时亮如白昼，映照出张张惊惶的脸。
那吊诡的光团直冲而下，以吞噬之态朝聂封疾速袭来。
聂封抡圆臂膀，挥动陌刀砍向光团，紧密如云团的光顿时被砍得分散，然下一瞬又迅速聚拢起来，无论他怎么砍，都是砍了个空。
好几个回合下来，聂封挥动陌刀的动作越来越慢，抵挡得越来越吃力，可光团吞噬得越来越深。
在停刀喘气的顷刻间，他被光团吞进了腹中，脚尖缓缓离地，整个人飘向了半空，周身冒着青红的荧光。
聂封目眦欲裂，大大张着嘴，仰长了脖颈，似是窒息。
众人哪里见过这诡异的怪事，个个吓得面色惨白，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花蝴蝶将沈嶂当作肉墙，躲在他身后，只露出个脑袋，看清门前发生的事，开口道：“他好像有点死了。”
孙羡之攥紧折扇，“不是好像，真要死了。”
沈嶂与薛蛮相视一眼，欲动身相助，却有人抢先他们一步，朔风席卷，皂纱迭舞，带着帷帽的黑衣人持长剑飞出，手腕翻转，朝那青红光团挥了一剑。
聚拢的光团顿时被打散，黑衣人又翻身挥出好几剑，打得光团无法聚拢，被光团吞噬的聂风掉下地，单膝而跪，以刀撑地稳住身形，劫后余生般不停咳嗽着喘息。
黑衣人早已做好要与这吊诡光团做缠斗的准备，奇怪的是，消散的光雾并不打算与黑衣人再多相触。
它径自飘回堂中，散落的光雾以极快的速度聚拢，从斑驳的光点渐渐聚为巨大的光团，越来越红，越来越亮，教人无法直视。
晃眼中，那光团再度化身成了无脸的红袍女鬼，与起初要借闪电才能看见的不同，这回她周身都泛着青红的荧光，于漆黑的堂中徘徊回荡，似无主幽魂。
旋即，光消影散，呼啸的风雨声似携来一句女鬼的低吟，“恶鬼啊，去吧……”
客栈再度陷入漆黑的死寂，又是一道惨白的电光闪过，照出众人更加惨白的脸庞。
雷声轰隆隆响个不停，暴雨不像打在瓦上，而是众人的心头，堂中气氛凝重，片刻后，颤颤巍巍的噎泣声响起，“鬼…真的有鬼！”
“琼娘！琼娘——”
男子惊慌的声音和人倒地的声音一并响起，吓得花蝴蝶不禁胆战心惊，忙问道：“又怎么了？”
“内子晕了！”
灯盏点不燃，老掌柜便将压箱底的蜡烛都拿了出来，点上后总算不用再摸黑，光势虽微，却给众人惶然无措的心照亮了不少，带来微乎其微又难能可贵的安宁。
众人将案桌都拼凑到一起，老掌柜斜着点燃的蜡烛，在案面中心滴上几滴蜡油，然后将蜡底按在蜡油上，不松手，等蜡油冷却凝固。
其余人围桌而坐，互道姓名后面面相觑。
褚桓抱着晕倒的琼娘，满脸的心疼和担忧，孙羡之查看后道：“无碍，只是受惊晕厥，不过一个时辰便会醒。”
“多谢。”褚桓颔首，而后又将信将疑问道：“方才那是鬼吧？”
众人不由得沉默，老掌柜接话道：“小店开了二十余载，从未遇见此等怪事，好端端的，怎会引来鬼呢？”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被女鬼缠过的聂封，他眼中惊恐未消，默了半晌，嗓音低哑道：“是鬼，就是鬼。”
他看向一旁抱着剑倚柱的黑衣人，心有余悸道：“若非得这位好汉相救，我就死了。”
黑衣人抬手扶正帷帽，低着头并未多言。
薛蛮闻言蹙眉，开口道：“那咱们还愣着干嘛？别说外面下暴雨，就算下刀子也得跑！”
花蝴蝶听着众人的谈话，对巡视周遭的沈嶂亦步亦趋跟着，见他屈指敲了敲紧闭的木门，还皱起了眉头。
她问道：“怎么了？”
沈嶂看了她一眼，遂扬声道：“都走不掉了。”
众人循声看向他，褚桓方想问为何，只见沈嶂抽出把匕首，用力砸向门闸，那木闸竟纹丝未伤，而匕首“咔嚓”一下断成了两截。
锦衣卫的匕首削铁如泥，是专供的精铁打造，知晓内情的薛蛮与孙羡之脸色一沉。
花蝴蝶伸手摸向木门，眸底掠过诧异，又顺着往下摸到门闸，冰得动手的触感哪里还是木头，分明是铁。
木头变成了铁？
聂封不信邪，拎着陌刀就砍向木门，铁器相撞发出刺耳的击鸣声，宽厚的刀身竟砍出个大洞。
老掌柜和小二也各自去开窗，却发现窗户怎么都推不开，就像是灌铁水封死了。薛蛮用刀柄撞着四周的墙壁，全是无法撼动的铜墙铁壁。
整座客栈一时竟成了封死的铁笼。
老掌柜吓得双腿打颤，难以置信道：“这个店，老朽最清楚，墙是用砖沙还有石头做的，门窗都是木头，怎么都成了铁？”
“是啊，平日这窗户一推就开，眼下怎跟铁一样？是妖术！”小二吓得直哆嗦，“不对……是鬼，都是那个女鬼变的！”
聂封盯着自己砍坏的陌刀，整个人泄气坐着，毫无对抗女鬼时的神气，“这回死定了，想逃都逃不出去。”
众人不由得失神，沈嶂启唇道：“她说了活命的法子。”
孙羡之重复道：“生死之局，恶鬼藏其中，黑夜杀一人，天明方休。若想生还，九日为期，白日公投恶鬼入死门，若恶鬼尽除，则生门开，若恶鬼未除，诸君共赴黄泉。”
越听越渗人，花蝴蝶眉头紧锁。
褚桓琢磨话须臾，而后道：“这话的意思是说，恶鬼就在我们当中，要想活命，要么鬼把我们杀了，要么我们把鬼找出来。”
“我们当中怎会有鬼呢？”老掌柜着急，“玄寂大师，您说呢？”
“诸位施主稍安勿躁，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1］玄寂的嗓音如靡靡梵音，令人听见便心静了不少，他徐徐道来，“且不论真假，安稳渡过此夜，或许答案便能浮出水面。”
同玄寂一道的白面书生接话道：“大师说得对，我们再怎么着急都是瞎着急，与其惊惶，还不如安稳睡个觉，待明日天亮便能见分晓。”
话虽这样说，经这遭怪事，谁还睡得着？
老掌柜哀叹声，来住店的都是些天南海北的人，彼此都信不过，还怎么找鬼？只盼今晚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他给每人分发了支蜡烛，众人便散了。
沈嶂一行人随小二来到杂物房，潮湿的霉味与灰尘味扑面而来。待小二离去，花蝴蝶用老掌柜的法子，将点燃的蜡烛定在案桌上。
昏黄的烛火摇曳，她看了眼轻摇折扇的孙羡之，又看了眼缄默的薛蛮与沈嶂，光影遮面，晦暗不明。
薛蛮打破寂静道：“老大，方才那真是鬼吗？”
“世上无鬼，”沈嶂说得斩钉截铁，“若有，也只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花蝴蝶犹疑道：“聂封都险些被女鬼杀了，她还不是鬼吗？”
孙羡之勾唇轻笑，“能杀人的，便是鬼吗？”
他抬眼打量屋子，毫不掩饰嫌弃之色，“舟马劳顿，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眼下想想如何安置歇息，才是最为要紧的。”
看见临窗的长条坐榻，他立即行至榻边，“此处尚可，小生便歇这了。”
薛蛮仰头望了眼房梁，遂一踩矮凳，借力飞身，看样子是要睡房梁。
不过片刻，花蝴蝶竟听见了薛蛮的呼噜声，他是真睡得着。
沈嶂将地上的干草拢了拢，就这样和衣躺下，刚躺下，身边便紧挨着多了个人。
他几乎是瞬息便弹坐了起来，垂首敛眸看躺着的花蝴蝶，肉眼可见的情绪波动，全然没了平日处事时不露痕迹的自若模样。
“你怎躺这了？”
“睡觉啊。”
“……你！”沈嶂顿时噎住了，目光扫过神情坦然的人，她又黑又亮的眼珠在昏暗的夜色中甚是惹眼。
她伸出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催促道：“睡吧，三郎。”
“……”
头顶的呼噜声轻响，薛蛮应是睡熟了，花蝴蝶又拍了拍身旁，示意沈嶂躺下。
沈嶂眸色沉沉，问道：“你不觉得离得太近了些吗？”
“我不挨紧三郎睡，万一女鬼把我抓去怎么办？”花蝴蝶言辞恳切，心想反正沈嶂也从不顾及什么男女大防，她就更不顾及了。
什么都没命重要，贞洁名声算个屁。
这些日子跟着风餐露宿，多的是裹着衣物便席地而睡的，不也睡一块儿了，只是挨得没这般近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雷雨恶鬼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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